《无人区玫瑰【免费文 重生NPH】》 1-2 凌雪玫死了,可是她好像又活了过来。 她坐在破旧的出租屋床上,看着床边洒落的安眠药片,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她明明吞了几十片安眠药后死了,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可是她为什么又活过来了呢? 看着地上的空瓶子,和明显少了一大瓶的用量,她确定那一大瓶的用量,都已经被她吞入腹中了。 她有些头痛,难受的厉害。 想到厉华池昨晚那充满不屑、厌恶的眼神。 死过一次的她觉得自己很蠢。 死有什么用? 都有勇气死,为什么不去报复那些让你难过地人呢? 反正都要下地狱了,拖多几个人下地狱不好么? 她披头散发,坐在破旧不堪的床上,唇边露出诡异的微笑,像极了来自地狱复仇的使者。 “你做什么?你放开我!我不是陪睡的小姐,我只是卖酒的!” 厉华池再次踏入这座会所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道熟悉而尖锐的女声,甚至有了哭腔。 他心头一跳,本能地顺着声音望过去。 只见一个肥头大耳地中年男人,衣冠楚楚的模样,只是那肥大的肚子快把衬衣撑破了而已。 正拽着一个端着酒的女人要往包房里走。 女人托盘里的酒已经有些洒落地面了,她一边死死地护住托盘上的酒,一边还挥着手试图挣脱男人的束缚。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看好戏的人,却无一人上前帮忙。 女人的制服在拉扯中已经凌乱,甚至一边的肩膀因为一直被拉扯的缘故已经露出了内衣带子。 厉华池皱了皱眉,因为他已经认出了女人是谁。 他本来不想来这里的,尤其是昨晚从这里有些不悦的离开后,回到酒店的他做了一场梦,一场关于少时的梦。 但是这次的合作商在这里有个老相好,把他迷得七荤八素的,非要来此,所以他也对这里的陪酒女没有半分好感。 “阻止他。”厉华池对着身边的保镖淡淡说到。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哪怕对方在最后几年的记忆中有些骄纵,可还是有些许情面在的。 昨晚不悦也只是恨对方自甘堕落,甘愿来这种地方陪酒赚快钱,不肯脚踏实地好好工作。 但是让他看着她当面被凌辱,他也是做不到的。 待中年男子与他的随从被厉华池的保镖扭送出会所后,经理和保安好像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姗姗来迟。 厉华池淡淡地瞥了一眼他们,对于这些弯弯绕绕心里门清儿。 又看向在撕扯中衣不蔽体、却还在护着怀里那盘子酒的凌雪玫,终究是于心不忍,走上前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她披了上去。 “谢谢。”早在拉扯间,凌雪玫就已经注意到他们这行人了,或者说,她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他。 厉华池发现女人在抬起头看到他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还是很快调整好,又对他道了声谢。 客气而又疏离。 像个陌生人。 厉华池心里突然就不舒服了起来。 “你...”他正欲开口。 “哎哟我说小凌啊,你卖个酒怎么还把酒打翻了?还和客人起了冲突,这样下去我们这小庙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啊~”厉华池的话被一道阴阳怪气地男声打断,正是姗姗来迟的经理。 凌雪玫低着头没有说话,面色平静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男的从她上班第一天起就想睡她,多次都得逞不了就恼羞成怒。 她知道,这个世界锦上添花很多,雪中送炭的没有,你摔倒了落井下石的人那就更多了。 这无非又是一个想要看她堕落顺便想上她的诡计多端的穷男人。 今天这事不是第一次,他每一次都姗姗来迟,待她洋相百出了,才像个天神一般出现在人间出手相救。 殊不知他的惺惺作态在凌雪玫眼中像极了一只猴子。 但是今晚,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她有八成的把握,她今天过后就不用来这儿了。 这是她用余光看向厉华池时得出的结论。 2. 只见厉华池冷冷地看着那个经理,大概是这几年商场上历练出来的骇人气势,经理的话声越来越小,逐渐现场开始落针可闻。 他才回过头去看向女人,女人低着头,怀里紧紧抱着那几瓶在他看来不算昂贵的酒,另一只手死死攥着他的西装外套,凌乱的长发披在脑后,发圈已经掉在了地上被围观的人不知道踩了多少脚。 可她的面容是那般平静,没有惊惶,也没有愤怒,甚至连难过的情绪他都没有感觉到。 就像是已经发生过千百遍那般。 厉华池不知不觉地皱起了眉。 女人突然开口说话了,“衣服我洗...”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眼衣服,对他歉意地一笑,“衣服可能没办法洗干净再还给您了。”随即就脱下了他的西装外套递还给了他,弯腰拾起那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脚的发圈,抱着酒盘向员工休息室走去。 厉华池甚至来不及阻止,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人已经快步走了很远了。 “哼。”不远处,大堂经理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散了吧散了吧,这人啊,也不要太高看自己了,都来会所干了还清高呢~” 那声音听在厉华池心里是那般刺耳。 “嘿厉总,事情处理完了?老哥我可是看你一场英雄救美啊。” 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中年男声,转身看去,是他这次来的首要目的。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搂着一个妆容精致的20来岁小姑娘向他走来,脸上满是调侃。 厉华池却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如果他刚才不阻止,凌雪玫会不会也是这样了? 晃了晃脑子,他决定不在考虑这些。 在他们心中,她变成今日这样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他和中年人并排,一起走入了订好的包厢,有心事的他,并没有注意到中年男人向一旁交代了什么。 以至于他在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端着酒托进来时,有一瞬间的愣怔。 但是那人却好像不认识他那般,在他们面前站定,露出职业化的微笑。 “客人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样的酒呢。” 凌雪玫如同练习了千百次那样,向客人推销着托盘里的酒。 “你这些酒太低档了,有没有更好一点的,这位可是从京城远道而来的厉总,我用这些酒招待他可不行。”中年人话里话外暗示着厉华池的身份不凡。 凌雪玫却神色平静,好似听不懂其中深意,等中年男人说完后才继续开口,“您需要什么样的酒呢?外面还有更好的。”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却被厉华池抬了抬手打断,“有什么好一点的?” 他抬头看向凌雪玫。 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换上了完好的工作服,脸上补了看起来就很劣质的口红,他甚至能看到她依旧用着刚才被人踩了无数脚的发圈绑头发。 面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用流利的口语结合英文做着介绍,“店里有1978年-2000年产的romanee conti?,其中法国红酒法国罗曼尼康帝李其堡干红romanee-conti richebourg售价在3W,还有...罗曼尼.康帝 La Romanee-Conti产自法国勃艮第地区,所有勃艮第产的红葡萄酒都只用一种单一葡萄,那就是黑皮诺(Pinot Noir)。” 她像个推销员,孜孜不倦地向客户推荐着一瓶瓶高昂的红酒,换取那一点点提成。 原本清脆悦耳的伦敦腔听在厉华池耳中却是那么的不是滋味。 她还记得他喜欢喝什么酒么? 居然跑来他面前推荐这个? 她学了这么多年英语就为了来这里卖酒吗? 他的心情愈发的不顺起来,“你先出去。” 凌雪玫突然被打断脸上有一瞬间的愣怔,但很快反应过来,弯了下腰轻声说了句“抱歉”就端着酒托出去了。 “怎么了这是?这个小姑娘也确实没有眼色,喊她进来是想听这些的吗哈哈哈,没事没事一会换个会来事儿的,保准您满意。”中年男人打着圆场,一旁的年轻女人也娇笑着附和,他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不禁想,会来事儿的?会来什么事儿? 下半场中年男人果然又叫来了几个年轻姑娘,衣着暴露,声音嗲的不行,包厢门一开看到他就像看到了那进入了盘丝洞里的唐僧那般要扑上来,他连忙伸手拦住,不说他现在有了白梦雪,就算他现在单身,他也看不上这样的货色。 3-4 “出去。”他第一次冷下脸,看向中年人,“李总还是不要让太多闲杂人等进来听我们谈生意了。” 中年男人面上讪讪一笑,“那,还是叫刚才那个?” 见厉华池没有反对,他连忙让身边那个小姐出去叫人,“让她送一瓶82年拉菲进来。”厉华池淡淡补充道。 罗曼尼康帝,从来都不是他的菜。 不久后,年轻女人领着凌雪玫再次回到包厢,凌雪玫手中的酒托还是那个,但是托盘里换上了一瓶价值10W的82年拉菲,她好像变得更为紧张。 年轻女人也不知道在外面和她说了什么,她一进来就坐了下来给他们开始醒酒、倒酒。 离他坐得有些远,低着头沉默倒着酒。 厉华池之后就没有再看她,只是身侧的女人若有似无的劣质香水会传到了他的鼻中。 一场会面也算是宾主尽欢之态,中年男人临走前冲他颇具暗示的眨了眨眼,就搂着年轻女人扬长而去,只留下他和一直沉默着的凌雪玫。 没过多久,凌雪玫也站起了身,向他告辞。“今晚谢谢您了。”躬身离开。 没有说再见,那就是不愿再见。 他看着她拿着空盘子离去的背影,有些出神地想着。 “一晚上多少钱?”他突然出声。 “啊?”凌雪玫有些茫然的回头。 厉华池才惊觉他的话有些许歧义,随即改了口,“一晚上卖酒,有多少。” “有时候生意好三五百,有时候生意不好就少点,今晚承蒙您照顾,大概有2000吧。” 凌雪玫如实告知,面容坦荡,冲他笑了笑。 “嗯。”厉华池低低应了声。 包厢又安静了几分钟,“没有其他事的话,就不打扰您了。” 凌雪玫走了,走的毫不拖泥带水。 因为她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等到厉华池回过神准备上个洗手间离去的时候,在洗手间外他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女声。 “一瓶酒的提成是百分之2,我今晚应该拿到的提成是2000,为什么只有1500?” 女声有点急促,他终于听到她不平静的声音了,他想。 “给你1500就不错了,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客人惹生气了?你都来这里上班了你还装什么清高装什么黄花闺女?那500是工作不得力扣得,还有下次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他看到不远处女人还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却还是低下头拿了钱背着包走了。 “什么玩意?迟早被人操烂的货色跟老子装什么清高?”还踢了一脚一旁的垃圾桶,经理骂骂咧咧地也走了。 厉华池等人走了后才从卫生间内走出来。 皱眉看着人离开的方向。 准备上车离去。 早已从生命中消失的人,他无需分心去理会。 只是他前脚刚上了门口等候已久的劳斯莱斯-幻影,余光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在街边走着。 “少爷?少爷?我们现在是回酒店吗?”司机已经是第二次询问出声了,只是他看的入神第一次没有听到。 “嗯,嗯不回去,跟着她。”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却也没有在说什么,而是视线一直注视着前方那道单薄的人影,连放在座位上的手机闪闪灭灭好几次都没有发现。 “他怎么不回我信息呀?他是不是出去鬼混去了?” 四九城一栋奢华的别墅内,白梦雪撅着小嘴,不高兴地问傅寒深和陆景云,任时然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生活,所以只是有需要才会过来。 日常这栋2000平的奢华别墅,只有他们四人厮混在一起。 被几个男人娇宠了几年的白梦雪,早已没了当年的谨小慎微,反而开始变得骄奢淫逸起来。 傅寒深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陆景云则是温和笑一笑,“也许在忙呢?” “忙什么呀,这个点还忙什么?这个点就算是寒深在外头应酬也会回我电话接受查岗了啊!” 她开始不依不饶起来,早已没了当年温柔解语花的模样。 她充其量只是几人共同包养的情妇,在几人最纯真的年龄相遇、相识、相知,有了特殊的地位,如今却开始像个妻子一般,扬言要“查岗”。 只能说几人多年的宠溺让她开始失去了当年的心计。 4. 只能说女人的直觉很可怕,尤其是白梦雪这种能“上位”成功的女人。 此时确实如她所想。 她的男人,大半夜的不回酒店休息,反而跟在另一个女人的身后,跟了一路,走走停停。 厉华池看着女人在寒凉的秋夜依旧穿着那件单薄的制服行走在已经人烟稀少的道路上,孤独的前行着。 似乎很有经验,她还知道把那双劣质高跟鞋给换成了一双平底鞋。 他的视力很好,能看到她的平底帆布鞋已经洗的发白,甚至鞋底也磨损的严重。 还能看到她把那个脏了的发圈戴在手上,故意披头散发遮挡住容貌行走在路上。 他有些不解,她的收入并不低,对于这座城市来说也算中等水平了。 为什么依旧用着劣质的香水、口红,甚至连鞋子都已经破损严重都舍不得更换。 他没有怀疑是不是扮可怜,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意外,甚至她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会跟在她的后面。 因为连他自己都感到很意外。 他看着她就这么走了三公里终于停了下来,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里大概是城中村,车子到这里就开不进去了。 他没有吩咐司机离开,而是鬼使神差的下了车,跟了上去,像个变态跟踪狂。 他也觉得他疯了,今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魔幻。 他看着她走进了一栋破烂的筒子楼,熟练地拿出钥匙开了一楼的大门, 然后转身关门,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似乎从未发现他这个尾随者。 他抬头看着那栋楼里微弱的灯光亮起,没多久又关闭,竟然有些怅然若失,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凌雪玫不会知道城中村外围有人在车里看着她窗户的方向失神了一夜,回忆了一晚上他们的童年,思考着他们之间为什么会从两小无猜发展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然后不知不觉就坐到了天亮。 抬手看了看手上的价值百万的腕表,已经七点了,看了眼座位上熟睡的司机兼保镖,没有去吵醒他,而是打算下车透透气。 深秋的清晨有些寒意,他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从城中村内走出,在街边买了一个馒头就这么生咽了下去,连杯豆浆都舍不得买,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看着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袖T桖,胸前的图案洗的都模糊了,下面一件也磨得发白的牛仔裤,还是昨晚那双破旧的帆布鞋,面带笑容的和城中村外晨练的大爷大妈们打着招呼。 笑容真挚而平和,没有了往日的骄纵与盛气凌人。 他一路跟着她,看着她去城中村外围的小摊上买了一把青菜,还磨着摊主送了她几根小葱,又在边上买了一小块水豆腐,连一点肉沫星子都没有,就这么打道回府了。 他看着她手里提着的东西,又看着那风一吹都能倒的背影,突然就有些理解了。 但是他心头的疑云就更加重了。 他原先认为她是想赚快钱不劳而获才选择去会所上班,可是昨晚看到的一切以及今天看到的都不如他所想。 她仿佛被生活磨平了一切的菱角,再也不似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凌家小公主了。 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对这一切感到好奇,想要一探究竟了。 他却不知道的是,一个男人开始对一个女人好奇,那是心动的开始。 5-6 “玫玫,你怎么又给家里打钱了?你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爷爷的治疗费还差点钱,我和你爸最近的煎饼小摊开的还不错,外公外婆也都还好,时不时帮着你奶奶去医院照顾你爷爷。要开心些,家里就你这么个孩子,你开心全家都好了,你不开心了大家也都过不好了。” 凌母知道她从家中巨变以后就一直在自责。 但是这件事,孩子顶多是个导火索,任家被盯上已久,明面上几个,背地里几家,一场政治斗争跟孩子有多大关系呢? 至于任家,那就更不关她的事了,是他们任家识人不清,养了个白眼狼这么多年。 但是玫玫一直都想不开,连跟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住一起的勇气都没有,觉得无颜面对,她这个当妈的一清二楚。 她就这一个孩子,苦点累点也不希望孩子做了傻事,人在就一切都还有希望。 电话这头的凌雪玫,听着母亲的絮絮叨叨,早已泣不成声。 她的贫困都不需要装,她就是很穷,家徒四壁,每个月一万多都拿去补贴家用了。 她和她爸妈,上头有四个老人。 家中巨变,老人遭受打击身体不好,四个老人都需要长期吃药。 屋漏偏逢连夜雨,爷爷前段时间住了院,做手术又要一大笔钱。 任时然对任家最后的一点情面就是在国内留了一套150平的房子给他们,但是那是他们一家的住所,房子是不能卖的,所以她只有努力打工。 父母养尊处优多年,现在只能在街上推车卖煎饼果子。 她A大毕业,双专业学位,也只能在夜总会卖酒。 所以她恨,恨那些依旧不肯放过他们家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妈,爷爷的病,还差多少钱?我去找人借点,手术的事情拖不得。” 她吸了吸鼻子,问母亲。 电话那头开始有些沉默,“妈,你跟我说实话。” 她不由得有些焦急。 “医生说还差10W。” 凌母也有些难过,她从未想过她人到中年,居然会为了10W块钱手术费奔波。 “好,没事,我去找人借。” “玫玫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电话那头,传来凌母焦急地声音。 “不会的。”凌雪玫坚定地道。 最傻的事 ,她昨天已经干过了。 闭了闭眼,擦干了眼泪。 走到那张发黄的窗帘布旁,从缝隙里看着那台与城中村格格不入的劳斯莱斯幻影,唇边勾起了诡异的弧度。 入夜,皇城大酒店内。 气宇轩昂的男人刚踏入包房内,就皱了皱眉,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却没有说什么,坐在了主位上,而旁边,恰好就是他跟踪了一天一夜的女人。 女人低眉顺目,看见他来了遂大流站起了身,还替他拉开了椅子。 气氛开始变得诡异。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冲他使了使眼色,眼中的暗示意味十足。 凌雪玫坐在一旁机械的吃着饭,虽然是相邻的座位,但是两人全程无交流。 厉华池有些烦躁的看着她机械的吃着两颗青菜,喝了两口汤就低着头数碗里的米粒,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突然心里就生了一股闷气。 恨她自己不争气,恨她一点挫折就让自己没了生气。 有些烦闷的走出包厢打算抽支烟,中年男人就跟了出来,“老弟,你就要走了,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我看你对那个小姑娘有点意思,你放心,你只管开心一晚上,老哥我已经全都打点好了。” 说着还塞给他一张房卡。 看着中年男人一脸淫笑的明示,厉华池只觉得一股怒意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今晚一整晚都低眉顺目的人,所以这也是她同意了的? 他很想问问她的自尊自傲呢? 她家里知道她这样吗? 厉华池一顿饭吃的浑浑噩噩,他决定把人带上去好好教育一通,到底是一同长大的妹妹,哪怕那些情分已经被她那些年的胡搅蛮缠给消磨了,但是他也不至于看着她进入火坑。 甚至没有听他们在说什么,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已经有些失常了。 他领着她刷卡进了门,在气头上的他没有注意,门关上就被反锁了。 6.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质问出声。 女人依旧低眉顺目的,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看着地面。 厉华池看着她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他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愿意卖身。 “10W。”女人终于开了口。 “10W你就把你自己卖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10W都不够他开瓶酒。 “10W挺多的了。”她抬起头,有些无奈地笑笑。 厉华池的胸膛上下起伏,明显气急了。 “你就这么需要钱?这么自甘下贱?”这是他从来都不会说出口的重话。 凌雪玫眼眶有些红了,却只是低下头不说话,双手在身前交缠。 “是不是谁都可以?如果今天在这里的不是我?”男人继续质问道。 女人沉默着,却像是无声的回答。 当然不是,凌雪玫想着。 “啪”的一声,厉华池摔碎了手边的水杯,像是不解气那般,不到一转眼的功夫,这间房间就狼藉一片了。 “你要是不想也没关系,我去把钱还给他。”女人静静看着他,轻声开口。 面容平静,无喜无悲,仿佛刚才红了的眼眶只是他的错觉。 那副姿态,仿佛他说个“不”字,她就可以走了。 “脱衣服。”许是被气狠了,厉华池觉得自己都有些魔怔了。 女人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后,有些缓慢的抬起手,开始解自己工作制服上的扣子。 是的,她依旧穿着那套工作服,其实这是她最好的衣服了,家徒四壁不过如此。 为了省钱,她好几年都没有买过新衣服了。 宽敞的总统套房内,窗外漫天星光,屋内一地狼藉,身形颀长、气宇轩昂的男人衣冠楚楚的冷眼看着面前的女人脱衣服。 女人的手指有些颤抖,却还是解开了所有的扣子,露出了里面的束胸。 凌雪玫有些感谢老天,时间刚刚好,如果再过几年,她不在年轻了,恐怕连这点资本都没有了。 白色的束胸把她原本36E的胸部硬生生压缩到了36C,从外表看依旧傲人,但是绝对没有松开束缚后那般波涛汹涌。 包臀裙上的拉链也被拉开,露出一双修长白皙长腿,再往上是一条款式普通的女士三角内裤。 厉华池有些惊讶,相识20几年,他从不知道曾经朝夕相对的青梅居然还隐藏着这样的身段。 细腰,大胸,配合那张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略显苍白却依旧精致的脸,端的是我见犹怜的姿态,内里却是魔鬼般的身材。 抬眼看了一眼他,凌雪玫此时身上只有那条老式内裤,长发披散着,两朵红梅在胸前绽放,咬了咬牙还是伸手把自己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给扯了下去。 她能感觉到当最后的衣物褪去时,对面男人的呼吸明显一滞。 本就有些粗重的呼吸逐渐变成喘息,她恍若未闻,只是轻轻抬脚把落到脚踝处的内裤也踢到了一边。 腿心处漂亮的无毛小屄,形状完美,中间的小肉缝颜色粉嫩,紧紧闭合着,是从未有人造访过的处女地。 赤身裸体地站在他面前,有些迟疑地开口,“等一会,可以请您轻一些么?” “都出来卖了还要客人轻一点吗?”厉华池怒火中烧,不理智的话脱口而出。 可说完他就后悔了,面前的人红了眼眶,有些难堪地低下头,低低地说了声,“抱歉。” “过来帮我脱衣服。”他冷冷地道。 此刻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有“女朋友”的,也记不得他答应过另一个女人,虽然给不了她婚姻,但是会跟她好好过一辈子的。 修长纤细的手指替他一颗一颗的解开了上衣的扣子,他低着头,看着女人古井无波的神色,像是在完成任务一样不带任何感情,他脑内不禁在再回想,如果今天不是他,她是不是也会这样平静地脱去自己所有的衣服,然后再替那个男人脱衣服? 他觉得他不能在想下去了,因为他发现他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在女人伸手要去抽他的皮带的时候,他突然按住了她的手,“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他哑声问道。 她突然抬头笑了笑,“你在害怕?” 这种时候的男人,最是激不得。 厉华池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突然“啪”地一下就断了,赤裸着精壮的上身直接把面前的尤物抱在怀中低头吻了下去。 他给过她机会了。 PS.我咋好像写成了出轨文学了呢? 7-8 大手开始在曼妙的曲线上游走,香软的唇令他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凌雪玫仰着修长的天鹅颈,配合着男人节奏,垫起脚尖搂住了他的脖颈。 屋内的气温逐渐升高,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倒在了床上,吻得难分你我。 男人粗粝的大舌在她的口腔内与香软小舌嬉戏,津液混杂在一起,有时还能看到唇齿间难舍难分的银丝。 “嗯~”凌雪玫被人压在身下,高耸的胸脯被偷袭,是一手都握不住的尺寸,丰满绵软的乳肉从指缝中溢出,小麦色的大手与雪白的山峰颜色形成了强大的视觉冲击。 山峰上的粉樱被人用两指夹着亵玩,奶头开始变得坚硬如石子。 男人性感的薄唇一路向下,越过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最后大口大口的吃起了她胸前的乳肉,坚硬的小奶头被男人含在口中吮吸,技巧极高,像是做过千百次那般。 凌雪玫紧咬着唇,时不时闷哼出声地举动还是被男人发现了,“叫出来。” “嗯~”叫床声是那样的动听,像是春天发春的野猫那般。 厉华池胯下的巨物更硬了,大手直接附在了漂亮的馒头小逼上,全身最敏感的地方被炙热的温度覆盖,像是灼烧那般,凌雪玫忍不住哆嗦了下身子。 “摸一摸、舔一舔就发大水了?” 厉华池感受着满手的黏腻,把沾满了淫水的大手在在她眼前张开,指缝中拉出的一道道银丝就是她动情的最好证明。 大手重新回到了那片神秘的处女地,中指直接拨弄了下两片花唇,就对着穴口插了进去; 下体被异物入侵的感觉有些难受,令她嘤咛出声。 男人也是第一次上处女,他满打满算就一个女人,白梦雪的身还不是他破的,感受着一根中指被夹得都如此紧,一会还怎么进去? 他皱了皱眉,额头上急的满头都是汗,感受着进退两难的手指,有些犹豫。 “放松点。” “嗯。”女人低低地应了声,做了个深呼吸。 同时厉华池的大拇指也开始刺激着圆润的小花珠,另一只大手重新握住了一只奶子在手里把玩,揉捏出各种形状。 身上几个敏感点都被刺激着,甬道内的淫水开始大量分泌,男人的手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从一根变成了三根,额头上也开始布满了汗水。 凌雪玫被玩得小脸红扑扑的,再也不似先前营养不良的苍白,小声地说了句,“进来吧。” 她看着男人胯下鼓鼓囊囊地那一坨,有些害羞,又有些害怕的别过脸,闭上眼去不再看。 “嗯。” 厉华池也快要忍不住了,扯下碍事的子弹内裤,一手扶着壮硕的鸡巴抵在了女人的处女穴口,一手掐着女人的细腰防止她一会儿乱动。 28CM的粗长鸡巴整根都是紫黑色,硕大的龟头如同鸡蛋般大小,一条条青筋暴起的样子看着分外骇然,后面草丛中还藏着两颗沉甸甸的子孙袋。 龟头一次次擦过敏感的小核,沾了些许淫水,对准了那处小孔,精壮的劲腰一沉,硕大的龟头直接破开了凌雪玫守了20多年的贞操。 “呜~” “嗯~” 两道不同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凌雪玫是疼的,厉华池是爽的。 从B时出发之前,他是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他的青梅,还破了她的身子。 龟头顶穿那层薄膜的刹那,他才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可是他依旧用力地顶了进去,这时候能停下的,真的都不是男人。 哪怕他进入的瞬间,看到了女人眼角划过的泪,也没有停下的打算。 他给过她两次机会的。 紧致的穴肉包裹着他的鸡巴,那么温暖,那么湿滑。 像是上好的丝绸裹着他的鸡巴那般,淫水充沛滋润着他们的交合处,女人配合着放松阴道令他进入不久后就更加的在阴道内攻城略地、侵占掠夺。 鲜红的处子血和淫水顺着股沟滴落在酒店洁白的床单上,女人有些痛苦的呻吟,愈发刺激着男人的神经。 “准备好了么?”他俯下身,结实的胸膛贴着女人柔软的胸脯,极好的触感让他忍不住蹭了蹭。 “嗯~”女人像是逐渐得了趣儿,痛苦的呻吟开始减弱,带上了一丝欢愉。 他不在犹豫,提起女人的两条长腿缠在腰上,掐着女人的细腰直接开始大开大合地抽插。 黑紫色的大鸡巴一次次的深入浅出,交合处两人的分泌物都被打成了一圈白沫,一片泥泞。 鼓鼓囊囊的卵袋在每一次全根没入后都拍打在女人的花穴上,恨不得一同进去一探洞中的奥秘。 8. 女人大张着穴儿,把双腿盘在男人的腰上,腿心处含着一根丑陋的鸡巴,与漂亮的馒头小逼一点都不般配。 “嗯~好麻,身体好奇怪~呜,好像要尿尿了~”凌雪玫突然轻轻推了下身上的男人。 “尿出来,尿出来就对了。” “不...不可以。” 方才脱衣服都一脸平静的女人却涨红了脸,拒绝了男人的要求。 “那不是尿,那是你要潮吹了,快尿出来。” 厉华池牙关紧咬,女人的小逼太过敏感,又是那样的紧致,像是千万张小嘴在舔着他的鸡巴,那种感觉真是太爽了,他有些顶不住了。 女人明显有些犹豫,淫核却被男人用带有薄茧的大拇指重重地一按,甬道内的肌肉像是不受控制那般,一边对外喷着水,一边越发夹紧了屄里的鸡巴,令他寸步难行。 厉华池射了,害人终害己。 他把凌雪玫玩潮吹以后也直接缴械投降了,甚至留恋穴中的温暖,抽出来的时候已经射了一大半在女人的屄里,还有一些射在了女人平坦的小腹上。 凌雪玫像一条濒死的鱼,平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本就伟岸的胸口起伏得越发的波涛汹涌,嫩逼被人从粉红色玩到艳红色,敞开的小口不住地往外淌着他的精水,小腹、甚至胸口上都贱了上去,狼藉一片。 厉华池却估摸了下时间,脸黑了下来,才20分钟?他就射了? 这个成绩连他初哥那夜还不如。 看着高潮过后面若桃花,没了那抹苍白显得越发娇媚的女人,他的胯下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用手指在穴中挖了一大坨精液,直接涂满了女人的身体,满意地看了眼自己的杰作,大手撸了撸自己的小兄弟,继续把凌雪玫的双腿盘在了他的腰上,低头吻住了那张香软的小嘴,劲腰一沉,新的一场人类最原始的交配继续在这座城市最顶级的总统套房内上演。 厉华池仿佛不知疲惫般,做到早上5点凌雪玫声音沙哑、双腿已经无力盘上他的腰时才肯放过她。 就这样睡了过去。 睡前他想的是,睡醒以后要怎么面对? 毕竟是青梅竹马,他还算是有“家室”的人。 迷迷糊糊他就睡着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等他睡醒以后,这间房内就没有其他人了。 房间依旧是一片狼藉,可是属于那个女人的衣物却早已消失不见,连同那个女人。 他晃了晃脑子,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看着洁白的床单上那抹处子血愣怔半秒才回神,如果不是那抹处子血,他恐怕会怀疑这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春梦。 “连个再见都不说么?” 他喃喃自语,他已经察觉到了,几次见面后分别,女人都没有向他说再见。 这分明就是不愿再见的意思。 厉华池也恼了,决定今天就回B市,这几天的事情就当是一场露水情缘吧。 睡了个女人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想。 反正人家不是说了他什么都不需要管吗? 厉华池当晚就回了B市,他已经20几岁了,已经正式接手家业,能留给感情上的时间并不多。 因为愧疚,回京第二日他让人备了一套过千万的珠宝送给了白梦雪,看着她开心的收下,半点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他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因为他看到了她眼底的贪婪。 反而是一旁的陆景云多看了他一眼。 等到白梦雪满天欢喜的拿着走向她的收藏室,傅寒深才看向了他,“怎么了?” 厉华池扯了扯嘴角,“没什么。” 就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一盒1000W的珠宝只够白梦雪开心一天,10W却可以买到他曾经的青梅竹马的初夜。 多少有些讽刺。 “我先走了,最近公司有些忙,住公司那边,就不过来这里了,你们跟她说一下就好。” 说着转身离去,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模样。 一个月后的清晨,依旧是狭小的出租屋内,凌雪玫看着验孕棒上的,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轻轻地抚上自己的小腹,依旧平坦,仿佛根本察觉不到里面孕育了小生命。 她去了一趟医院,做了确诊的报告,随后打算今晚就辞职。 10W元她在第二天就给母亲打了过去,说是几个同事朋友凑钱借的。 PS.你们以为女鹅会借子上位吗,不要太天真。这本算是传统意义上的重生复仇文学了,虽然最后还是会和几个脏男人搞在一起。订阅有些惨淡,不过没事,本来也就是补给一直订阅并且希望看到前世番外的小可爱的。 9-10 “哟,怀孕了啊?哪个野男人的孩子?当初一脸清高给谁看?还不是被人操烂的命?” 凌雪玫一脸平静,听着哪个经理低俗下流的污言碎语脸色也不曾有过半点平静。 直到她余光扫过从大门口处进来的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她知道他能联系上厉华池,那就够了。 她观察了这个男人几个月,每天都是这个点到,风雨无阻,因为几个月前和他们会所里的一个小姐好上了,就是那晚陪在他身边的年轻女人。 “怎么回事?”中年男人眉头紧锁,他认得凌雪玫。 “哎呀李总,您来了,萧红正在楼上等您呢,没事儿,就是处理个不长眼的贱货。” 经理变得谄媚起来,中年男人是本地相当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然厉华池也不会大老远从B市过来与他合作,强龙不压地头蛇,中国人传了几千年的古话。 “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怀孕了?” 他看向凌雪玫。 “嗯。”女人低低应了声。 “那晚过后你没吃药?”他的眉头仿佛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我以为不会这么容易...”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 其实她也很意外,不知是天眷还是该说倒霉。 经理已经不敢说话了,他不认识厉华池所以可以无知,但是他认得中年人,那就容不得他放肆。 甚至已经在怀疑,眼前这个老实巴交上了一年班的女人是不是爬上了李总的床。 真是个贱货。 着看李总那秃顶的头发和衬衣都要遮不住的大肚子,酸溜溜地骂道。 “孩子不能留,下午你就去医院拿掉,这是2W块钱,是善后的钱。” 李总虽然看着不怎么样,但是还算是个厚道人,给了钱希望能把她打发走。 凌雪玫蠕动了下嘴唇,没有接过钱,“万一那位先生想要...” “你在想什么?那是京城来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会想要你这种酒吧女生下的孩子,他还给你留了电话?”男人不耐烦地说到,突然心生警惕。 “没有...”她露出了一丝苦笑。 但是她有他的电话,如果他没有更换的话。 这个圈子里的人,一般不会更换自己的电话的。 但是她绝不可能主动去联系。 “拿好钱,下午去把孩子打了,不能去打扰那位贵客。” 女人没有说话,接过了钱。 “什么玩意?还想着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当凤凰呢?”中年男人没好气的说道。 “是是是,我还以为多清高呢,还不是把自己卖了。”那个经理也呸了一声。 第二天睡醒,中年男子有些惴惴不安,他是地头蛇没错,但是强龙也是真的强啊,万一那个大少真的看中了那个女人,或者那个女人有电话惊扰到了对方,对方会不会认为是他在拿乔威胁,影响到他们之前的合作。 他在房内来回踱步,年轻女人看他这样也不禁开口,他把楼下的事情说了下,“您最近项目不也动工了么?给那位厉总打个电话试探下不就知道了?” 女人给他出了个主意。 男人眼前一亮,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头顶,掏出了手机,准备好了下说辞,把电话拨了出去。 “喂?您好厉总,我是李成啊,咱们一个月前还见过,对对,那个项目。” 中年男人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堆。 此时,B市市中心最高的那几栋写字楼内,正是早上最繁忙的时候,顶楼的总裁办更是全部到齐。 一片忙碌的景象,高额的收入意味着高精力的投入。 男人刚结束了一个视频会议,刚坐下听秘书汇报些什么,松了松领带,中年男人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存有对方的手机号,自然知道是谁,此时听了对方罗里吧嗦的一同废话,这一个月本就烦躁的心情愈加烦闷。 他少有的打断别人的话,“李总有话直说。” “额。”中年男人有一瞬间的卡壳。 “是这样,我是想问问那个,那晚上我安排伺候您的那个女人,之后有没有再联系您?” 听到他烦闷了一个月的源头,男人心中越发的烦躁。 “她怎么了?”他甚至有了一丝期待,期待她再找自己。 听到此,中年男人明白二人那夜过后根本没有任何联系,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异想天开、自作多情罢了。 “没事、没事,我会处理好的。”中年男人拍胸脯保证到。 “我问你她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冷了下来,他要他处理什么了? “她...她...”中年男人被吓了一跳,哪怕是谈合作最僵化他狮子大开口的时候,对方也没有用这么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说。” 厉华池的手攥成拳,不自觉得收紧。 “她怀孕了。” 厉华池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响。 许久没有出声。 10. 中年男人见他许久不说话,以为对方生气了,连忙补充道,“厉总放心,我已经处理好了,不会留下孩子的。” 厉华池听到这句话才回过神来,脱口而出,“谁让你处理的?她现在在哪?” “可...可能已经来不及了?”中年男人好像发觉自己闯了大祸,连忙推开身边的女人,袜子都顾不得穿,直接踩着鞋子跑了出去。 “可能来不及了...”厉华池脑海中全都是这句话,事情发生的太急、太快,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那片刻喜悦就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我...我先去找她,看看能不能拦下。” 厉华池已经生气地挂断了电话,抬头对有些呆愣的助理说道,“马上订最快的机票,去X市。” 助理立刻反应过来。“可是下午还有两场会议。” “取消。” 这是厉华池上任以来,第一次因为私事缺席重大会议,可是他来不及管这么多了。 此时,某市医院的妇产科外,凌雪玫和一个30来岁的女人坐在那里。 到底还是害怕,让隔壁房一起工作的赵姐陪她来了医院。 昨天下午她就独自来医院做了检查,签了字,确认了今早11点的手术时间。 “真的要打掉啊?” 陪着凌雪玫一同前往医院的赵姐有些惋惜、又有些遗憾。 她在会所干了几年,伤了身子,已经怀不上孩子了,所以格外喜欢小孩子。 此时陪凌雪玫来打胎,到底有些不忍。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拿什么养这个孩子呢?” 凌雪玫凄惨一笑。 这是她的心里话。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生下这个孩子。 她拿什么养呢?刚凑齐爷爷的手术费,父母在街上摊煎饼能赚多少钱呢?又能摊多久呢? 她的父亲也已经五十好几了。 以后她要养活6个老人,哪里还有钱养这个孩子? 真的要去卖吗?孩子大概也不喜欢自己有个妓女母亲吧。 有些瘦弱苍白的手掌抚上了此时还平坦的小腹。 这也是她的孩子,她的第一个孩子,即便以后还会有,也不会是这个孩子了。 她也很难过,可是她什么都给不了他,如果生活毫无起色,他甚至一开始连普通人的起跑线都没有。 普通人的起点就是他的终点,而那些人的起点,对他而言无异于云端。 她不服。 孩子,是妈妈没有用,你弟弟妹妹们的未来,要靠你来牺牲。 她捂着小腹,泪水还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一旁的赵姐看着也难过,叹了口气,都是可怜人。 “凌雪玫在吗?凌雪玫,到你了。” 手术室里走出来个小护士喊到她名字,她站起身,面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连死都死过了,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呢,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可到底是人,理智是一方面,感性又是另一方面。 到底是觉得对不住这个孩子罢了。 “宝宝,以后投个好胎,找个好人家,过幸福的一生。”她默念道。 她随着护士的脚步进了手术室,手术台的灯晃得她觉得有些刺眼,她闭上眼,眼角划过的眼泪也不知道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 有了中年男人给的2W块钱,她到底还是选了无痛人流,麻药几分钟就生效了,她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好了,以后注意避孕措施,这个还是有些伤身体的。”医生嘱咐道。 凌雪玫没几分钟后清醒时,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谢谢您。”这是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接着自己下了床,看了旁边的手术盆中的那摊血水,“对不起”。 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早上没有吃早餐,此时更是虚弱,虽然明白他还只是个胚胎,却依旧觉得自己身上少了些什么。 慢慢地走出手术室大门,对上赵姐关切的目光,她心中一暖。 更加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谢谢你陪我来这里。”她轻声道谢。 如果做完手术出来,一个人都没有,即便是她,也会有些难过的吧? “你说什么傻话呢?”赵姐连忙上前扶住她慢慢往前走。 “咱们这就回去吧,我早上出来的时候买了一只鸡在家里炖着了,唉,也没什么钱,你流产也需要好好养着的知道吗?” 她险些要落下泪来。 这2年来家中巨变,她受到了多少白眼,感悟了多少人情冷暖。 这么多见风使舵的人,那么多过去的姐妹好友,有几个落难以后对她伸出援手? 没有,一个都没有。 世人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两年来她可算是悟透了。 反而是她曾经最瞧不上眼的那种人,帮她介绍工作,看她可怜照顾她。 “谢谢你。” 她哽咽出声。 这一声道谢真心实意。 赵姐拍了拍她的手,扶着她穿过医院人来人往地过道,还注意着周围繁乱的人群。 她低着头走路,眼前突然面前出现了一双与这里格格不入地berluti 定制款皮鞋。 Ps.憨憨来啦~ 13. 她有些惊讶他居然来的这么快,但面上却不显,刚才哭过的眼眶微红,有些呆呆地看着他,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位是?”赵姐打破了这份宁静。 男人没有理她,只是低头看着她,眼里甚至有了很多红血丝。 声音却出奇的平静。 “孩子呢?” 她嗫喏着说了句什么,医院人声鼎沸,他没有听清楚。 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他才当了不到半天的父亲... 却还是不死心,“孩子呢?” “打掉了。”她垂下眼帘,轻声开口,听在厉华池的耳中却令他如遭雷击。 “打...打掉了?那是我们的孩子,你都没有问过我,你就打掉了?” 他语气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那个人说...”她看着他的骇人模样,像是有些害怕,怯怯地只说了几个字,余下的给男人自行脑补。 厉华池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一个月不见,看着她越发苍白的小脸,和明显消瘦了的身体,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看着面前瘦弱的风一吹就要倒的小姑娘,低着头不敢看他,没有了曾经的耀眼夺目,两年的落魄生活磨平了她所有的棱角与生气,10W就把自己给卖了,意外怀了孩子都不敢说,自己到医院来打胎。 他看着她,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热,他觉得是昨晚没睡好。 “诶,这位先生,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休息了。”赵姐看着人来人往的大厅,是不是有人投射过来的异样目光,又看了眼沉默着的女人,还是替她开了口。 见男人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死死盯着凌雪玫,她叹了口气,扶着她准备绕道走。 走了几步却发现男人一直紧紧跟在她们身后,跟着她们上了计程车,坐在了前坐上。 出租车司机估计以为他们是一起的,催促着她们快上车。 赵姐看了眼没有反对的凌雪玫,也就扶着她上了车。 诡异的气氛在车内蔓延,三个人谁也没说话。 车子到了城中村外就开不进去了。 男人转头看了眼后座上苍白着小脸的女人,皱了皱眉,“不能开进去吗?” “开不进去咯靓仔,这鬼地方路又小人又多,能开到这里不错啦。” “没事师傅,就在这儿停吧,多少钱我付给您。” 女人轻声开口,打断了男人要继续说的话。 赵姐是陪她去医院的,总不能还让人家倒贴车费,至于厉华池...她要的也不是这点打车钱。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她们身后,身上的高级定制西装与皮鞋、慑人的气场,与这水泥路都没有的城中村格格不入。 看着她虚弱的背影,好几次都像是要摔倒般,他有过想要上前把她打横抱起的冲动,却又克制了下来。 “赵姐,你先上楼吧,我一会自己上去。” 走到那栋破旧的筒子楼前,他听到她轻声对那个女人说。 那个女人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他,“那有事你叫我,我就在楼上。” 这才上了楼去。 他看着她慢慢转过身,想要朝他走来,他快步走了上去,走到她跟前。 “你...” “您...” 似是没有想到他们会同时开口,女人笑了笑,“您还有什么事儿么?” 客气又疏离。 他不知不觉又皱起了眉头,自动屏蔽掉那个让他不舒服的“您”字。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他低声问道,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越发瘦弱的身体,眉间皱起。 女人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关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快速低下头,“没有...那个人给了钱,我做的无痛人流,医生说回去休息就好了。” 她有些紧张,双手不知不觉交叉在一起,低头看着地面,睫毛轻轻颤动。 就是不敢看他。 “他给了你多少钱?”他有些晦涩的开口,其实他想问的是,他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拿掉了我们的孩子? 女人的头更低了,“给了2W。” 厉华池心里更加难受了,他的孩子就值2W? 他突然很想敲醒眼前的这个女人,告诉她她可以生下这个孩子到时候去B市找他百万千万他都会给她。 完全不记得上个月圈里有个女人想借子上位最后搞的人财两空他还说了句好。 他低着头看低着头的她。 心里闪过一百种情绪,却只能化作无奈的叹息。 13. 他不想承认他这一个月跟疯了一样,除了工作就是想着她。 他不想想着她,于是变本加厉的工作,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直到昨天接到那通电话,他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内心,订了最快的机票来到这里,却还是晚了一步。 “如果,您没有别的事的话,我想上去休息了。”女人看他许久没有说话,才小声开口。 而他注意到,女人的小腿已经开始有些发抖,面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该死的,他暗骂一声。 直接弯腰抱起了面前的人,“啊!”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那么轻,像是能随时都被风吹走那般。 “你住几楼。”他沉声问。 “啊?不..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好了。” 她想要挣扎着下来,却被男人按住在怀里,大步上了楼。 “几楼?”他再次问道。 “顶楼。” 她的脸贴着男人精壮的胸膛,听着心脏传来有力的跳动,在男人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男人抱着不到100斤的她,沉稳有力的抱着她上了顶楼,常年健身甚至都不带喘的。 楼道里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他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哪一间?” “最里头那间。” 怀中传来细若蚊吟地声音。 “放我下来吧。”看着已经快到了,凌雪玫挣扎着想要下去。 看着没几步路了,厉华池还是把人放了下来。 女人从那已经脱了皮、开了边的小包中拿出钥匙,却没有马上开门,而是看向了他。 “我...我这里没有什么可以招待您的。” 这是要逐客的意思了? 厉华池心中的怒意上涌,“我不需要你招待我什么。” “那...我刚流了产,也...也不能做那种事的。” 她苍白的小脸因为害羞,有了些许的红晕,厉华池却只觉得怒火中烧。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恨不得掰开去看看她的小脑瓜子整天在想些什么。 “我送你上来,你连杯水都舍不得给我喝吗?”他气极反笑。 不料女人却更加急了,还带着些许自卑与难过,“对...对不起,里面只有一个杯子能喝水。” 她真的穷,不是装的。 他皱眉,心里却舒了一口气,像是确认她自己一个人住那般。 又有些自嘲,人家处子之身都给了你,怀疑这些有什么意思? “那不喝水,我抱你上来累了,进去坐会可以吗?”他放低姿态,低头问她。 女人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身后生锈的大门,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那...您请进吧。” 女人开了门,侧了侧身示意男人进来。 20平方不到的小房间,连个厨房都没有,最里面有间厕所,连个门都没有,用一块长布隔开,他甚至还能听到水龙头漏水的声音,“嘀嗒嘀嗒”作响。 屋子陈旧,内里却收拾得很干净,水泥地板拖得一尘不染,一张吃饭的桌子擦得干干净净,一张塑料小椅子,还有一张床,一个烧水壶,一个塑料水杯,还有个陈旧的电磁炉。 说是家徒四壁都不为过。 晒干的衣服被她用一根尼龙绳吊起来在床对面。 没有一件是好的,多半都洗的有些白发、甚至破了洞,他看到她连件内衣都没有,只有一条条长布样式的裹胸,和几件甚至有了小洞的内裤。 原来那天晚上的是唯一完好的一件啊? 他突然想到。 看着门边低着头看着地面的女人,他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热。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眼压有点高,他想。 许是感觉到男人注视的目光,女人抬起头来,“您也看到了,没有椅子您可以坐的,不嫌弃的话坐我床上吧。” 她指了指那张看起来都没有一米宽的小床,深秋了,上面也只有一床薄薄的毯子,一张洗得发白的床单和一张60年代那种款式的枕巾,他在博物馆里见过。 他过去,拉着女人的手,走到了床边。 “我...我现在真的不能...”女人开始挣扎起来,以为他要做爱。 “别动,我不对你做什么,你过来坐好。” 他握着手里那节细胳膊,都不敢太用力,怕折断了。 上个月身上还有几两肉的女人现在怕是只能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了。 他拉着她坐在那张只有90公分宽的床上,陈旧的铁架床发出“吱吱呀呀”地声响,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了。 他侧头看她。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一年半了吧?”女人如实回答。 “一个月多少钱?” “啊?” “房租。” “哦哦,一个月300块钱,不包水电。” 14-15 又沉默了很久,“家里知道吗?” “不知道。”女人低声回答。 “为什么不回家?” 女人没回答,只是看着地面出神。 厉华池突然不想问了。 “你吃饭了吗?” 女人看他一眼,“没有。” “你想吃什么?我叫个外卖?” “你吃吧,我煮面条,我想吃面条。” “你这里有厨房?”厉华池有些愕然。 女人没有应答他,而是转身拿出来个小锅,去厕所接了点水,打开了电磁炉。 又从桌子下拿了一把面条,和几片菜叶子,一小块豆腐。 他看着水开了,所有东西都被她一股脑的放进了沸腾的水中。 再看她撒入了一点盐,连油都没有,就这么等着煮熟。 再站着看着她坐在那张红矮凳上,就着那个小锅开始小口小口的吃着面条,跟他道歉说她这里没有碗,不能分给他一点。 他心里有些堵,说着不饿。 实际上他也只吃了早饭。 又看着她连一片菜叶子、一口汤都不剩地把小锅里的全部东西都吃完,他觉得可能是刚才煮面的热气熏到眼睛了,他有些难受。 他没有想过女人是不是卖惨装可怜,她的骨瘦如柴、面无血色不是一天就能成的。 女人转身去厕所洗碗,出来后看着他,“我想休息了,您还有事么...” 这是要逐客的意思了。 厉华池却大马金刀的坐在床上,“我没订酒店,在你这里睡个午觉,可以吧?” 他偏不走了。 却不料女人只是点了点头,“那我去赵姐那边休息会儿吧。” 她确实很累了,刚打完胎需要休息。 转身就走。 却被身后一道极大地力量拉了回去,倒在床上。 床上躺了两个人,铁架床吱呀作响,像是很快要报废了。 “就在这睡,我什么也不做,你睡你的。”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抑制的声音。 凌雪玫想了想,太过就不好了。 也就没有再挣扎,却偷偷和男人拉开了距离,可是床实在太小,如何能拉开多少距离? 两人贴的很近,彼此的温度都能传到对方的身上,他看着已经开了的天花板,觉得这里的室温比外面要冷,连他都感觉冷, 他低头看向平躺着的女人,还有他们两身上那层毯子,根本没有任何的御寒作用,刚才女人打开的时候,他还看到上面的补丁。 但是看着已经闭眼的女人,他不再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居然也睡着了。 在如此简陋破烂的环境下。 他睡着了,脑子里又开始出现他和她的童年。 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 不是幼时,而是现在。 迷迷糊糊中他摸索着,才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了,他被惊醒,摸了摸身旁还有余温的被子,侧耳听了听外面似有若无的说话声,他轻手轻脚的站起身,他已经适应了这张会发出声响的铁架床。 “过几天你就跟我去东G,我们去做点小生意,日子再差也不会比现在差了。之前会所里有几个老姐妹,年纪大了,也干不动了,联系我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 “我之前劝你,趁年轻,也没入行。凭你的姿色,找个有房的小伙子嫁了,好歹不用住在这种地方,你又不听我的。现在身子也卖了,还打了胎,在本地也不好嫁人了,人家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你在哪上过班。” “虽然你没有在会所接过客,但是到底也工作过,人家家里也不一定能接纳你。还不如跟我过去,好好工作几年,在当地找个人嫁了。” 屋外走廊,一个女声絮絮叨叨地说着,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不想被人听到。 另一道女声是不是附和两句,倒也没有反驳。 “其实你要是去年肯听我的,跟了那个王总,让他包了你,赚个青春钱,过几年再找个老实人嫁了,也不用过现在的苦日子了,更没有今天这一遭,唉,你就是不听劝。人家上个月还惦记你呢,我听小吴说过来玩还问起过你。” “唉,你就是太老实了,你看小张,虽然见不得光,但是到底那个男人给她买了房买了车,下半辈子有了着落。” “一说你你就不说话,唉。” 他从窗帘边看到了那个叫赵姐的女人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点了点女人的额头。 女人背对着他,一直沉默着,像是听了千百次那般,他也看不到她的神色。 15. “那十万块钱够不够?你爷爷的手术做完了?”她又接着问道。 女人这才有了些反应,“够了,家里说恢复的很好。” “唉,那就好,也不枉费你的付出了。”赵姐感叹一句。 “对了,我跟你说的事你要放心上啊?过两天我就要走了,你要是愿意跟我去,你就一起走,别到时候你人生地不熟的给人骗了。” “那个李总给你的2W块钱你好好收着,别打给家里了,你这一年到头365天青菜豆腐的,尼姑都吃的比你好。你刚落了胎,要吃点好的,女人啊,小月子也很重要的,别落下病根了。” “你先好好养着,反正也没了工作,交了大半年的房租了吧?房东不会赶你走的你放心,这里的房子还有几个人会来租?休息一个月再来找我也行。” 赵姐想了下,还是决定让她多休息会。 “诶。”他听到女人低低应了声。 “剩下的钱都打给家里了。”她说。 他看到赵姐面上的惊愕,嘴巴张了又张,“你要对自己好点啊。” 最终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唉,我要是能生出你这样的闺女,我也没有遗憾了。” 女人低着头,端着手里的鸡汤,没有说话。 “就这样吧,你想好了跟我说,鸡汤趁热喝,我也没什么钱了,都打给老姐妹一起创业去了,唉,给你买只鸡补补身子,好好过日子,活着比什么都强。” “好。” 絮絮叨叨地女人转身离开了,他也快速且轻缓的爬回了床上,心里五味陈杂的闭上了眼,等到女人开门进来后才装作刚睡醒的模样。 一睁眼就对上了女人微红的眼眶。 “你怎么哭了?”他脱口而出,随即有些懊恼。 “外面风大,吹进眼睛里了。”他听到她笑着说。 心里却涌起一股难过。 “赵姐给我炖了鸡汤,您要不要喝点。” “不用了。”怕她多想,他又说道,“我不饿,你多吃点。” 心里已经在想怎么把她带出去吃饭了。 女人笑笑,也没勉强,坐在那张小红凳上小口小口喝着鸡汤。 她身上的傲气没有了,可是刻在骨子里的礼仪与优雅却不会消失。 鸡骨头也用一张卫生纸垫着,吃饭时一点声音都没有。 洗了碗出来她就那样看着他,不用她说话,厉华池就知道她又想赶他走了。 “你过来。”他招了招手。 “你的钱呢?”他问她,假装不知道这些事。 “花掉了。”她说。 “怎么花的?” 她又不说话了。 “你那些衣服呢?” 凌家是Z斗失败,不是抄家灭族,不至于连她从前的衣服都没带走。 “卖掉了。”她轻声说。 男人没有在说话。 衣服都卖掉了,足以说明生活的困难。 “他们住哪里?” 没有说是谁,凌雪玫却秒懂。 “舅...任时然留了套房子,外公外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住一起。” 她笑着说。 没有对任时然的不满,就像,她的眼里也没了他。 “他们身体还好吗?” “都挺好的。” 他皱了皱眉,她没有说实话。 “你还打算在那里做多久?” 他明知故问。 凌雪玫依旧配合着他演戏,“昨天辞职了,人家说我私自接客,不让我在那里干了。” 说道“接客”二字的时候,她格外平静,像是描述一件小事。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却见女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更加没了生机,“我能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你怎么不知道?” “你A大双学士学位,从小精通8国语言,练了16年小提琴,做什么都比卖酒强吧?” 他突然变得无比激动,说出这些记忆深处的东西甚至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清晰。 却见女人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是他读不懂的眼神。 “你不知道吗?” 她问他。 “什么?”他有些错愕。 “原来不是你啊...”她似自言自语,他却上了心。 “没事。”她张了张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闭上了嘴。 但是留在他心底的疑惑却从未消失。 “我很难找到工作的。” “没关系,如果可以,我想跟着赵姐去东G看看。” 她依旧在观察他的脸色,他发现。 “你的文凭证书呢?”他却来不及细想。 “烧了。”她说的轻描淡写,他却觉得那么不可思议。 她有多在意那些荣誉,多努力才获得的那些成就,作为青梅竹马的他当然清楚,所以如今看她神色平静说出她把那些东西全部烧毁了,他才会那样震惊。 “为...为什么?” 男人甚至有些结巴。 “觉得没什么用,就烧了。” 她神色平静。 他张了张口想说怎么会无用,但是想到女人先前说的话,心里有了隐隐的猜测。 16-17 “你饿不饿?我请你吃饭。” 他换了个话题,凌雪玫一直配合着他。 “我不饿,我喝过鸡汤了。” “您出去吃饭吧,我这里也没什么能吃的。” 她补充到。 这又让他想起了先前那碗寡淡无味的面条。 “你陪我吃饭好不好?我一个人吃不习惯。” 男人的语气近乎请求。 凌雪玫的面色有些迟疑,但是并没有一口拒绝。 有戏。 厉华池眼前一亮。 “你有没有想吃的?” “吃什么...都可以吗?” 她抬眼看了看男人,看他神情不似作伪,才开口。 “嗯。你想吃什么?” 他觉得她此刻要是想吃蓝鳍金枪鱼,他也会让人直接从拍卖场上拍来然后直接空运。 他觉得他怕是疯了。 “我想吃火锅...我想吃天上捞。” 她小声开口。 “什么?”厉华池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不可以吗?那就算了,你想吃什么我陪你去。” 女人面上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没有,我只是没听清。”厉华池矢口否认。 就这样,半个多小时后,凌雪玫与厉华池两人,出现在TH城的天上捞外,看着那人山人海的队伍,厉华池看着手里那显示着还有200多桌的排队号,不禁陷入了沉思。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这么多人。”凌雪玫低着头,双手有些紧张得握在一起。 厉华池发现她紧张得时候总是会这样。 厉华池却也没生气。 只是走出去打了个电话,就有工作人员领着他们进去了。 “我们这样插队,是不是不太好?” 走进去后,凌雪玫小声说着。 他却有些沉默,这样的特权,对于他,甚至对于曾经的她来说,都是那么的常见。 可是她现在却问他,“插队是不是不太好?”她看着周遭有些异样的目光。 他不知道应该夸她长大了,还是难过于她开始适应普通人的生活,有了普通人的思想。 “没事,他们股东是我的朋友。” 他没有说傅家前两年给这个火锅店投了一大笔钱,然后赚得盆满钵满。 这两年漫天的营销都是因为傅氏的支持。 进来时,这家店包厢已经满了,他们还是插队的,厉华池也做不出把人赶走的行为,就和他在大厅外坐着。 这是他少有的在这么人声鼎沸的地方吃饭。 喧闹声让他不免有些皱眉。 “小姐姐?需要做美甲吗?这边可以替您拿个号。” 许是被交代了什么,负责服务他们的人从原有的格外热情,变成了格外格外的热情。 厉华池的目光看向了那双手,指甲修剪得没有留白,也没了过往她做的那些长长的延长甲。 “做美甲是不是不用钱呀?”他听见女人抬头问了句。 “是的,美甲和手部护理是免费的。”服务员热情的说。 他看着女人有些纠结,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为什么不做?我可以等你。”他还是没忍住,出声问了她。 明明他也不喜欢她以前做的那些指甲,包括现在也不喜欢白梦雪做的那些。 女人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小声地说了句,“做这个就不方便做家务了。” 他没有再开口。 而是笑了笑,递过服务员刚才送来的IPAD。 “用这个点餐,你有会员吗?”他刚才好像听到说要登录。 女人摇了摇头。 “你没吃过吗?”厉华池是真的惊讶了,没有吃过怎么会愿意排这么久的队。 女人再次摇了摇头。 “你注册你的吧,我可能以后也用不上。” 厉华池没有说他以后也用不上之类的话,只是执意让女人注册自己的账号。 看着女人迟迟不动,他直接走过去坐到了她旁边。 “手机号。” 凌雪玫咬着下唇不说话。 “手机号。”他再次重复。 “我手机停机了,接不到短信的。” 他皱了皱眉,“我帮你交。” “不用不用。”她连忙阻止。 “那你自己交。” “哦哦。” 他看她有些呆呆地从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里掏出来一台...按键机。 那款式像是他们小学时候用的,她好像当年真的用过这台手机。 他看着她熟练的操作着那台按键机,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几天从未见过她用过手机。 “可以点单了...” 她把IPAD递给他。 “你想吃什么?” 他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继续坐在她的身边,侧头问她,身上高级的古龙水香她都能闻到。 “我想吃金针菇和虾滑...你吃不吃,不吃的话,好像这里可以点半份。” “你没有来过你怎么知道?”他侧头问她,有些无聊,可是他就是想跟她多说几句话。 “会所里有些年轻客人聊天的时候会说这些,我记下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17. “他们还说什么了?” 厉华池其实是个很会聊天的人,但是要看他想不想跟你聊。 “他们说大学生在这里有时候可以打折,不过我们都不是大学生了,不然可以卡着时间来。” 她颇有些遗憾的说道。 他却笑不出来。 她大学的时候光芒万丈,A大最知名的金融管理学院双学位毕业,与大学后就接手家族企业不得不放弃专业钢琴的傅寒深来说,她依旧活跃在小提琴赛场上,A大音乐社社长,国内外小提琴比赛拿奖拿到手软,A大连续4年的校花,哪怕那时他在B大上课,也时常听到有人议论她。 家境更是鲜为人知的,属于云端上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火锅店打折专门卡着时间点来吃。 “点菜吧。”他有些难受。 “可以点辣锅吗?”她偏头问他,小心翼翼地模样。 “你想吃什么都可以。”他看着平板上26块钱的一个锅底,想起来她从小都喜欢吃辣,喜欢重口味的东西,却为了保养皮肤不得不克制,所以每一次吃辣都极为开心。 想到她白天吃的那碗清汤寡水的面条,想到那个赵姐说的“365天天天都吃这个”,他是真的难受。 “那就点一个四宫格吧。一个辣锅,半份虾滑,半份金针菇,一份面条。您要吃什么?”她看向他,他看到了她眼底的开心与雀跃。 她是真的开心,开心的原因是能吃到一顿火锅。 他也不看她点的,直接把所有的菜都点了,让人上一份,并且快速点了确认下单。 “诶..”她来不及阻止。 “是不是太多了?”她扯了扯他衬衫的衣袖。 “多了我吃。” “您二位点好餐了是么?” “这是围裙、热毛巾需要么?那边有自助小料台,10元一位,柠檬茶、酸梅汁6元一位无限续杯。” 一直在旁等候2人点菜的服务员此时上前来继续介绍,笑容甜美,一直注视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男人。 “那个...”女人突然开口。 “我点了虾滑...是不是会送我们一份酱油,送的话我就不用调料了。”她有些羞涩的开口。 服务员有些错愕,随即马上掩饰好,“可以的。” 厉华池清晰地捕捉到这一抹错愕,皱了皱眉,等服务员离开后,去向了刚才路过的调料台。 此刻他居然清晰的记起多年前和她一起吃火锅时她的料碟。 那些记忆深处的东西,会随着时间淡化,但是也会随着那个人的出现而从脑海中重新想起。 葱花、蒜泥、芝麻酱、香油,一勺勺调料放入碗里,打的不是调料,是回忆。 还想起她不吃香菜,给自己的碗里加了一大勺。 转过身快要回到座位上时才发现他们座位前站了一个中年女人。 凌雪玫穿着那条围裙,也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拘谨地看着中年女人。 “没想到你还在GZ呢,我以为你过不下去回老家了。” “唉,你是我见过的性价比最高的小提琴手,长得好看,按时上下班,水平又高。当时我都想把你转正了。” 突然中年女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当时我去老板办公室说这事儿,他好像接了个电话,态度就变了,不但不愿意给你转正,还让我找个理由把你开了。唉,之后在招的那个,真是糟心哟。” 她打量了她身上洗的发白的衣服,有些唏嘘。 “你要是真得罪了什么人,好好给人道歉,你的日子还很长,技术又好,让人家放你一条生路,好歹能混口饭吃不是?”中年女人善意的提醒道。 他看见凌雪玫点了点头,双手再次紧张得握在了一起。 “那个王总,在你走后还跟我多次打听你呢,我想着你拒绝了好几次,怕给你惹麻烦,就没有给他你的手机。” 凌雪玫冲她感激一笑。 “谢谢您。” “这些中年老男人啊,有了家室也不老实,有了几个臭钱就成天想着在外面祸害年轻小姑娘,我看你也是个老实的,让人家放你一条生路,好好安分过日子吧。” 女人胡乱点着头。 中年女人走了,他才像是刚从调料台回来一样,面上不显,但是端着调料碗的手指却已经用力到指尖发白。 他的内心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女人为什么要烧毁证书,为什么觉得文凭无用。 都是因为找工作被人恶意破坏,一次次生活的希望被人无情摧毁。 他有些不敢往下想,如果没有遇到他,她接下来的命运是不是沦落风尘。 她甚至认为是他,是他们在...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穷寇莫追”。 他们也一样。 就连任时然那个狼心狗肺的都给任家二老留了套不大不小的房子。 怎么可能会...逼她到那种程度。 18-19 18.10.2 “对了,刚刚那是谁?我看到你好像站起来和人说话,是认识的朋友吗?可以一起吃饭的。” 他猜到了大概,也决定回去后就让人去调查。 但是依旧没忍住问出口。 女人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是以前工作的领导。” “在哪里工作?”他追问 她沉默了下,“去年初我在餐厅拉琴来着。” “那后来怎么不拉了?有人欺负你?” “没有,后来琴被我不小心弄坏了,我就走了。” 她没说实话。 她知道。 他也知道。 她既然不想说,但是他可以去查,哪怕,他的内心已经猜到了某些真相。 “那...琴呢?”他没有在那个小房间里看到有小提琴,如果他没有记错,那把琴是傅寒深6岁那年送给她的,从那以后就一直陪着她。 “丢了。” 女人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他能看到她眼底的难过。 “丢...哪里了?” 他发现他声音有些颤抖,是不是那些过往,也一并被她丢弃了。 “不记得了,从餐厅出来弄坏了就丢了。”她含糊不清地说着,但是她知道他回去查的。 从确定不是他们在阻碍她谋生开始,她就确定了,是白梦雪不肯放过她。 所以,你准备好失去一切了么?我亲爱的,故人。 他会查到些更为惨烈的东西的,她想。 心头抑制不住地难过,那些惨烈的过去,也是她曾经的人生啊... 现在要被她作为武器来使用,已经结痂的伤口要在被残忍的撕开一次。 “抱歉久等了,这边是您点的菜品,由于太多了,会分批给您们上齐哦~” 两人略显沉重的对话被欢快的女声打断。 她好像才发现男人给她打了料碟。 “这是给我的么?”她惊讶地看着他。 “嗯。” 他心情沉重,应了声。 “谢谢您,让您破费了。” 十块钱的一个小碟子调料。 值不起她一声谢谢。 她每一声道谢都很真诚,所以他才那样的难过。 “可以给我一杯白开水吗?谢谢。” 她看着翻腾的红油,咽了咽口水,转头对服务员说道。 在厉华池离开的时候,锅底就已经端了上来,他现在才发现,这个锅底...有点小。 “是不是上错了?为什么只有四分之一?”他不禁看向了服务员。 “先生,我们这边特色是这样的,可以选择四分之一锅底,刚才这位女士下单的时候选的四分之三都是清水锅,您看需要更换么?”服务员明显受过很好的培训,面对客人的询问也丝毫不慌张。 就在这时,他刚受到了手背上有温热的触感,转头看过去,女人一脸惊慌的缩回手,“抱歉...不小心碰到了。” “没事。”她看着像个惊弓之鸟。 “怎么了?” 他问她。 她看了一眼服务员,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不用点四个格子的,我听别人说过,味道都一样的,点一个格子可以少很多钱。” 女人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垂,让他根本没办法注意听她说了什么。 只胡乱的嗯了声。 “那就这样啦~我们不换。”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女人像是得到了允许,抬头开心地对服务员说。 厉华池没有在说话,本来带她出来就是想她开心,计较这些做什么。 “好的。需要帮您下虾滑么?” 厉华池看着她,“我想自己试一下。”女人小声说。 “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们会叫你。”厉华池淡淡说道。 “好的。” “想吃什么?”他轻声问她。 两个人的距离近得他可以看到她面上细小的绒毛。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您的也可以吃么?” “你想吃什么吃什么。”他忍不住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却被她直接下意识避开。 看着男人举在空中的手,女人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 “没事。”男人脸上不显,心里却空落落的。 毕竟,曾经这样的动作,他和另外两人做了千百次。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默,女人又开始吃起了碗里的几根金针菇,始终没有碰那碟他打来的料碟。 他才终于愿意面对,有些东西,大概真的回不到从前了。 PS.写到这里的时候我自己都很难过。作者情绪调动很关键,这也是为什么能一天写1W多字。 没有灵感没有情绪的时候,一天都憋不出几个字。 所以我也不愿意打断这种状态,所以只能停更另外两本。 19. “欢迎下次光临~” 她提着火锅店送的小零食,走在前面,连步伐都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她是真的开心。 他再次确认到。 下到TH广场,“帅哥可怜可怜我吧,三天没吃饭了。” 突然,有个30多岁的女人冲出来跪在了他面前。 许是见他衣着、气势不凡,对方目标精准地捕捉到了厉华池。 吓了一旁的凌雪玫一跳。 看着厉华池真的准备掏钱,凌雪玫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低声问她。 “我们走吧...”她拉了拉他的衣袖。 男人听话地收回掏钱的手,两人打算绕开地上的女人。 女人看煮熟的鸭子飞了,开始破口大骂,“臭婊子敢坏老娘好事,挨千刀的狗男女这么有钱给我点怎么了?” 还要去挠凌雪玫的脸,男人身形一闪挡在了她前面。 许是高大的身影给了她安全感,他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拉了拉,女人探出一个头来,小声地说,“你有手有脚,做什么不行?为什么非要乞讨?” “我没有文化,男人死的早,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能来街上乞讨啦!还遇到你这种蛇蝎妇人,真是没了活路啊!你会有报应的!你会有报应的!” 中年女人依旧坐在地上骂骂咧咧的,话语中充满了恶毒。 周围开始围满了人,看着他们三人指指点点的。 中年女人好像得到了支持一般,更加大声的哭喊,“大家来评评理啊,这位先生大发善心要给我点钱,这个臭婊子不让,还让我去工作,我什么都不会我怎么工作拿什么工作啊?” 厉华池皱紧了眉,伸手拉住了他身后的女人,女人挣脱几下没有挣脱开就放弃了。 “哎呀,这个小姑娘真是抠,自己男朋友这么有钱给别人店怎么了?乐于助人才是好品质嘛。” “就是,年纪轻轻心就这么坏,很容易就被人抛弃的。” 他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开,厉华池有些烦躁,他感觉他身后的人在发抖。 却没想到她居然继续开口。“人家有钱是人家的事情,没有义务帮你的,你们这是道德绑架。” “我喊3、2、1,我们跑。”他听到她说。 他的内心居然有些喜悦,像极了他们当年做错了坏事逃跑的模样。 可是他们这次没有做错,他跑的时候想着。 他看着前面拉着他拼命奔跑的瘦小女人,感觉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可惜凌雪玫今天刚落了胎,跑了没几步就在转角处停了下来,还跟做贼一样的看了后面。 看后面没有人追来,才拍了拍波涛汹涌的胸口,舒了一口气。 厉华池看着被松开了的手,心里有些失落。 “你不在理他们,他们是有团伙的,那个女人我见过好几次了,他们以前还在城中村租过房子,根本没有什么老公,就是想不劳而获。”她像是怕他误会,跟他解释道。 “好。”他点了点头。 看着她稍微有了点活力的小脸,也笑了。 “那...我回去啦?您也早点回酒店休息吧。谢谢您今晚请我吃饭。” 她说完鞠了个躬。 然后等着他允许她离开。 厉华池却沉下了脸,怎么又要赶他走? “我没订酒店。”他理直气壮地说。 “诶...”女人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那...” “我去你那住一晚上。” 他们同时开口。 “可...可是” “我请你吃一顿饭,你收留我一晚上,这很公平。” 男人开始强买强卖起来。 “诶..”凌雪玫低下头,面上闪过一抹纠结。 “可是那个床...” “中午能睡晚上也能。”他打断她的话。 “那...那好吧。”她答应了,厉华池心中暗喜,脸上马上由阴转晴。 “那...那我们走回去吧,也没多远,就当消食。”她提议道。 “好。”厉华池每天都健身,自然不会在意这几步路。 但他一直细心观察女人的脸色,毕竟今天... 他心中一痛。 两人并肩走在人越来越少的小路上,昏黄的路灯把两人的背影拉的很长,直至重迭在一起。 厉华池看着逐渐融为一体的背影,心中突然想。 这条路再长一点就好了。 20-21 就在厉华池神游天外之际,他的袖子突然又被抓住了。 “华...华池”他愣怔了片刻,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样叫他了。 他来不及高兴或者别的什么情绪产生,因为他发现了她的异常,她的声音在抖。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了几个凶神恶煞地人带着棍子在靠近他们。 他把女人挡在身后,冷冷地看向这几个小混混。 “你们是什么人?” “小子,刚才交点钱出来多好,非得听这个臭婊子的,现在还得挨顿打。” “你们是和刚才那个女人一伙的?”厉华池眯起了眸子。 这是乞讨不成就明抢了? “你还算有点脑子,交出身后那个女人给兄弟们乐一乐,再把身上的钱交出来,今天能少挨一顿打。” 领头男人嚣张的说道。 不料迎接他的只有男人当面的一拳,他们这些世家男儿,不是从小练习防身术,就是被丢去军营呆过起码几个寒暑假,不可能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只是他要顾着背后的女人,对方人多势众,他多少有些束手束脚的。 凌雪玫看了眼没有一丝伤痕的右手,那一夜让人惊恐的记忆浮上心头。 白梦雪,你欠我的,也该还了。 “小心...” 厉华池双拳敌6手,正难舍难分之际,后背传来一声痛呼声,他下意识地转头,就看到刚才一旁按兵不动地举着棍子的男人想要给他一闷棍,被女人伸手挡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问她痛不痛,前面的小混混的乱拳又打了过来。 他余光瞧见女人痛的小脸发白、额头上已经在冒冷汗了,死死咬住下嘴唇站在他的身后。 他又没有保护好她。 他想,然后加重了力道想要尽快解决。 凌雪玫是真的疼,不是装的。 她的手是那夜跟着小提琴一起被人打坏的。 她原本以为这一切都是他们派人指示,所以一直不说。 但是隐约猜到答案后,她知道,有些东西,自己不说,别人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 可是凭什么?自己受过的伤就这么算了吗? 但是她不能“主动”说,那是最蠢的方式。 就像她重生以来,从来没说过自己贫穷,却处处透露着贫穷。 这是两年来的落魄生活交给她的经验。 等到厉华池解决完一切事情,转身看向她时,她已经疼得蹲在了地上,握着受伤的右手。 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像个死人。 眼神中带着一抹恐惧,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她不对劲。 但是厉华池此时来不及细想,直接把人打横抱起。 在木棍击中她的那一刹那,他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那是她画画、拉琴的手。 他不愿继续想下去,只想着带着她尽快去治疗。 “这里附近的医院在哪?”他低头问她。 “最近也要5公里以外了...”她低声回答,声音有些颤抖,眼眶也因为疼而泛红。 “你别担心,我没事...”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但在厉华池看来,却比哭还难看。 “也许今天不是个好日子...不适合出门...”他听到她喃喃自语。 他不由得眼眶一热。 终于,出租车到了,他抱着她上了车,“除了手,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的手...我的手好像没有知觉了...肚子也好疼...”她终于还是没忍住,染上了一抹哭腔。 她终究也才20几岁,前22年被家人保护的极好,哪怕死过一次,其实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还是会害怕的。 厉华池的心一下子就掉到了谷底,他太清楚手没有知觉意味着什么了,这是伤到神经了。 “师傅,麻烦开快点。”他不由得催促道。 “后生仔,快点也要遵守交通法的嘛。”师傅劝解到。 “这里是1000块钱,麻烦用最快的速度送我们到医院。” 钱能解决世界上99%的问题。 这是他从小就接受的教育和理念。 果然,师傅看到冒着金光的钞票,也顾不得什么违规了,油门一踩。 原本15分钟的路程硬是7.8分钟就到了。 “护士,挂号。” “现在只有急诊科了。” 厉华池看着牙关紧咬已经说不出来的女人,皱了皱眉,“急诊科能看手吗?” “开点止痛药还是没问题的。” 厉华池有些不满,但是看着面色苍白的女人,还是挂了号,等着前面漫长的队伍。 医院晚上只有2个急诊科医生出诊,走廊却挤满了深夜看病的患者。 他眉头紧皱,搂着女人走到一个角落坐下。 21. 女人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他的亲密接触了,安安静静地被他抱在怀里,身体有轻微的颤抖。 他搂着她瘦弱的肩膀,心里在想,怎么会这么瘦? 其实他中午就发现了,他强行抱着她午睡,身上的骨头甚至有些恪守。 明明一个月前,还没有这么瘦的... 他又想起那让他一个月都魂不守舍的春宵一刻。 但是转头看着臂弯里面色苍白痛苦的女人,他只想骂自己是王八蛋,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些。 “很疼么?”他问她 点头又摇头。 那就是很疼了。 厉华池自我理解着。 “我去想想办法能不能早点到我们。”他此时并没有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 刚要站起身,就被女人制止了。 “算了吧,插队不好的,大家也都是病人。” 没有急症谁也不会深夜看急诊。 厉华池叹了一口气,都疼成这样了还想着别人。 怎么就不能为自己想想呢? 他有些心疼,却看着女人拉着他的那只完好的手,叹了口气,还是坐了下来。 深秋的夜有些寒了,两人坐在医院大厅里,有些寒冷。 男人温暖的臂膀紧紧搂着她,身上的热源源不断地传到她身上。 真好,她想。 好在急诊医生经验丰富,也可能是别人的怀抱太温暖,她许久没有感受过那样温暖的怀抱,。 以至于,喊到她时,离开那温暖的源泉时,她竟然有些不舍。 凌雪玫,你真下贱。 她在心里怒骂自己。 骂自己不争气,别人稍微对她好点就让她忘了过去的苦难。 可是她真的太难了,难到,连一个温暖的怀抱都如此奢望。 “怎么了?走不动吗?”他现在紧张极了。 “没有。” 她跟了上去。 “你这个手,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重伤?” “不然只是被木棍敲了一下,哪怕力度很大,也不会让你通道毫无知觉。” 急诊医生眉头紧锁,看着面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女人,看她许久不说话,看向了她身后的男人。 “是以前受过伤吗?”厉华池有些急了,顾不得仪态,直接蹲在地上问她。 近一米九的大男人,穿着名贵的西裤、皮鞋,衬衫上的袖口都是镶钻的,与公立医院格格不入的样子,此时蹲在她的面前,焦急地问着她。 他看了她眼里的恐惧与难过。 “可以...开点止痛药吗?” 她避开了他的视线,轻声向医生询问。 “我有些疼。” 医生看着手里的X光,有些不解,“你这个手伤非常严重了,以前受过重伤没有好好医治,甚至根本就没有治疗,现在二次受创,已经伤害到神经了,现在还不治疗,再有下次,你的手可能就连正常生活都无法使用了。” 厉华池听到这里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她的手还能画画拉琴吗?” 医生认真地回答他,“我虽然不是骨科的,但是以我的经验来看,她在上一次创伤没有治疗后,就已经基本没有这个可能了,如果想详细看诊的话,明天门诊骨科上班了可以拿着片子给专家看看,有没有办法。” 厉华池宛如晴天霹雳。 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面色平静地女人。 他依旧记得她在国际大赛上的光芒四射,也依旧记得她和陆景云一起举办画展时人们对她的夸赞。 哪怕里面有些许水分,但是他自己也有极高的鉴赏水平,知道她的努力,她的热爱,她的天赋。 如今...全没了。 “谢谢医生,我会注意的。” 医生看了眼她,叹了口气,开了点止痛药给他们。 “医生,我肚子也有些疼。”她突然又开口。 “肚子也被打到了吗?”医生停下了开方的手,继续询问道。 “我今天做了人流,刚才跑了几下,然后遇到了小混混,可能太紧张了,现在肚子有些疼。” 医生充满了不解,用看渣男的目光看向了厉华池,又看着凌雪玫身上那洗的白发的衣服,又看了眼厉华池那周身散发着的有钱人姿态,觉得凌雪玫是被有钱的坏男人骗了。 虽然这个坏男人很帅又看起来很有钱。 还是没忍住说出口,“小姑娘,男人有很多,这个不行就下一个,没必要死磕这一个。” 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女朋友衣服洗得发白了都不给买件新的。 “自己女朋友刚流产,你就带她到处乱走?知不知道她算病人,这样会落下病根的。” 医生没好气的说道。 PS.四个人的错凭什么让憨憨一个人来承担?应该把四个人一起拉过来批斗。 22-23 “医生,他不是我男朋..” “好的,谢谢医生,我会照顾好她的。”厉华池接下了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打断了凌雪玫想要解释的话语。 “去外面交钱拿药,两种止痛药都有,如果明天还是不舒服,建议还是来医院找专科大夫仔细看看。” 说完叹了一口气,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病人怎么选就看她自己了。 凌雪玫起身道谢,厉华池扶着她走了出去,黑着一张脸去付钱拿药,还打断了女人想要自己付钱拿药的举动。 走出医院已经是深夜,有些冷,凌雪玫忍不住哆嗦了下。 厉华池想着那间破烂的房间,想着那张要散架的床,和打了几个补丁的薄毯,皱了皱眉。 “我带你去酒店住好不好?明天再带你来医院看看专科”他压下心头的万般情绪,询问她的意见,他甚至想着,G市医生没办法的话,他就带她会B市,请最好的专家会诊。 谁料女人飞快地抬起头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我不对你做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能对你做什么呢?酒店的钱我出好么?”他有些急了。 “我要回去收拾东西。”她轻声开口。 “什么?”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她看着他难看的脸色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我要回去收拾东西,我明天要跟赵姐去东G了。” 她像是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这句话,说完拿着药转身就走。 像是背后有人追她。 厉华池眼疾手快地把人拉了回来。 “你去东G做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那里前几年因为某件事天下知。 “赵姐说...她以前的小姐妹,从..从良了,要一起做点小生意。”她的话越说越小声。 “如..如果,你们以后不针对我了,我也可以好好工作好好生活的。”她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们没有针对你。”他解释到。 他觉得他快要发疯了。 他想起下午那个赵姐说的要给她介绍男朋友或者金主之类的,他真是要疯了。 偏偏她还想着跟人家走。 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偏偏女人听到解释后也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低着头又不看他了。 “那你的手怎么办?是什么时候伤的?为什么不治疗呢?” 他低头问她,心急如焚。 “吃了止痛药过几天就好了。”她避重就轻地回答。 “我问你,你的手什么时候伤的?为什么不治疗?”他强压下自己的怒火,一字一句地问道。 女人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你别哭啊。”厉华池的怒火直接被眼泪浇灭了大半,站在医院门口手足无措了起来。 “诶你不要哭,你不想说就不说了。”之后他会派人去查。 “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她低着头,眼泪一滴滴打在地面上。 “一年多前我下了晚班,从餐厅出来,突然就被人拉到巷子里打了一顿,跟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然后专门挑我的手打,还弄坏了我的琴。” 之后的事情她没有说下去。 厉华池缺根本不敢细想,他不敢想如果那些人起了别的什么歹心,把她轮奸了或者划花了她的脸... 她是否还有勇气活下去。 “那...那为什么没有治疗?” “我没有钱。” “医生说要做手术,还要做复健,还不能工作,要几十万,我没有钱。” 她重复着这句话,语气已经平复下来。 他的心一阵抽痛。 几十万对他来说也许是一双鞋,一瓶酒。 对于曾经的她,是一个包,一件大衣的钱。 他还记得年少的她,曾经自信满满地说自己要当世界上最好的小提琴手,要画出最好的画。 “叔叔阿姨知道吗?”他问她。 “无所谓了。”她笑了笑。 眼底有难过,却又有释然。 “但是你的理想...” “人生存都生存不了的时候,理想和自尊,其实都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打断了他的话。 “跟我回北京,我请专家给你会诊看看好吗?不用你花钱。”他认真的说。 她却摆了摆手,笑着说,“不用啦,你不用可怜我的。我有手有脚,可以去工作。时间教会我,生活不止诗和远方,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 “当个普通人也挺好的,希望我以后一帆风顺的当个普通人,好好生活。” 她像是依旧不放心般,在试探着他,试探着他们会不会放过她。 他发现了。 她告诉他,她没有梦想、没有理想了,为了生活自尊都可以放弃。 他又想起了那一夜,她的话语已经告诉他,不是因为是他,她才愿意。 是因为生活,所以放下了自尊。 如果那夜,如果是其他男人,她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地脱下衣服。 他根本不敢细想。 他又想起了赵姐和那个中年经理说好几个人在她走后都在打听她的消息,想起赵姐说要给她介绍金主,想起会所里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男人。 他扬起头,把眼泪逼了回去,手不自觉得握成了拳。 23. “那...你们明天就走吗?” 他颤声问她,他怕她一走,就在那结婚生子,落地生根了。 “需不需要我帮你订票?” “不用啦,赵姐已经订了明天中午的票。” “哦哦。”他此时竟然有些木讷,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来,她早就规划好了未来。 没有他的未来。 没有他们的未来。 他很想让她跟他走。 可是跟着他走算什么呢? 情人吗?情妇吗?可怜她同情她做慈善吗? 那对于现在想好好生活的她来说,无异于一种折辱。 “那我们回去吧,明天我送你上车,好不好?”他的语气近乎哀求。 她有些迟疑,却还是点了点头。 “但是我明早还要收拾东西,会起来早点,房东还要过来看房间退房拿回我的押金,可能会吵醒你。”她有些纠结的看了他一眼。 “没事,我帮你收拾。”他哑着嗓子说道。 女人点点头,没有在说话,两人上了计程车回到城中村。 “我烧点热水给你吃药好不好?”他轻声问她。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也开始学会照顾人。 “我...我自己来吧。”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紧张。 “那个...我这边可能没有办法给您洗澡。”她咬了下唇。 “没事,我来的匆忙,也没带衣服,就不洗了。” “哦哦。”两人都不禁想起他来的匆忙的原因,都有些沉默。 “那...您坐会,我想先洗澡。”她苍白的小脸有些害羞,竟然出现了一抹红晕。 “哦哦,那你去。”他愣愣点头,像个毛头小子准备开荤坐在房里等着姑娘。 “好。” 就看到女人从尼龙绳上收了一件挂在绳上的睡衣,在取了一件款式保守的内裤,低着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不久后就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水声很快就停止了,让他连心猿意马的时间都没有。 帘子被掀开,她手里拿着脏衣服走了出来,走到了洗漱盆开始洗衣服。 他就那样看着她,看她动作娴熟的样子,不禁想起今天拉着她的手时,她手上的薄茧,看出了神。 他看着她终于把衣服晾上了屋檐下悬着的尼龙绳,踏着月光走了回来。 “这里...没有灯吗?” “我...想省点电,所以照着月光就够了。”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 “嗯。”他低低地应了声,没有说话。 “我还是想洗个澡,不换衣服也行。”他突然说道。 他就算当年在军营里都是每天洗澡的。 “诶...”她似乎有些迟疑。 “怎么了?你害怕我把你洗穷了?”他突然开起了玩笑。 “不...不是。”她急忙摇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看向他。 “我给您借个厕所吧,我这里的厕所比较脏...”她支支吾吾地。 “没事,我旱厕都上过。” 他不在意的说道。 “还有..” 他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我这间房没有装热水器,没有热水的...”她低着头,小声地说道。 “没有热水?”厉华池不可思议地道。 “那你洗了一年的冷水吗?刚才也是?” “嗯...” “南方的天,其实最冷的时候都没到零下,还好其实。”她勉强笑了笑。 可他却笑不出来。 “不是.?” “习惯了其实就还好。”她解释道。 厉华池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力。 他陪着集团去过山里,见识过最深、最远的大山,里面的人都知道劈柴烧水洗澡。 而他的小青梅,洗了一年多的冷水。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没事,你能洗我还不能吗?”他勉强笑了笑,走了进去。 “诶...” “怎么了?” “你..要不要用我的毛巾..”她有些扭捏,觉得那是私人的东西,但是又觉得人家来她这,连个毛巾都提供不了多少有些过分。 “好。”厉华池刚想拒绝,却想到了什么,接过她手里还有些湿的毛巾。 揭开那块布帘,没有想象中的恶臭,甚至一点异味都没有,可以想象使用它的人平时很爱干净。 厕所墙壁有些斑驳,却没有蜘蛛网,也没有恶心的小虫子。 可以说在有限的条件内把卫生做到最好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衣服脱下挂在了墙上有些生锈的挂钩上。 打开了水龙头,连花洒都没有,真惨,他想。 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一件洗护用品,他叹了一口气,也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有。 答案他已经听了很多遍,何必再去问难她呢。 冰冷的水流从后背冲刷而下,在有些寒冷的秋夜,竟有了刺骨的寒意。 而他的脸上,却有热流划过。 在女人面前压抑了一天的情绪,在这小小出租屋里得到了短暂的释放。 PS.憨憨哭了哦。我觉得虐心比虐身有意思多了。 女主这么惨,穷是一个原因,但是也没有这么穷,她这样是有原因的,她也不是演的,男主来之前她也是这样过的,所以先别争论这个。 24.-25 他拿着女人那条破了洞洗的看不出颜色纤维也都要掉光了的毛巾,有些无从下手。 最后用它擦了把脸,就拿着脏衣服光着身子走了出去。 黄金比例、倒三角、八块腹肌,身体流畅的肌肉线条,走路间胯下沉睡的巨物甚至还在左右摇晃。 “啊!”凌雪玫吓了一跳,连忙捂住眼睛。 她没想到男人会这样走出来。 厉华池笑了笑,颇有些无赖的味道,“我也不好拿你洗脸的毛巾擦身子,而且穿这个衣服我也睡不好,所以只能这样了。” “你...你可以先把内裤穿上吗?”连您都不叫了。 厉华池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好。”他听话的穿起了内裤,女人也许是真的累了,已经躺进了被窝。 “那?睡觉了?”他站到床边,看着捂着脸的她。 像个鸵鸟,他想。 真可爱。 “嗯,你穿好衣服了吗?” “嗯。”说着钻进了被窝。 成年男性那强烈的荷尔蒙扑面而来,原本因为秋意有些寒冷的被窝瞬间火热。 他大手一揽,直接把人搂在了怀里。 “床太小了,不这样我会掉下去。”他理直气壮地说道。 他好像找到了和现在的她相处最简单的模式,那就是耍无赖。 “哦。”他听到她低低地应了声。 果然。 心中窃喜。 他平躺着,怀里是瘦小的他。 他想起来其实小时候他们也这样过。 但是那时候是在她的公主床上罢了。 你要不要和我回B市? 他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跟他回去,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查清楚。 至于真相,如果真的是白梦雪。 也许,他也要和他年少时的爱情,告别了。 因为,他可以允许枕边人有些许的小心机,也可以拥有大智慧,唯一不能容许的事,她是个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蛇蝎妇人。 不知不觉间,他搂着她,就这样睡着了。 梦里,依旧是他们的童年,他仿佛进入了时光隧道,走不出来,他也不愿意走出来。 清晨他被冷醒的时候,怀中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瞬间清醒,直接坐了起来。 “您醒啦?”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的女人转头看向他。 他高高提起的心在看到女人时瞬间落了地。 三两下穿好自己的衣服,走到她的身边,“我帮你收拾吧,你的手还没好。” “没事,反正也没有几个东西。” 她笑着说,倒也没阻止。 都是些半旧不新的生活用品,在厉华池眼中破铜烂铁也不为过,但是女人却那般小心的一件一件收拾好装进那个蛇皮袋里。 突然,厉华池和她的手都同时顿住,他们看到了那个纸盒子放着的那把坏了的小提琴。 女人愣怔几秒,没有把它收进袋子里,而是把纸盒子放在了屋外。 “这个..不带走吗?”他指了指小提琴。 “不了吧,也没钱修。”她很是坦荡。 他却一下子慌了,他怕她也会像对待小提琴那样把他也丢出她的世界。 “我帮你修好,以后拿给你好不好?就当留个念想。” 她却拒绝得很果断,“不要浪费这个钱了,我也用不上了,看了徒增伤感。” 厉华池蠕动了几下唇,还是没有再说话。 他没有意识到的是,他一个月前他的思想还是,离开了他的世界的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玫玫?你起来了吗?我联系了房东10点来收房。”屋外,传来了赵姐的敲门声。 “好的赵姐,我在收拾东西。”凌雪玫抬头回了句,却没有开门,而是转头对厉华池说。 “等会..您就说您是来送我的朋友吧,一大早就来了。”她目光带着恳求。 “好。”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玫玫,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赵姐看起来是个很热心肠的女人,他想。 “诶?他怎么也在?哎呀玫玫你昨天刚流了产,不能做那种事的,以后落下病根可怎么办?” 赵姐刚进门,就看到了杵在那儿的厉华池,男人高大英俊、身上的装束哪怕一夜未换有了些许褶皱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尊贵气质。 “没有的赵姐。”凌雪玫急忙解释。 “他来送送我们,一大早就来了的。” “哦哦,那就好,但是他怎么送我们?他有车吗?”赵姐眼前一亮。 “没有,他不是...” “有。”厉华池打断了她的话,直接走出去拨了个电话。 他作为合作方,找那个李总借台车还是没有问题的。 25. “那你接着收拾啊?有事喊我。”她看了一眼厉华池,转身走了。 走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真是个傻瓜,有这么好的人选还跟着我去吃苦。” 是啊,真是个傻瓜,他低头看着继续忙碌的女人。 傻瓜也没收拾多久,这里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斑驳的行李箱装了几件破衣服,蛇皮袋再把为数不多的日用品一装,这间房子也就收拾好了。 此时,住她隔壁的女人也回来了。 女人是在别的地方上班的,但是都一样,和她和赵姐一样,都在会所工作。 女人一踏入房间,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就传入了厉华池的鼻中。 女人顶着一个大大的烟熏妆,烫着时髦的大波浪卷发,手上鲜红的指甲油,衣着暴露,还穿着一对恨天高。 是他最不喜的风尘味。 “你要走啦?”女人开了口。 “对。这一年多来打扰了。”凌雪玫站起身看向她。 “好好生活,别像我这样,没有回头路的。”女人很突然的抱了她一下。 “你是个好姑娘,希望命运能对你好一些。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祝你一路顺风吧、”女人不等凌雪玫反应,就转身离开了。 “谢谢你,也祝你一切安好。”凌雪玫提高了音量,女人明显听到了,没有回头,摆了摆手。 没有再见,因为她们这种职业,只跟恩客和同行说再见。 他看着女人明显情绪变得低落,看了眼床上的东西,“床上的东西要收拾吗?” 女人抬眼看他,低低地说,“这不是我的,那时候交了押金没有钱了,房东看我可怜把上一任租客的被褥枕头都留给我了。” “哦哦。”厉华池这两天大脑当机的次数,比今年一整年的都还要多。 “玫玫,房东太太来了。”赵姐领着一个矮胖的中老年大妈走了进来。 “屋子我就不检查了,你是什么人我一清二楚,我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所有租客,你是最干净的。小赵提前退租,我扣了她50块钱房租。你我就不扣了,大妈希望你离开这里以后能好好生活。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难处,但是生活就是这样的,如果实在熬不下去,就找个踏实的汉子嫁了,好歹也能帮你分担下压力。” “有些事不该我这个房东说,但是你如今都要走了,不说可能以后也没机会了。” “您说。”凌雪玫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看着她。 “一楼那个小王啊,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还帮你赶跑过几次附近的小混混,你长得漂亮,这坏人也就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住这种地方,长期不行的。”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还有二楼那个小吴,知道吧?我还让他上来给你换过灯泡,他也是个好孩子,就是家里穷了点,全村供他读了大学,家里还有四个弟弟妹妹,也是一大家子人让他养活。” “本来想撮合你们的,但是他那条件,也确实太差了点,就怕他帮不了你还拖累你。” 女人还是直点头。 “我有个远方大侄子,专科毕业,但是踏实肯干,就是丑了点。一个月也有8000薪水,有五险一金。家里凑钱给他买了个房,50平,付了首付。” 房东太太话锋一转。 “你要是感兴趣,我就给个联系方式,你们年轻人发展下。” “反正你只是去东莞,一来一回的也不远。” “当然你要是没兴趣我也不强求,你这样条件确实可以有很多选择,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好好过。你是什么样的人一年多了这楼里也都清楚,能好好过日子我还是不想你走歪路。”说着朝隔壁努了努嘴。 “她也是个可怜人,家里一大家子要养活,你的情况和她差不多我知道,甚至比她当年还穷,但是她这条路啊,是真的不能回头的。还是希望你遇到困难多考虑考虑。” 房东太太语重心长地说道。 女人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是你的押金和剩余的房租,好好生活。”房东太太拿出来一个红包,轻轻抱了抱她,走了。 他看着她抹了把眼泪,对着人鞠了个90度的躬,许久才起来。 “房东太太对你是真的没得说,以前你拖欠房租她看你是个小姑娘家家的,也从来没说要赶你走。也是,把你赶走了你能去做什么呢,唉。我们女人啊,活着都不容易,看着困难点都想帮一把,也是。女人何必问难女人呢。”赵姐在一旁感叹道。 赵姐的一句无心感叹却直接问到了厉华池心里,是啊,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可惜有的人她不明白。 26.-27 “谢谢你们,你们帮了我很多我知道。”女人抹着眼泪。 他看得难受极了。 昨天那么痛她都没有哭。 今天却因为一些普通人的善意直掉眼泪。 “那我们走吧,还有一个多小时,我们拿着行李去吃点东西。”赵姐看了看她的房间,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说道。 “好。”女人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这位先生也跟我们一起用点吧,粗茶淡饭。” 赵姐热情的招呼着。 “您昨晚请我吃饭了,我请您吃个早餐吧,粗茶淡饭,您别嫌弃。” 她红着眼眶,对她笑了笑。 他心里难受,胡乱点着头。 “那咱们下去吧,我在楼下等你。”赵姐说着转身去拿自己的行李。 厉华池眼疾手快地抢过了她的箱子和蛇皮袋,深深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那把坏了的小提琴,率先走下了楼。 早餐就是一笼小笼包,一杯豆浆,他气宇轩昂,她吃相优雅,与破旧的早餐店格格不入。 他就那样看着她,吃的很香,几个小包子,一杯豆浆都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浪费。 他起身想要去付钱,却被女人拦住了,“说好了我请您就是我请。” 她似乎执意,要把二人之间的所有,都算的清清楚楚。 他想。 他却直接扫了码。 他偏不。 女人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三人上了李总派来的车子,前往动车站。 一路上,厉华池那句,“你跟我回B市,我养你好不好”,始终没有说出口。 他清楚,她不是白梦雪,哪怕她不是凌家的小公主了,她也要自己好好活着。 趁着凌雪玫去厕所的功夫,偷偷塞了张名片到赵姐手里。 “麻烦您,她有什么事情的话都可以找我。”厉华池拜托到。 “这...”赵姐看着手里那张烫金名片上的总经理字眼,有些傻眼,她在无知,也知道厉氏集团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但是她还是没有答应,“这位先生,干我们这一行的,金盆洗手以后是不跟客人藕断丝连的,玫玫以后跟着我们是做小本买卖,是正经生意,客人的联系方式,我们不该留着的。” 她咬了咬牙,还是拒绝了。 她看得出来小姑娘是想好好过安分日子的人的。 “我们都是小老百姓,都是普通人,决定好好过日子了,不会再想这些来快钱的途径了。我打算到了那边,稳定了就给她介绍个小伙子了,她家里人我也没见过,但是看上去也都是温饱线上挣扎的人家,跟你们这些富家公子耗不起的,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说完把名片塞了回去。 厉华池看着手里送不出去的名片,满脑子都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句话。 他很想说,她跟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是这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我不是要监视她,主要是怕她有什么麻烦,可以打电话找我的。” 他诚恳地说道。 他从来没有想这几天这样无力过,现在连张名片都送不出去了。 但是也让他对这位赵姐有了些许放心,毕竟面对这样巨大的诱惑都能拒绝的。 他的名片代表了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那...那好吧。”她抬眼看了一下厉华池,还是觉得小姑娘随便找个金主或者普通人嫁了不太好,如果这位是真心地...她不介意到时候帮小姑娘一把。 看着她收好了名片,厉华池心里才舒了一口气。 他看到了凌雪玫从洗手间走了出来,若无其事的结束了对话。 “那我们就检票了。”赵姐对着凌雪玫说道。 “诶好。” 闸口已经开始排起了队。 “你的电话号码可以给我留一个吗?”厉华池突然拉着她,低声问她。 凌雪玫面上一怔,闪过一抹纠结,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祝您幸福,我也要开启新生活了。”她朝他笑了笑,这是拒绝的意思了。 开始新生活,然后把他驱逐在了她的新生活之外。 他勉强朝她笑一笑,“那,再见?” 她却突然红了眼眶,转身钻入了检票的人海,身份证刷过闸门,连再见都不愿说。 他也红着眼,看着她消失在人海。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 是否还能红着脸 就像那年匆促 刻下永远一起 那样美丽的谣言 如果过去还值得眷恋 别太快冰释前嫌 谁甘心就这样 彼此无挂也无牵 我们要互相亏欠 我们要藕断丝连 ” 突然,他听到了广播里外放的歌声。 有些讽刺的勾起嘴角,“如果过去还值得眷恋,别太快冰释前嫌,谁甘心就这样彼此无挂也无牵..” 他想起女人刚才连一声再见都不愿给他。 想起女人毫不犹豫地转身,他想他知道答案了。 可是他不想彼此无挂也无牵。 PS.最后那段有没有很小说情节?没有写太夸张的依萍书桓式火车站有点遗憾。但是我不记得动车站放不放歌了,疫情太久没出门了。 菲姐这首歌,是她近十年传唱度最高的歌了,因为她红的年代离我其实有点远,除了红豆以外,这首就是我最熟悉的了,还有个因为爱情。 他所有歌里面我最喜欢这首,放在这里,或者放在这本小说都格外的应景。 27.10.5 他像个傻子,眼眶泛红,看着入闸口久久不愿离去。 直到公告牌看到列车已经驶离站台,他才转身离去。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没有离开G市,而是来到了城中村,回到了女人之前住的地方,想要拿走那把坏掉的小提琴。 结果回到去,那间房已经被锁上,放在门口的那把琴已经不翼而飞。 他回想一楼贴着的那张招租广告,飞奔下了楼打了房东电话。 “诶?那把琴啊?中午我叫我儿子过来打扫卫生,好像丢去垃圾桶了。”房东太太回忆说。 他道了一声谢,直接飞奔去不远处的垃圾桶,忍着那股恶臭开始翻找,终于在差不多最底下的位置上,翻到了那把已经被垃圾、污水沾满了的小提琴。 20年前价值六位数的琴,20年前六位数可以在B市买一套房。 琴的价值不会随着时间而贬值。 低头看着布满了污渍的琴身,想起女人连所有衣服都卖掉了也舍不得卖这把琴。 他决定把这把琴带回B市。 原封不动, 凭什么他自己在这堵了2天,另外两个人在B市和和美美的玩女人搞事业。 好兄弟,有福不一定同享,有难肯定要同当了。 转头看了眼破旧的自建房,拿出手机对着房子和琴拍了张照,转身离开了。 打开三人所在的微信小群,发了张图。 “图片.jpg ”。 发完以后突然想起来,多年前他们有个四人小群的。 他打开那个群,发现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你们非要和那个女人厮混,我就再也不理你们了!” 他笑了一声。 恍若隔世。 还在乡镇视察的陆景云:“?” 而傅寒深散了会打开手机,刚开始并没没有多在意,却觉得这把琴有些莫名的眼熟。 放大一看,皱起了眉。“你遇到她了?” 她不认为厉华池会在街上随便看到一把琴就发给他。 而且他认得这把琴,曾经在琴房的日夜相伴,又是他亲手送出去的琴,他怎会认不出? “嗯。你要留着吗?不要我就丢了。”厉华池看了眼手边散发着恶臭的琴,也不打算洗了,就这么带回去恶心某个有洁癖的人吧。 群内许久没有人回话,久到厉华池等得不耐烦了,想着要不自己洗干净收藏的时候,手机提示又有新信息回复。 “她呢?琴是她丢的吗?”傅寒深没有理会厉华池的询问,执意要得到个答案。 “嗯。所以你要吗?”厉华池也给他搞烦了,本来这些天就够不痛快了,现在还磨磨唧唧的。 “要就今晚到我家拿,我不过去了。”不要他就自己放着了。 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搭话,厉华池离开了。 走时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破败的筒子楼,这不是他这辈子住的最破烂的地方,跟着行军时什么茅草屋他没睡过。 但却是他最彻夜难眠的地方。 厉华池下午6点到的B市,再从机场回到他暂时居住的别墅时,夜幕已经降临。 他在别墅大门前,见到了意料之中,和情理之外的两个人。 “你见到她了?” “她过得好不好?” 两个外表出挑、身形颀长的男子站在门口,倚墙而立,低头沉思着什么。 一个冷硬深邃穿着笔挺的西装,一个温文尔雅却穿着绿色的军装。 厉华池下车后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听到动静都抬起头来,不约而同地开口。 厉华池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也不像拆穿两个自欺欺人的家伙,那种情况下你指望人家怎么过的好? “进去说吧。” 两人在看到厉华池面上疲惫的神情就心头一紧,更是在听到那声幽幽的叹息时心里一沉。 三人先后进了门,傅寒深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厉华池手里抱着的箱子。 他知道那里面有他想要的东西。 和他不敢深究的答案。 没等他想好,厉华池就抬了抬下颚,“东西在那,自己打开吧。” 一只修长的手指搭在了纸箱上,二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傅寒深的手有些颤抖。 只是虚掩着的纸箱被人打开,经过一下午的发酵,纸箱内的气味被揭开后,顿时一股恶臭弥漫在100多平的客厅中,令三人下意识都皱了皱眉。 陆景云是个聪明人,不然他不可能仅凭几句对话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把琴他也曾见过多次,只是没一下子认出来。 所以下了班他就出现在了这里。 果不其然遇到了傅寒深,印证了他内心的猜测。 “你从哪弄来的?”强忍着恶臭,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垃圾堆里刨出来的。”厉华池没好气的说道。 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傅寒深的眼眶已经红了。 几个人中洁癖最重的他居然在抚摸那把脏透了的琴,修长的手指划过每一寸琴身,原本干净的指尖已经被琴上的灰尘和污水染黑。 28.-29 “玫玫,祝你生日快乐。送给你,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弹奏动人的乐章。” 穿着小西装的小男孩抱着一把小提琴送给了公主一样的女孩。 “好~谢谢寒深哥哥,我一定会妥善保管,好好练琴。” 女孩认真回应着男孩的祝福。 “玫玫,今天老师说我们配合得特别好,谢谢你愿意和我搭档比赛。” 他真诚道谢。 “寒深哥哥,大人说我们这叫琴瑟和鸣,嘻嘻~” 女孩却嬉皮笑脸。 “玫玫,这是形容夫妻的。” 他一本正经的纠正女孩的错误。 “那寒深哥哥,长大了我嫁给你好不好?” 女孩依旧大胆的说着。 “好。” 他却羞红了脸还是答应了。 “寒深哥哥,这首《梦中的婚礼》我好喜欢~以后要是我们结婚了,你和我一起在婚礼上表演这个好不好?” 初中时她就计划着他们的未来。 “好。” 他却欣然同意。 后来。 “玫玫,我们今天是第一,我想把录音和奖杯带到我妈的墓前给她听一听,看一看,你愿意和我去么?”他的母亲一直希望他能成为钢琴家。 “寒深哥哥~以后我们要征战国际赛场,扬名立万~”女孩愿意一直陪着他。 “玫玫,父亲说我只能弹到高中毕业,就要正式接手家族事业了,以后就不能成为钢琴家了。” 他为了母亲那部分的家业不被他人窥探,只能放弃了自己和母亲的梦想。 “没关系~我带着我们的梦想,征战四海!”她却愿意带着他的梦想一起远航。 他想起大学时她出国比赛,那时她和他们三人几乎已经决裂,却还是别扭的问他能不能来现场看她的比赛,他却因为当时要陪白梦雪做什么事情拒绝了。 她还记得他们的梦想,是他忘记了。 “我能有今天的小提琴成就,除了感谢老师的教导、我个人的努力,还要感谢我的搭档傅寒深,是他带我走上了小提琴的路。虽然他因为个人原因不能征战职业赛场,但是我会带着我们一同的梦想走下去!” 回忆的最后,是比赛结束后,女孩光芒万丈的站在台上说获奖感言时的画面。 她不知道的是,那天夜里他看他们之前的比赛录像看了一宿。 也不会知道,那天夜里他的别墅响了一晚上的钢琴音。 她只会记得比赛回国后她来找他,问他有没有看比赛时眼里的期盼。 还有得知他那天很早就睡了就转身离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给他。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这把小提琴寄托的不只是她的梦想,也是他的梦想。 没有人比他更开心看到她在台上光彩夺目的样子,哪怕她的身边已经换了搭档。 她答应过他会好好保存的。 她失约了,他想。 可是他为什么只有伤心而没有愤怒。 大概是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他失约在先吧。 看着从中间断成两半的琴,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她呢?” “你在哪里遇到她的?” 两人早就在对话结束后察觉到了傅寒深的不对劲,却谁也没有开口打破。 20年兄弟,他们不说十成十了解,起码也知道一些事。 “G市。”厉华池并不想说太多,于事无补。 “她...为什么要弄坏琴?” “琴不是她弄坏的。”厉华池还是忍不住替她辩解。 “她过得好么?”陆景云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我说你俩,有完没完,自己心里都有答案,何必问这些?”厉华池装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走吧,我要洗澡睡觉了。” 他确实很累了,昨夜彻夜难眠,今日又临离别,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比过去一年都多,他需要好好休息下养精蓄锐明天处理点别的事。 他俩走了,陆景云带着失魂落魄地傅寒深走了,老实说,除了小时候傅母去世,他们确实都没见过傅寒深这幅如丧考妣的模样。 厉华池闻着空气中久久不散的恶臭味,心里想的确实昨晚女人睡衣上的洗衣粉味道。 闭了闭眼,掏出手机。“帮我查点事。” 有些事情是要面对和解决的。 哪怕这两个女人。 一个是他抹杀不掉的过去。 一个他许诺过却到不了的未来。 29.10.6 陆景云送有些失魂落魄地傅寒深回了他独自的住所,自己也没心情去白梦雪那儿了,所幸也回了成年后自己的独自住处。 像他们这样的人,都会有一方自留的小天地的。 不大,却很安静,安心。 “你早点睡吧,我和寒深今晚都有些事情,就不过去了。” “没什么事,你别多想。”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是。 他说的是过去,而不是回去。 说明他潜意识里,也没有把那里当做家。 他回到那间不大的公寓,没有打开灯,就着月色直接进入了画室, 按着记忆他拿出了放在最底下的那副画像,画上的人赫然就是少年时期的他,那时的他温润如玉,现在的他儒雅却不失果断。 那都是成长带来的改变。 是那个人送给他的18岁礼物,被他一直珍藏在他的画室里,谁也不许进入。 “你会像放弃小提琴一样,放弃我们的绘画么?” 他如玉的面庞上,迎着月光,沾染上了几缕月色,更显俊逸脱俗,眼底却闪过一丝迷茫。 这一夜,有人像个疯子一样抚摸着一把又破又臭的琴,有人像个傻子一样呆看着一副自己的画像。 也有两个昨夜也没有睡好的人,今夜睡得格外香甜。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从来都是。 有钱有势确实很好,不到一晚上,厉华池想知道的全部信息都摆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坐在70楼的厉氏总部顶楼总经理办公室,他没有着急打开资料,哪怕他已经猜到了一大半。 而是看着脚底下的芸芸众生,车水马龙,从他的角度看下去却渺小的像一只只蚂蚁在路过,那般不起眼。 这就是高处不胜寒。 所以看待普通人时,就会格外的轻视,认为他们渺小。 他开始思考白梦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是从凌家倒下,她认为自己地位稳固? 还是从他们许诺给她一个宏大的未来?让她认为,她也可以主导别人的命运。 还是说,更早。 甚至是,一开始,她就是这样的人? 他有些想要逃避这个问题。 到底是陪着自己从少年到青年的女人,他不愿意把事情想的太肮脏。 宁愿欺骗自己,是富贵迷人眼,是金钱蚀人心,也不愿承认是自己的识人不清。 闭了闭眼,他还是转过身去,拿起了那迭资料。 从两年前凌家搬去S市开始,到凌家夫妻二人工作四处碰壁,凌雪玫在每一次试用期结束后都被无情劝退。 最后逼得凌雪玫离开了S市,凌家夫妻上街卖煎饼为生才算消停。 在看到凌雪玫被人恶意打伤手后只能在G市的夜场卖酒时,他啪地一下盖上了手里的资料。 资料已经说明了一切。 两年里,所有的步步紧逼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甚至苗头隐隐约约指向他们三人的势力。 所以那夜女人才会试探自己,希望他们放过她,放他们家一条生路。 以昨晚傅寒深的失态程度,陆景云平静表面下眼底闪过的异样,还有任时然留给任家二老的住所。 都清晰的表明了,这种赶尽杀绝的做法,不会是他们四人所为。 可是一切的手笔都来自他们的势力。 剩下的事情一目了然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 这种慢慢消磨人的意志,让人从精神上毁灭、崩溃、最后到堕落的手法。 真是...好狠。 毁灭了一个人所有生的希望,让落魄的富家千金去卖酒,甚至卖身,简直就是最大的折辱。 像是在玩弄他人的人生。 修长的五指并拢遮住眼前,他觉得今天的光线是那样的耀眼,甚至是,刺眼。 如果是想要报复那些年凌雪玫的欺负,他们也都替她报了仇,甚至击垮了整个凌家,夺走了整个任家,她到底还要怎么样?连条生路都不给别人。 他不禁开始思考,这么多年来,他身边躺着的,到底是人,还是蛇蝎。 “进来帮我办点事。” 闭了闭眼,他还是下了决定。 6点,B市2环内的一栋别墅内,白梦雪大早就开始忙活起来,请大厨,布置餐厅,对陆、傅二人发出晚餐邀请后,开始精心打扮起自己。 这种往日里金主与金丝雀的情趣被她都玩出花儿来了。 厉华池一个月没来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她就算是个傻子也回过味儿了。 何况她自诩是个聪明的女人。 不然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爬上了B市几个最年轻的高富帅的床,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情人,甚至许下过一生的诺言。 外人怎么看她她无所谓,说她是玩物、情人,见不得光的情妇她都无所谓,只因为她知道那几个男人对她的感情,那才是她无往不利的制胜法宝。 没看就连他们那个蠢得要死的小青梅都被她赶出B市做起了陪酒女了么? 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传来更令她身心愉悦的消息了~ 进了那种泥潭,不是你想清白就能清白的,这一点,她可太清楚了。 31-32 “你回来啦?”白梦雪一脸惊喜的叫到。 突然,别墅大门被打开,来的却只有陆景云。 “寒深今天有个会要开,晚上还有晚宴,就不过来了。”陆景云温和一笑。 至于是开会还是别的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哦~”她拉长了语调~明显不高兴了,以往男人失约了都会有补偿,但是这一次什么也没有。 假装没有看到她眼底的失望,陆景云开口问道。“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其实他什么没吃过,只不过是换个话题罢了。 白梦雪不至于这点颜色都没有,立马调整了心情,亲爱的搂住男人的手臂,“今天让御品轩的主厨过来做的,说是新出了一批菜肴,我就想着让你们回来尝尝。” “你平时自己想吃也可以叫他们过来。”陆景云随口道。 “我是怕你们说我铺张浪费嘛~”女人立马喜笑颜开。 陆景云笑了笑没有说话,已经深入官场几年的他早已洞悉大部分人皮下的心思,只不过对女人到底有些许感情,念及她陪了自己多年,倒也没有拆穿她。 就在这时,别墅大门外的门铃被敲响。 “太太,是厉先生的那位律师又来了。”保姆王妈看了下连通屋外的门禁说道,而这个称呼,也是白梦雪特意吩咐的,几个男人也默许了。 “快请他进来。” 白梦雪脸上的笑快要抑制不住了,厉华池一个多月没来,肯定是因为太忙了没办法顾及她,现在忙完了让人给她送礼物来了,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只有陆景云,心里叹息一声,像是猜到了什么。 她甚至忘记了身旁还有一个人,直接走到玄关处迎上了厉华池的律师。 “您请坐,”白梦雪甚至用上了尊称,满脸期待的听着接下来的内容。 律师面无表情地的看了眼她,“白小姐,厉总将名下一处价值5000W的私产赠与您,作为分手费,并且过往的赠与都不收回...” “你说什么?”律师念到一半,就被房子的女主人一声尖叫打断,他看了一眼这个女人。 他曾经不止一次帮自家少爷过户资产到这个女人名下,少爷的直系也都知道有这么一段。 私底下都说这位说不定比未来的厉家少奶奶地位还要高上几分。 谁知花无百日红,这位已经拿到的东西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 这方面他倒是觉得少爷仁至义尽,甚至出手阔绰。 “他要和我分手?他怎么可以和我分手?他忘记他的承诺了吗?”白梦雪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指着律师说道。 陆景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他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尖锐的一面,惊叫声刺痛他的耳膜。 还没等他阻止,女人继续开口,“你让他自己来跟我说!我陪了他整整8年,一个女人能有几个8年?5000W就想打发我?”她丝毫想不起厉华池过去送给她的房子车子、珠宝包包等价值不知几何的资产,在那质问出声。 “抱歉,白小姐,我也只是来转述我家BOSS的意思,其他的,您可以联系他。”律师不给白梦雪面子,也要给一旁的陆景云面子。 但是打狗还要看主人,他没有说什么刻薄的话。 但是对方并不体面,他当然也不会给白梦雪什么好脸色。 “抱歉,我先走了。”他微微躬身,向陆景云示意。 陆景云微微颔首,示意对方可以离开。 “等下,你不能走,你把他叫来。” 白梦雪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般,实在是这些年的顺风顺水把她的心计消磨了大半。 导致她真的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实际上,除了男人,她什么也没有。 她甚至没有读完大学,就被男人们金屋藏娇般藏了起来。 用她小姨的话说就是,“你通过学习拿到的敲门砖,已经钓到了四个大金龟婿,你还学什么?学那些知识有什么用?还不如花点功夫牢牢抓住男人的心。” 小姨是改变她命运的关键,她的话,白梦雪不说言听计从,但也能接纳。 于是,她借那件事,顺理成章地当了借口说外面不安全,有人想害她而拒绝上学。 实际上逛街、购物、美容、聚会,她一样没少去,只不过男人们看在眼中,却没有戳破罢了。 PS.文中白梦雪被“绑架”那件事发生在高三,凌家是在女鹅大学后落败的。 大树不会一朝倒下,任时然狼子野心也许要蛰伏多年。 与原文有出入,平行世界嘛,不可能全部和原来一样的。 31. “你先走吧。”陆景云淡淡开口,没有管一旁状若疯魔的女人,对律师说道。 “好。”律师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再次躬身,离开了别墅。 “你冷静些。” 陆景云淡淡地说道,眼底居然不易察觉地不耐烦。 而刚好,白梦雪此时就处在不能发现的时候。 “你让我怎么冷静?”女人此时转过头,面目竟有些狰狞,往日那张小白花似的脸已然面目全非。 陆景云皱了皱眉。 “我陪了你们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从16岁到24岁,一个女人最值钱的青春,他用5000W就把我打发了?他当我是什么?” 陆景云冷眼看着这个一口一个钱的女人,心里不经回想,当年那个说“即使你们只是普通人我也会跟你们一直走下去,我只爱你们的人,不爱你们的钱。” 当时的他听了内心竟有一丝触动,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换一个人现在到他面前说这句话,他大概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 他看着眼前这个甚至让他觉得有些陌生的女人,想着。 陆家就是他的一部分,没了陆家,他陆景云什么都不是。 这是他长大以后才彻底明白的。 总政的人因为他是陆振华的儿子,所以对他恭敬有加。 出去外省,别人也会因为他是陆家的长子嫡孙,高看他两眼。 因为陆家,他才能平步青云,他的军中起点就是别人一辈子都望不到的终点。 他们这些世家出身的人,没有了家族,谈什么自我。 大概是因为,那时还年少吧,所以才容易动情,才容易相信别人的话,也想给自己的青春画个完美的句号。 白梦雪会成为政敌攻击他的手段。 这一点,他清楚,父亲不止告诫过他一次,爷爷也说这个女人太过高调,还与别的男人不清不楚,或许会毁了他。 家里可以允许他不结婚,但是必须要有继承人。 但是生母不能是个如此高调的女人。 他曾经想过要给她一个孩子,那是他能给她最好的保障与承诺。 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 再等等吧,他想。 等他稳定。 等她成熟。 一等就是现在,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做的这个决定,他看着眼前这个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女人,心里叹了口气,他觉得他也需要想想了。 白梦雪默默流着泪,这是她的惯用手段。 也是小姨交给她的必杀技,之前无往不利,而现在,她已经哭了许久,陆景云依旧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她不由得有些慌了。 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你是不是也变心了?你们说好了爱我一辈子和我过一辈子的呢?男人的话果然都是骗人的,你是不是也在想着随随便便打发我了?” “你自己冷静下吧。”男人淡淡地丢下这句话,作势起身要走。 “不!不可以,华池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吗?”白梦雪此时才反应过来,从身后抱住陆景云,阻止他的离开。 柔软的胸脯贴在男人的后背上,还带有暗示意味的扭动,还踮起了脚尖在男人敏感的耳垂轻声哀求他别走。 这也是白梦雪无往不利的招数,以往她这般,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忍不住直接当场把她就地正法。 然而今天,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异常。 男人只是轻轻拿开她的手,坚定不移地走了,丝毫不理会她的哭喊。 躲在厨房里的佣人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吱声。 客厅里的一切他们听的一清二楚,这个“家”,怕是要变天了。 陆景云走出那栋别墅的时候,感觉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不禁有些自嘲。 他和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和她,为什么又会变成那样? 这是他的先前所学不能给他答案的,需要他自己去思考、摸索。 他不知道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们的小姑娘,为什么会变成现在满口都是金钱的女人。 也许真就应了那句话,金钱蚀人心。 想着她刚才疯魔的画面,重复了两次自己的青春价值几何,完全把自己当做了一件物品去衡量。 想着她所谓的“随随便便打发”是一个贫困镇一年都创造不来的GDP。 他不禁想要嘲讽一笑,忘记年少时的海誓山盟的,不是他们,而是她。 33-35 “知道了,办妥了就行,至于她说什么无所谓。”厉华池打断了律师想要复述过来的话,他认为他已经仁至义尽。 足够体面,没有在兄弟面前揭穿她的真面目。 也足够阔绰跟大度,给了5000W的固定资产,之前送的全部东西都不计较。 想想某个女人10万就把自己给卖了,2W就答应把孩子给打掉了,支付不起几十万的手术费所以放弃了20多年的梦想。 他觉得那5000W真的是他人傻钱多、为人宽广的最好体现。 补偿也只是因为他食言了,君子一诺千金,5000W够了吧? “好的。”律师也断了打小报告的心思。 他确实看不上这样的女人,也不知道老板前几年怎么被猪油蒙了心,看上了这样的货色。 夜晚,三人常去的酒吧,二楼的露台被他们包下,三个人下了班就坐在这了,喝着闷酒,如同凌雪玫一家两年前离开京城的那一夜相仿。 傅寒深更是破天荒的提前下班了,陆景云也脱掉了那身惹眼的军装。 “我和白梦雪说清楚了,以后也不会过去了。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问心无愧。” 在沉默地气氛中,厉华池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般松了口气。 依旧静悄悄地,没有任何人的回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又像是什么事情悄然发生了。 没有任何人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任何人问原因。 “她在哪?”依旧有人在重复这个问题。 “你想做什么?”厉华池问他。 “我问你她在哪?”说话的人像是个执拗的精神病患者,固执的重复问着同一句话。 “如果你想去找她的话,我劝你别费苦心了。” “什么意思?”这次说话的是陆景云。。 “她不会想见到我们的。” “她在哪?”傅寒深像个疯子,重复的发着这句话。 事实上他已经疯了,昨天一夜无眠,白天无精打采勉强去上班,开会频频走神,喝了几杯黑咖啡下去于事无补,以至于连白梦雪的短信、电话都懒得看、懒得接,一整天都在魂游天外。 “她不要我们了。” “她说祝我幸福,她要开启新生活了。” “她连再见都不愿意和我说。” 厉华池一字一句地说着,想要刺激两人,却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双眼通红。 “她在哪。”这次说话的是陆景云。 “东G。”厉华池默默吐出了一个地名。 其余两人猛地抬起头,对于ZZ嗅觉极强的两人来说,这个地名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下东西。 “她在那里...做什么?”傅寒深有些艰涩的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工作。”剩下就不肯多言了,给两人脑补的空间。 厉华池就是故意的,凭啥只有他难受了好几天还稀里糊涂没了个孩子。 就在两人想要了解更多时,厉华池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亮,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他原以为是什么骚扰短信,直到看清了大部分内容才似想起了什么,快速地拿起了手机。 待他看清了短信的内容后,神色就变了。 “厉先生,我们已经到东莞了,玫玫暂时就在我们的小店里当当收银、打扫工作。刚到的第一天,隔壁店铺龙凤居的酒楼小老板就看上了玫玫,找到我的小姐妹希望能牵个线正式认识下。玫玫也同意明天和对方见个面了,您的联系方式我会拉黑,您和玫玫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惊鸿一瞥、露水情缘不能当日子过的。玫玫一切都好,也要有新的生活了,她一路走来都很不容易。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打扰她了。” 厉华池握着手机的手指节捏的白发,死死地盯着手机上的内容,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一旁的两人本来就一直在等他继续说下去,见他许久不说话,自然将视线投了过来。 “怎么了?”陆景云询问他。 厉华池满脑子都在想着那句,“玫玫也同意明天跟人见面了。” 情绪甚至有些失控,手都开始有些颤抖。 “腾”地一下直接站了起来,就要离开。 “你去哪?”一直没有开口却时刻留意着他的傅寒深直接挡在了出口。 “让开。”厉华池有些急躁地说道。 这是他成年以来少有的情绪。 “是不是她出什么事了?” 身后的陆景云目光也变得锐利。 “没有,跟她无关,她连个联系方式都不肯给我,我上哪知道她的消息去?” 厉华池开始胡说八道。 PS.其实我觉得这种就算虐啊,不知道读者会怎么想。小虐程度还是有的,现代社会嘛打打杀杀也不现实啊。虽然男主们都是咎由自取,说的好像不是你们先欺负的人家。 不是黑东G,大家知道这么个网络梗就行。 33.10.9 傅寒深却不肯信他,多年的兄弟,他们甚至比彼此的父母更了解对方。 就在双方对峙间,厉华池的手机却直接被人从身后抽走。 屏幕还亮着,甚至不用解锁,陆景云就能看到上面的信息。 三两眼看完几行字,陆景云却觉得这几行字如同千斤重。 他开口问厉华池,声音是他都尚未察觉的颤抖。 “什么叫看上了玫玫?她为什么会去干扫地收银的活?什么叫我们跟玫玫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人是谁?”陆景云也全然没了往日的温和与冷静,站在厉华池身旁,几年来宦海沉浮 隐隐有了上位者的气势。 但是三人都在伯仲之间,又是一起长大,这种气势对厉华池来说并没有什么压力。 傅寒深混沌了一天的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从陆景云手里夺过手机看完了短信。 双眼赤红,“她在哪?” 厉华池不答话,他并不打算带他们去见她。 “说啊!”声音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此时的傅寒深,哪里还有往日里沉着冷静地冰山总裁形象。 厉华池叹了口气,充满了无奈。“我过去就行了,她不会想见你们的。” “那她为什么会想见你?” 陆景云直戳要害。 因为我和她有个孩子。 厉华池没敢说,他双拳难敌四手。 “我先过去看看吧,你们要是想知道消息,我回来在说。” 两人寸步不让。 “你明天不开会?”他看向傅寒深。 “总参最近这么闲?”他又问陆景云。 “你别扯开话题,你明天就很闲?”傅寒深一改往日的沉稳,不耐烦地说到。 “她在哪?你告诉我地址,或者我派人去查。” 陆景云也接口道。 “唉。” 看着这两块狗皮膏药,厉华池叹了一口气。 拿出手机想给赵姐打电话,想要个地址。 怎料对方竟然如此迅速就把自己拉黑了。 “她把我拉黑了。”厉华池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她是谁?”陆景云皱眉。 “玫玫的同事和邻居。” 傅寒深却有些疑惑,“玫玫不应该生活在S时,住在任时然留的那套房子里吗?怎么会在东G?” 厉华池没有说话。 陆景云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发生什么事了?” “以后再说吧,我先让人买机票。” 厉华池摆了摆手,两人也想着尽快能见到人,也就没有再问。 只不过有些疑问,一直萦绕在心头。 “帮我订三张最快到东G的机票,从B市起飞。什么?东G没有机场?” 他有些诧异的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兄弟,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后不禁皱了皱眉。 “那有什么办法最快到东莞吗?” 他抬眼看了看已经全黑的夜幕,在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不知不觉已经八点了。 “好,你帮安排航班吧,要最快的。”他叮嘱道。 然后抬头看向两个兄弟,“从这里去机场最快一个半小时,怎么也要10点半以后的航班了,到了G市还要在机场坐大巴去东G,今晚估计睡不成了,你们确定要跟我去吗?” 谁知两人甚至都理都没理他,直接走出了露台。 “草,卸磨杀驴的家伙。” 厉华池暗骂一声,也跟了上去。 三台跑车风驰电掣般的奔去了机场,一个半小时的路程硬生生被挤压到了一个小时。 “明天的会议让周总代替我去。” “我有点私事,需要去一趟外地,替我报备下。” “视频会议推到明天晚上。” 趁着机场候机的时间,三人分别把明天最重要的工作安排好,取了机票和登机牌,准备上飞机。 由于事发突然,厉华池又要求最快,所以助理只能订的最普通的经济舱。 幸好已经接近深夜,算得上红眼航班,飞机上还算安静,但是三人却无心睡眠。 “那个地方在哪?”傅寒深突然问道。 “什么?”三人挤在有些狭小的三联排中,厉华池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 “她的具体地址,我们去了要怎么找到她?”陆景云揉了揉眉心说道。 “我不知道啊。”厉华池一脸茫然。 “那你们之前?”傅寒深眉头紧锁。 “我们之前是在G市遇到的,后来她要跟着她那个同事去东G,我不知道她东G的地址啊。” 厉华池像是才反应过来。 “那我们过去怎么找人?” 傅寒深一下子就急了。 他有权有势有钱不假,但是大半夜的又不是自己的主场,时间又紧,他上哪去找人? 城市那么大,天还那么黑,人都睡觉了。 PS.你们说赵姐特意留的地址是有心还是无心呢 34. 就在三人都眉头紧皱之时,陆景云突然说道,“你再看看那条短信。” “干什么?”厉华池有些烦躁,他不想再看一次上面的内容。 “上面好像有个地址?”傅寒深也好像想起了什么。 “有吗?”厉华池将信将疑的打算把手机重新开机。 “不好意思先生,航行过程中手机请保持关机状态。” 空乘看到三个帅哥,一脸羞涩却还是尽职尽责的说道。 “好的抱歉。” 陆景云马上按下了厉华池的手。 他是走仕途的,除了白梦雪那件事,他没有在外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他有他的理想与抱负。 白梦雪算是他循规蹈矩地人生中做的最为出格的一件事。 或者是,是他们。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付出、放弃了什么。 想起昨天那个满口金钱的女人。 他看向一片黑暗的天空,叹了口气。 想起自己几人执意要给白梦雪出那口气,要对凌家下手,自己父亲与爷爷那不解的眼神。 想起自己告诉母亲自己要和三个男人分享一个女人时母亲的震惊,想想这些年背地里经受的议论,他突然有些累了。 他所坚持的,不过是年少时期给了一个少女一辈子的承诺罢了,是他仅剩不多以为可以留住的青春。 如今也许也要放弃了。 他突然叹了口气。 一旁的傅寒深转过头,他从他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几十年兄弟,有的东西其实不用说出来的。 几人心思各异,就这样,等到他们到达东G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三人却全无困意,下了机就查看短信上的地址,用地图搜索到这个地方后都松了一口气。 也不打算找什么酒店,南方的深秋还是有些许冷意的,三人都是简单的两件套,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家店门口。 就着路灯,看到了那个所谓的酒楼,实际上就是个2层小酒馆,双铺面,称不上什么酒楼。 它的隔壁招牌上,恰好盖了一层红布,门口写着试业中,显然就是赵姐口中的“小生意。” 看到全都对上号了,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在这寂静无人的街道,打算站到天亮,生怕自己错过了。 他们赌不起。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别墅里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地白梦雪,在听了“军师”的指导后,也让人查了他们的行踪,踏上了前往东G的旅途。 厉华池的反常,她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 路上陆陆续续有了环卫工,不远处传来了声音,由远及近。 “玫玫,你要把握住这次机会,那家店老板昨天你王姐替你去打听过了。虽然是农村人,但是白手起家,家里还有个老太太,虽然有些难相处,但是婆婆都是那样的。人虽然丑了点,但是还算有点钱,要是能成以后你也算有个家在这安稳下来了。” 三人听到某个称呼,瞌睡驱散了大半,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不远处,身着一件洗的发白的T桖和一件磨损严重的牛仔裤、脚上一双洗得很干净的帆布鞋的年轻女人,和一个30多岁的风韵少妇正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少妇一直跟年轻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年轻女人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的点头,一脸认真的模样。 “你呢,也不要太诚实了,人家问你做什么的,你就说以前是干销售的,不要老实说自己在会所上过班。以后要是发现了,你要是有了孩子,生米煮成熟饭了,人家也不好离婚赶你走了,是不是?” 女人继续点着头,可是听到此的陆景云与傅寒深却如遭雷击。 “什么叫,在会所上过班?”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段路很短,女人与少妇谈话间也已经走到了眼前,自然发现了三个大活人。 “哎呀,您怎么来了?我不是让您以后不要再过来打扰玫玫了吗?这叫什么事儿呀。” 凌雪玫还没说话,赵姐就惊呼出声。 陆景云皱了皱眉,想要开口呵斥这个聒噪的女人,却在看清一旁默不作声的年轻女子后彻底失声。 “玫玫...” 而傅寒深,从女子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语言功能,双手紧握成拳,死死地盯着她,生怕她一不小心就从自己眼前消失。 36-38 女人很瘦弱,仿佛风一吹都能被刮倒。 像是秋天里的落叶,已经没有了什么精气神。 没有多少肉的脸上甚至隐约可以见到隆起的颧骨,眼睛也就显得越发的大。 宽大的T桖都没能掩盖住曼妙的曲线。 在抬头看见他们时,眼底闪过一抹惊惶,甚至倒退了半步。 傅寒深忍不住上前想要去拉她,却被妇人挡住。 “这位先生,请问您是?” 活脱脱老母鸡护鸡仔的架势。 也不等傅寒深回答,就转头看向凌雪玫。 “玫玫,你认识他们吗?” 陆景云也看了过来。 年轻女子面上闪过一丝迟疑,点头却又摇摇头。 “算是...认识吧?他们是我过去的...朋友。” 她说的吞吞吐吐,有的词儿甚至模糊不清。 但是几人都听清楚了。 心底更凉了。 “这样啊?”赵姐了然地点了点头,用打量的目光看了看面前两个丝毫不弱于厉华池的年轻人,眼底不免闪过一抹惊艳。 “那玫玫,你既然有朋友来,就让他们来店里坐坐吧。叙叙旧,我给你们泡壶茶。” 赵姐热情的张罗着。 “但是你可别忘了一会的正事啊?”她又凑到凌雪玫耳边轻声叮嘱道。 但是几人离得近,怎么可能听不到呢? 却只看到女人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心中升起一阵无名怒火,却只能逐渐转为无力感。 赵姐去开了门,这是一家小吃店,卖各种面食的。 他们看到了店里的价目表。 三个人都目光如炬地看着一直低头看地面的女人。 女人也不说话,两只手紧张得缠在一起好似要拧麻花。 厉华池知道这是她现在紧张的表现。 几人倒也不逼她,只是陪她一起装雕塑。 又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早啊老赵,玫玫呢?怎么还不来扫地?”一个嗓门很大的女人刚进店就开始喊,别没有注意到另一边被三个高大男人挡住的凌雪玫。 “门外呢,说是有朋友来看她。”赵姐一边说着一边拿去扫帚开始扫地。 两人的对话外面的人自然也听到了。 凌雪玫知道逃不过去了,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抬起头说道,“好久不见...有什么事儿么?” “你过得好么?”傅寒深看女人终于肯搭理自己,迫不及待地开口,但是花港出口就后悔了。 女人这幅样子,怎么可能像是过得好? 岂料女人却笑了笑,告诉他,“挺好的。” 他有些语塞,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只是重复着一句话,“那就好。” 像个傻子,厉华池在心里说道。 “身体好了么?”厉华池看向她。 她比前两天更瘦了,下巴尖尖,颧骨隆起,一双大眼睛更大了。 “挺好的。”她笑了笑。 气氛一直都有些尴尬,现在变得更为沉默,陆景云一直没开口,就那样看着她。 “还有什么事儿么?我要工作了。” 她面容平静地看向三人,没有激动,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埋怨,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像是...他们从未有过交集。 陆景云有些慌了,他此时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了。 他设想过他们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也设想过千百次他们重逢后的画面。 想过她的眼泪,她的愤怒,她的埋怨甚至是打骂。 但是却从未想过会是如此的...平静。 仿佛他们早已陌路。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他听见自己压下心里的恐慌,轻声问着她。 “没有。”女人转头看着他,面容平静,语气平静,连眼底都是那样的平静。 他彻底的慌了。 他想起他小时候问爷爷,“什么是放下?” 爷爷曾经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大概是什么都不在意了吧。” 后来的很多年,他都没有遇到过爷爷口中的这种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才是他的认知,也是他的世界中的常态。 而不是“什么都不在意的人。” 他并不认为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都不在意的人。 直到现在,他遇到了。 也许女人也会有其他在意的事情。 但是他可以确认,她不在意他了。 换言之,她不要他了。 “我们是过来看看你的。” 傅寒深开口道。 他也看出女人是真正的平静,平静到认为他们仿佛是路人。 “哦。”女人只是点了点头。 “那现在...看也看过了,你们可以走了。” 女人正是下了逐客令。 “为什么在这里工作?”傅寒深突然问道。 “这里有什么不好吗?”女人突然反问。 傅寒深其实想问的是,为什么不拉琴了? 拉琴总比在这里打杂要来得好来的轻松吧? 看着女人平静的面容,他接下来的话胎死腹中。 对着厉华池点了点头,女人继续说道。“那我去工作了。” 说着,绕过三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36.10.10 三人并没有就此离开。 或者说,好不容易找到人,他们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三人像是雕塑般,看着女人围上店里的围裙,打湿一块半旧不新的抹布开始一张张的擦着桌子、椅子,动作娴熟,像是做了千百次。 又看她有些僵硬但还是带上职业性的微笑迎来送往每一位客人,熟练的收银然后收拾客人残留的碗筷垃圾,丝毫看不出是当年那个带有严重洁癖的大小姐。 傅寒深看着她娴熟的动作,眼睛有些热。 直到见到她,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才深刻地认识到那句,“她要开始她的新生活了。”是什么意思。 她开始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的事实,并且像个普通人一样为了生活奔波。 “她,为什么会去会所上班?” 陆景云问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问的是厉华池。 厉华池没有理会他。 厉大少此时正烦着呢。 一想到一会女人要去跟什么劳什子酒楼老板相亲他就分外不爽。 听着条件还很差。 “农村的。” “长得丑。” “还有个不好说话的老娘。” 一想到女人现在跟包子一样的脾气,真跟那个酒楼小老板有点什么不得被人欺负死。 想到这些他的眉头就可以夹死个苍蝇。 偏偏这时,店门口出现了一个秃顶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正打量着店里在忙活的凌雪玫,那色眯眯地眼神不光门口的三人,连店里的凌雪玫都感觉到了。 但是她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在忙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男人站在门口几分钟后,才离开。 男人离开后店里的女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就是他吧?隔壁酒楼的老板?” “不是说30来岁吗?看样子不得有4、50岁了?” “哎呀男人都显老,想想以前那些。” “这倒也是。” “就是丑了点还矮了点,但是有钱,玫玫呀姐姐跟你说,你别看这些男人丑,舍得给你花钱才是真,那些20来岁的年轻男人又没钱只会耍帅说几句好听的场面话来哄你没用的,那些不能当饭吃。” “是啊是啊,有钱才有爱,关了灯不都一个样吗?日子过得好才是真的好。” “对对对,人家有房有车还有生意,你嫁过去要是能三年抱俩,一举得男,那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啊。” 女人们七嘴八舌,声音很大,内容更是糟心,听得屋外三人都觉得脑瓜子疼。 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 偏偏被她们围在中间的女人只知道老实点头,别人说什么她都点头,一句也不反驳。 更是让三人一阵郁结。 “好了好了,别说了,小姑娘脸皮薄,你们以为都跟你们这些老娘们一样。该懂得人家知道就行了。” 这时,赵姐看不过去走过来替她解了围。 “人家来了,也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收拾收拾就过去吧。” “不过...玫玫你要不要换身衣服?” 她看着凌雪玫身上这洗得发白的T桖牛仔裤,多少有点不重视的感觉。 “可是...我也没有什么衣服了。”凌雪玫有些迟疑。 “那算了,就这样吧,没准人家喜欢朴素点的呢?之前穿的比这还简单人家不也看上了。” 赵姐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诶,他们怎么还没走啊?”赵姐发现了门口树下的几人。 凌雪玫低着头没说话,赵姐看了眼她,继续带着人往前走,没料想刚走几步就被人挡住了。 “您有什么事儿么?” 赵姐也有些不耐烦了,就这几步路早就这么难走。 “可以带上我一起去么?” 陆景云面上带上了温和有礼的笑容,是中老年妇女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啊?”赵姐有些诧异。 陆景云却面不改色地说道,“您二位是要去?” “相亲啊!你们只是普通朋友吧,哪有带上你们去相亲的。”赵姐皱了皱眉。 “不用带上他们,就我跟着去就行。”陆景云转身就把两个兄弟抛下了。 “这...”赵姐有些为难。 凌雪玫也皱了皱眉。 “这也没有带一个异性去相亲的啊,非亲非故的。” 三人在听到那句“非亲非故”时心里一梗,在看到女人毫无反应时更是心里一凉。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女人轻声问。 三人一时语塞。 气氛有些僵持。 37.10.11 “算了,想去就跟着去吧。”女人突然笑了笑。 “可是...” “不是说男方母亲也来了么?就说这三位都是...我的哥哥吧?”凌雪玫对赵姐说,语气说道哥哥时,有些迟疑。 “那...那好吧。”赵姐点了点头,拉着凌雪玫走进了隔壁的小酒楼。 酒楼不大,两个开间,大清早也没有客人,三三两两的服务生在聊天嗑瓜子。 “您好,我们老板已经在二楼的包房了,说您们过来就带你们上去。” 有个店长模样的人迎上了他们一行人。 “那就上去吧,麻烦您带路。”赵姐客气地说道。 “好的,请随我来。”店长显然也是个熟练的,领着他们上了楼。 上楼以后其实总共也就2个包厢,店长打开了第一间的房门就退下了,不大的包房里10人的圆桌前已经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和有些富态的老太太。 看见他们开门,中年男人站起身来,老太太则不满地嘀咕了句。 “相个亲来这么多人做什么?别是来吃白食的吧。” 跟在后面的三人听闻就皱起了眉。 “您好,凌小姐,我叫王有财,是这家酒楼的老板,这是我的母亲。我的情况你可能也了解了一下。” “都先坐,坐下来说。” 中年男人从进门起眼睛就没离开过凌雪玫,甚至都不记得招呼其他人坐下。 “额,这三位是?”中年男人这才注意到了两个女人身后三个高大的男人。 “是我的哥哥。”凌雪玫抢先说道。 “哦哦,是未来的大舅哥啊,坐坐。”中年男人很热情地开始称呼起了大舅哥,仿佛凌雪玫已经答应和他在一起谈婚论嫁那般。 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老太太又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众人这才依次落座。 “凌小姐是24岁是吧,真是年轻漂亮啊,念过书吗?” 厉华池冷眼看着中年男人那色眯眯的样子,想着如果不是隔了一张桌子,怕是早就开始动手动脚了,陆景云也皱起了眉。 “念过。”凌雪玫有些迟疑,还是开了口。 “哦哦,念过书好啊!不像我,小学毕业就出来打工了。”王老板感叹道。 “念过书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人打杂的,儿子你现在可是大老板了。” 老太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场面是有些尴尬。 “是啊是啊,王老板现在也算发家了。”赵姐看气氛有些僵硬,打着圆场。 凌雪玫也附和地笑了笑。 傅寒深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他很想大声问凌雪玫她知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 谁知道气氛刚缓和,老太太就又说话了,“你也看到了,我儿子这么大的家业,以后总得有人来继承,你要是想进我们家的门,你得先怀上孩子。进门以后不说两年抱三,这三年抱俩,五年抱仨你总得做到吧?” 这话说完,连赵姐脸上的笑意都消失了,偏偏中年男人对他母亲的话还附和的点了点头。 “然后吧,老婆子我把我儿子辛苦养大了,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你每天早上6点就得起来做饭,伺候我儿子洗漱,然后来酒楼工作,晚上六点下班回家煮饭做菜,晚上还得伺候我洗脚睡觉。老婆子一辈子没享过福,有了儿媳妇可总算有人伺候了。” 这会儿连赵姐也听出味儿来了。 这哪是找儿媳妇,这是找免费保姆+生育工具来的吧? 偏偏老太太还喋喋不休,“彩礼1W可以吧?嫁进我们的门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以后没事别和娘家联系,五年可以回家一次,别说我们苛待你。我们以前农村的,嫁出去了就不让回娘家了。” 凌雪玫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 而另外三人,如果不是家教与修养,让他们坚持不打女人和老人,恐怕这时候已经把喋喋不休的老太太打翻在地了。 就在凌雪玫都感觉到对方的刻意羞辱想要忍不住反击时,包厢门被人一脚踹开。 “女士,您不能进去,我们老板今天在里面有重要的...” 话音未落,包厢门就已经被人暴力踢开,凌雪玫刚要转头想要看去,就感觉头发被人大力一扯,她被迫仰起头,“啪”地一声,声感比痛感更快传来,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她已经被人打翻直接坐到了地上。 在一瞬间的疼痛过后,她终于意识到她期待的那一天终于来临了。 她捂着脸,头发被那一巴掌打得散乱。 但没有人能看见,她捂着的那半边脸,勾起了诡异的弧度。 39-41 38. 凌雪玫跪坐在地上,被打的脸偏向一边。 苍白而又瘦弱的手捂着那半边脸,全身散发的不是愤怒和委屈,而是一种虚弱的破碎感。 显得那么苍白而无力,一看就感觉是被人欺负了。 场面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被一声尖锐的女声打破。 “这是在做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赵姐有些心疼地走到凌雪玫身边,蹲下想要查探她的情况。 三个男人才终于从突变中回过神来,看着地上的女人,又转头看向了白梦雪。 “你做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 两道有些冷硬的男声响起,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温声细语。 而陆景云早已走到凌雪玫身边蹲下身想要看她的脸。 但是女人只是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地面,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看了心里一紧,也抬头看向了来人。 没错,来人正是白梦雪。 从B市夜随而来,又因为长期监控凌雪玫的动向,所以比三个男人更容易找到这儿。 “我来这儿做什么?我来看看哪个狐狸精不要脸的陪酒女勾引我男人!” “你在胡说什么?”厉华池皱着眉看着她。 “你敢说你和我分手不是因为她?她是不是陪你睡了一晚上你就不要我了?” 女人哭了,哭得梨花带雨。 在场的三人却无暇欣赏,陆景云、傅寒深更是一脸震惊地将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傅寒深声音颤抖地问厉华池,厉华池默不作声,只是一直注视着地上地女人。 “说话啊!”傅寒深死死地看着他。 “还说什么?你们的小青梅不要脸地脱光衣服爬了别人男朋友的床,这还看不明白吗?这就是个不要脸的下贱货。”她对着地上地女人痛骂出声,像极了正房抓小三的架势。 “现在卖完身想上岸找个老实人接盘了,真是打得好算盘,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不要脸的东西就应该在会所里被千人骑万人枕,然后染上脏病死在那里!”这句话是对着中年男子说的。 “你说够了没有?”没想到最先受不了的是赵姐。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哪个女人愿意去那种地方上班赚钱?你管不好你男人找女人撒什么气?” “生活所迫?生活所迫她不能去工地、去洗碗、去扫地吗?无非是卖身来钱快罢了!”面容有些扭曲的女人依旧不依不饶。 “够了,她为什么要去会所上班你自己不清楚吗?”厉华池冷冷地说道,目光仿佛洞悉一切。 “什...什么意思,她不自爱和我有什么关系?”白梦雪对上男人的视线,心虚地后退了半步,却还是嘴硬地说了句,强自镇定。 但是三个男人与她在一起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她心虚地反应。 厉华池没有再说话,场面一时间又冷了下来。 “哎哟,这都什么事啊?这就是个妓女啊还好意思来跟我儿子相亲,这是要我儿子做了那绿帽王八蛋啊!”老太太终于在这场闹剧中回过神来,拍了拍大腿说道。 这话说得,赵姐都眼眶微红了。 陆景云看到被骂“妓女”时,女人的手指不自觉得缩紧,头垂得更低了。 他有些难过。 “您可真说对了,可不就是个妓女吗?”见有人附和自己,白梦雪仿佛又找回了点底气,继续尖声开口。 “还不知检点,接客了不知道避孕,说不定是想母凭子贵赖上我男人,最后我男人看不上,只能自己去医院打胎。” “说够了没有?”突然一声暴喝,直接把白梦雪吓了一跳。 她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厉华池,愤怒赤红的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 “她敢出来卖就不要怕别人说啊!” 白梦雪尖声回应。 “她为什么会这样你比谁都清楚。” “这都是她的报应!报应!她当年不也想要害我吗?”白梦雪仿佛找到了支撑点,开始牙尖嘴利了起来。 “她当年害你已经遭到了惩罚。”这次说话的是傅寒深。 他的眼眶微红,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住自己,让自己不去看地上的人。 他甚至不敢从只言片语中细想女人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不够!不够!”女人声音越发尖锐,面容更加的扭曲起来。 “那你想要怎么样呢?” 出声地是一道平静地女声,没有被人侮辱、谩骂后的委屈和愤怒,依旧平静无波,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了。 只有一直在他旁边的陆景云注意到,女人在听到“当年”的时候嘴唇蠕动了下,想说什么最后却又什么也没说。 39. “我要她身败名裂!要她家破人亡!她当年不也是这样要害我的吗?” 她越发歇斯底里,小小的包房内充斥着她尖锐的叫喊声。 傅寒深看着完全变了一个样的女人,眉头紧锁,直接把人拉了出去。 只在包房外对着还在挣扎的女人说一句话,她就立马消停了。 “如果你在闹下去,你将无一所有。” 打蛇打七寸,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太清楚女人现在最在乎的是什么。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哭闹。 “你威胁我?你为了这么个下贱的女人威胁我?你还要让我一无所有?你忘了你对我承诺过什么了吗?说好的一生一世呢?傅寒深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东西?” 声音尖锐到包房里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傅寒深此刻只觉得自己真的太是个东西了。 良好的教育与修养让他不动手打女人。 “闭嘴。” 声音是从包厢内传出的,无比阴冷,带着隐隐约约的气势。 是陆景云的声音。 白梦雪最害怕的不是沉着稳重的厉华池,亦不是平日冷酷的傅寒深,更不是接触不多的任时然。 而是沉下脸来的陆景云。 这个男人,往日里戴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容面具,但是他不笑的时候,也许就是要命的时候了。 尤其是走上仕途以后,更甚。 白梦雪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向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跑,像是后面有恶鬼在追她。 傅寒深沉着一张脸回到包房内,赵姐在一旁直抹眼泪,“这叫什么事儿啊?” “玫玫咱们回去吧?” 然后扶起凌雪玫要走,陆景云也想要伸手去扶她,却被女人避开了。 “诶我说?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不是?” 老太太看完了热闹,见人要走,不乐意了。 赵姐正欲开口,凌雪玫却阻止了她,转身向着中年男人和老太太的方向鞠了个躬,“抱歉。” 至于她的私事,就不需要跟外人解释太多了。 中年男人也脸色不好看,但是还是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按下了还要发作的老母亲,笑了笑,“没事,以后好好过日子,大家讨生活的都不容易,以后有空常来关顾。” 赵姐连忙应了声,连连称是。 今天这事儿是虽然开始老太太说话不中听,但是到底是她们不占理,以后还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到底还是不能弄得太僵。 凌雪玫道歉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她可以一走了之。 但几个姐姐对她挺好,出发点也是好的,都是苦命人,她不想连累想要重新生活的她们。 酒楼里要是在附近传出什么风言风语,那家小店怕是也开不成了。 老太太轻哼一声,却也没说什么,任由几人走出了包房门。 三人沉默着看着女人受了委屈还弯腰给人鞠躬道歉,心里都难受极了。 尤其是厉华池,眼眶都红了。 今天这事儿是他没处理好,都因他而起,人是他睡得,孩子也是他的,却什么都让女人承担了。 三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女人身后,走到小店门口时。 厉华池走到女人身前停下,“对不起。” 他看着女人平静地面庞,红肿了的半边脸,古井无波的双眼,心里却更难受了。 可没等到女人的回答,反而遭到了迎面一拳。 强劲有力的拳头在空中划过甚至出现了破风声,男人使出全力的一拳直接落到了厉华池那张英俊的脸上,脸颊瞬间红了一大片。 “啊!”赵姐惊呼一声,“这...这怎么了?” 凌雪玫下意识想要走上前去制止,结果却被一旁的陆景云制止了。 他冷眼看着扭打在一起的兄弟两,低头轻声问女人,“疼不疼。” 女人抬眼看了他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他看着女人已经红肿变得隆起的半边脸,心知她在撒谎。 叹了一口气,“刚刚她骂你,你为什么不反驳?” 他的认知中,她从来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性子。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才是她的真理。 岂料女人只是自嘲一笑,“人家也没说错什么,我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女人声音很轻,落在在场的三个男人耳里却犹如千斤重。 厉华池伸手制止住傅寒深越打越狠得拳风,看着对方眼底赤红一片,叹息一声。 “别打了。” “这是在人家店铺门口,你们打架人家还怎么做生意。” 陆景云也出了声。 “你们还有什么事儿么?没有的话就请离开吧,我要工作了。” 等两人停下了手,凌雪玫才轻声说道。 这是她第二次让他们离开。 40.10.12 “不用、不用,玫玫你今天也累了,本来大家就打算给你放个假的,你回去休息吧,试业期间店里也不忙。”赵姐一听她还要上班忙说不用。 “可是...”凌雪玫看向她,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你好好休息。”赵姐打心底里心疼这个姑娘,刚才包房里两个女人的话何尝又不是在骂她? 唉,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有本事先把自己男人阉了啊。 “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不想回去睡觉就去市区里逛逛,走走看看。” 又突然低声说,“你这两天是不是没睡好?你王姐那个孩子,半夜就哭闹,我以前也听说过,没想到这么闹腾。过阵子稳定了实在不行咱两搬出去住。” “诶,没事。”她低头笑了笑。 女人看着赵姐进了小店,店里的女人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神色暗了暗。 转头对身后的三人说,“我送你们去车站坐车吧。” 这是她第三次要他们走。 傅寒深心里数了数。 他的手指紧了紧,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你跟我回去吧。” 他的语气竟然带上了一丝恳求。 凌雪玫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回不去啦~” 不知道是在说回不去B市,还是回不去什么。 她又看了看三人,“那我先走啦,你们请便。”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他们不愿意走,凌雪玫也管不了。 她自己朝着来时相反的路慢慢走去。 南方的深秋已经有些许凉意,中午的太阳也无法将其完全驱散。 看着女人瘦弱的背影,他们才察觉有哪里不对。 已经深秋时节,女人还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T桖,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铺满落叶的街道上,背影显得萧瑟又孤独。 走了十几分钟,女人突然停了下来。 “你们跟着我有什么事儿么?”她看向面前三个高大的男人,问道。 没人回答。 女人静静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来看我过得好不好的吧?”她突然笑了笑。 “你们也看到了,但是生活它就是这样的。所以也没什么,不用可怜我。” 他们想说不是可怜。 但是看着女人脸上释然的表情却如何都说不出口。 “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新的一天也会继续来到,没什么特别的。你们走吧,别来打扰我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没有说后两句,但是他们却都知道后两句是什么。 傅寒深的眼眶已经红了。 一句话都说不出,就那样看着她。 最后,女人有些迟疑地说道,“那...就这样吧,祝你们幸福。” 说罢,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她没有看到的是,在她转身后,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可是却谁也没有拉住。 颇有些戏剧化。 “怎么办?”厉华池看着渐渐走远的背影,像极了她和他们之间渐行渐远的关系。 “跟着。”陆景云自然不甘心就此回去。 “她不让。”傅寒深补充道。 “偷偷跟着。”陆景云率先走了上去。 于是,大街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三个长相英俊、气质不凡的年轻男人,亦步亦趋的跟在一个衣着朴素、甚至说得上破旧的女人身后。 有些奇怪的组合,频频引起路人的侧目。 凌雪玫恍若未觉,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突然走到河堤边停下,三人心里皆是一惊。 但是看着女人只是靠在栏杆上,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们就也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 月升日落,月明星稀。 一站就是到了晚上,他们陪她看了日落、月初,潮起、潮落。 却没办法看到她的脸。 只能各自心中猜测。 而凌雪玫,则是不着痕迹的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脚。 夜晚的风逐渐大了,女人站在岸边已经将近10小时,他们不知道她是否在哭泣、在难过。 同以往不同,那个一哭就会有人围上来安慰的小公主最终还是消散在了岁月长河中。 她现在像个受了伤还无家可归的小兽,只能独自一人舔舐伤口,甚至连正脸都不肯袒露于人前。 他们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是那样的孤寂。 厉华池有几次想要冲上前去把她搂入怀中好生安慰,都被一旁的陆景云死死地拉住。 而傅寒深,则像个石头人一样,一直望着女人所在的方向,仿佛女人站多久,他就打算站多久。 PS.完整的话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天涯陌路,后会无期。 43 终于,深夜,已经快和夜幕合为一体的女人终于动了。 女人缓缓转过来,秋天夜里的晚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夜幕中他们看不清她的脸,只见她四处看了看,似乎是在认路。 却在张望许久后放弃了,居然就在河堤边上供游人歇息的座椅上坐下,似乎打算就这样过一晚。 他们的心立马就揪了起来。 深秋寒冷的夜,单薄的衣服,四处潜伏的危机,她知不知道她这样的妙龄女子露宿街头一夜第二天醒来就在大山里了? 看着女人真的打算躺下,再看周围的零星人影,甚至还有流浪汉,他们再也安耐不住,走了上去。 “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 等到他们走到的时候,女人已经面向河边,躺了下去。 背后的声音似乎把她吓了一跳,女人坐起身有些惊恐地回头,他们这时才看到女人脸上有未干泪痕。 心里的怒气一下子消散一空,厉华池蹲在她面前,“怎么不回家?是不认得路吗?” 女人面上的惊慌还未散去,此时有些怯怯地说道,“太晚了,没有公交车了。” “那你还记得地方吗?我们送你回去。”陆景云也蹲了下来,看着女人面上怯生生地表情和尚未风干的泪痕。 心里有些难过,曾经多么光芒四射的人啊... 女人摇了摇头,牙齿无意识的咬了下嘴唇。 “不用了,她们都休息了,我回去打扰到人家不好。” “你现在和谁住一起?赵姐吗?”厉华池抬头问她。 “都住在一起...刚来还没找到地方住,赵姐说生意稳定了就带我出去租房子住。” 女人有些紧张,手又拧在了一起。 傅寒深皱了皱眉,回想白天在店里看到的7.8个女人,也蹲了下来看着她。 “这么多人,怎么住?” 这话颇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味儿了。 女人却笑了笑,“三人一间房,跟宿舍差不多。” 她没说的是,里面还有小孩,房子只有一间厕所,都是女人,洗澡一个洗20分钟排队都要三小时。 “那我开个酒店给你住一晚好不好?”厉华池看着她单薄的衣服,轻声问她。 “不用了,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我就去上班了。” 她轻声说道。 “天寒地冻的,又不用你花钱,我不对你做什么,开个房间给你休息一晚上。”厉华池跟她解释着。 “谁的钱不是钱,不用破费了。” 她还是不答应。 “那...” 陆景云伸手拦住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厉华池,看着她说,“你看,我们也要去休息了,开间房你跟着去休息好不好?” “你跟我们住一间,不额外开房。”他解释道。 傅寒深皱了皱眉,显然觉得有些不妥。 但是却见女人开始被说动,面上闪过一抹犹豫之色时,立马闭上了嘴。 都是人精,最会察言观色了。 目的达到就行了。 “那...那我睡沙发吧。”女人思考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装过头了就不好玩了。 陆景云再次伸手拉住了还想说什么傅寒深,直接点头答应了。 女人愿意跟着他们走,那就行了。 谁知到了东G市最豪华的几间酒店前台,都说凌雪玫没有身份证就不能入住,多给钱也不行,想也知道如此严格是因为什么。 尤其是这么诡异的三男一女的组合。 三个有钱男人,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 怎么看怎么奇怪。 “要不...我就在路边坐一晚就好了,你们去休息吧。” 在东G市最后一间五星级酒店门口,凌雪玫突然停了下来对三人说,“对不起,我没有带身份证,害你们跑了这么多地方。” 三人自然不可能走路,但是夜间打车费是白日的一倍,打车钱都够她用半个月了。 “怎么能让你在路边过夜?而且这里是哪你都不知道,明天怎么回去上班?” 连陆景云都被她气笑了。 “我会看地图,公交站也有站牌,天亮了我走回去就好了。”她轻声说。 “或许,有没有不用身份证的酒店?”厉华池突然想到什么,他觉得三人都陷入了误区。 可是面前的凌雪玫却面露了难色,看向了三人。 “不用身份证的酒店,都不怎么好,你们可能住不了。” “没事,就住一晚上,不要紧。”生怕女人跑掉般,傅寒深急忙说了句。 于是,奇怪的四人组合出现在了,诡异的红灯区私人旅馆前,三人看着已经凌晨却还是有行人来来往往的街道,都皱了皱眉。 “你们走吧,我自己出钱在这住一晚就好了。” 女人笑笑,显然是看出了三人对这里不满意。 但是三人依旧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42. 进了其中一家颇有规模的,“您几位呀?哎呀这么多人啊,我们这今晚就只有一间房有空了,这...” 前台面露难色。 “你们走吧,我自己住一晚上明天回去就好了。” 三人看着一楼坐着的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们,然不可能,又看了看楼上楼下进进出出神色匆匆的各类男人们,自然不可能答应女人的安排。 “你们走吧,我跟她在这过夜。”厉华池此话一出,立马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凭什么?” “不行。” 第一句话是傅寒深问的,第二句则是陆景云直接否定的。 孤男寡女的,怎么能住一间房。 就凭老子是她第一个男人。 厉华池在心里暗自腹诽。 但是顾及女人,到底没说出口。 “不换了,就住这儿吧。”陆景云看着女人眼底下的青黑,说道。 就这样,四人开了个不到20平的小房间,在前台有些诡异的目光拿了钥匙上了楼。 上楼以后才发现这间房的...诡异。 一米八的圆形透明水床充满了情趣,房间桃红色的基调和灯光让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也就算了,奇奇怪怪的椅子、绳子等道具,更是让人脸红心跳。 “你...你要洗澡吗?”厉华池看了眼房内的布置,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这句话问出,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连一旁的兄弟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需要洗澡在睡觉吗?” 他急忙解释道。 “不用了。”女人从进门后就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房间内的一切。 “那..就睡觉吧?很晚了。”傅寒深从进门以后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三人和白梦雪大被同眠也不是没有过。 但是此时换了个人,他就觉得很奇怪。 “嗯。那我睡沙发。”女人抬起头试图寻找沙发,却只看到了一张奇怪的情趣椅子。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厉华池显然也看到了那张根本不能睡人的椅子,转头对二人说。“你们去别的酒店住吧,我陪她住这里。” “不行。” “不可能。” 又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怎么睡?”厉华池皱起了眉。 “我睡地上吧。” 他听到女人轻声说。 “那怎么行?地上凉,你刚流了孩子,身体还没恢复,哪能让你睡地上?” 厉华池下意识地反驳。 说完屋内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他看着女人有些苍白的小脸,顿时感觉自己说错了话。 “对不起..我” “没事,都过去了。” 女人勉强笑笑,眼神却有些暗淡,头也越来越低。 身旁还有两道可以杀死人的目光。 “一起睡吧。”安静了许久,陆景云突然说道。 他看了看那张床,躺三个大男人都有些窄,四个人大概率肯定会有肢体接触的。 问题是,他们不是陌生人,肢体接触什么的,过去的20年里,除了只有情侣之间会做的,其他的其实她们也都做过了。 他能隐约感受到女人心底对他们的隐隐抗拒,他能理解,却依旧会难过。 厉华池看着面露犹豫的女人,直接拉着她细长的胳膊上了床。 两人躺在床中间,也不管其他人,直接盖上被子。 “别乱动。” 厉华池制止了她的轻微挣扎,嗓音却变得有些沙哑。 还站着的两人对视一眼,也直接一左一右上了床。 “可不可以放开我?”女人小声说着。 可是几人之间的距离就这么点,在小声另外两人也能听到。 “你看还有地方吗?我只能抱着你睡了,又不是没抱着你睡过,你害羞什么?” 厉华池看着怀里的女人,言语中颇有炫耀之意。 到了现在他要是还弄不清楚身边两人的心思,他20多年就白活了。 三兄弟,又看上了同样的女人。 真操蛋。 他的脸还隐隐作痛呢,下午傅寒深那一拳一点情面都不留,打人不打脸,这家伙倒好,直接冲着脸来。 都特么是一群吃回头草的傻逼。 包括他自己。 “你是不是又瘦了?”他皱了皱眉,怀里的女人上次分别的时候就没几两肉,现在摸上去更瘦了。 “你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吗?” 身侧的两个男人没有说话,但也束起耳朵听。 43. 傅寒深皱眉看着被那只碍眼的大手禁锢着的娇小身躯。 背部的蝴蝶骨高高隆起,手臂细的像是一折就断。 她怎么会这么瘦? “吃了。” “吃了怎么还瘦了?” “王姐有个儿子,很小,晚上睡觉哭闹,我没睡好。” 女人如实告知,这时候不卖惨什么时候说。 厉华池听了果然皱了皱眉,“那什么时候可以搬出来?” “过阵子吧,这边房子不好找,没有G市那么便宜的。”女人笑了笑。 一旁的两人却云里雾里的,什么时候东G的租房比G市还贵了? “嗯。”厉华池倒是应了声。 “小店打杂一个月给你多少钱?”他接着又问。 “一个月1600,包吃住。” “怎么这么少?” “刚开业,工资也是店里的姐姐们垫付的,她们个人的手艺各自营收,我什么都不会,就打打杂。然后一个人给我200。赵姐说不忙的时候可以看看书,考个会计证去应聘私企的会计,要是顺利的话一个月能有2500,还帮上五险一金。” “嗯。会顺利的。”厉华池给了她保证。 “手还疼吗?”他今晚话特别多,因为白天都能没能跟她好好说句话。 “好多了,谢谢您。” “嗯。” “那睡觉吧,你也累了。” “好。” “你的手怎么了?” 厉华池正欲开口让人关灯之际,傅寒深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这也是陆景云最关系的问题。 “也没什么,受了点伤。”凌雪玫笑了笑,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异样。 “你的手怎么能受伤?”这次说话的是陆景云,声音里戴上了一丝焦急。 “那...还能拉琴吗?”有人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不能了。” 女人声音很平静,听在另外两人耳中却如遭雷击。 厉华池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淡淡地开口,“有事情明天再说吧,很晚了。” “睡吧,你要不要脱里面的衣服?”他突然又有些迟疑地开口。 凌雪玫却秒懂,轻轻摇了摇头,躺在男人有力的臂弯里,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但是另外2人却满肚子疑惑,彻夜难眠。 傅寒深侧躺在床上,只能看到女人的后脑勺,和因为瘦弱凸起的肩胛骨。 破旧的旅店一张床只提供了一张被子,四个人根本不可能盖得全,只能遮住他一半的身体,但是他却不愿意离开被窝,因为这里能让他感受到她的体温。 陆景云也睡不着,疑问像是层层迷雾般笼罩在他的心头。 其实他能从白天包房内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些许答案,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不愿意细想罢了。 夜深了,破旧的旅馆明显隔音很差。 隔壁两间房却传来了男女的呻吟,或低昂,或高亢。 凌雪玫能明显感受到拥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后方也传来更加炙热的温度。 但是她依旧闭着眼。 每一天都是新的挑战,她必须休息好。 “啊~不要~不要。” 就在傅寒深三人好不容易听着隔壁的伴奏睡着没多久后,房内响起了一道惊恐的女声。 睡眠最浅的他和陆景云直接被惊醒,直接坐起身来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只见被男人拥在怀中的女人此时双眼紧闭,满脸惊恐,手已经不知何时伸出了被子,在空中胡乱地挥舞,深秋寒冷的夜竟然出现了一头冷汗,嘴里不住地尖叫着,身体竟还有些颤抖。 厉华池也被吵醒,也发现了女人的异常。 “这是做噩梦了?”陆景云皱眉轻声问。 “玫玫?玫玫?”厉华池没有回答,只是试图喊醒女人。 “这样不行。”傅寒深也眉头紧皱,看着女人一直沉浸在噩梦中醒不过来。 “直接把她摇醒。”陆景云对着厉华池说。 就这样,凌雪玫在一阵剧烈摇晃中“醒”来。 脸上还带着惊惶与不安,此时房内的那桃色的灯早已被打开。 “我怎么了?”她恍惚着开口。 “没事,做噩梦了。”厉华池直接把人抱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像是再哄小孩子。 “原来是梦啊,吓死我了。”女人任由他抱着,呢喃出声。 但是一旁的二人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嗯,都过去了,都会好起来的。”只有猜到些什么的厉华池心疼地安慰着她。 “嗯。”凌雪玫躺下了,却偷偷用手把被子拉过头顶。 这是人最下意识的本能。 陆景云看着这一幕,却有些恍惚。 46 “景云哥哥你为什么不关灯睡觉呀?” “玫玫我害怕。” “景云哥哥,你在里面吗?” “你害怕你为什么躲进这么黑的柜子里呀?” “景云哥哥你不是怕黑吗?” “玫玫,布丁死了,以后就没有人陪我在黑暗里了。” “有我陪着你呀~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不要害怕。” “玫玫我还是喜欢躲在柜子里,这样就没有人可以找到我了。” “可是大家找不到你就会担心的。” “有谁会担心我?我爸爸把布丁摔死了,它只是一只小猫咪,什么都不知道。” “伯母呀~我也会担心你呀~”女孩同手同脚的爬进了柜子里,还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手。 温暖的热源传到他的手中,颤动的却不止他的指尖。 “景云哥哥这里好闷呀。” “那玫玫你先出去吧。” “不要~我要一直陪着你。” 他以为他会永远记得,那双在黑暗中也坚定不移地不肯放开他的温暖的手。 “景云哥哥,书上说,我们要克服困难,要勇敢面对黑暗,不能逃避。” “可...可是我还是会害怕。” “那...那你害怕的时候就用被子盖住头吧,我们还小,可以小小的逃避一会儿。” “嗯!” 曾经那个怕黑、喜欢逃避的小男孩长大了,他开始习惯睡觉关灯,再也不会把头蒙进被子里,也再也不会把自己关进漆黑的空间中逃避一切了。 也... 甚至在漫长的岁月中,遗忘了那个曾经说过要一直陪着他的女孩。 和那双温暖,坚定的小手。 他侧头看着那个用被子捂住头的女人。 曾经喜欢用被子捂住头就以为可以躲避世界的少年长大了。 可是告诉少年要勇敢的少女却开始变得怯弱,学会逃避。 他不知道过去她曾经做过多少次这样的噩梦,多少次曾经在无边的黑暗中醒来。 他只是莫名的有些难过,因为他不曾有一次在她身边,坚定地告诉她,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不要害怕。 或许他还要承认的一点是,造成这一切的罪归祸首,他也有份。 伴随着浅浅地呼吸声,他逐渐睡去,梦中又梦到了黑压压的世界,和那双温暖的手。 陆景云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刺耳的铃声,顺着声音望去,他看到女人有些迷糊的揉了揉眼睛,然后按掉了闹钟,可惜所有人都醒来了。 她不好意思的对众人笑了笑,“不好意思吵醒你们了,我要回去工作了。” 说着就想要爬起身。 “我送你回去。” 他看见厉华池拉住了女人的胳膊。 “诶,不用了,我坐地铁回去就好了。”女人推辞道,恨不得跟他们就地分别地样子,有些刺眼。 “你带钱了吗你坐地铁?”厉华池拉着她不放。 “带了的。”女人从牛仔裤的后口袋掏出来几张皱巴巴的一块钱。 “那我带你先去吃早饭好不好?”他又听到厉华池说。 “不用了,我想快点回去吃药。”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吃药?”他又听到傅寒深有些紧张的问。 “我肚子疼。”此时他也看到了女人面上过于惨白,额上也有密密麻麻的汗珠。 “很疼吗?要不先去医院看看?”他问她。 女人紧咬下唇,却还是轻轻摇摇头,“不去了,等下吃点止痛药就可以了,我还要回去上班。” 说着就试图挣脱开一直禁锢住她的大手。 谁知傅寒深直接把人抱起,不顾女人的挣扎,直接下了楼。 “诶,你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女人试图挣扎。 但是瘦弱的她又怎么会是强壮的男人的对手。 直接就被男人一把抱上了出租车。 身后两人紧随其后上了车,连住宿的押金都没有要。 司机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组合,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小姑娘...你没事吧?他们是你什么人啊?要不要帮你报警?” “抱歉师傅,她生病了。我们想带她去医院,她不肯,我们心急难免手段粗暴了些。” 该说不愧是政客,思维反应就是快。 哪怕一夜心事没睡好,面对情况时也立马积极应对。 师傅狐疑地看着仪表堂堂的三人,又看了眼不吭声的女人,想着他们报的地址确实是医院,就缓缓启动了车子。 PS.我真的好没用啊,写到这章的时候又踏马的哭了。 人真的会有时候被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到的。 说白了就是触景伤情的一种,你没想到,只是因为没有关联事物罢了。 45. “是哪里疼?”傅寒深抱着她不肯撒手,只有抱着她才知道女人身上根本没有几两肉,轻飘飘的甚至没有一包大米重。 手臂处传来的清晰地肋骨触感更是令他一阵心酸。 “是肚子疼还是小腹疼?”厉华池也轻声问她。 女人默不作声。 “你总得告诉我们哪里疼一会好挂号啊!”厉华池有些急了。 傅寒深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默不作声地女人,是无声的拒绝。 “到了医院再说吧。” 陆景云看了眼愈发好奇地司机,打断他们的话。 车内一时间有些沉默,司机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车子很快停在了医院大门。 “挂妇科还是消化科?”陆景云就很聪明,他直接开口问女人他们应该挂什么科。 来都来了,他不信她还不愿意看。 谁知道他还是猜错了。 “我不想看医生。”他听到女人小声地说。 “为什么?”他还是很有耐心的问她。 “我没有带钱。”他看到女人的双手攥紧了衣角。 “我们有。”傅寒深急忙说道。 女人还是不动,显然是不想花他们的钱。 “那先看病,钱我帮你垫付,之后你再还给我好不好?”厉华池显然更了解现在的她,想了个办法。 谁料女人还是不动,“还是不行吗?”厉华池收敛了身上所有的戾气,轻声细语的问着她。 谁知女人下一句话让他差点就没崩住,“我现在没有钱了,钱都寄回家里了,借你的钱一会儿也还不上。” 他看到女人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 “那你不留点钱自己吃饭吗?” “店里包吃住的,我就没有留钱在身上。” 所以她兜里那几块钱就是全部财产了。 “那你遇到点事儿需要花钱怎么办?”厉华池看着她。 她没有看到的是,傅寒深的眼眶已经红了,陆景云的眉头也不知不觉皱起。 “忍忍就过去了。”她低低地说了声。 厉华池也忍了忍,闭了闭眼,调整了下自己的语气,才继续说道。 “那先看病,以后你有钱了再还给我好不好?” 还是不说话。 她明显不想跟他们有任何牵扯,怎么可能还愿意为了还钱再见面。 三人渐渐明白了这一点,心里的难过更甚。 “我加你微信,以后你钱了再给我砖过去,好不好?” 陆景云的脑子转的飞快,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她没有微信。”厉华池看穿了陆景云的小算盘,嗤笑一下。 她怎么可能没有微信? 傅寒深和陆景云同时用疑惑地目光看着他。 “这样吧,你以后有钱了给我转银行卡好不好?”厉华池想了想。 女人的面上明显有了些许松动,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好。” 三人显然都松了一口气。 “那挂妇科还是消化科?”陆景云重复问她。 “妇科。”女人低低地应了声。 “是上次的伤还没好吗?”厉华池立马紧张的问道。 “嗯。”女人的睫毛颤了颤。 清晨的医院人并不多,挂了号很快就到了他们。 医生看着三个大男人陪着一个女人进了妇科诊室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怎么了?”她看着凌雪玫苍白的脸。 “医生,我肚子疼。” “是小腹疼吗?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剧烈运动?” “不是的,我上周做了人流。” 小姑娘小声说着。 医生听后皱了皱眉,“那你之后还做了什么?有没有好好休息?” “当天还快跑了一下,还吃了辣的火锅。” “你怎么能在人流后剧烈运动呢?还去吃辣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会感染?会发炎?”医生的声音有些严厉,直接把女人吓得瑟缩了一下。 三人皱了皱眉,“医生,她年纪小不懂这些,以后不会这样了。”陆景云温声说。 “你是她男朋友吗?”医生丝毫没有被男人的外表所迷惑,没好气地说,“这个事情可大可小的,严重了甚至影响以后的生育。年轻人,不能给别人负责就好好做好安全措施啊,不要让人家姑娘跟你谈个恋爱背上一辈子。” 又看着不说话的女人叹了口气,“唉,去做个检查吧?看看子宫的情况,看看有没有感染、发炎之类的。” 三人心里一紧,有人的拳头又硬了,如果不是顾及这里是医院,早就挥出去了。 陆景云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双手环抱,却一直认真在听医生说的话。 “检查要多少钱啊?可不可以只开止痛药呀?”他们又听到女人小小声的问。 “做个B超,300多,你没有钱就让你的男朋友出,这个检查很有必要,不能拖着。” 医生明显已经把凌雪玫当成了被骗上床什么都不懂得小姑娘,说话更加温声细语。 但是眼神扫视三人时就是满满的嫌弃厌恶之色了。 46.10.16 “您误会了,他们不是...”她试图出言解释。 “医生,您开单子吧,我们去缴费做检查。”傅寒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医生面上这才缓和些许。“一楼缴费,三楼检查。小姑娘家家的,要好好爱护自己,知道吗?” 凌雪玫轻轻点了点头,对医生笑了笑,“谢谢您。” “去吧,结果出来了拿过来我看看。” “好。”这次应声的是陆景云。 医生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这个组合,还是让他们出去了。 “去交钱做检查。” 看着一出诊室门就又开始迟疑的女人,傅寒深彻底爆发了。 没有人知道他在听到医生说的那些话时候的愤怒,气女人不自爱,气厉华池是个混蛋,更气自己也是个傻逼。 总是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导致他直接拉着人就走,甚至他连缴费台在哪都不知道就这么横冲直撞。 这是他人生少有的失态。 “等...等一下,我自己走。” 女人试图挣脱开他的手,但是男人正在气头上,哪里挣脱得开。 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走。 “这边。”眼见傅寒深要走过了,陆景云才淡淡开口。 他心里也不痛快,强行压抑着怒火,他从来不在公众场合失态,这是政客的基本修养。 “330元,微信还是支付宝。” “支付宝。” “扫这里,拿着单子上三楼排队。” “一会会叫号,可能时间比较长,可以先出去吃早餐,喝多点水憋尿。”护士叮嘱道。 “好。” 凌雪玫点了点头。 B超等候室人满为患,厉华池眼尖的看到女人前面还是几十号人,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多人。” “公立医院医疗资源紧缺,这很正常。” 陆景云也看到了排号,但是却没有惊讶。 到底是下过基层视察的人,更了解民生。 “有没有办法快点?”傅寒深和厉华池是一个思维,都想用钱解决问题。 对于商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要不...你们先回去吧?钱也交了,我自己做完就行。” 凌雪玫看他们急不可耐地样子,低声说道。 “你别误会,我就是怕你等太急。” “嗯,今天也只能再请假了,大概来不及回去上班了。” 凌雪玫有些无奈,上班三天其中请假两天,也是没谁了。 “我去给赵姐打个电话。” 她掏出她那台十几年前的流行款,给赵姐打了个电话。 直到看到这台手机,傅寒深与陆景云才明白,厉华池说的“没有微信”是什么意思。 这机子还能开机就已经是奇迹了,还指望它能安装微信,也实属为难机了。 “喂,赵姐,对不起,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今天可能不能上班了。这两天的工资就不用给我算了。”她走得远了些,才开始打电话。 电话拨通后,女人咬着下唇说道,她没看到的是,三个男人也跟了出来,她的通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出什么事了?为什么?” “哦,可是我昨天都道过歉了。”女人的声音从歉意开始变的委屈。 “算了,嘴巴长在人的身上,爱怎么说别人也控制不了。” 女人又叹了一口气。 “希望不要影响到你们做生意,那我一会去回去收拾下东西吧,正好我妈昨天打电话说想我回家一趟。没有没有,真的给我打电话了。” “好,希望你们开业大吉。” 电话挂断了,女人却没有回过头,他们从电话中大致听明白了始末。 大概是昨天酒楼老太太不满那场闹剧,在周围说了些闲话。那边怕影响生意不让凌雪玫去上班了。 至于女人说的什么昨天家里来电让回家,那就是鬼扯。 他们跟了她一路,从来没见到她接过谁的电话。 三人像个傻子一样站在B超室门口,看着女人那难过地背影,心里堵得慌。 没过多久,女人低着头转过身,试图掩盖那发红的眼眶。 她哭过了。 他们知道。 “怎么了?”陆景云轻声问她。 “店里说不忙,给我放了个假,我打算回家看看。”她还勉强笑了笑,虽然那笑容落在三人眼中,比哭还难看。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厉华池想抱她入怀,却顾及着人多忍住了。 “过几天吧?” “那你这几天住哪?” 他们刚才都听到女人说一会回去收拾行李。 “还没想好,但是不能去上班,也不好住在那儿了。” 他们听出女人这是有露宿街头的打算了,顿时有些急了。 49. “为什么不今天回家?”傅寒深问她。 “我昨天看到广场那里有发传单的小工,我想去问问还要不要人,当几天临时工我再回去。” “是没有钱买车票吗?”陆景云很快就猜到了。 女人有些迟疑,但是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差多少?”厉华池心里难受得紧,低头问她。 “要200块钱吧,有绿皮火车,坐一晚上就到了。”她轻声开口。 “嗯,那要发多久传单?” “好像发半天给60,要是发18个小时好像给180,干两天我就能回家了,如果人家要我的话。” 她开始认真算了起来,语气中有些许疑惑,那是对自己的极度不自信。 傅寒深和陆景云此时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看着厉华池和她一问一答。 他们实在无法接受她从A大最王牌的专业毕业后,现在在考虑半天60的工作人家会不会要她。 “那你去发传单的话住哪?” 厉华池又继续问道,他像个自虐狂,尽管已经猜到了她的打算,却仍旧忍不住问出声。 为难自己,也为难女人。 女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请58号凌雪玫到彩超3诊室,请58号凌雪玫到彩超3诊室。” 就在这时,候诊室响起了叫号声。 “到你了,先进去吧。”陆景云低声对她说。 “诶,那我先进去了。” 凌雪玫点了点头就进了B超室。 “有些许炎症,必须要治疗,不能拖下去。拖下去问题就严重了,先吃一个月的药吧,一个月后再检查看看情况。” 医生看着检查单皱了皱眉,抬头对凌雪玫说道。 陆景云看着默不作声地女人,知道她在纠结什么,直接对医生说道,“您开单子吧,一个月后她会去检查的。” 他没有说女人不会来这里复查了。 因为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女人带回B市。 医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投去赞许的目光。 厉华池拿过单子去交了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拉了下,“多少钱呀?”女人小小声地问。 他鼻子一酸。 女人是因为他受的罪。 想到那旖旎的夜晚,想到那无疾而终的孩子,想到刚才医生说的话,他都不敢想如果不是这次过来,女人是不是又忍忍就过去了... 就像她的手,忍忍...就废了。 他想都不敢想这些后果。 “没关系,我不催你还钱,你有钱了再给我。”他勉强控制住情绪,却不想那微红的眼眶已经出卖了他。 他没有说什么不用还之类的废话,他知道女人不会接受的。 “等我找到工作发工资了就还你。” 果然,他听到女人说。 “好。”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四人走出医院大门,傅寒深问她。 此时,三个人才想起来,女人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都滴水未进,虽然他们也一样,但是他们是三个大男人,都去军营受过训练,一天不吃根本无所谓。 “我去买点吃的,你们...”女人似乎是想问他们吃点什么,又想到自己囊中羞涩,到底没问出口,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了。 傅寒深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小脑袋,却被她下意识的避开了。 尴尬地右手在空中停滞,女人用不好意思却坚定地口吻说道,“对不起,我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 厉华池看着这一幕,仿佛历史重演,有些事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心里难受。 好兄弟,就要有难同当。 “嗯,抱歉。”傅寒深干巴巴 地说出这一句。 “那我去买点东西吃。” 说完就要独自离开,三人害怕她就此跑掉,自然跟随其后。 就看她在路边的流动早餐铺停下,“小妹,来个手抓饼吗?加肠加蛋7块钱。” 凌雪玫显然被高额的费用吓退,隐晦的看了一眼煎的香喷喷的手抓饼,对老板娘笑了笑,“馒头多少钱?” “白馒头1块,红糖馒头、香芋馒头1块5。”老板娘有些失落,却还是热情的张罗着。 “1块啊,给我拿一个吧。” 凌雪玫显然对价格不太满意,在看到老板娘拿出那个巴掌大的小馒头后不满更甚,但是还是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递了过去。 “小妹买杯豆浆吗?馒头干别噎着了。”老板娘还想继续推销,凌雪玫却摆了摆手拒绝了。 48.10.17 她手里拎了个装馒头的塑料袋,转过身就看到跟着她的三个大男人。 “你们...要吃吗?”她似乎有些窘迫,饿极了却还问他们吃不吃,像极了小时候有一块饼干也要分成四份的她。 “你吃吧,要不要喝点水?”陆景云眼眶一热,却还是克制着温声询问。 他看起来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可惜那也只是看起来。 凌雪玫摇了摇小脑袋,在路边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打开一个口子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动作斯文,吃相恬静,仿佛不像在路边,而是高雅的西餐厅。 只有那一刻,他们才有了真实感,眼前这个,还是跟他们一起长大的妹妹。 生活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是20几年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却很难改变。 她也许吃不起牛排了,但是在饿的她吃着馒头也是细嚼慢咽的。 尽管馒头是那么的难啃。 “她平时就吃这个?”傅寒深轻声艰涩的问厉华池,三人就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她。 他知道厉华池来早了几天,比他们知道的更多。 陆景云也看向了厉华池。 尽管已经99%相信这也许就是女人现在的生活,却还是希望有人能告诉他,这只是偶尔或者装的,那样也许他的心还能好受些。 “她平时就吃这个就好了。” 厉华池静静地看着那个一口一口吃馒头的女人,叹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 “她租房里有一把面条,超市特价那种,一块钱一包,她平时就自己在房子里煮开水,放点盐,连油都舍不得放。或者就吃水煮青菜豆腐,我偷偷跟着她去过菜市场。” “她不是...在会所工作吗?为什么这么穷?”傅寒深有些艰难地吐出那两个字。 陆景云同样有不解。 “她是卖酒的,又不是卖身的。那里的经理看上她,她又不肯就范,一晚上卖酒有时候颗粒无收,生意好也才3.500,那天晚上遇到我好不容易赚了点钱,那个经理还扣了她的钱。” 厉华池面色的平静地叙述着,但是身旁二人都知道他此刻的不平静。 “你怎么知道的?”陆景云问他,政客的疑心总是那样多。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是我刚好去上厕所,他们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出来的。” 都是兄弟,接受的教育都差不多,自然知道对方的疑虑。 但是他们都忘记了,演这场戏的人,也曾和他们接受的是同样的教育。 或者说,已经不是演戏,她已经把悲惨的生活融进了骨子里,真真假假,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何况其他人。 “那也不应该如此拮据?”傅寒深又问道。 “四个老人多年养尊处优,一朝惊变多少有些受不住,赡养四个老人的重担都在她头上,凌叔凌婶也找不到工作,等于之前一大家子要靠她养活。” “一份工资7个人花,她自己有多少钱都往家里寄了。” “那她为什么会...”这才是陆景云最大的疑惑,也是傅寒深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 来之前,他们只是想知道凌雪玫为什么放弃理想,来之后他们觉得那都不重要了。 “任老病了,要钱做手术,房子卖了一家人只能流落街头。一家子老弱病残,钱只能她来想办法,可她能有什么办法?那天晚上我遇到她,那边负责招待我的小老板以为我看上她了,就安排了这么一出。她缺钱,就同意了。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她跟家里说是借的,第二天就把那笔钱寄了回去,还有那笔安置她的打胎费,一共12W。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她想不劳而获,她想赚快钱,谁知道是山穷水尽了。” 厉华池努力仰起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陆景云看着那个努力咽着馒头的女人,眼眶彻底红了。 而傅寒深,在听到那句“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时,拳头早已死死地攥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始终不理解。 “那就要问问我们的枕边人、解语花在过去做了什么了?” 厉华池冷声说道。 丢下这句话,厉华池追着已经吃饱站起来准备离开的凌雪玫,懒得理会这句话会给他的兄弟们带来多大的震撼与刺激。 49.10.18 “吃饱了吗?我陪你回去收拾东西好么?” 厉华池像个癞皮膏药一般,死活都甩不掉。 快步走到凌雪玫跟前,生怕她丢下自己。 女人停下步子,抬头看向了他,面上有些迟疑,“你们...还不走么?我也要回家了呀?” “我送你回家。” “不是,我要回S市了。”女人继续说道。 “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厉华池也跟着说。 “我不坐飞机,你跟着我做什么呀?”女人也有些恼了。 她本来心情就不好,工作可能要没了,身体又不好,他们还一直跟着她。 “你坐什么我们就坐什么,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送你回家。” 原本还傻站在原地的俩人看见女人要跑,也来不及思考太多了,直接跟了上来。 “可是你们跟着我做什么呀?”女人索性也不走了,就站在原地跟他们僵持着。 “我们只是担心...”傅寒深跟她解释道,却不想直接被她打断。 “第一,我是个成年人,你们和我非亲非故的,我不需要你们担心。第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和选择,你们的出现已经影响到我正常的生活了,可不可以不要再来打扰我了。第三,如果你们是同情、可怜我那大可不必,我有手有脚饿不死,不需要别人发善心。” “你的选择就是去卖吗?你的生活还有廉耻吗?” 傅寒深听到那句“非亲非故”就基本失去理智了,在听完女人一通长篇大论下来以后开始口不择言。 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陆景云看到女人眼眶瞬间变红、眼底闪过的那一丝委屈与难过就知道事情要糟糕。 “廉耻并不廉,许多人维持它不起。” 女人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走了。 “你是傻逼吗?”厉华池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追了上去。 陆景云直接懒得看他了。 他这两天失常的过分。 只有傅寒深,脑子里回荡着那句话。 想着她看不起病,吃不起饭,家人也没钱治病,一大家子都要靠她养活。 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义廉耻。 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大树上,惊得书上的鸟儿都飞了起来。 “还不跟上在这锤什么树?”陆景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兄弟。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先想办法让她跟我们回B市,蠢。” 说完直接跟上了前面两人的步子。 厉华池看着女人一边走一边流眼泪,瘦弱的手不停地擦着眼泪,却仿佛怎么擦也擦不完,心里难受极了,暗骂自己笨,就不应该同意让这两个祸害来。 “人总要咽下一些委屈,然后一字不提的擦干眼泪往前走。没有人能像一张白纸一样没有故事,成长的代价就是失去原来的样子。” 他看着女人一声不吭默默流泪的样子,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书上的那句话。 他们一路跟着女人走到一栋破旧的老式居民楼门前停下,看着女人飞快地上楼,楼道里甚至还长了青苔,发黄而斑驳的墙体。 他们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上去,女人就提了个破旧的行李箱下来了。 刚来没两天就要走,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其实。 女人快步走下楼梯,他们抬头看着她脚步飞快生怕她一个不稳摔下来。 厉华池想伸手替她拿行李,却被女人避开了。 “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我是死是活都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的。你们走你们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不要再来打扰我了,钱我到时候会还的,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女人面色平静的看着他们,随后转身。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却在女人离开的时候亦步亦趋的跟着。 她又停了下来,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们到底要怎样?” 没有人回答,就像也没有人离开。 “真的要我求你们才肯放过我么?”女人说着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纤细的手臂被两双大掌死死的禁锢住,让她没能跪下去。 “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陆景云看她这样子也急了。 “我跟你们没有什么话要说的,你们走吧,大家以后就是陌生人,我现在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了,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只要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我也能好好过日子。” 女人哽咽出声,泪水滴在禁锢她的两双大手上,灼伤的不仅仅是他们的皮肤。 “你先别激动,我们这就走。”陆景云轻声说道,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可是...” 厉华池不愿意走,被陆景云使了个眼色,他秒懂。 兄弟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了,你要按时吃药、复查,好好生活知道么?” 陆景云细心地叮嘱她,就像真的要告别那般。 政客的天赋展露无遗。 52. 50.10.18 “嗯。”凌雪玫好像得到了什么保证,终于愿意站了起来。 眼眶红红,手背擦着眼泪。 “那,你们一路顺风,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两年前他们是没有告别的,那时候势如水火,凌家连夜出的B市,哪有可能仇人之间还好好告别。 三个男人哪怕知道这不是真的告别,此刻眼眶也红了。 即便是在外表情管理极佳的陆景云。 女人被他们害成这样,也希望他们好好的。 他们宁愿重逢后女人对他们破口大骂,对他们怒目相视,或者故意卖惨乞怜。 可是都没有,她即使在他们出现后,也还是正常的生活着,即便她本来的生活,在他们眼中就很惨,根本无需所谓的卖惨。 “那,我走了。” 女人吸了吸鼻子,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 他们忽然就懂了厉华池说的,“她不要我们了,她要去开始新的生活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遗忘过去是很难的,可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有人已经打算向前看了。 可是他们并不甘心就此被抛下。 一股巨大的恐慌感笼罩在他们心头。 但是伴随的却是一股无力感。 想到曾经那样骄傲的女孩试图用下跪求他们离开,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假意离开先安抚住她,再另想办法。 三人看着女人拉着破旧行李箱消失在转角。 “现在怎么办?”厉华池沉着一张脸看向陆景云。 “偷偷跟着她,这次隐秘点,跟着她回家。” 陆景云想了下说道。 “速战速决吧,实在不行就直接把人绑回去。” 傅寒深身心俱疲,想到刚才女人要和他们一刀两断,想到女人宁愿下跪都要求他们远离她,他就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你以为我没想过?要是能绑回去我早就这么干了。”厉华池从昨天开始看傅寒深就极其不顺眼,此时听到他不靠谱的建议直接杠了回去。 “那你说怎么办?”傅寒深怒目而视。 “好了,别吵了,等她冷静下来,在劝她跟我们回去。” “怎么劝?” “到时候让我来。” 做惯了思想工作的陆景云表示很有自信。 于是,三人直接找了台出租车,给了司机1000元,让司机慢慢跟着女人走,不要被发现。 司机狐疑的看了三人一眼,但是奈何给的实在太多了,还是一句话没说缓缓启动车子跟上了那道孤单的身影。 “您好,请问还招发传单的吗?” “不招啦,不过有穿玩偶服的缺人,你要干吗?可能对你来说有点重。” 商城门口的宣传负责人打量了下凌雪玫。 “可以的可以的,多少钱一天啊?”她忙不迭的点头。 “一会9点开工,你要是能干到晚上9点,就算你240好了,但是说好了,我们这边不包吃。” 负责人说道。 凌雪玫听到一天240早已大喜过望,哪还会管什么吃饭问题,不给她吃她能得干啊! “可以,就干今天可以吗?”她又问道。 “可以啊,本来都是临时工,衣服在那里,你还有个行李啊?你一会放商城里吧,省的一会不专心。” 负责人显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看凌雪玫穿的破烂,怕她丢了东西,还让她放好东西在上工。 凌雪玫连忙道谢还鞠了个躬。 “晚上下班前我过来结账。” “诶好的。” 就在此时,三人也下了出租车,不敢靠近,只敢在远处看她在商城门口与人交谈,然后看她换上了笨重的玩偶服,开始在配合商场的宣传、 三个人就像三个傻子,凌雪玫站了多久他们就站了多久。 看着女人一天滴米未进,只摘下头套喝了几口水时既难过又心酸。 他们不知道女人一天有多少工钱,但是她却干得很卖力,一点点偷懒都没有。 “这是你的工钱,你做的很好,多给你10块,下次还想干可以找我。” 夜雾降临,此时已经是晚上9.30,负责人姗姗来迟,却还是肯定了她的工作,还多给了10元钱。 最后在凌雪玫的鞠躬道谢中离开,还不忘提醒凌雪玫记得拿东西。 晚上10点,凌雪玫坐上了开往火车站的最后一趟公交。 她当然知道身后有三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但是今天的一切,谁又能说她演戏呢? 她就是很缺钱,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 “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时假亦真。” 当你自己都分不清是演戏还是真实的时候,旁人又如何看得出呢? 51.10.19 “你再帮我看两天,我这边有事走不开。对,你放心两天后我一定回来,有急事给我打电话或者文件发我手机上。” 出租车上,傅寒深在电话中交代着什么,同车的陆景云与厉华池同样如此。 三人心中都暗自下了决定,必须要快速把人带回去,至于带回去如何安排,他们现在心乱如麻,还没有想清楚。 “帮我要一张最早到东G到H市的火车票,要硬座就可以了。” 火车站内,凌雪玫站在售票窗前,对售票员说着些什么,然后拿出了刚挣来的200多元钱付了车费。 她没有智能手机,连最简单的线上订票都做不到。 幸好现在不是在春运期,不然她连回家都买不到票。 他们三人站在自以为很隐蔽的地方,如此想到。 在凌雪玫离开窗口后,三人也有样学样的跟着她买了车票,打算一同前往H市。 却被告知,最快也是晚上12.30分发车了,也就是说他们还要等一个多小时。 皱了皱眉,这种对待对于他们这种“时间就是金钱的”人来说,属实有点难熬。 但是也就心里小小的不满了一下,当他们转头回望却发现候车大厅已经没有了女人身影时,这点不满早已烟消云散了。 “她人呢?”厉华池像个初出茅庐的大男孩,看到人不见了直接就慌了。 “别急,她买了票就不会走远。” “在那里。”傅寒深扫视一圈,看到了站在火车站小卖部前的她,看她手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又站在桶装泡面前,指了指泡面似乎再问老板多少钱,然后听完后手指又缩了回来,结了矿泉水的钱,在看了一眼泡面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傅寒深直接眼眶一热,连同泡面都舍不得买,这是她以前吃都不会吃的东西。 另外两人顺着视线自然也看到了,深吸一口气。 “走吧,等她回京城,再慢慢来。”陆景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自然明白他心中的不好受。 “她未必愿意跟我们回去。”厉华池皱了皱眉。 “总得试试。” 陆景云叹了口气,想了想这两天油盐不进的女人,也颇为伤脑筋。 傅寒深这几日明显有些恍惚,对两人的对话仿若只字未闻,眼神只会跟着女人的动作移动。 “走吧,她一会就过来了。”陆景云拍了拍傅寒深的肩膀,对方才将目光恋恋不舍地收回。 这幅深情的样子也不知道给谁看的,厉华池暗自腹诽。 傅寒深不对劲,这一点两人自然能感觉到。 或者说,从三人踏入这个城市以后,很多事情,就开始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挨让一让,让一让,让我把行李放好。” “让什么没看前头都是人吗?” “惹这个车厢是没有打扰吗有股味道?” “绿皮火车都是这样的啦~嫌脏嫌挤就去坐你的飞机动车啦~” 随即一阵哄堂大笑。 凌雪玫推着行李箱挤在人堆里寻找着自己的座位,幸好是深秋,没有可怕的汗臭味。 “我草谁摸老娘的屁股!” “大家注意保管好自己的财务与人生安全。”不断地有乘务员高声提示。 三人运气很好,买到了同车厢的座位,看着这吵哄哄地车厢,眉头紧锁,目光却一直锁定在前方瘦弱女人的。 看着她在人群中被推搡,艰难的移动着,都难免有些心疼。 他们没有到过这种地方,她又何尝不是? 终于,在列车快要启动之时,车厢内的众人才终于找到了各自的位置坐下。 此时已经是深夜,要经过漫长的18个小时他们才能到达目的地。 深秋的夜,凌雪玫还是穿着那身短袖白T桖牛仔裤,坐在角落里,身边坐着一对中年夫妻。 就在大家昏昏欲睡之时,一道尖锐的女声划破了寂静。 “你干什么摸我?” 是凌雪玫的声音。 傅寒深立马从假寐的状态醒了过来,猛地站直身体,朝她的方向望去。 “谁摸你了?有谁看到了吗?大半夜的不睡觉说人家摸你?”一道男声粗声粗气的反驳道。 “就是?有监控吗?说我老公摸你?就算摸了又怎么?大冷天的穿这么少,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又有一道女人的声音响起。 “你们?”凌雪玫一时语塞。 那个中年女人却不依不饶。 “你看起来这么寒酸,谁知道是不是看我们有钱想讹我们的?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想些歪门邪道想麻雀变凤凰。” “你们!”凌雪玫已经气得小脸通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道不道歉?说话要凭证据的!”女人继续大声嚷嚷。 甚至还想越过一旁得意洋洋看戏的中年男人要过来对她动手动脚。 车厢里已经有不少人站了起来,却都在看热闹,三人也早已被惊醒,站在人群中并不突兀。傅寒深想要冲上前去帮忙,却被陆景云死死地拉住了。 他们就这样看着女人低着头不说话,手指却紧紧地攥在一起,孤立无援。 就在一个中年女人要动手之时,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拽住了她,甚至把她甩出去半米远。 52.10.20 突然,人群中一个精壮的汉子看不下去了,走了出来,制止了中年女人的撒泼行为,“你别理他们,你和我换个位置吧。”还冲着凌雪玫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诶,那谢谢您了。” 凌雪玫也不想纠缠下去,冲他感激的一笑,接受了他的好意。 火车还有十几个小时才到,跟着两个人坐一起太恶心了。 那个中年女人明显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中年男人制止住了,深秋的夜,汉子身上只有一件军绿色的背心,向外露出结实的腱子肉,长相普通,却浑身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 凌雪玫伸手去想要去取下放在头顶的行李箱,却不想直接被精壮汉子直接提了下来。 “谢谢。” 她对他笑了笑,汉子居然有些脸红,只不过天太黑他的皮肤又黝黑,不太明显,却被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三人清晰捕捉了,都沉下了脸。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就这样,凌雪玫和汉子换了位置,坐到了更前面位置上,相安无事的一夜过去了。 下车前她还特意与汉子再次道谢,完全无视了一旁狠狠瞪着她的中年夫妇,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种预感,他们还会再见的。 三人一路尾随她,看见她下了地铁后在JA区一家破旧的旅馆前停了下来。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有些怀疑的看向彼此。 “任时然留的房子?” “不可能吧..” “那她不回家来这里做什么?” 三人交谈间,凌雪玫已经出来了,手里只剩下那个破包,行李箱已经不见了。 这下三人才确定,她是住在这里。 可是为什么? 疑惑在三人心头萦绕。 “爸妈,我回来了。” 没走多远,凌雪玫就在一个小推车前停下,一把抱住了正在揉面的女人,还对着正在烙饼的男人笑了笑。 “诶玫玫回来了啊,妈看看,都瘦了。”女人用桌上的抹布擦了擦手,这才看向了一年未见的女儿。 男人也转过头来一脸激动地看着自己的宝贝闺女,连连点头,还不忘把锅里的煎饼翻了个面。 凌雪玫看着短短时间内母亲粗糙的双手和父亲不到60却已两鬓斑白,心里难过地不行。 都是因为她,她们家才会这样子,凌雪玫默默擦着眼泪。 凌母看见女儿哭了自然也不好受,趁着人少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擦干净手跟凌父说了声就拉着凌雪玫走到一旁想要安慰她。 凌父也想好好安慰自己的小公主,奈何摊子还有客人在等着,他也是现在才明白“我抱起砖头就没法抱你,放下砖头就没法养你”这句话中的真正无奈。 “没事儿妈,我就是太久没见你们了太激动了。”凌雪玫擦着眼泪,却好似怎么都擦不完。 三人就站在转弯处看着,心里也十分难受。 “凌伯伯、凌伯母为什么会这样?”陆景云看向了厉华池,再结合厉华池那天在包厢里说的话,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却有些难以置信。 “你都猜到了还问什么?”厉华池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意思?”傅寒深皱着眉头看向他。 厉华池直接极其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不理会自欺欺人地二人,继续转头关注着煎饼摊的动向。 却见母女两没说多久话,凌雪玫就自己一个人往回走,还笑中带泪的与父母告别,手里还拿着个凌父刚做好的煎饼。 他们来不及多想,立马跟了上去。 凌雪玫沉浸在自责的情绪中,一小口一小口吃着父亲给自己做的煎饼,一边流着眼泪往旅馆走,没过多久就上了楼。 三人也想跟上去,却被前台拦住,“先生,你们几位好像不是我们这的客人?” 前台抬眼看了看三人的着装,狐疑的说道。 “刚才那个是我们...朋友,我们过来看看她。”陆景云解释道。 “很抱歉哦,那位客人刚才并没有说她有三位男性访客...所以你们不能上去。” 旅馆虽然又小又破,但是这方面确实做的不错。 陆景云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前台,阻止了想要在说什么的厉华池,“我们开间房吧,这样就能上去了吧。” 身后二人也眼前一亮。 前台迟疑地点点头,客人上门总不能赶人走。 三人就在这破烂的小旅馆里登记付钱准备上楼。 “你们真的是那位小姐姐的朋友啊?”前台看三人不是捣乱的,这才开了口。 “是的,她住那一层啊?能不能把我们安排在她那一楼?” 厉华池立马打蛇随棍上。 “诶,可以,就在2楼。”但是前台留了个心眼,没有告诉他们房号。 但是三人刚才在外就观察到了哪间房有动静,这点事情难不倒他们,道了谢后立马上了楼。 看都没看自己的房间,直接顺着脑中的记忆对上了刚才窗帘浮动的那间房,敲响了房门。 “是妈妈么?”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脚步声。 三人的心同时一紧。 PS.糙汉X落魄大小姐文学.avi 55. 53.10.21 门外无人回应,凌雪玫在门口笑了笑。 “来得真快呀。” 她已经猜到了门外的是谁。 直接开了门。 “怎么来的这么快啊?”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了壳,小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冷了下来。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女人冷着一张脸问道。 “我们不放心你一个人回来,就想送你回家。”陆景云温和的笑了笑,一点都不在意女人的冷脸。 “那你们也看到了,可以走了吧?”她开始下逐客令。 陆景云刚想说些什么,楼梯处就传来了说话声。 “您往2楼直走第一间就是了,您女儿住在哪。”是前台的声音。 凌母来了! 凌雪玫看着眼前三个高大的男人,顿时慌了。 “你们快走,不能让我妈妈看到你们。” 厉华池却灵机一动,“这里就这么点地方,我们能走去哪啊?楼上也上不去,现在走向楼梯会遇到的。” 旅馆这层楼通道都是直的,确实藏不了人,楼上是健身房,现在大门紧锁。 “伯母要上来了,你让我们进去躲躲好么?” 陆景云也秒懂厉华池的意思,接口道。 “那..那你们去厕所吧。” 凌雪玫咬着下唇,还是侧身让出了位置,自己走去楼梯口迎接母亲,凌母已经结束了与前台的对话,开始上楼了。 “妈~” “您怎么过来的这么快?”她拉住凌母的手,撒着娇。 “我揉好了一些面团,给你爸爸放好,我就过来了。” 凌母也抓着女儿手不放。 两人说着说着就进了门。 凌母打量着房间,皱了皱眉,“住这里到底是委屈你了,只是家里现在你也知道,你的房间收拾出来给爷爷养病了,你奶奶身体也不好,夜里一咳嗽就把你爷爷惊醒。” “爷爷好些了么?奶奶去看过大夫么?我没事儿,又不常回来住,空着也是空着。”凌雪玫关切的问道,对自己的房间被占用浑不在意。 凌母拉着她在床上坐下,“有你打回来的钱,到底能做乐那个手术,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奶奶去看过了,老年人老毛病,外公外婆也很惦记你,去年春节你说加班没能回家,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凌母关切地看着女儿。 “补去年加班的假,让我回来探亲的。您和爸爸都还好么?”凌雪玫摸着母亲不似以往光洁白嫩的手掌,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哽咽着说道。 “都好,摊子生意都还不错,一天我跟你爸爸能有个3、500的收入,不需要交房租、店租,也还好,就是有时候要躲城管。”凌母的话,丝毫让人想象不到在2年前她还是京城最顶级的贵太太。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家里。”她自责地说道。 躲在狭小的卫生间里的三人一直竖着耳朵听屋外的动静,听着母女两的对话,听到凌雪玫自责地话更是心里一揪。 “傻孩子,家里从来没怪过你,我们家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家业就算以后也是要到你手里的,再说了,是我们家自己养出来的白眼狼,和你有什么关系?”凌母慈爱地摸着女儿的头,眼底是真的没有任何怨气。 却更令凌雪玫难过了。 从家里出事到今天,不管是老人还是父母,都从未对她有过任何怨言。 是她自己觉得无颜面对父母家人,才离开S市。 “现在家里也好了,你在G市一个月也有3、4w吧?公司有给你交五险一金吗?我让你寄一半回来你就每个月给我打2W,其实日常家里用不了这么多的,爷爷的病是突发情况,医保报销了也还要10W,实在是没办法。你可以自己留着点,G市房租也不便宜,你人际交往、应酬不也得花钱吗?买身新衣服再找个男朋友,谈恋爱也要花钱的。”凌母絮絮叨叨地说着,是每个母亲都常有的状态。 “嗯。”凌雪玫低低地应着。 “公司有宿舍饭堂,吃饭住宿不要钱。” 厕所里挤着的三人却心里难受极了,她什么都没告诉家里,自己背下了所有。 “那你自己也存点,爸妈每个月摊子能挣不少,今年争取把欠的10W还上。要是公司里或者生活上能遇到不错的男孩子,也可以试着交往下,你也24岁了,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生了你了。” “嗯。”凌雪玫依旧应承着。 “虽然咱们家现在是穷,但是你可以先交往看看,家境、相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好、对你好。要是真的合适,你们先租几年房子,看看双方父母能不能给你们婚后给你们凑个单间的首付出来。或者男方要是实在不愿意,就把咱们家现在这套买了,买两套,你们小夫妻住,我们再换一套小一点的。” “这也是你外公外婆的意思。”凌母看着凌雪玫想要拒绝,马上说道。 “嗯。”凌雪玫应下了。 54. “本来上个月小区里的邻居,看我们家这么困难,就给介绍了一门亲事。也是我们小区的,40多岁离婚带着三个孩子,在郊外有个小食品加工厂,物质条件很好,但是没念过什么书,想找个全职太太给他照顾孩子。他那三个孩子我看过,在小区里没人管,像三个猴儿每天脏兮兮的在外面玩。我就拒绝了,咱们家现在虽然穷,但是还不至于要卖女儿的地步,再说了,这哪是结婚?这是过去给人当保姆,后妈都不好当的。还好你那10W块钱打的及时。唉,你要好好谢谢人家,能在这时候借钱的,都是恩人。” 凌母感叹地说道。 “好。”凌雪玫还是什么都没说。 厕所里三个人眼睛都红了。 厉华池更是被“恩人”那两个字羞得抬不起头。 她那时候已经山穷水尽了,10W块钱真的就是救命钱,尽管救得不是自己的命。 开始想起女人说的那句话,“廉耻并不廉,许多人维持它不起。” 这句话他们当然知道,想来那个时候的女人,怕是早已因为钱,放下了维持20多年的廉耻吧? “对了。”凌母的语气开始变得迟疑。 “你爸爸以前在资助过的一个大学生,去年刚毕业,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找上门了,他在上海硕士毕业了,也了解了我们家的情况,说以前在来家里拜访的时候见过你一面,当时就念念不忘,只是当时觉得配不上一直没敢提。现在他毕业了也有稳定的工作,留在上海,他家里也没什么钱,上次来说可以入赘,你们要是结婚了孩子可以姓凌,逢年过节他都留在上海和你一起过。你要是有意向,明天或者后天可以见个面,或者你们加个微信聊一聊?” 现在就配得上了吗? 卫生间里的三个人听闻都有些不屑。 却听女人沉默了一会,低低应了一声。 他们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还有个,是你爷爷的老部下带过的兵,家里没什么钱,是个孤儿,前两年因为人太耿直,得罪了人,提前退伍了。但是人很好,听那意思入不入赘的无所谓,也不嫌弃咱家穷,就是年纪有点大,30好几了,准备来上海当保安。但是会做饭、会做家务,虽然比不得那个学生,但是生活上可以照顾你。” 凌母的语气有些纠结,一方面希望女儿能找个物质好点的,一方面又希望她能找个能照顾好她的。 “那就都见见吧?”凌雪玫笑了笑,倒也没有反对。 凌母看着凌雪玫同意了,心里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们的女儿长大了,用她最不希望的方式。 “下午收了摊,你跟我们回去看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吧?你爸爸学会做饭了,到时候你尝尝。” 凌母感叹的说道。 饶是她也没想过,自己的老公有一天会下厨。 “应该的,下午我买点水果回去吧。”凌雪玫应道。 “不用买那些了,回自己家哪用卖这个。” 凌母嗔道,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母女连心,她哪能不知女儿的心结,只是有的话多说无益,终究要靠自己想清楚。 凌母走了,还制止了凌雪玫把她送下楼的想法,告诉她好好休息,晚上回家吃饭。 厕所的门被人在外面打开了,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凌雪玫面无表情地脸,和明显哭过的泛红眼眶。 “你们过几分钟在离开吧,我妈还没走远。” 女人轻声说,却是下达逐客令。 三个大男人挤在狭小的厕所里,连手都伸不直,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你明天真的要去相亲啊?”厉华池干巴巴的问了一句。 “嗯。”女人点了点头,没有一丝扭捏。 “可是那些人条件听起来这么差。”配不上你。 一向能说会道的陆景云也有些卡壳。 “挺好的,老实过日子就可以了。”女人却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 “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谢谢。” 女人转身就拉开被子躺在了床上,也不看他们。 人家有去哪的自由,她管不着也没法管,那就无视好了。 几人就在火车上假寐了几个小时,此时精神状态都很差,看女人状态也很不好,在陆景云的示意下三人还是退出来房间。 傅寒深在关门时,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似乎已经陷入沉睡的女人。 “现在怎么办?” 厉华池一想到女人答应去什么劳什子相亲,还是两场就心烦。 “先找个地方买身衣服吧再回来休息吧。” 陆景云揉了揉额头,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衬衫,和身旁同样精神萎靡、模样有些憔悴的兄弟,叹了口气。 55.10.22 “这里环境好差。”买了衣服回到旅馆的傅寒深看着天花板斑驳墙壁皱了皱眉。 陆景云也想起刚才挤在那间厕所里的画面。 墙体泛黄,便器甚至是蹲坑,还时不时有水冲上来的声音,洗手台旁甚至还有各种不知名的虫子在飞。 只有厉华池神色平静,“挺好的。” 两人一起看向了他。 “我还以为她打算睡大街呢,这里比她在G市租的房子好多了。” 厉华池抽了抽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狭小的屋内气氛变得沉默,良久才有人打破平静。 “她在G市,住的很差吗?”是陆景云的声音,但是一同看向他的还有傅寒深。 厉华池没有说话,一直保存在他手机里的那张破旧筒子楼照片终于派上了用场,打开三人小群然后发了上去。 “她住在G市环境最差、治安最乱的城中村里。整个房间估计都没有15平,单间就带了个小厕所,每天爬上爬下的。舍不得装热水器,洗了一年多的冷水澡。每天不是吃青菜酱油煮面就是青菜水煮豆腐,一顿饭一块钱,连滴油都舍不得放。床单和被褥都是房东太太看她可怜把上一任租客留下的给她用的,大冬天的就盖一张空调被洗冷水澡过冬,身体真好,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她这么能忍。” 厉华池躺在旅馆那张一米五的小床上,宽厚的大掌盖住泛红的眼睛,殊不知有些沙哑的嗓音却早已出卖了他。 房间内其余的两人都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 “隔壁屋的女人过得比她好些,退房那天还走过来和她告别,希望她走别上和她一样的路。” “什么路?” 尽管已经猜到了什么,但傅寒深还是忍不住地发问。 “隔壁屋的女人是做皮肉生意的,这是后来房东太太上来的时候我才知道的,尽管在那之前就早有猜测。” “跟她住同一层的两个女人都是做皮肉生意的,也就是那个赵姐。” “我甚至都不敢想如果我晚点遇到她,会是什么样的?”厉华池的话却令两人下意识地逃避,他却也没有在意,继续说道。 “包括她去东G,那些合伙做生意的女人也都是从良的。” “你们猜为什么会有个女人带着孩子跟她们一起住?” 厉华池问,却没有人吭声。 所有人的答案都了然于胸。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她也不傻,还知道收了人家2W块钱去把孩子打了,万一那晚那个男人不是我,她傻乎乎地把孩子生下来了该怎么活?” 他自嘲出声,声音却已经哽咽。 “够了,不要说了。” 傅寒深打断他的话。 厉华池却不理会他,继续说道。 “我的孩子就值2W,她收了人家2W块钱就把孩子偷偷打了,甚至都没想过找过我。” “她不相信我们了。” “她眼里没有恨,也没有怨,她只是想放下一切,开始她所谓的新生活。” “我叫你不要再说了你听不懂吗?”傅寒深冷冷地说道。 “为什么不说?她宁愿去和40几岁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相亲,去伺候封建思想的婆婆,去和家里一穷二白的山里人认识,去跟个孤儿大头兵发展,她都不想跟我们,跟你傅寒深沾上半毛钱关系。” “你后悔了吗?”最后那句话很轻,却如同惊雷般在两人耳中响起。 突然,躺在床上的厉华池衣领被人提起,迎面就是一拳。 他吃痛的睁开双眼,看到的就是双眼赤红的傅寒深,再然后又是一拳。 .“草,打人不打脸,你都打第二次了。”厉华池舔了舔被打出血的口腔,也直接回了一拳,狭小的房间内两个长手长脚的大男人根本施展不开,还要担心动作太大惊扰到对面的女人。 陆景云淡淡地瞥了一眼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依然坐在旅馆提供的塑料椅子上,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好笑。 他后悔了吗? 应该吧。 只是有些不愿意承认罢了。 承认自己识人不清,承认自己鱼目混珠。 对于一路顺风顺水成长起来的天之骄子来说,确实有些困难。 他突然想起来,很小的孩提时代,还是个孩子的凌雪玫送了他一本原文版的《小王子》,时间太久了,他有些不记得具体的情节了。 只记得小仙童叫小王子,自己一个人居住在荒芜的星球,只有一朵玫瑰陪着他。 有一天他发现了玫瑰的贪慕虚荣,决定开启一个人的星际旅行。 临别时,她天真地露出了她的刺,随后又装作不耐烦的让他快点离开。 58. 56.10.23 玫瑰害怕小王子看到她哭。 她是一朵非常骄傲的花。 他陆景云也离开了他的玫瑰, 想起那日,他的玫瑰也笑着对他说,“祝你幸福。” 大概那年都太青涩,不懂什么叫爱,误以为只是兄妹情而不是爱,看见了新鲜的面孔才会有了新的追求吧。 他想起来,那时候,他们执意要与白梦雪纠缠,玫玫也只是威胁他们“如果再与白梦雪厮混就再也不理他们了。” 小王子的玫瑰花骄傲而脆弱,所以催促他离开。 陆景云的玫瑰又何尝不是呢?害怕自己哭闹无果他们也会执意离开,于是用高傲的口吻威胁他们。 再次相见时,也只是笑着祝他们幸福,自己独自离开。 他看着斑驳的天花板,甚至能看到角落里正在结网的蛛丝。 开始思考那个故事的结局。 小王子后来去到了地球,在意识到自己星球上的玫瑰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后,他驯养了狐狸。 狐狸告诉他,“实质性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到的。” 陆景云没有理会身旁依旧还在混战的两人,而是眼睛看向了门口,仿佛可以穿过门看到他的玫瑰。 很多年后,他还记得故事的结局。“小王子回到了星球,猴面包树已经侵蚀了整个星球,玻璃罩里的玫瑰花也早已凋谢。” 他忽然就遍体身寒。 小王子最后找到的是凋零的玫瑰。 那他呢? 如果不是这次华池的偶遇,等他忆起他的玫瑰时,是不是也已经枯萎了... 思及此,他冷声对还打得你死我活的兄弟俩说,“你们可以接着打,打到她相亲恋爱,结婚生子。” 多年的兄弟,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傅寒深发的什么疯? 哦,也许更可笑,他陆景云是爱而不自知,他傅寒深是亲手把人推开的。 他没记错的话,傅母当年是属意玫玫当傅家儿媳妇的,连傅老和傅伯伯都默认的。 早些年隐约有流传高中毕业就订婚,后来傅寒深与白梦雪纠缠不清,凌家自觉丢不起这个人,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了,何必提这些口头之约,遂压下了这些传言。 傅寒深恨恨地瞪了一眼厉华池,两张俊脸上都挂了彩。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想笑,3人未成年时都是三好学生,自持身份,从来不屑于动手动脚,到了20多岁的时候,动手的次数比以往20年都要多。 “打架能解决问题吗?你们今年五岁?” 陆景云再次嘲讽出声。 其实他也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也有些失控,只是从小的教育令他尚能克制住自己。 “那你说怎么办?”厉华池火气也上来了,三天挨两顿揍,女人还看都不看他一眼,谁火气不大啊? “你们两个先冷静点,先坐下。”陆景云把房间里唯一的凳子放到床边,又指了指床铺示意二人坐下。 刚才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二人此刻冷静下来了,居然听话地又坐在了同一张床上。 “你先把你了解的情况说一下。”他看向了厉华池。 “说了有些人又受不住要打我怎么办?”二十多年兄弟还没发现有的人这么玻璃心。 旁边傅寒深冷冷地看着他,却没有再次动手。 “你说你的。” “我也不知道从哪说起。”厉华池摊了摊手,他是真的不知道从哪说起,反正怎么想心里都堵得慌。 “她的手是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要去会所工作?” 房间内,响起两道不同的声音,厉华池左顾右盼,一时也不知道该回答谁的。 “先说手吧。” 陆景云同样很关心这个问题。 厉华池组织了下言语。 “她最开始不是在会所工作的,她是被人逼得一步步走向堕落的。”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 “我回到北京自己调查的。” 陆景云闭了闭眼,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而傅寒深,混沌了几天的脑子,终于有了清醒的迹象。 “是她吧?”他哑声问。 “不是她,就是你们俩了,反正我没有授意过底下人这样做。”厉华池讽刺一笑,言语里的意思却很明显。 傅寒深想问为什么,却又想起那天包厢里女人的歇斯底里,那句“我要她家破人亡。”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答案早已了然于心。 PS.文案四句话对应四个人,这一章能感受到小陆是哪一句吗?原文我记得小王子也是送给小陆的? 57. “从每次试用期一满就被辞退,甚至还阻拦凌伯伯、凌伯母寻找新的工作。逼她离开S市,自己南下打工,到每次找到新工作就让人去捣乱。只能说,咱们都小瞧了这位枕边人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却要在岁月中无端消磨他人的意志,试图掌控别人的人生。”厉华池冷哼一声,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内涵什么。 “她的手是在餐厅拉琴下班以后被人拉近巷子里打伤的。” “连带着琴也一起砸坏了。” “其实也还好,应该庆幸那些人只是打伤她的手,砸坏她的琴,没有做更过分的事。” 嘴上说着还好,厉华池的眼眶却在不知不觉中红了。 两人心下皆是一沉... 更过分的事情,他们猜也能猜到。 “这就是她最后一份正经工作了,每一次试用期满都被辞退确实打击了她,虽然她没说。” “我问过她,那些证书、文凭去哪了,她说全都烧了。” 傅寒深已经低下了头,他不想被人看见他发红的双眼。 “至于为什么没治疗,她都猜到有人不想让她好过了,所以也就如了人家的愿,没有大力气治疗了,当然这是我猜的。她打听过医疗费,说要几十万,她就直接放弃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陆景云问道。 “那天我知道她要打胎,我就从B市飞了G市,没想到还是来不及了。”厉华池叹了口气。 “我就厚着脸皮跟她回到了出租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躲在房门后听到了她跟赵姐的话,知道了这样的日子她过了一整年。那个赵姐对她是真的很好,或许说,普通人更有情感吧。陪她去医院,知道她做了人流还特意炖了一只鸡。哦对了,那天她退租的时候,房东太太扣了别人的押金,唯独没有扣她的,大概是看她太穷了。确实,50块钱够她吃一个月了。” 厉华池絮絮叨叨地,其实没有回答正面陆景云的问题,反而是复述一遍在挖自己的心,同样的也顺带挖兄弟的心。 一起造的孽,凭什么他厉华池背负了所有? “走的时候,房东还给她介绍说楼下帮她换过灯泡的租客也喜欢她,没敢说。房东太太也想介绍自己家的远方侄子给她认识。条件还行,一个月有万把块钱收入。呵呵。” 厉华池笑了笑。 比哭还难看。 “在那之前,我让她陪我去吃饭,她说想吃海底捞,我们就过去了。就我给你打电话那天,生意还挺好的,老傅在商业投资上还是有一手的,排了好几百号。” 他冲傅寒深笑了笑,但是那笑容落在傅寒深眼里是那般刺眼。 “在那里她遇到了以前餐厅打工的经理,我听经理那意思就是,其实一直有人针对她。其实这事儿她自己也知道,只不过她认为是我们针对她。” 厉华池自嘲的笑了笑。 另外两人心下却是一沉。 “其实火锅她也没吃过,我问她为什么想来,她说在会所里听年轻的客人提起过,想来看看。还说以前从来不知道大学生可以打折,不然大学的时候就可以来吃了。” “她大学的时候王府井后门那家人均2W的海鲜火锅她都不屑吃,哪会因为打折去吃什么平价火锅?” 傅寒深忍不住插嘴道。 大学时虽然他们已经渐行渐远,但是校内她有什么动静他一清二楚,自然知道有个不长眼的傻逼富二代舞到她面前装阔要请她吃饭的事情。 “连10块钱的调料碟都不肯花,说点了虾滑人家会送一份酱油,她吃酱油就好了。” “她刚流产,你不应该带她去吃辣。”陆景云皱了皱眉。 “我哪知道这个?她自己更不知道了。”厉华池也叹了口气,又想起那日妇科医生说的,隐隐有些后怕。 “出来以后遇到一个乞讨的中年女人,她说什么都不让我给钱,说不要助长别人不劳而获的行为。还被中年女人骂了,一群人围着我们要道德绑架。” 厉华池想起来那夜还笑了笑。 “然后我们跑了出去,她才说她认识那个人,以前也在城中村附近活动。是个乞讨团伙,不要给他们钱。” “然后我送她回出租屋,被那伙人盯上了,他们跟了我们一路,她伸手给我挡了一下,疼得厉害,我拉着她去了医院,急诊科大夫看了片子才问她为什么不治疗的。” “她只会重重复复让人家给她开止痛药,问题是止痛药能解决什么?我知道她穷怕了,不想看病。” 男人叹了口气。 58.10.24 “治疗手要多少钱?”屋内经过良久的沉默后,傅寒深才开了口。 “她当时大概还是打听过得,跟我说要几十万,她没有钱,就不治了。” 房内再次变得安静。 这件事对于其他两个人来说,其实更为震撼。 那双手寄托的并不只是她的梦想,还有他们的梦想。 说好了要带着他们的梦想继续走下去呢? 深深吸了一口气,陆景云继续说道,“后来医生怎么说?” “急诊大夫说,建议第二天去专科看看。” “然后呢?专科大夫怎么说?”傅寒深迫不及待地问道。 厉华池看了他一眼,看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那个样子,到底没在说什么,继续说道。 “开了止痛药就回家了,地说她第二天要跟赵姐去东G,而且也没钱治,不影响生活就算了。” 说完也叹了一口气。 “怎么能这样算了?”傅寒深猛地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陆景云也皱紧了眉。 “那怎么办?她现在根本不听我们说的,油盐不进,让她花钱跟要她的命也没有区别。你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跟在你屁股后面听话地小尾巴吗?” “你不会替她出钱么?”傅寒深急了。 厉华池也忍不住了,翻了个白眼。“大哥?昨天那出你没看到啊?几百块的B超费都不要我给她出,打掉的还是我的孩子呢,我早跟她说过了让她跟我回北京我找301专家给她会诊,JST也可以,她就不肯,只会让医生开止痛药,说不影响生活就没事了。” “她的手医好了,可以继续拉琴,继续画画,做更多的事情。”傅寒深现在宛如一头蛮牛,根本停不进任何人说话。 “要我怎么跟你说啊?有人不让她拉琴、不让她画画,就想看她去当妓女去卖身,她之前不肯花钱医不是很正常吗?谁愿意自己好不容易医好了又被人恶意打断。” 厉华池也恼了。 傅寒深无力的坐在了床上,脑子跟个浆糊一样,完全没了往日里精英总裁的形象。 “后来你和她保证了不会有人在打扰她的生活了,她也不愿意医治吗?”陆景云轻声说道。 “是啊,她说生活不止风花雪月、诗和远方,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不能拉琴不能画画也没什么,她总能养活自己的。” 厉华池也叹了口气,不知为何,他总能想起那夜女人在他面前脱下衣服的场景,不知她下了多大的决心。 但是他更害怕,她会像那些人所说的,“这条路从来不可能回头。” 他真的害怕她从此堕落。 “先把她骗回北京吧。” 陆景云闭了闭眼。 他们仨都不可能在这里久留,把人带到眼皮子底下到底放心些。 “怎么骗?”厉华池诧异的看向他,却没有怀疑。 从小到大,陆景云看起来最人畜无害,只有他们这些人知道,他心眼子贼多。 傅寒深也抬起了头,仿佛久旱的旅人看到了绿洲。 陆景云理了理思路,才缓缓开口。 “她想赚更多的钱,我们应该告诉她,呆在这里没有用,说服她回到北京。不管是和凌伯伯凌伯母守着摊子还是回到东G考证一个月2 、3000,都没有用,不能改善她们家的生活条件。想要堂堂正正赚更多的钱,必须回到B市。” “而不是劝她回B市治疗手。她甚至已经开始抵触这些,潜意识的抗拒,怎么可能愿意跟你再次回到伤心之地。” 陆景云一阵见血的说出了症结。 又看了一眼听到“伤心之地”后垂下头的傅寒深,继续开口。 “回去之后我会调查清楚的。” 虽然心里早有了大致的判断,但是总要让自己的青春死个明白。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大概会和白梦雪说清楚。” 他闭了闭眼,还是说了出来。 厉华池能做出的决断,他也能。 无非是承认自己识人不清罢了。 没有人的人生可以一帆风顺,是他错了。 政客的感情不是天生就淡泊,但是他应该向他的爷爷和父辈们学习了。 到底是年少时期心智太单纯,这个错误他认,该补偿的人他会补偿,该断的关系也不必留着了。 “就这样吧,休息会吧,我再去开一间房。” 陆景云说完没有看一直低着头的傅寒深,每个人都需要自己做出决定,强迫是没有用的,哪怕是关系再好的兄弟。 何况,他相信他也已经早有决断了。 “我也去开间房休息了。” 又不是没钱或者有啥奇怪的癖好,那晚是因为特殊原因,现在还三个大男人挤一张床,厉华池想想都恶寒。 没有人回应,厉华池也不甚在意。 比起他和陆景云,现在床上装死那个确实才是受打击最大的。 61. 第二天早上。 凌雪玫的门一响,三人便也顶着前台奇异的目光跟了出去。 S市一家还算不错的咖啡厅,舒缓的音乐声在室内响起,现磨咖啡豆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甚至还有甜点烘焙的香气,每个卡座都做了私密设计,不单单间距,还有绿植遮挡。 这也方便了某三个偷偷摸摸跟着的人。 “您好。”凌雪玫进来十分钟后,才有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走了进来。 男人约莫27.8的年纪,身上穿了件西装,像是刚从公司出来那般。 “您好,我叫王子。我可以叫你玫玫么?” 凌雪玫还没有任何反应,她后面坐着的三人就先皱起了眉头。 上来就叫的这么亲密? “嗯,可以。”凌雪玫面露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 “玫玫,我从18岁那年在你家见到你就一见倾心了,从那以后都没有再喜欢过别的女孩子,连梦里都是你的样子。” 男人的语气突然开始变得激动。 “你能给我这次机会,我真的很开心,我现在没有什么钱,老家还有一个老母亲在种地,还有7、8个弟弟妹妹在读书。我考虑过,我们结婚以后可以先住在你们家的房子,或者你们家把那套房子卖了,那笔钱买两套小一些的住。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努力,10年,我保证10年可以让你在S市住上大房子。” 还未等凌雪玫回话,男人就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开始画起了大饼。 凌雪玫皱了皱眉,在男人口沫横飞说了20分钟后,终于打断了他。 “对不起,王子先生,我们家目前的经济条件不是很好,但是也没有打算卖房子,那套房子是我父母、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养老房,我宁愿住出租屋也不会动那套房子的。” 凌雪玫面无表情地说道。 “啊?”对方张了张嘴,这才继续说道,“可是S市房租一个月得6000,我每个月2W块钱,现在住单位、吃食堂,每个月寄18000回家,如果和你在一起,每个月我还得拿3000交房租,我的钱就不够了。” 凌雪玫算是看明白了,这是看上了她们家的房。 她站起身,向对方微微颔首,“那很抱歉了,是我配不上您,打扰了。” 随即起身离开,姿态优雅,背脊挺直,像极了以往那个拒绝了千万人的凌家大小姐。 男人一时哑然。 在她走后才踹了一脚桌子,“什么玩意?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呢?要不是还有套房,哪个男人看得上你?一家子老弱病残的。” 这是想吃绝户呢。 背后本来就听的火冒三丈的傅寒深和陆景云再确认女人已经走后就想要暴起揍人了,却被陆景云两只手一手拉住一个。 “别惹事,记下这个人,回去再处理,还是你们想现在去JC局呆一上午错过她的下午相亲?” 陆景云冷冷地说道,他也很生气,但是拳头只能让人疼,那是最低级的报复手段。 傅寒深拉开他的手,那张挂了彩的俊脸上阴霾遍布,本就清冷的气质变得更加冷漠,拿出手机拍下了男人的照片,找到了某个对话框发了过去。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下午。 一家寻常不过的奶茶店里,人声鼎沸。 “抱歉抱歉,来晚了,公司里有事。诶?怎么是你?” 凌雪玫刚坐下,一个精壮的汉子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很快就锁定了只有一个人的桌子。 汉子身上还是那件背心,大概是一路奔跑的缘故,古铜色的腱子肉上汗津津的,散发出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凌雪玫闻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件工字背心,站起身来轻轻笑了笑:“是你呀大哥,上次的事还没好好谢谢你。你想喝什么,我请你吧。” 她虽然很穷,但是不至于请恩人喝杯奶茶的钱都没有。 谁知汉子听后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相亲让女方来奶茶店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有还让女方买单的。” 汉子虽然为人耿直,但是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主儿,说什么也不肯。 她笑了笑,招呼汉子坐了下来。 “大哥是哪儿的人呢?我听妈妈说之前还当过兵?” 她对汉子有着天生的好感,或者说,落难以后,愿意对她伸出援手的人,她都心怀感激。 不远处的咖啡店里,三人看着两人坐下开始说说笑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尤其是看到汉子那身肌肉后,终于想起了他是谁。 60.10.25 “我是北方人,在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成年了就入了伍,没读过几年书,听说你是大学生来着。” 汉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门。 “是的,是大学生,但是大学习现在也不稀罕,工作也不好找。”凌雪玫叹了口气。 “那也好过我当保安啊!”汉子爽朗一笑,倒是对自己当保安这事儿并不自卑。 凌雪玫也笑了笑,似乎心情都好了许多。 “大哥在哪高就呀?” “在码头那边的仓库当个仓管,说是仓管其实也就是保安,但是包吃住,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的,也挺好。” 汉子说道一半突然打住,好像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啥的,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个啥,妹子你在哪工作呀?” 凌雪玫神色一暗,“我刚辞职呢,还没告诉家里,打算过两天看看。” 看看那三个人想做什么。 不同于早上的闹剧,汉子是个实诚人,能从言语中感受他并没有多少目的性,对于成家这件事很随缘,大概是一个人久了。 临别时,还是凌雪玫主动提出交换联系方式的。 汉子显然也有些惊喜,送凌雪玫离开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站在门口傻笑,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咖啡馆里三道可以杀死人的视线。 并没有在意身后三个小尾巴,径自回到煎饼摊帮父母打下手。 凌雪玫显然心情也很好,人总是希望自己能多个选择的。 如果没有人故意阻挠自己,她嫁个老实本分的,也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反正最好的她享受过了,最差的她也体验过了,人生不就是这样么? 反正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能拿回之前的一切就要尝试,拿不回她也认了。 回到宾馆她就洗了个澡,等着鱼儿上钩了。 “砰砰砰。” 门很快就被人敲响。 “谁呀?”她没有着急去开门。 门外沉寂了良久,久到她以为对方直接放弃了。 “玫玫,是景云哥哥。” 不知道说出这句话的陆景云是和感想,总之凌雪玫是雷德不行。 也不知道门外的人是有多大脸,才好意思继续说出这个称呼。 凌雪玫抽了抽嘴角,才继续开口,“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儿么?” “明天我们就要回北京了,也许以后都不会来打扰你了,可以谈谈么?”屋外,陆景云继续说道。 厉华池显然有些急了,却还是想着陆景云之前说的话,按捺了下来。 凌雪玫也挑了挑眉,男人的话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也想知道他接下来想做什么。 门外门内仿佛一场无声的拉锯,最终以门外的人取胜。 破旧的房门被打开,露出女人有些犹豫的小脸。 女人显然刚洗过澡,头发半干的状态散落,空气里还有廉价洗发水、沐浴露的味道,身上穿着酒店半旧不新的浴袍,里面还有一件夏天的睡裙,原本精致的小脸长时间营养不良,显的越发苍白,下巴尖尖的,一双大眼睛显得就更大了。 几天的奔波眼底下还有青黑一片,显得那般的易碎。 “有什么事么?”她趴在门边,露出半个身子探出头来。 “可以让我们进去说么?”陆景云移开了视线,喉结滚动了下, “好。”凌雪玫退后几步,让出了入口。 狭小的房间,三个高大的男人面前站着一个低着头紧张得绞着手的女人,说不出来的诡异。 “我们就要走了,以后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 陆景云看着面前瘦弱的女人,他想抱抱她,却知道现在不行,只得按捺住自己的心思,温声开口。 “诶,那祝你们一路顺风吧。” 女人想了想,抬起头温和的笑了笑。 眼里没有怨恨,没有别离的忧伤,也没有面对金钱权势的眷恋,她只希望他们早日离开她的世界。 虽然早已知晓,但是再经历、再确认一次,他们还是会很难过。 “还有么?” 像是不死心,又像是自虐般,傅寒深忍不住开口又问了一句。 “那就祝你们幸福吧。” 她看着他们,真诚的说道。 “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和我们回去么?”厉华池也忍不住,问出声。 女人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却摇了摇头。 “离开了就不想回去了。” 这句话一语双关。 61. 陆景云深吸了一口气,对上了女人有些疑惑地目光,“你坐好,我们谈谈。” 他拉过房间里唯一的红塑料凳子坐下,也不理会傻站着的兄弟二人,冲凌雪玫招了招手。 凌雪玫迟疑了下,还是坐在了床上。 “你想赚钱对么?”他问。 “嗯。” “那你跟我们回北京去,我们给你介绍工作。”陆景云诱惑到。 也不等女人回答,他继续说道,“北京收入高,你不是想考证吗?你可以白天上班,晚上去上夜校补习。” 他看着明显有些心动的女人,再接再厉。 “或者一边工作一边拉琴、画画。北京每个培训机构都在招人,你的水平一个月就算兼职几万都不是问题,你可以先把手治好了,钱欠着,一两年不就还清了吗?” 她低着头,手又拧在了一起,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紧张就养成的习惯。 “我..我没有文凭,找不到什么好工作的。北京的房价太高了,我付不起房租。”她嗫嚅道。 语气里透露着对自己的不自信与经济上的无能为力。 看这三人心中一痛。 A大最耀眼夺目的玫瑰,多少人心目中的女神,此时此刻却自卑的说自己找不到好工作。 “没事,你有档案,我让人给你补办文凭就行。”这些对于陆景云来说,只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华池在东4环有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公寓,你还记得吗?一直空着的,也没租出去,你要是愿意回B市,就暂时住那里好么?” 陆景云继续说道,用眼神制止了想问自己哪有这么小房子的厉华池。 厉华池秒懂,房子,回去再买都行。 凌雪玫有些心动,又有些茫然。抬起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我不记得了。一个月租金多少呀?”她小声地问道。 厉华池心里一喜,就想说不要租金,被陆景云死死地按住了。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那附近我打听过,2500一个月,你要是住给他2000就好了,也不收你押金。” 某人循循善诱道。 “不、不收押金怎么好意思?” 女人有些纠结,却开始松动。 “没关系,我也不怕你跑了,房里家电都有些,剩下就要你自己添了。”厉华池秒懂,接口道。 女人没有在说话。 “傅氏在扩招,你恢复文凭了可以过来面试,就是可能要从基层做起了。” 傅寒深见她有意向回京,像是终于回魂回智那般,抢在2人之前开口。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凌雪玫迟疑地点了点头,“一个月能有多少钱呀?” “3W。”傅寒深不假思索的说道。 “实习期2W。” 似乎是觉得有些夸张,他马上改口。 凌雪玫更心动了,她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几个男人已经出来一周了,就算还有耐心,他们身上的担子也不容许他们离开这么久。 只不过,姿态还是得拿捏下。 “我真的可以么?”女人轻声地呢喃,似乎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人。 傅寒深鼻子一酸,用无比坚定地语气说道,“你行的,总要试试不是么?”像以往她鼓励自己无数次那样鼓励她。 凌雪玫显然也像是被这句话触动到了,纤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眨了眨。 “那...那就试试吧,试用期真的就给2W么?”她又有些不敢置信。 “嗯。”傅寒深肯定的点了点头,实际上他们公司给实习生的就是这么多钱,毕竟人才是核心第一竞争力,薪资是人才选择工作的重要考量。 能进入他们公司实习的,多少也算是行业内的佼佼者了。 又绞了绞手指,她的目光扫视三人,带有一丝对未来的不确定、以及对三人的怀疑,但是最后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三人还来不及的因为女人不信任的目光而神伤,就因为她的点头同意而欣喜若狂。 “那...我们今晚就走?”厉华池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他们几个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 女人又迟疑地点点头,“今晚就可以住进去吗?” “可以。”陆景云斩钉截铁地语气说道。 不行也得行。 “那个...”女人又犹豫起来,直接把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 “手就先不治了吧,等我安定下来再说。”三人如释重负,行吧,先不治就不治,只要肯跟他们回去,什么都好说。 “但是入职面试需要体检,这是流程,你也不能例外。” 傅寒深突然说道,他需要迫切知道女人的身体情况。 苍白的脸色,尖尖的下巴,T桖下若隐若现的肋骨,都在证明她的身体并不好。 更不用说还有内里看不见的隐患。 想到她给厉华池打过一个孩子,还伤了身子,傅寒深就咬紧了后槽牙。 64. 夜晚,PD机场。 “东西都带齐了么?”陆景云低头问正在查看证件的女人。 “嗯。”女人低低地应了声。 回去的时候坐得也是民航,下午就订好了机票,凌雪玫没有告诉家里自己要去哪,只说要回去工作了。 凌母虽然有些难过孩子才回来两天就要走,但是也明白这就是生活,叮嘱她几句就去忙明天的事儿了,也没问相亲的事情。 她相信女儿的判断,从小身边围绕的都是天之骄子,眼光高很正常,大不了就不嫁了,他们家就这么一个闺女儿,又落败了,自然也不需要在意世俗的眼光了。 这一点他们全家倒是都很想得开。 “您好,女士,您需要毛巾和饮品么?” 头等舱内,笑容甜美的空姐微笑的看着凌雪玫,尤其是看到她与头等舱格格不入地衣服,但却毫无异样的神情。 “我需要毛巾喝一杯白开水,谢谢您。”凌雪玫也礼貌的笑了笑。 “好的,您稍等。”空姐躬身退下了,不多时便把东西送了上来。 凌雪玫把头看向窗外,灯火通明,这个她短暂居住过的城市,不弱于B市的繁华。 她相信,不久后,她的父母家人,也会和她一样,离开这里,回到B市。 老人年纪大了,哪会不想落叶归根呢? 她要加油了。 没有理会右方和后方的三道灼灼目光,凌雪玫合上了眼。 “23层,空气很好,这里的安保也很好,24小时有人巡逻值班,有事可以直接拨打值班室电话。” “热水器、洗衣机、微波炉、冰箱、电磁炉都是配好的,其他的还需要什么你自己添。” “房间里有衣柜和梳妆台,还有床,床单都是新的。”厉华池从助理手里接过钥匙,打开门,跟凌雪玫介绍的刚下飞机,来接三人的专车早已在机场等候多时了。 陆景云口中说好的房子,下午厉华池就安排人找好甚至手续都办好了。 资料是他在飞机上看的,有钱能使鬼拉磨,何况就买个小房子。 60平,一室一厅一卫,还带了个小厨房和小阳台。 说小也不小了,毕竟在B市这样的地方很多四五口之家也就是挤在这么小的房子里一起生活。 但是跟在身后的傅寒深却眉头紧皱,显然对这里很不满意,但是却看到一旁的陆景云冲他摇了摇头,到底什么都没说。 “你喜欢这里吗?”厉华池说的口干舌燥,不禁低头看向了一直不说话的女人。 “这里,真的只要2000一个月吗?”女人有些不敢置信的声音响起。 却问的厉华池鼻头一酸。 她考虑的不是喜不喜欢,是自己住不住得起。 就像她去相亲,考虑的也从来不是喜不喜欢对方,而是自己配不配得上。 “嗯,还不收你押金,你住这里好不好?” 他压下内心的情绪,轻声问她。 “好。”她有些迟疑,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房租,可以等我找到工作再给你吗?我身上没有钱了。”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看的三人难过极了。 “好。你发工资记得交房租。” 厉华池轻声说道,他知道他不收她就不住。 她骨子里的倔强,其实从未变过。 果然,女人听了他的话抬起了头,眼睛亮了亮,“好呀。” “那你好好工作,我等着收你的房租。”厉华池忍不住想要拍拍她的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缩回手。 “那你现在有钱吃饭吗?”傅寒深还是没忍住问出声。 “诶?” 女人明显愣了愣。 “他是怕你身上没有钱,所以问你有没有钱吃饭。”陆景云怕女人多想,连忙说道。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行李箱。“我有面条,不用花钱吃饭的。” 厉华池扬了扬头,不想让人看到他发红的眼眶,所幸女人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 “我饿了,今天也没吃东西,可以吃你点面条吗?”他轻声问她。 又补充道,“我和你吃,不用管他们。” 全然不管另外两人听到这句话时直接黑了的脸。 女人的手指又开始绞了起来,抬头看了看三人,又不说话,良久才说道,“那...那我请你们吃面条吧,但是我煮的也不好吃..” “没事,饿了都不挑。”陆景云连忙说道。 “那...那好吧。”凌雪玫点了点头。 “但是我只有面条和酱油了,油吃完了。”她说谎了。 厉华池也不揭穿她从来就没有油的谎话,只是笑了笑,“没事,你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辛苦你了。” 女人脸有些红,摆了摆手,“没事,一碗面而已,你们还请我坐飞机了呢。” 陆景云看她这幅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想着来日方长,不能操之过急,也就没有在说什么。 63.10.27 “里面有电磁炉,有新的锅和碗,需要我帮忙么?”厉华池跃跃欲试。 女人却摇了摇头,把行李箱放进了房间里,听到她摸摸索索的声音,就见她拿出来两包面条,一包吃了大半,一包还是没拆封的。 “那...那你们先坐会,我去煮面。” 她看着一直站着的三个高大男人,笑了笑。 厨房不大,装了两扇透明的推拉门,能看到女人在里面熟练的动作,其实就是水烧开,把面煮熟,放酱油罢了。 但是对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姐少爷们来说,确实也是件很少做的事情。 见到女人开始关火夹面条,傅寒深和厉华池都同时动了,打算进厨房去把面端出来。 “不用不用,我们来,你出去吧,小心烫。” 等到女人把面都捞出来,他们两个争先恐后的端起了面,“诶,小心烫。”女人的话音未落,傅寒深就被烫了一下下意识的松开碗。 “我来吧。”凌雪玫拿过一个大碟子,把面碗放进碟子里,端到了饭桌上。 陆景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那个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孩会在深夜围着围裙替他煮一碗面。 凌雪玫放下手里的面,正欲转身继续去端面,却被陆景云拦住了,“你别去了,他们自己会端。” 她回头一看,果然,他们已经有样学样的用碟子端着面碗出来了。 “你的你自己去端。” 厉华池听到了他的话,没好气的说道。 就你跟个大爷似的。 陆景云只是笑了笑,也走进了厨房,还给每个人拿了一双筷子。 “吃吧,不用等。”陆景云把筷子递给几人,看着碗里那碗酱油煮面,想着女人吃这样的东西一吃就是一年,心里叹了口气。 女人显然也有些饿,刚才的飞机餐她没吃几口。 此时已经拿起了筷子开始小口小口的吃起了面条,行为举止优雅,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人。 只是看着这碗毫无食欲的面条,以及现在他们复杂的心情,确实难以下咽。 只有厉华池率先陪着女人吃了起来。 两人随后也拿起了筷子,傅寒深刚吃一口眼眶就红了,寡淡、只有咸味,他低着头眼里含泪吃完了一整碗在往常的他眼中如同猪食一般的东西。 陆景云也同样好不到哪去。 他抬头时不时看看吃的很认真的女人,时不时吃两口碗里很难吃的面,他突然不想等了,他不想再让女人过这样的日子。 听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碗我来收拾就好了,很晚了,你们回去吧。” 见三人都吃完了碗里的面,凌雪玫起身开始逐客。 “好,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我过来接你去补证书。”陆景云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笑着说。 这种事无非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是有机会和女人独处,他为什么要放过? “有事情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你记得吗?”厉华池低头问她。 女人摇头又点头。 厉华池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她记得。 “那你补好了文凭记得来公司面试。”傅寒深也低头看着她。 “我..我到时候自己投简历。”女人小声说道。 “那要等很久,我带你过去,你从最底层的做起,一样的。”傅寒深说道。 女人绞着手,良久才说了一句,“那样不好,对别人不公平。” 三人同时默然,都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 “那好,那你记得早点投简历。” 傅寒深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心里想的却是,一定要让人事留意最近的招牌动态,直接把她录取。 “嗯。拜拜。”她站在门口,冲他们挥了挥手。 三人心底同时舒了口气,一周了,她终于愿意和他们说“再见”了。 第二天一早,饶是沉稳多年的陆家长子嫡孙还是没忍住自己兴奋地内心,一向温和的他拒绝了女人要搭地铁去A大与他汇合的提议,一大早就开了一辆大奔在楼下等候,怕女人不认得他的车还特意下了车等候。 实际上凌雪玫早就在楼下看到了那台车型低调车牌却高调到不行的车子? 废话,BA五个6的车牌谁见了不多看几眼呢? 然而,事实证明,不管你是五个8还是五个6,在早高峰面前,该堵的还是得堵,除非你能开飞机上班。 然而现在的陆家显然也还不能让陆大少这么做,所以只能一起被堵。 但是今天的陆景云显然被堵得也很开心,因为那就意味着,他又可以多和女人独处一会儿了。 他昨晚甚至打了一夜的腹稿,想着今日的说辞。 比他年初升职作报告时候的认真只多不少。 真像个恋爱脑,他睡前这般自嘲。 64.10.29 “吃早饭了么?”他轻声问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 B市深秋的早晨,那不是一般的干冷,女人却只穿着一件薄外套,里面还有是那件洗得发白的T桖牛仔裤。 陆景云在看到她下来时就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但是想到女人那不愿接受别人帮助的、或者说不愿接受他们帮助的性子,他便没有说什么。 只是想着要不要提醒下傅寒深,傅氏今年冬季的工装可以早点发了。 “吃了。”就在他以为女人不会回答时,一直看向窗外的她突然开口。 陆景云笑了笑,“又是吃的面条?” “嗯。”她身上还有98块钱,出门前凌母要给她钱,被她拒绝了。 她大概是B市最穷的人了吧?她望着窗外已经开始凋零的落叶想到。 “面条你在哪买的?还挺好吃的。”陆景云试探道。 “诶?在G市一家超市里,那天打折,一块钱一包,我买了一箱。”女人笑了笑,没有为自己的贫困自卑,不偷不抢养活自己,不丢人。 “嗯。”陆景云应了声,听不出情绪。 “那我们吃了你一包,你还有吃吗?” 他又问。 “嗯。”她迟疑了片刻,才说道。 事实上,那是最后一包了,但是她不会说。 “昨晚你请我吃面了,今天我请你吃饭吧?”陆景云突然笑了笑,语气里却是不容拒绝。 绕了一圈,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不用的,一碗面而已。”凌雪玫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们不吃它也要过期的。” 虽然过期她也会吃完的。 她不说,但车内的两人都知道。 “吃你以前爱吃的淮扬菜还是川菜?”陆景云没有理会她的推辞,直接问她。 “你不在的这两年,城里还是新开的几家不错的菜馆的,你有空我带你去尝尝。” 你有空,不是我有空。 陆大少的姿态算是极低了。 “不用了,我现在不能吃辣了,上次吃了肚子疼。”女人笑了笑。 “要不吃食堂吧,许久没有吃A大的食堂了,有点怀念。” 陆景云有些沉默,他突然懂了厉华池的心情。 这个女人,不想花他的钱,不想跟他有一点点牵扯。 她怀念什么食堂?她凌家大小姐,午餐不是出去吃就是家里送到学校的,什么时候吃过食堂,这么说无非就是食堂便宜,不想花他太多钱。 “好。”但是陆景云却没有说什么,这种事,急不得。 “一会你就说证书是弄丢的,不要说烧了。”他怕女人现在太老实。 凌雪玫依旧看着窗外,“好。” 她没有这么傻。 之后就是车载音乐的声音,车内有些平静,两个无话不谈的人不知从何时起只剩下了尬聊。 车子缓缓驶入A大校园,陆景云也是本校优秀毕业生,再加上校领导对他身份一清二楚,所以哪怕只是补个证书,都出动了日理万机的副校长和凌雪玫之前的院长、教务主任。 “您好,陆大校,许久不见您了,令尊还好吧?”刚下车,副校长一行人就走过来热情的打招呼。 然后不着痕迹的扫了从另一边下来的女人一眼。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女人来。 要不怎么说混到这儿的都是人精呢?哪怕这里是搞学术的地方,也依旧离不开某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过去鼎盛的凌家大小姐,都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这位大概就是了。 只一眼他就能看出来了。 但是他的笑容依旧不变,也朝凌雪玫同样打了个招呼。 谁知道这些太子公主们玩的什么把戏,今天灭你满门明天娶你进门的他也不是没见过。 他只要今天伺候好面前这尊大佛就可以了。 马上就要换届了,面前这位的父亲,怕是真的要坐上那个位置了。 “您好,许久不见了。”凌雪玫倒是极其自然地点了点头,没有瑟缩、也没有自卑,堂堂正正地面对众人打量的目光,仿佛身上穿的依旧是几万的大衣靴子、手里提着的还是她的喜马拉雅铂金,而不是洗得发白的T恤牛仔裤和手里的环保袋。 陆景云看了一眼,觉得她依旧还是她,但是也不是她了。 “当傲气逼人的玫瑰褪去了浑身的利刺,当璀璨夺目的星辰敛起了耀眼的光芒,她变得愈加的内敛,也愈加的迷人。”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这句话。 觉得此情此景,当如是。 PS.这句话是我重新阅读十几年前看过的同人文里的句子,觉得很美,我稍微改了下。 67. “朝里有人好办事。” 这句话走到哪都适用。 不到半小时,一套流程走完,凌雪玫手里已经拿着补办好的证书了。 拒绝了一众校领导打算陪同逛校园、吃饭的邀请,陆景云和凌雪玫道谢后就离开了教务处。 “先逛逛校园在吃饭?”陆景云含笑低头看着她。 凌雪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 “您今天不用工作么?” 她刚才听到人家叫他“陆大校”了。 真快啊,他也才毕业几年吧? 他的起点,多少人仰望不到的终点。 陆家给他铺了十几年的路,那样的资源倾斜,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但是这确实是他们正常的人生轨迹。 陆景云自动过滤掉那声刺耳的“您”,笑了笑,“下午有个会,中午陪你吃了午饭再回去。” 他没有说其实他昨晚就回了办公室处理了一堆的文件,一夜没睡,今早直接来找她的。 “您不用陪我来的。”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陆景云直接把这些话屏蔽了,跟着她随意地在校园里逛着。 凌雪玫迟疑了下,还是跟了上去。 人家到底刚帮了她的忙,现在就让人走,未免有些卸磨杀驴了。 “那是你以前练琴的地方。”陆景云指了指一栋教学楼。 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栋教学楼,“那边是你画画的地方。” 大学时虽然已经渐行渐远,但一起长大,又都是同校,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关注对方呢? “要上去看看吗?”他低头看着并肩而行的女人。 “不去了。”女人却神色默然,摇了摇头,似乎对生活了四年的校园重游毫无兴趣。 陆景云默了默,似乎也看出来她兴趣不大,直接问她,“那你想去哪里?” “图书馆?大礼堂?还是直接去饭堂吃饭?”他又一连说了好几个地名。 女人都摇了摇头,她又不是衣锦还乡,乱晃悠什么? 陆景云叹了口气,突然理解厉华池所说的那种无力感。 正想说什么,却被凌雪玫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看着上面又熟悉的电话号码,她看了陆景云一眼,说了句“抱歉”,就接起了电话。 “您好?” “玫玫,你补好证书了吗?” 事实上,在自家公司底层塞个人,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无非是害怕女人抵触不愿意来罢了。 凌雪玫低头看了眼还热乎的证书,心里笑了笑,真是急不可耐呢。 “嗯。”她应了声。 “那你现在跟我去做体检吧?入职需要体检。”傅寒深急忙说道,生怕凌雪玫一晚上就变卦不愿意来了。 “跟您去做体检?”女人有些惊讶地声音响起。 她一个要面试的底层员工跟你个总裁去做入职体检?怎么想怎么荒谬。 “额,我让秘书跟你去,这个体检是集团出钱,你不用担心。”似乎是也觉得有些奇怪,傅寒深立马改了口。 “哦,好的,那我直接坐地铁去医院吧。”“那我让秘书去接你。” 电话两头,一男一女的声音直接响起。 “不用了,我送她过去吧,我早上有时间。”陆景云猜到了始末,在一旁说道。 傅寒深对于陆景云在一旁并不奇怪,毕竟昨天二人约好去补办证书的时候他也在场。 “但是你不是已经吃了早餐?”陆景云突然问她。 女人也是想到了什么,脸一红,“我..我没吃。” 陆景云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换了个方向,走向他们来时的路。 “走吧,我送你过去,那家医院我知道。” 去的自然不可能是普通医院,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要给女人做全面的身体检查,自然安排的是最好的私人医院。 凌雪玫老老实实跟着他走了。 另一边,傅寒深挂了电话,手指无意识的敲击了下桌面,手里拿起早就签完字的文件,另一只手拿起挂在背后的西装外套,走了出去。 “这个文件拿给高律师,让他过去一趟,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他昨晚也没回家,直接到的公司,办公室里有他的套间。 看着室外的霓虹闪烁,他还是签下了字。 东西给了,字签了,他和她也就结束了,他的青春也结束了。 他妈妈临终前,希望他,要做一个善始善终的男人。 他答应了。 其实要是说爱,也没有多爱,起码他清楚的知道他更爱他自己,他对她其实更多的是一种责任。 当年无非是青春期的一丝萌动,后来事态的发展超乎了他的预料,仿佛那段时间他对他的人生失去了掌控。 一杯不慎喝错的酒,他多了一个需要负责的人,也为他的青春期那一丝萌动买了单。 66. 他昨夜想了很久,他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所谓的善始善终是什么? 他母亲临终前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对他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他身旁的凌雪玫。 他不禁回想,这么多年来是否从一开始就错了。 所谓的“善始善终”,他是否,从一开始就辜负了某个人? 回应他的只有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声音。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他龙飞凤舞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心里忽然如释重负。 他没有去问厉华池给了多少钱,那是他的事。 事实上,从得知白梦雪让人毁了凌雪玫的手开始,他心里的戾气就控制不住地向外涌。 没有人知道,他也曾经被他父亲威胁过,高中毕业后要毁了他的手,让他安心继承家业,不能再玩物丧志。 那个意外的产物都不需要他外家施压,那个男人就自己解决了,连带着那个女人。 他依旧是傅氏唯一的继承人。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更重的压力,那个男人似乎急于把所有家业都让他继承,高中起就接管大部分家业,学业的重担与事业的重压让他急于寻找一个突破口。 高中毕业后跟家里摊牌后是男人暴跳如雷的反应,就如同他当年得知他的父亲出轨时的晴天霹雳。 那一刻他觉得心里畅快极了。 那算是他生平少有的叛逆。 面对爷爷有些失望的眼神,他没有做任何解释,转身离开了居住十几年的宅子。 所有人都认为一向沉稳、拥有远超同龄人心智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对白梦雪的爱,实际上不过是年少轻狂报复那个男人罢了。 所以当知道白梦雪所做的一切时,他做不到像厉华池那样轻拿轻放、 这个女人永远不会知道,她毁的不知是凌雪玫的梦想。 也是傅寒深的,亦是早已香消玉殒的傅母的。 他签的是断绝关系的文件,已经以往赠送不在追回。 其余的,没有。 相比起他父亲那个消失了的秘书,他仁至义尽。 抬起头看了看早晨的阳光,他上了门口等候已久的迈巴赫,前往了凌雪玫即将要体检的医院。 “您好,我是傅总的助理,您是凌小姐吧?傅总让我陪您去体检。” 凌雪玫刚从陆景云的大G上下来,就有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迎了上来,十分...热情? “嗯。”凌雪玫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您这边请?”秘书微微躬身。 凌雪玫却有些迟疑地看向了陆景云,却被误以为是在寻求帮助。 陆景云心里一软,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收到女人的求助了。 却听到她开口,“那我就去体检了,您有事先去忙吧。” 陆景云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 到底是自作多情了。 “好。” 他目送她进了医院,却没有离开,径直上了医院最顶层的院长办公室,他知道有人已经在那里了。 一个助手不可能坐着总裁的车出行的。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通知某个人,直接在顶楼汇合。 所有的项目都不需要排队,除了少数的血液项目需要一些时间外,大部分项目在凌雪玫做完后就直接被送到了顶楼。 “稍安勿躁。” 年近花甲的院长接过体检报告,对着一直盯着他手里报告的两尊大佛笑了笑。 示意二人不要着急,自己拿着报告翻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眉头皱得就越紧,看到最后,他抬头有些凝重的看向了一直注视着他的2人, “这位小姐,方便做一个心理测试吗?我怀疑她有些心理问题。” “怎么了?”异口同声地两道声音。 “我们在她的血液报告内,检测到了有大量安眠药的残留,我们合理怀疑她在半年内曾经有过不止一次的自杀倾向。” 院长一脸严肃地说道,“并且这个药剂已经远远超过了治疗失眠的剂量了,我推算了一下这个剂量,已经是可以送入急救室抢救的了,你们知道这个情况吗?” 两人鲜有的,在外人面前失了态。 傅寒深有些不敢置信地上前一步,想要去抓院长的衣领,被陆景云伸手拦住了。 但是他显然也不好过,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说道,“您确定吗?” “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接下来可能需要做心理测试,因为从表面很难看出些什么。” “魏思烬今天上班吗?”陆景云从脑海里搜索着名字。 院长看向了送报告进来的助理,“魏主任今天在的。” “我让人带她去做心理检查,跟魏思烬说一声,就说是体检项目。”陆景云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了理智并且想好了应对的方案。 助手看向了院长,“就按陆先生的方法去做吧。”院长点了点头。 傅寒深闭了闭眼,有些茫然地抓住了一旁的陆景云,手竟然有些颤抖。 陆景云此时自己都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心思安慰他。 PS.剧情推动了哦,作者有在卖力干活哦。 67.10.31 “凌小姐,这是最后一项了,为了保证员工的心理健康,我们公司还有一项心理健康检测,做完这一项就可以了。” 接到傅寒深指示的助理立马随机应变,把凌雪玫带到了心理医生的诊室门口,并没有跟进去。 凌雪玫早已发现这个体检的不对劲了,这家医院她以前也来过,不可能普通体检放在这。 她隐约能猜到傅寒深想做什么,但是无所谓,她所有的都是真的,根本无所谓他人的探究。 人总是不自觉同情弱者的。 白梦雪,曾经的你是弱者,现在身份对换,你做好准备了么? 长达半个多小时的心理测试,凌雪玫有些难受,楼上的两人更是心急如焚。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在女人平静的表面下,居然曾经选择多次轻生。 把凌雪玫送出办公室后,魏思烬没有回去,而是上了顶楼。 院长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把自己的办公室留给了三个人。 这三个祖宗,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怎么样?” 院长退出去以后,陆景云直接看向了来人。 魏思烬挑了挑眉。 “这是不是你们那个倒霉的小青梅啊?我原来还以为是谁呢?结果一想名字越想越耳熟。” 魏思烬是陆景云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家里排行第二,一直在国外生活学习,毕业了才回国,但是对几个人的爱恨情仇倒是有所耳闻。 “别说废话。”傅寒深忍不住说道。 他们几个见过几次面,倒也谈不上陌生人,此时他心急如焚,说话难免有些冲。 魏思烬坐了下来,翘了个二郎腿,但是面上却严肃很多。 “我不知道你们打算做什么,不过要是还想针对人家就算了吧,也真是够惨的了,看在过去十几年的情分放人家一条生路呗。” 傅寒深还有些云里雾里,陆景云却心下一沉。 魏思烬是个混不吝的主儿,平时从不多管闲事,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 凌雪玫的情况怕是很不好了,差到他都看不过去了。 “很严重?”陆景云沉声问。 “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哈,反正我通过跟她的对话,察觉到她现在没什么生机,也没什么世俗的欲望,很随波逐流。有点给口饭吃饿不死她就能过好今天的感觉。说白了就是,不想活了,这世界跟她没什么关系的那种。” 魏思烬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又有些同情。 毕竟当年就算远在国外,他也是听过这位小公主的芳名和优秀程度的,所以今日一见哪怕名字对得上了,他第一眼也没敢认。 “怎么会这样?”他听到右手边的傅寒深喃喃自语,却讽刺一笑。 “具体的,时间短其实我也没问出什么。但是我隐约觉得她有些自毁倾向,但是这个要结合她的日常生活来判断,我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得出结论。” “自毁倾向?”陆景云皱起眉,抓住了某个重点。 “是的,人对生活、对自己、对未来丧失了一定的信任或者说憧憬后,她开始自暴自弃,或者虐待自己。前者是对美好生活的无能为力所以放弃自身,却又不能一死了之所以只能行尸走肉般活着。这种是主观性的多一些。” “第二种是认为自己犯了错,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惩罚自己。我遇到过很多,有人认为自己不配得到幸福,有人认为自己不配被爱,有人认为自己不配得到现有的一切。这种很多是无意识的抗拒自己或者别人对自己好的。严重的甚至会自虐、自杀。” “我认为她已经很严重了,因为血液中出现了大量安眠药成分,但是根据全面体检的信息判断,她的身体没有对安眠药的需求。她吞服大量安眠药的目的是自杀。” “你们可以留意下,她生活状态,是不是经常苛待自己,有意识无意识的都算,毕竟仅凭三言两语我也很难推测她的日常生活。” “反正她现在心里状态很差,一根稻草就能压死的那种。如果你们还想对人家做什么就大不可比了,说不定哪天她自杀就成功了。” 魏思烬叹了口气,看着低头陷入沉思的两个男人。 不知是哀叹那个一面之缘地女人之不幸,还是在嘲讽面前这两位天之骄子的迟钝。 其实他看出来了,这两人大概是后悔了,但是他也真的看出来了,那女人是真的不在意了。 他是个心理医生,真真假假他大部分都能分清,是装可怜博同情还是真的要崩溃了他一目了然。 只能说,人真是复杂的生物,人心真是难以捉摸,哪怕他是个心理医生,他也时常这么觉得。 70. 看了眼低着头不说话,双手却死死握紧的傅寒深,陆景云叹了口气。 “自毁倾向,比如物质上的苛待自己算么?” “怎么不算呢?比如其实没有这么拮据的,却要强迫自己吃发霉的食物。比如有人追求自己,自己也很喜欢,却认为自己不配,却硬生生把对方赶走的。这属于精神层面。”魏思烬解释道。 陆景云想起重逢后女人的日常生活,结合厉华池那日说的,大抵有了个具体的了解。 “那,怎么才能使她从这种状态中走出来?” 许久不曾说话的傅寒深张口,声音却沙哑地不成样子。 “那就要看她的症结所在了,而且这样的人,下意识的不想治疗,只想一直毁灭下去,直到死亡。所以大概很难让她主动来看心理医生的。你们要是真的想帮她,就想想办法吧。” 魏思烬叹了口气,“我还预约了病人,就先撤了。” 医者仁心,他虽然有些顽劣,但是医生对待每个病人却都希望他们好。 “谢了。”陆景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被魏思烬嘲笑了,“别笑了,难看死了。” 大门打开又被关上。 室内一时有些沉寂。 叹了一口气,陆景云打破了室内压抑的气氛,“下午我会去找她,错的道路,既然知道错了。就不能继续在周下去了。” 他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决断,当断不断,伤人伤己。 “我早上就签了断绝关系的文件了。”傅寒深沙哑的声音响起,言语却很是冷漠。 “你还当她是从前那个只求爱不求回报的小姑娘吗?”陆景云突然讽刺的笑了笑。 “什么意思?”傅寒深问道。 “她现在没有这么容易放弃了。”陆景云把那天发生在那栋别墅的事情说了下,成功的看到了傅寒深冷下来的眸子。 “其实,还有些更残忍的真相。也许,她一开始的就不是什么只要爱情不图金钱的女人。只是青春的风沙太大,迷了眼。”陆景云一叹,到底是有些伤感。 本以为是轰轰烈烈追求真爱的无悔青春,谁知道到最后也不过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一场“围猎”。 而他们,居然还真的一个个掉进了猎人设好的陷阱里,挣扎了将近10年。 真是可笑。 “她已经拥有的够多了。”傅寒深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嘴里却仿佛还残留着昨晚那股酸涩寡淡的酱油味。 “人啊,总是贪心的。”陆景云感叹道。 “有心拿钱,也得有命花。”他听到傅寒深冷漠地话语,有些吃惊,但是又想起傅叔叔那个曾经找上门想要携子上位的秘书,又有些了然。 “下午我过去一趟吧。”陆景云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不得不面对,总是要解决的。 傅寒深没有在说话,他其实骨子里才是真正的“爱之则生,恨之欲死”的男人,下了决心就不打算在留余地,就像...当年对待她一样。 闭了闭眼,想到昨夜还笑着给他们煮面的女人,曾经不止过一次的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他就觉得自己无法冷静下来。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不说再见的原因吗? 他突的站起身,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院长的办公室。 陆景云也叹了口气,随后离开。 凌雪玫已经被助理送回了家中,却接到了她母亲的电话。 “玫玫,你和那个大学生,是怎么回事?”凌母的语气有些迟疑。 “怎么了?他又来家里了?” 凌雪玫皱了皱眉,也没给那人遮掩,直接把那天早上的事情说了。 凌母半生风雨,自然听懂了始末,却只是叹了口气,“人心易变啊,落井下石易,雪中送炭难。” 凌雪玫心中嗤笑,想到昨夜三个大少爷老老实实陪她吃那碗没有油水的酱油面,老老实实全部吃光的还要抢着给她洗碗的样子,可不就是人心易变么? “那那个?” 凌母其实是看不太上那个大头兵的,一无所有,工作也不稳定,年纪还比较大,但是这一切还要看女儿的意思。 “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凌母马上懂了女儿的意思,心下叹了口气,但是到底没有说什么,女儿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你自己决定就好了,要是确定了,就带回来吃个饭。” 凌母想了想,大头兵虽然穷了点,但是看起来踏实能干,女儿结婚了也不用干太多家务,上面也没有婆婆小姑子,大不了以后生了孩子自己辛苦点,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 69.11.2 “哗啦。”别墅富丽堂皇的大厅内,各种名贵的摆件都被粉碎一空,白梦雪两眼通红站在客厅的中央,脚下是一地的狼藉,却没有哭,因为她已经清楚地认知到,过去那个她一哭闹就会连忙哄她的男人,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你们后悔了是不是?后悔替我报仇,后悔把她驱逐出京城了是不是?她凌家大小姐受一点苦一点委屈你们就受不了了,那我差点被她派人轮奸毁了的人生就应该轻拿轻放吗?”白梦雪歇斯底里地尖叫着,真皮沙发上的男人却不为所动,仿佛对如此尖锐的声音充耳不闻。 只是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地讽刺笑容。 当年他们去的很及时,她除了有些擦伤以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 当然硬要说心理阴影也行,但是对比白日听闻自己的青梅不止一次自寻短见,想到她的体内甚至还残存大量的安眠药,他的心脏就不自觉地缩紧。 如果...如果她真的成功了,是不是就会独自在狭小的出租屋内,结束掉自己短暂的一生? 接下来的事情他根本不敢细想,甚至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原来他长大了也还有恐惧的东西,并非无所不能。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厅中央的女人已经不在疯魔,只是神色哀婉的看着他,“景云,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是啊,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陆景云此时思考的却不是为什么会和白梦雪走到这一步,而是思考为什么会和自家的小青梅走到这一步? 看着眼前的女人,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就在白梦雪以为男人或许会心软的时候,却只听到他说,“我走了,以后也不会再来了,这里的东西都是你的。以后也别打着我或者陆家的名号给你那个“姨夫”谋求好处了,你知道的,我其实,才是最绝情的那个。” 没有理会瘫坐在地上掩面哭泣的女人,陆景云如释重负般,走出了这座金屋藏娇般的别墅,他其实早就白梦雪的小姨、姨夫借着他们家的势在地方上狐假虎威。 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所有的一切根本不是什么缘分的不期而遇,而是一次精心准备的围猎。 至于会不会有什么把柄,政客的桃色新闻充其量只会成为一桩八卦笑谈,并不能影响他的仕途。 他一直遵守着祖辈父辈传给他的那句话,“作为一个合格的政客,哪怕是自己的枕边人,也不能全然信任。” 这是政客的基本操作,也是政客的无限悲哀。 所以他从未把任何公事、文件带到这间别墅里来,很巧的是,他发现另外几人也是,自嘲的笑了笑,他们这样的人,大概永远无法完全相信某个人。 看了看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天空,他没有回去,而是驾车来到了昨天去过的那栋公寓楼楼下,不出意料的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迈巴赫车牌。 自嘲一笑,感叹这都是报应。 他看着23楼亮起的灯光,两人都识趣地没有上去打扰她,他呆了不久后就离开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需要好好捋一捋这一切。 第二天的夜晚,就在凌雪玫在家积极准备明天面试的时候,三人常去的酒吧露台。 “你们说什么?” 厉华池手里的杯子没拿稳摔在了地上,蓝色的液体溅湿了他的裤腿和皮鞋他却无暇他顾。 不敢置信地看着兄弟二人,“怎么会自杀?怎么可能会自杀?还不止以此?你们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吗?” 陆景云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默不作声、眼底青黑一片的傅寒深,叹了口气,他发现他最近总是在叹气。 这才开口说道,“医院的血检报告显示的结果,体内有大量的安眠药残留,推测不止一次过量服药选择轻生。并且长期重度贫血、重度营养不良,我找了魏思烬帮忙做的测试,说是存在很严重的自毁倾向,心理状态极差,处于崩溃边缘。” “自毁倾向?”厉华池颤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傅寒深看了他一眼,“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倾向?”厉华池此时茫然无措的看向了两人。 “答案你很清楚,不是么?”陆景云无力的把后背靠在了柔软的沙发上,试图寻求一个支撑点,仿佛就能支撑起他无力的心那般。 三人都有些沉默。 其实很好理解,女人钻了牛角尖,认为是自己把父母、家人害成这样的,所以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惩罚自己罢了。 PS.这里对女主为什么过着60年代的物质生活做个解释。 这个倾向是真实存在的。 有肉体层次的,自残、自杀。 也有精神层次的,也就是我们开玩笑说的摆烂,其实也算,只是通过玩笑性质显得不那么的残忍。 女鹅不算演的,她确实有意无意地存在自毁倾向,所以一切才显得那么真实。 70.11.3 “那...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厉华池轻声问。 “魏思烬建议我们能劝她积极参与治疗,但是这个难度恐怕很大。她的自毁心态更多的是无意识的,所以她抗拒医院,抗拒治疗的原因可能不单是因为穷,还有心理原因,除了不能治疗外,还有不想治疗。” “所以,住陈旧的房子,吃廉价的食物,穿破烂的衣服,不愿治疗身体以及打算把自己随随便便嫁了,都是她的故意为之吗?”厉华池喃喃自语,一旁的两人却也听得清楚。 不是为了卖惨,也不是为了装穷,而是有意无意地惩罚自己。 “不能再让她以这种心态生活下去了。”陆景云沉声说,他想到下午得知女人曾经不止一次自杀并且付诸行动,他的心脏就一阵抽痛。 “那你说怎么办?”傅寒深也很烦躁,甚至有些六神无主,只能用求助地视线看向了陆景云。 “你那边什么时候安排她入职?”陆景云看向了他。 “明天面试,后天就可以入职。” “明天会不会看急了,显得有些假。”厉华池却有些迟疑。 “我一天都等不了了。”傅寒深看着桌面上那杯龙舌兰,直接拿起来一饮而尽,仿佛牛嚼牡丹。 他要把女人放到他眼皮子底下,仿佛这样他才能安心。 “那就这么办吧。”厉华池也叹了口气,在生死面前,情爱其实没有这么重要的。 他也是个成年人了,不是存活在爱情当饭吃的年纪。 自然也没有纠结为什么是去傅氏而不是来他那儿。 “职位之类的安排好了吗?”陆景云看着他。 “嗯。”傅寒深没说一开始是想女人做他的秘书的,但是下午之后他却改变了主意。 他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得出她对他们三人的抵触,此时若是搞这些小动作,只会让她更反感他们。 那种反感,不是欲拒欲还,而是真的下意识的抵触他们。 这样的认知,更让他感到难过。 明明,他们曾经是那样的无话不谈,那样的亲密无间。 但是哪能怪谁?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承认他对待白梦雪或许有些绝情,毕竟这个圈子里,很少会有人分手一毛钱都不给的。 他承认是他迁怒了。 可是那又怎样,他已经给的够多了。 至于别人怎么说? 他从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想好承受所有的流言,只不过没想到是这样的流言。 自嘲的笑了笑,他终究要给自己的年少轻狂买单了。 三人到最后,一杯接一杯,度数不高,但是架不住三人如同水一般的猛灌,幸好酒吧老板是自己人,让人把三个人送了回去,才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第二日上午,在三人浑浑噩噩清醒时,凌雪玫已经到了傅氏楼下了。 抬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傅氏总部,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昨夜,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接到了那天带她体检的那个助理的电话,说明天一早会在一楼前台处等她,她就猜到了傅寒深的安排。 果然,刚进入大堂,她就看到那名助理迎了上来。 他好像介绍他,姓何? “您好,凌小姐。”来人在她身前站定,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姿势。 “您好,何助理。”凌雪玫也点了点头,笑了笑。 “请跟我来。” 随后,直接带着凌雪玫上了那台总裁专属的电梯,只留下突然变得有些寂静的大堂。 面试的地点在二楼,一个一个的会议室,但是这位何助理一直跟着自己,甚至面试都跟着,导致她都没回答几个问题就被录取了。 也是,自己BOSS的贴身大秘跟着的人应聘个财务的小职位,哪个不长眼的会说些什么呢? 哪怕太子爷要空降个副总裁,其实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毕竟,傅氏是真正的傅家全权控股,牢牢地握在手心里的东西。 傅寒深又是傅家唯一的继承人,傅家上两代不发话,他就是唯一的掌权者。 走出会议室,凌雪玫脸上全无惊喜的神色,而是转身对那位助理礼貌的躬身道谢,“今天麻烦您了。” 这名大秘其实对自己老板的故事有所耳闻,但是从不敢多问细谈,隐约能猜到这位的特殊性,此时直接避开了这个鞠躬,连忙摆手,“您太客气了,以后就是同事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打我的电话,这是我的名片。”说着,直接把准备好的名片递了过去。 凌雪玫心里讽刺一笑,她财务部刚入职的一个小员工,居然可以直接联系到总裁办的负责人,傅寒深是一点都不掩饰了呀? 面上却是双手揭过了名片,“那,谢谢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您先跟我来量一下工作服吧。”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阻止了她的动作。 “诶?好的。” 又是一通折腾,凌雪玫终于走出了傅氏的大门,想着刚才路过听他们说的笔试成绩之类的,还有工资待遇之类的,她有些自嘲,说好的靠自己,要当普通人,但是有人要给她开后门的时候,她还是默认了对方的做法,欣然接受并且享受了这一切。 其实,她也没长大,她还是那个心安理得接受特权的人。 只希望,她这个萝卜,没有挤走真正的人参精吧。 73. 之后的日子,凌雪玫的生活居然慢慢地开始进入了正规,连她都有些预料不到的顺利。 虽然将近2年没有做过这些事,但是那些知识本来就是刻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何况她并非全然没有任何的相关经验,所以入职半个月了居然难得的顺风顺水。 当然,顺风顺水的背后,大概也有某人的功劳。 但是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三人居然已经有大半个月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了,这有些反常。 仿佛将她遗忘那般。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有人在她工位的不远处安装了摄像头,像个变态一样,每天都在看她的一举一动,上班的时候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她在做什么。 就这样还不够,下班了还要把录像带调出来带回家再看一次,仿佛在调查什么重大案件一般。 也不知道还有人每天下班后都绕大半个京城,在她家楼下看着她的房间灯亮又暗下,才独自驱车离开。 更不会知道,有人为了她别墅都不住了,和她一起搬进了这件小小的单身公寓里,每天她出门他再出门,她进屋了他才开始回家,只不过是为了离她近一点。 这些她都不知道,刚下班的她此时正忙着和人打电话。 “我妈说,你辞职了?”在打完招呼后的短暂沉默里,凌雪玫开始主动挑起了话题。 “哈哈,哪里是辞职,明明是人家把我辞退了。” 电话那头的汉子一阵尴尬过后,爽朗一笑,显然对自己失业这件事还是有些介怀。 “那你,今后有没有什么打算?”凌雪玫轻轻笑了笑。 而她不知道的是,电话那头的汉子听到笑声那张黝黑的脸却有些不自然的红晕,挠了挠后脑勺,“我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实在不行我就回乡下租两亩地种田去好了,总归我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汉子大咧咧的说道。 “那你就没想过成家吗?”凌雪玫很突兀甚至是很没有礼貌的问出了这句话。 汉子顿时有些哑然,许久都没有说话,如果不是她看到电话一直没有被挂断的话,她都以为汉子不理她了。 “那个,我这条件,哪个妹子能看得上我啊,没房没车的一把年纪了,还不会说话。” 汉子嘿嘿笑了声,却充满了苦涩。 凌雪玫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了句,“那要试试吗?我也没房没车,家里还有几位老人要侍奉。” “你..你说什么?”此时,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在电话那头,居然开始结结巴巴了起来。 “你不愿意吗?那就当我没说好了。”电话那头的女人却像是叹息般,要挂了电话。 “等下,你刚才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汉子此时状若初醒,连忙反应过来说道。 “不然呢?”凌雪玫反问道。 “那...那我明天就去找你。”汉子此时欣喜若狂,语气中的兴奋怎么都掩盖不住,如果不是此时已经是夜里10点,他怕是就要立刻动身前往了。 “呵呵,你知道我在哪吗?你就说要来找我。”凌雪玫笑了笑,调侃他。 “那...你现在在哪里?”汉子呵呵直乐,也不觉得尴尬。 “我在B市找了新工作,你要来么?”凌雪玫发出邀请,她知道汉子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她也就直接说了。 “来来。”汉子忙不迭答应。 恐怕此时凌雪玫喊他上天他都毫不犹豫地飞上去。 “你有钱租房子住吗?”凌雪玫问他。 她太清楚底层人的生活了,说是朝不保夕其实也不为过,有的时候身上也许总共就几百元。 “有有,我这边刚好退租有押金,退伍的时候国家给钱了的。”电话那头的人心里一热。 “好,那你到了我们联系。你有微信吗?”凌雪玫问他。 上班不到一周,凌雪玫就收到了“薪水”,说是月薪,实际上还没上几天班,问了人事说是大家都有,她也就没在纠结,直接在海鲜市场买了台二手的智能机,毕竟工作也时常需要微信联系人。 “有,我的手机号就是。” “好,那你注意安全,微信联系,晚安。”凌雪玫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就变得好了。 挂了电话后,她躺在床上,想着,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他们三个人都能同时爱上出身普通的白梦雪,那现在落魄的她,喜欢上一个一穷二白的大头兵,不也很正常吗? 凌雪玫无所谓的笑了笑,随即进入了梦乡。 72.11.5 第二天,坐在办公室的傅寒深有些意外的发现今天的凌雪玫格外的不一样。 眉目飞扬,多了几分神采,并且还时不时的看两眼手机。 甚至,下班后迫不及待地第一个离开了办公室。 这是这半个月以来从未有过的。 这让他的心里隐隐有了不安。 但是他没办法跟上去,只能下班后马上驱车来到了她家楼下,却在看到那依旧暗着的窗户时心里一紧。 他的猜测成真了,女人下班后,没有如同以往一样,按时回家。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许是去逛街了。 却还是有些抑制不住心里的慌乱。 她异常的表现,奇怪的举动,都像极了,要去见情郎的小姑娘。 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熟悉的奔驰,他还是拿出了手机。 “她今天不对劲,上班的时候心不在焉,下班马上就兴高采烈走了。” 傅寒深在小群里说道,他也给自己安装摄像头这种行为找了个很好的借口,美曰其名,“观察患者精神状态”。 陆景云与厉华池虽然不齿,但是想了想换成自己,大概也会采取同样的方式,也就没有说什么。 “她没回家。” 厉华池飞快地回复。 他在走廊装了监控录像,随时监测女人的进出动态。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是犯法的,甚至像个变态。 但是没办法,这个小区是厉氏开发的,物业在楼道里装个摄像头难道不能是为了业主安全? “她能去哪?新认识的朋友?”陆景云坐在奔驰车里,黑色的车身隐于夜色,只有路过的人不小心瞄到那高调的车牌时才会明白车主的不凡。 “不知道。”傅寒深烦躁的打出这几个字,按灭了手机,调低了座椅,向后靠去,试图缓解心中的不安,眼睛却一直盯着不远处的通道,那是女人回家上楼的必经之路。 可没想到,三人一等就是将近11点。 陆景云甚至已经拿出电话打算让人去找她了,唯恐女人出什么事。 就在这时,不远处,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汉子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从拐弯处并肩走了过来。 陆景云放下了手里准备拨出去的电话,傅寒深也猛地坐直了身体。 因为回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凌雪玫与火车上的那名汉子。 或者说,应该叫他,赵大龙。 凌雪玫7点多就在火车站接到了他,对方却没有让提行李,而是自己两臂一提,结实的腱子肉一鼓,提起了两蛇皮袋的东西。 房子是汉子半夜看好的,白天在动车上联系的房东,问了能不能今晚到了就入住,是一间14平的地下室。 单间带厕所,就是没有窗户,比凌雪玫那会儿住的还要差些。 唯二的好处就是够便宜,离凌雪玫住的地方够近。 汉子的心思凌雪玫自然懂,却也没说什么,等于是默认。 放好了行李就已经九点多了,两人甚至还没吃饭。 在汉子哦不,现在应该叫他大龙。 在大龙的坚持下,他请凌雪玫在路边吃了两碗馄饨。 凌雪玫笑了笑,用干净的勺子给他拨了几个,“我吃不完,你多吃点。” 赵大龙脸红了红,所幸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并不明显。 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直到重迭。 “我家就在那里。” 凌雪玫走到楼下站定,指了指一个方向,转过头对身旁的汉子说道。 “哦哦,挺好的,这里环境不错。”汉子点头应和着。 “今天很晚了,就不请你上去喝杯茶了,你早点回去收拾下东西休息吧,坐了一天的火车也累了。” 凌雪玫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汉子,有些粗矿的五官,黝黑的皮肤,浑身都是肌肉,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此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提起的嘴角却一直没有放下来过。 “那,那我走了?”赵大龙看着面前美丽大方的高挑女子,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在做梦。 直到今天,当他提着大包小包下了绿皮火车,在出站口看到女人时,他心里的大石头才算落了地,随之而来的就是内心一阵狂喜。 这不是戏耍,也不是玩笑,女人昨天夜里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赵大龙,30几年的老光棍,以为要孤独终老的人,真的要有女朋友了! 73.11.6 “你身上的钱,还够吗?”凌雪玫突然又问道。 “够的够的,房东没收押金,只要了三个月租金,过几天我看看哪里招人,我就去应聘。”汉子看女人关心他,呵呵直乐,连忙说道。 “好,那路上注意安全。” 或许是被汉子身上的乐观影响,凌雪玫的心,突然变得开朗了些。 这个世界上总有比你困难的人,他们也有在好好生活。 “那你,注意安全。”说着,居然向前轻轻抱了抱他,然后没等汉子反应过来,转身就上了楼。 只留下站在原地已经乐得找不着北的傻汉子,和不远处两辆车内人阴沉下的脸和攥紧的拳头。 傅寒深死死地看着站在原地似乎在回味着什么的粗犷汉子,眼神冷的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陆景云一向温和的脸上不知何时起没有了笑容,散发着一种慑人的气势,隐隐约约有了其父之姿,哪怕他甚至都没上过战场。 这一切,上楼的凌雪玫不知道,在楼上一直看门口监控等着她回来的厉华池也不知道。 几个人的气氛像是一张无形巨网,诡异,而又莫名。 第二天大早。 “我找到工作了。” 刚到办公室的凌雪玫就收到了这条信息。 “这么快?还是做保安吗?”凌雪玫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开始回复起信息,根本不知道此时有人在注视着她。 “是的,离你那儿不远,4点钟就可以下班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去接你下班吃饭的。” 赵大龙从昨晚回去就兴奋的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的一切,像个毛头小子。 睡前他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再让女方主动了,于是今天找到工作后就主动来邀请凌雪玫了。 “好,昨晚你请我了,今天我请你吧。”凌雪玫也笑了笑,她知道汉子其实没多少钱的。 “诶,约会哪有让女孩子花钱的。”那边急忙说道。 “等你发工资再请我吃大餐吧。”凌雪玫并不介意这些。 “那,那好吧。” 见凌雪玫并没有否认这是约会,赵大龙一蹦三尺高,哪里还会纠结谁出钱的事情。 于是,下午下班的时候,傅寒深跟在凌雪玫身后到一楼大堂时,成功的看到了站在傅氏门口不远处的那个高大身形,就是脸一沉。 阴魂不散的癞蛤蟆。 想到昨天女人主动的那个拥抱,心里更是一梗,令他彻夜难眠。 他看着女人主动拉起了那个癞蛤蟆的手,两人一起往前走。 心里更是难受的厉害。 好像有什么事情,就在他眼皮底下,不知不觉却发生了。 那是他把握不住要失控的感觉。 “你想吃什么?” 这是赵大龙三十几年来第一次和一个女人亲密接触,他非常紧张,甚至手心里都是汗。 还是一个漂亮到不行的女人。 身材气质长相都是极佳,哪怕稍微瘦弱了些。 这样的女人居然主动拉起他的手,给他一种不真实感。 “你会做饭吗?我只会煮面条。”凌雪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知道普通家庭一般是女性下厨的多,当然这几年因为某些文化兴起,男人也开始承担起了家务,但是一般来说,基本都是女性包揽了全部家务。 这不是正确与否的问题,这是世间常态的悲哀。 她现在就是个普通女人,不会煮饭是不是应该表现得不好意思? “会的会的。”赵大龙忙不迭的点头。 “那,我那里有厨具,要不去超市买点菜自己做好么?”凌雪玫的举动说实话非常危险,但是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非常可靠。 既然决定要谈恋爱,总该给对方一丝信任。 “好好。”汉子憨厚的挠了挠后脑勺,答应了下来。 两人边说边走,有说有笑的,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正满脸阴郁的跟着2人一起进入了超市。 男人一直亦步亦趋的跟着,看着他们像是同居的情侣那般挑选着青菜,然后去看看有没有打折的肉和鱼,又去买了点临期的零食,在各种打折区里穿梭,像极了居家生活节俭的小妻子。 手指紧紧地攥成拳,心里的恐慌与愤懑却怎么都掩盖不住,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破土而出了。 “你还想吃什么呀?”凌雪玫手里拿着一盒牛肉,一盒鸡翅,摇摆不定。 牛肉是打折的,50一斤,特价只要40,小小一块就要20元,。 鸡翅是冰冻的,24一斤,但是4个鸡翅也要14元了。 对于大半年都舍不得给自己买顿肉吃的凌雪玫来说,已经算是奢侈。 当然傅氏的中餐都是有肉的,味道还相当好,得益于傅氏的员工餐,凌雪玫这段时间还胖了2斤,脸上也有了些许红润。 77. 汉子憨厚的笑了笑,“要不都买吧, 明天给你煮也可以。” 凌雪玫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看一脸憨厚的男人,心想,这好像看起来也不傻,都知道预约明天了。 “好。”她也笑了笑。 这一幕落在傅寒深眼里,郎情妾意,格外刺眼。 “那在多买点,明天的菜也准备好。” 凌雪玫看了看,其实打折区还有不少菜是挺好的。 “其实晚上9点以后,超市的生鲜、蔬菜折扣会更多,品种也是。”汉子看着在折扣区挑挑拣拣的女人,放低了音量说道。 凌雪玫有些惊喜,笑容加深,“真的吗?” 她是真的不知道,因为以前这个时间段她都在上班。 “是的,超市为了不留隔夜的生鲜,尤其是牛肉、鸡肉这些,还有蔬菜,晚市都会有清仓的折扣。” 男人显然很开心她不知道这个,开始解释了起来。 “那,我们下次晚点来?”凌雪玫显然提起了兴趣。 “可以,吃饱了散步过来时间刚好。”汉子看了眼手机,现在是七点,八九点其实就开始清仓促销了。 “好,那下次来。”凌雪玫笑得很开心,生活成本降低计划成功。 两人说说笑笑结账走出了超市,在凌雪玫的坚持下,汉子还是没能付款成功,而是约好下次他请客。 回去的路上,凌雪玫手里只提了个小包,刚才在超市买的所有东西赵大龙都自己提在手里,不让她拿任何一个东西。 凌雪玫看着肌肉鼓起提着两袋东西还走的虎虎生风的壮汉,笑了笑,跟了上去。 她不知道,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傅寒深心里慌得一比,在重逢后的日子里,他见多了女人公式化的笑容,却极少看到她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两人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自然一目了然,所以他才会心慌。 傅氏离凌雪玫住的地方不远,本来就是厉华池千挑万选的地方,两人去的生活超市离小区也不远,不多时就回到了小区。 那辆车牌显眼的奔驰也跟他们前后一起进入了小区大门,但是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并没有发现。 的确,每天路上的车子这么多,如果不是非常熟悉的,谁又能知道是谁呢? 陆景云也阴沉着一张脸,看着一男一女两道背影并肩进了公寓上了电梯,他却只能无力地坐在车里,什么都做不了。 “要让患者开心,寻找到生活的乐趣,找到活下去的动力,自我的调节很重要,但是她显然已经失去了这个能力,需要一些外界来帮助她。比如物质上的帮扶,精神上新的支撑。” 他有一万次想要冲上去拉开那个在他眼里如同蝼蚁般的男人,把他们分开。 但想到魏思烬后来和他单独说的话,连打开车门的力量都失去了。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他的玫瑰会找寻到新的支柱,开始扎根新的土地,独立的生长。 无力的靠在身后的真皮座椅上,仰着头,眸子失神的看着不远处逐渐暗下的天空。 B市深秋时的夜幕降临,灰蒙蒙的一片,一如他的心情。 无独有偶,显然此刻心情如同天气阴沉的并不只是楼下的兄弟2人。 每天看着女人出门、回家,是厉华池最近这段日子来每日最开心的时间,开心到他可以忍受小房子和独居生活。 然而就在他今日也守在监控前等着女人回家时,他却发现了她的身旁多了个碍眼的玩意。 厉华池死死地盯着赵大龙的身影,看着他跟在女人身后进了屋,再到屋门合上,直接一拳砸在了显示器上。 显示器并不能承受成年男子愤怒地一拳。屏幕上出现了蛛网的裂痕,但是愤怒下的男人显然并不在意,甚至没有在意手上画出的口子正冒着鲜血。 结实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呼着气,像是要把心里的愤懑一扫而光,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刚才两人前后进门的一幕幕。 那么的刺眼,仿佛举案齐眉,又仿佛相敬如宾。 PS.写NP的时候,就想细写每个男主的心理活动,但是又怕三个人的一起写太多了看的烦。 76. 然而小屋内,确实另一番情境。 “这个牛肉要怎么处理呀?”凌雪玫指着案板上一块块切好、大小均匀的牛肉好奇的说到。 她吃一年多面条的原因一是因为穷,而是因为酱油煮面真的很简单,对于一个煮饭都夹生的大小姐来说,确实如此。 “牛肉买回来,通常都带血,肉类带血就腥,想要把肉做的好吃,就需要浸泡肉,使得血水尽快流出,然后再进行腌制。” 汉子一边说着,一边把切好的肉放入大碗中浸泡,还加了一勺盐,然后才开始准备其他的食材。 小炒黄牛肉,蒜蓉炒青菜,番茄炒蛋,紫菜肉丸汤。 两人,三菜一汤。 是家常的味道。 凌雪玫还有参与感的帮忙洗了菜,但是其他的,汉子一点都不让她碰。 她看着窄小厨房内忙碌着的高大男人,宽厚的背影,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可靠,她的嘴角也不免带上了一丝弧度。 “来,你拿碗筷,菜我来端。”男人摘下围裙,三两下就把饭菜端上了桌子,全程都没让凌雪玫有半分劳动的机会。 看着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凌雪玫忍不住赞叹出声,“其实你是个炊事员吧?怎么做菜这么厉害!” 说着还拿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拍了照,“会做饭的男人,加分。图片.jpg”点击了发送,然后才拿起筷子给坐在对面不敢看她的男人夹了一筷子牛肉,示意他快吃。 “别夹这么多给我,我不用吃这么多的。”汉子看着碗里那一大块的牛肉,心里暖暖的,很久没有人给他夹过菜、怕他吃不饱了。 “就咱们两个人,我又不吃了多少,你不是吃就浪费了。”凌雪玫看着他说道。 “诶,那好。”汉子挠了挠头,开始吃起了饭。 几十平的小屋内,暖色的灯光下,一男一女,两双碗筷,时不时响起交谈声,竟隐约有了琴瑟和鸣的味道。 有人欢喜有人愁,屋内的赵大龙是吃饱了饭,但是屋外不约而同看到凌雪玫更新朋友圈的三人显然心情大概就不怎么好了。 可是谁在乎呢? 有的人可以登堂入室共享晚餐,有的人只能在楼下仰望屋外亮起的灯。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隔壁屋内的厉华池看着屋外监控,不时看看时间,坐立不安,心里暗骂女人不懂事,都已经9点了,还留了个陌生男人在家,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他此时丝毫没有意识到,屋内的并不是什么陌生男人,赵大龙是凌家给凌雪玫找的相亲对象,看对眼了进一步就是男女朋友,甚至相亲一个月闪婚的也大有人在。 终于,10点,就在厉华池决定要是那个癞蛤蟆再不出来的话他就打算夺门而入之时,门终于开了。 女人一袭家居服,手里还提了袋垃圾,把男人送到了门口。 “那我就不送你下去啦,你回去注意安全,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他听到女人细心叮嘱着那个癞蛤蟆小心离开,还冲他甜甜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再见,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恨不得找人把那只碍眼的臭虫套上麻袋打一顿,让他知道天高地厚,让他知道有些人不是他能肖想的。 又想到女人当时连再见都不肯和他说,现在却对这个癞蛤蟆这么好,心里一阵酸涩。 厉华池不好过,楼下还有另外两个人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既嫉妒那只癞蛤蟆可以和女人一起共进晚餐,又唯恐女人脑子不清醒直接把人留宿,更害怕那人起了歹心做出什么禽兽之事。 直到看到那个粗犷汉子提着个垃圾袋走出公寓楼,他们的心才放下。 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无力感。 都是成年人,他们太清楚一个女人愿意留一个男人在家中到深夜意味着什么了。 但是他们却无能为力。 想起那日魏思烬说的,“患者的心很小,并且为自己的心打造成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里面的人不愿意出去,外面的人又无法进入。” 随即又眼含深意的看向了二人,“如果她的心里能住进去一个人,不让所有人都在她的心外游离,其实对她的心理时有巨大的好处的。” 陆景云想着那日魏思烬的眼神,至此才明白这句话里真正的含义。 她会变好,找到医治心病的良药。 只不过,也许那味药不是他罢了。 随机那张温润的脸庞上浮现了一丝苦笑,他终究因为年少轻狂的错误,现如今只能在女人的心房之外徘徊了吗? 手无力的抬起又放下。 可是他,好不甘心呐。 77. 日子一天天过去,地上深秋的落叶消失,路边光秃秃的树杈子意味着已经入了冬。 伴随着的就是两人的感情升温,他们像是寻常小情侣那般,赵大龙每天风雨无阻地出现在她的公寓楼下,手上都会提着她最爱吃的小笼包和豆浆。 天冷了,害怕到凌雪玫那儿不够热乎,他还自己带了个保温桶装着,接到人以后两人才边走边说地送凌雪玫去上班。 然后下午雷打不动地提前10分钟到傅氏大门不远处,等着接凌雪玫下班。 一起买菜、洗菜、做饭,收拾厨房,然后离开。 会给凌雪玫收拾房子,小零食太贵他就在网上给找了教程自己做给凌雪玫吃,每天的低脂果蔬汁更是不少,尽管他只有钱买便捷式的榨汁杯,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这个男人是拼尽全力对她好。 没有钱的时候,愿意用心的话也是可以的。 凌雪玫也终于满了一个月的试用期,正式成为了傅氏的打工人。 那三人,如同消失般,再也没出现。 她抬头,看着灯光下认真吃饭的寸头男人,笑了笑。 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好。 比起危机四伏、朝不保夕,遭受别人异样目光的会所生活,还要面对一群有色心、肥头大脑的中年男人,现在的日子已经是天堂了。 18岁的凌雪玫看不上如今的生活。 24岁的凌雪玫却格外珍惜这样的日子。 其实她成年前的日子也曾挑灯夜战,也曾奋力追赶。 优渥的家世确实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资源,提供学习的途径、增加所谓的见识,但是如果不努力,其实也很难把这些转化成自身的能力。 她一样,他们也一样,否则当年的她,恐怕也不屑于与他们为伍。 国内的某些人情世故确实可能会造成她能力的夸大,但是到了更高的舞台,其实这样的影响力会缩小。 尤其是,她本来打算走的就是国际的路子,能玩乐器、绘画的,大部分都算得上家境良好,天赋和汗水,缺一不可。 22岁前她甚至从未想过什么普通人的生活,那对她来说荒诞而又可笑,选择平凡,等于辜负了她的天赋和她将近20年的努力。 但是24岁的时候。她居然觉得,平淡健康就是真,她的理想、热爱,没有背景的加持,她甚至连健全的手都保护不了。 她有些失了神,开始无意识地咀嚼。 脑子里突然想到,她与傅寒深听得最后一场音乐会是关于贝多芬的,《c小调第五交响曲》(Symphony No. 5 in C minor, Op. 67),或许,还有另一个更为世人所熟知的名字,《命运交响曲》,路德维希·凡·贝多芬的代表作之一,也是傅寒深最喜欢的作品。 那时的傅寒深,野心勃勃,想要“屠龙”,想要把傅氏全部掌控,将自己的父亲驱逐出权利的中心。 哪怕他极少透露这些,但是作为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她又怎会一无所知? 他把与父亲的战争,看成了与命运的搏斗。 现在看来,最后是他赢了,虽然当时要屠龙的少年还未长大,但是信念却早已埋下。 但是那时的她,却只爱肖邦,被称为“钢琴诗人”的浪漫主义大师。 少女情怀总是诗,尽管拉的小提琴,但音符总是想通的。 是不是那时的他和她,就早已注定了要分道扬镳? 或者,那时阅历尚浅的她,其实还不能理解那首交响乐背后的真正含义吧...也不能理解那时那个少年的真正内心,所以才会渐行渐远。 “在想什么呢?菜都要凉了。”突然,一个浑厚的男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她回过神,抬头笑了笑,看着眼前的三菜一汤,才发觉那些名利场、音乐会、珠宝华服,已经离自己是那样的遥远了。 是啊,世界不只有诗和远方,柴米油盐酱醋茶,也是人生。 她突然,不想回到过去了,不想去思考纠结那些恩恩怨怨,她有些累了。 恨了两年,怨了两年,其实她也会累的。 如果再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是不是有些不值?她忽然这么想到。 如果白梦雪不再来打搅自己的生活,她是不是也可以像个普通人那样,结婚生子,一份工作做到老,平安健康就是福的过一生? 她是个失败者,所以她是凌雪玫,而不是千古流芳的贝多芬,没有向命运作斗争的勇气。 也许就如同那场音乐会,她在恍惚中,也没认真听那代表着向命运抗争最终胜利的第四乐章。 所以,她的人生,也无法在吹响什么胜利的号角。 此刻,她竟然甘愿做个普通人。 79.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厉华池看到凌雪玫新更新的朋友圈九宫格图片烦躁的扯了扯领带。 图片里是赵大龙给她烧的菜,每天不同的样式,大概是一周的量,像是每天都记录下来,攒起来发的。 还是那个酒吧的露台,三人坐在沙发上,露台依旧被清了场,酒吧内的人声鼎沸与寂静的露台显得像是两个世界。 傅寒深都不用拿起手机都知道他看的是什么,事实上类似的内容他上周就看过了。 粗茶淡饭,三菜一汤,两双碗筷,格外的刺痛他的眼球。 当年他们学校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搞了个求爱仪式邀请她去吃2W多人均的海鲜大餐,她都不肯施舍给那个人一个眼神,如今几碟家常菜成为了她朋友圈炫耀的日常。 傅寒深想着那碟番茄炒蛋,紫菜蛋花汤,想想就倒胃口。 他的女孩应该身着华服出入的是米其林三星、B市各种御厨后人开的私房,而不是窝在小小的单身公寓面对那只癞蛤蟆每天粗茶淡饭过一天。 “过两天就是玫玫生日了。”陆景云突然说道。 两人都变得默然,其实从18岁过后,他们仨就缺席了女人的全部生日宴会,但是每年的礼物都会准时送到。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当年的凌家小公主,会缺这点东西吗? 连到场都不愿,确实敷衍。 所以才会一错过就错过这么些年。 真是不冤。 三人不约而同地自嘲笑了笑。 “要不,明晚请她吃饭?庆祝下生日?”厉华池有些迟疑。 没有说什么大办宴会之类的,没名没分他们凭什么替女人办宴会,以圈里人趋炎附势的风气,现在办宴会只会令她难堪,将人推得越来越远。 “她愿意吃你请的饭?”傅寒深看了他一眼。 “那你说怎么办?”厉华池瞬间就急了,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她了,光明正大的那种。 每天躲在镜头后面像个见不得光的老鼠。 “试试吧。”陆景云抬手打断了两人的争执,“我打个电话问问。” “你开免提。”傅寒深接口道。 陆景云看了他一眼,拨通了电话,还开了免提。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开口的却是一道粗犷的男声,瞬间令三人的脸阴沉了下来。 “您好?您哪位?有什么事么?” “玫...这不是凌雪玫的电话么?”男人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往日里温润的眸子此时更是没有一丝温度,偏偏话里却听不出他的一丝寒意。 “您找我媳妇啊?她在洗碗呢,您有什么事方便的话跟我说也可以。”汉子憨厚的声音从听筒内传来,却直接令露台上的温度将至冰点。 “不用了,我晚点再找她。”陆景云像是再也维持不住,有些咬牙切齿地挂断了电话。 抬起头看着胸膛起伏的二人,恢复了往常温和有礼的面貌,嘴里却吐露了自己真正的心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想都不要想。”厉华池愤怒地说道。 “谁他么是他媳妇?他也配?一个一穷二白的大头兵也配喊人家做媳妇?不要脸。” 厉华池此时毫无豪门继承人的风度,口吐芬芳,就差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了。 “他还让她洗碗?他何德何能让她给他洗碗?”傅寒深双手握成拳,从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起就直接站了起来。 陆景云冷眼看着已经有些失去理智的二人,吐出一口浊气,“你们在这发疯有什么用?人家都登堂入室了,媳妇都喊上了。再不想想办法,过两个月是不是就能看到他们俩民政局领证了?” 傅寒深跌坐在沙发上,重重地锤了下桌子,厉华池试图平息心中的愤懑,却难以达到效果。 “你有钥匙吧?”陆景云突然看向了厉华池。 “什么?”厉华池还沉浸在刚才的通话中,信息量太大,他还没能缓过劲来。 “你是不是有那间房子的钥匙?”陆景云耐着性子问他。 “当然。”厉华池回答道。 傅寒深也看了过来,有些期待着陆景云接下来的话。 “晚点,如果她不愿意出来吃饭,明天就直接带着礼物去她家里等,不能让他们两个过这个生日。” 陆景云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二人秒懂。 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但是,任凭此时的陆景云如何计算,也算不到世间万物的变化性。 78.11.10 “喂,玫玫。” 空旷的露台已经沉寂了将近2个小时,陆景云掐着点给她再次拨了电话。 一向沉稳的他居然都带了些少少的紧张,当然他把这归咎于旁边二个傻子身上。 “嗯,有什么事吗?”略带清冷的嗓音响起。 电话那头的凌雪玫挑了挑眉。 她没想到他们还记得自己。 “玫玫,明天是你的生日,我们想请你吃个饭过个生日可以么?”陆景云直入正题。 却听对面的人许久没有回复,顿时心里一紧。 女人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很谢谢您,但是我明晚已经和男朋友有约了,可能没办法答应您的邀请。” 陆景云明显能感受到身边两人的呼吸一滞,事实上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知道是一回事,听到女人亲口承认她有男朋友了,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抽。 “你有男朋友了啊?”即使知道,却只能装不知般干巴巴的应了句。 却听到电话那边的女人轻笑了声,“是啊。” “那,要不把他叫上一起吃饭?” 陆景云喉咙有些痒,颇为艰涩的说出了这句话。 他觉得他此时像极了那些人说的舔狗。 女神有了男朋友还想着请人一起吃饭,还得邀请人男友。 “不用啦,他不认识你们,会不自在的,我们自己随便在家吃点就好了,谢谢。” 凌雪玫声音轻快地回答,电话这边却有三颗破碎的心。 因为他不自在,所以连吃饭都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吃了。 但是此时的三人没有想过,其实之前就算没有“他”,女人也不怎么想跟他们一起吃饭的。 陆景云勉强再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此时的他已经没心情去看身旁两人的表情动态了,轻轻地放好了手机,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靠在了柔软的沙发上,一股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面上虽然平静,周身却散发着一种隐隐约约的低气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高兴了。 “那明天?”傅寒深今晚的第二句话,却略带迟疑。 “去。”陆景云斩钉截铁地说道。 两通电话下来,他的危机感无比强烈。他很讨厌那种无能为力的失控感。 对于上位者来说,这种感觉最为致命。 “散了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傅寒深站起身,其实在这种露台什么都不做在他认知里是一件很浪费时间的事情,能呆几个小时对他来说已经很破格了。 “明天在她回家前进去吧,起码不会被赶出去。”厉华池无奈地笑了笑。 惊喜不惊喜还是其次,主要是进门了以后,女人应该不会把他们直接赶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夜里,十点。 指针滴答滴答的转动,三人坐在狭窄的沙发上,面前的小茶几上堆满了礼物和蛋糕,却迟迟不见住在这里的人回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人的心也越来越沉。 他们也没想到,一向节俭的人居然会选择出去吃饭过生日,明明昨天说的是在家随便吃,她甚至都不愿意和他们说实话了... 大半夜的居然还不回家,不会是出去开房了吧.. 不知为何,三人不约不同的想到了这个,都有些坐不住了。 就在有人准备起身时,门外传来了动静。 三人顿时停下了动作,屏住了呼吸,等待女人的归来。 门开了,屋外走廊的感应灯不知道为何没有一起亮起,所以屋内屋内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但是他们此时却无暇他顾,因为他们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呜~先进去~不要在这里~”是女人压抑着的低吟,伴随而来的是男人的低喘,还有一阵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 正欲起身的三人如同大冬天被一盆冰水直接从头淋到脚,直接石化当场动弹不得。 都不是半大小子,自然知道这个声音代表着什么。 所以才会遍体生寒,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79.. “媳妇,你好香。”粗犷的男声低喘着,令他们忍不住握紧了双拳,但是他们此时此刻连出声打断的勇气都没有。 凭什么打断? 若是没有非常手段,他们连屋门就进不得,何谈打断别人正经男女朋友的情事? 于是三人只能与黑暗中感受着越发粗重的呼吸声从他们经过,甚至经过时他们还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像做贼一样。 其实他们多想被发现啊,也许那样就能中断这一场荒唐的情事。 随后是衣服落地的窸窣声,男人的沉重喘息,女人的低吟婉转,最后是贴身肉搏的撞击声。 当夜深人静时,房间内的声音才逐渐平息,沙发上的三个雕像才像是恍若初醒,机械般的站起身,轻手轻脚的离开,还不忘拿走各自带来的礼物。 像是从来没有人来过那般。 他们怎么离开的,自己也许都不清楚,失魂落魄地像个提线木偶。 其实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性不重要,他们想要多少女人就可以有多少,一天换一个都可以,十天半个月不重样也不会有太多问题。 可是性其实又很重要,因为拥有的很多,想要的却很少。 所以想要的东西就会变得很稀有,甚至具有其独一无二无可取代性。 第二日的夜,明月当空,还是那个露台,却比昨晚还要寂静。 褪去了白日的干练模样,三人一杯接一杯,谁也不曾开口,不曾提昨夜的听闻。 就在这时,厉华池的电话响了。 男人此时喝着闷酒,本来不想接,却在看到来电显示后愣了愣,随即一阵狂喜,因为来人正是凌雪玫。 这是她,除了发工资交房租后第一次主动联系他,怎能不令他激动。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此刻像个被女神召唤的舔狗般激动。 “喂。”电话很快被接通,那道熟悉的声音从听筒内传来,同样埋头苦干的两人也抬起了头示意他开免提。 厉华池不情不愿地开了免提,同时等待着女人的下一句话。 “您好,打扰了,我是想问问您介不介意多个人租房,我男朋友那边的地下室不租了,我想着能不能让他搬过来,一个人住也是住,两个人住也是住。” 女人的声音略带忐忑,唯恐电话那头的男人不答应,补充道,“我们可以多给些租金的。” 厉华池握住手机的指节无知觉的捏到发白,却还是用冷静的语气回复道,“是找不到房子租吗?我在那附近还有一套闲置的 ,可以便宜出租,你们孤男寡女的住一起,不太好。” 哪怕已经无比清楚的认知到两人有了夫妻之实,但是厉华池还是不死心的在尝试做一次努力。 然而,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有回报。 “诶?”女人有些惊讶的声音响起,“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没必要花这么多钱的。况且我和他也打算结婚了,婚前同居没什么的吧。” 电话那头女人风轻云淡地声音传来,却直接炸地这边的三人魂飞魄散。 厉华池的手机险些就要拿不住直接飞了出去。 陆景云猛地从沙发上站起。 傅寒深直接失手打碎了一个酒杯。 凌雪玫当没有听到那声脆响,事实上,即便昨夜她沉于情欲,无法自拔,今日醒来看着有些许不一样的客厅,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钥匙只有她和厉华池有,有些许猜测在所难免。 然而,饶是她也没想到,来客不止一人罢了。 “这..怎么这么快?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不再多考虑考虑吗?” 厉华池第二次,不死心的劝阻。 却只听女人轻笑一声,“考虑好了,家里也是同意的。” 想到那个大头兵正是凌家给她安排的相亲对象,自然不会多加反对,三人都心下一沉。 “如果您觉得麻烦的话,没关系的,麻烦给我们几天时间,我们再去找新的住处吧。” 女声接着想起。 “不用,你们住。”厉华池心都在滴血,却还是不假思索的回答。 因为他无比清楚,如果任由女人就此离开,他连在她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时的厉家未来家主,真是卑微到了极点。 因为有个他曾经不曾正眼瞧过的癞蛤蟆,住他购置的房子,睡他心上的女人,他还只能欣然同意,不得有半点不甘不愿,真是莫大的讽刺与羞辱。 “那就太感激您了。”电话那头,传来女人诚恳又真挚的道谢。 厉华池却全然没有了接通电话时的喜悦,挂断电话后,手无力的垂在靠背上,望着漆黑的夜,不知在想些什么。 露台又再次变得沉默。 不知是夜深了还是为何,好似温度更冷了。 82. 从那夜过后,三人像是彻底从凌雪玫生活中消失了那般。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依旧有人每日看着办公室的监控,有人每日在楼下的车内仰望那间房亮起的灯,还有人每日看着摄像头中倩影。 只不过工作时的人多了一丝真心地笑容,房内的灯更早的亮起又灭下,每日出入的人从形单影只变成了出双入对。 然后他们逐渐悲凉的发现,那曾经抗拒这个世界的心,终于被人打开了一道口子,钻了进去。 可惜的是,那个幸运儿并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与此同时,那间狭小却又温馨的公寓内。 “媳妇,我想了下,在这儿不远有个夜市,或许我晚上可以去那里摆个摊子,你不也说我手艺不错吗?” 饭桌上,赵大龙还是说出了那个他规划了一段时间的计划。 在他眼中,他和女人发生了关系,他就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好她,给她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吃人家的,住人家的,收入还比人家低,他堂堂男子汉,没有这么大的脸。 所以他宁愿自己辛苦点,多一份收入补贴家用。他现在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了,他要肩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 凌雪玫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筷子,“想好要做什么了么?” 赵大龙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你不是说我的小笼包和小馄饨包的不错嘛?我想试试。” 凌雪玫眼中的笑意更甚,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后,她的笑容越来越多,真挚却发自内心。 这一点,只有傅寒深知道。 他当然知道这一切的缘由,所以他无比嫉妒,嫉妒那个他连正眼都瞧不上的粗鲁男人,却拥有了他最想要的女人,愿意陪着他同甘共苦,怎能不被他嫉妒? “好,你想做那就做吧,我也去给你帮忙。”男朋友想把生活变得更好,她不应该支持吗? “不用不用,很辛苦的,你在家就好了,你不是想考证吗?你在家好好看书。”赵大龙心里一暖,却连忙制止了。 凌雪玫大学的时候闲着就去考了会计资格证,后来落难以后找的几份工作也都和这个有关。 可以说,最初的时候是这本她最不放在心上的证书给了她一口饭吃。 进了傅氏也是财务人员,所以她也想顺着这条路发展,不管未来如何,多一门职称总是多条路,如果她以后只能当个普通人,她总要替未来考虑。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开始思考起了未来。 一个人,当她有了对未来的希望与憧憬时,其实那便是,生的契机。 只是她还没有意识到。 赵大龙制止了女人想要晚上陪他一起去摆摊的举动,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更希望女人能过得好。 和他出去摆摊能有什么前途呢? 他是没读过几年书,大字不识几个,但是他却无比清楚知识的重要性,知道文凭职称的价值,所以他更希望女人能好好准备考试,而不是浪费时间在小摊打杂上。 “那我有过就过去给你搭把手。” 凌雪玫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转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那摊子上的工具,还有你只有一个人,又要包包子和馄饨,又要煮,晚上去了在包来不及了吧?” 凌雪玫提出了关键的一点,只有一个人的话,现包现煮显然不现实,但是他白天还要上班,还要买菜、处理食材,显然有些来不及。 对面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这才说到,“我想过了,早上起来早点去买菜处理好放冰柜里,四点多回来包好7、8点再开摊,夜市也不用去这么早的。” “就是,就是以后可能不能接你下班了。” “没事,但是那样会不会太辛苦?你8点就得上班了,一个小时买菜来得及吗?”凌雪玫计算着时间。 “我5点多就能起来,咱们这附近有个小菜市,来回也就20分钟,食材就是猪肉大葱,也没什么要处理的,处理下大葱做个肉馅,在醒个面晚上包小笼包,馄饨皮直接买现成的,晚上下班了我就回来包好出摊。” 男人说着自己的计划,凌雪玫在一旁认真听着,时不时点了点头。 其实她对这些一窍不通,并不能给出什么意见,但是她学会了尊重,尊重他人的想法。尊重他人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良好的规划,学习他人能一直对生活充满希望的良好心态。 这是她过去两年里所失去的东西,她正在慢慢地找回来,从这个男人身上。 两人居然真的像一般小夫妻那样,开始讨论起了生活的规划、事业的发展、副业的计划。 尽管在一些人看来,只是细枝末节,只是微不足道,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就是生活。 81. 早上,凌雪玫起来时,摸了摸身旁已经冷却的温度,笑了笑,她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门的。 男人看似粗犷,其实有一颗温柔且细腻的心,一如他从来不会吵醒她,一如每次结束都会在她抬手都费力的时候完成所有的清理,会在每个休息的周末就把家里整理的干干净净。 说实话,她不是没去过军营,见过很自律、很有毅力、能吃苦的人,但是如他这般的,确实未曾。 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香气,是蒸饺。 一笼蒸饺正在锅里温着,显然是留给她的。 看着厨房里此时案板上用保鲜膜包着准备醒的面,还有盖得很好的包子馅、馄饨馅,凌雪玫笑了笑。 包子皮没有发好,馄饨易化,所以还特意给她包了饺子么? 这个男人或许没有很多钱,但是却是用一切再爱她。 爱不是钻石鲜花,也不是跑车游艇,是细枝末节,是体贴入微。 只有用心,才能证明他心里有你。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不同于父母、血亲因为血缘对她无条件的爱。 而是因为爱她,所以才会无条件的对她好。 她突然心里有了个词,润物细无声。 这个男人,用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慢慢地走进她的心。 在她都没意识到的时候。 爱情是什么? 曾经的她不明白,因为乱花渐欲迷人眼,繁花锦簇,哪能看清人心呢? 这个世界向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的,前22年,对她示爱的人何其多。 但是22岁后,只有一个憨厚的汉子告诉她,“我爱你,我愿意对你负责,愿意对你的余生负责。” 他爱她,爱的是凌雪玫,而不是凌家大小姐。 那便足够了。 曾经的她还天真地认为,二者有何区别。 但是生活给了她响亮的一记耳光。 曾经家世优渥、才情出众的是凌雪玫;但是现在穷困潦倒、泯然众人的也是凌雪玫。 落难方得见人心。 真实却又讽刺。 看了看手边还热气腾腾的饺子,她回过神来,拿着筷子就这么吃了起来。 不讲究,但是又为什么要穷讲究呢? 早上的恍惚到底有些浪费了时间,等她到的时候,已经是卡点进入公司了。 她见到了一个许久不出现的人。 “呜呜呜老板真帅,我要给老板生猴子。” “没有人是完美的,但是老板是!” “不要做梦了听说老板老板一直金屋藏了娇,能看上你们?” “金屋藏娇而已,又不是结婚。” “结了婚还能离婚呢!” 凌雪玫挤在人群里,听着周围人对自家老板的议论,神态如常。 这些人和事,对现在的她而言,恍若隔世。 人群的最前端,她看到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回头看了眼,似乎是在人堆里寻找着什么,最后目光锁定了她。 她无喜无悲,仿佛在看他,但他却知道,她没有在看他。 眼神一暗,上了那台专属电梯,直达顶楼。 凌雪玫则收回目光,跟随大部队上了楼。 下了班后,凌雪玫回了家,这还是她许久第一次独自归家,有些许不习惯。 有些人的爱,是陪伴,是无声,却融入骨血。 打开门就闻到了一阵香气,转头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三菜一汤。 他很节俭,不会煮多一个菜,剩饭剩菜都是成为他的早餐。 而凌雪玫,每天吃的都是他早起晨练后买回来的热气腾腾的小笼包与豆浆。 桌子上的菜是一人份的,甚至都没有别人动过。 “媳妇,我吃饱去开摊了。” 饭桌上有一张纸条,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 桌子上是尚有余温的饭菜,显然是有人特意盛出来的。 凌雪玫心里一暖,独自在桌边吃起了饭。 收拾完碗筷后,她拿起手机钥匙,也出了门,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一条小尾巴。 哦,也许是大尾巴。 正在楼下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陆景云自然也发现了,下了车也跟在后面。 于是小尾巴变成了两条。 82. 夜幕降临,附近下了班却不想开火的白领回来这里解决今天的晚餐,附近大学城里的学生也会趁着不上晚自习结伴游玩,倒是让夜市内逐渐有了人气。 可惜在夜市最里面新开的馄饨包子摊却门可罗雀,与周围的景象大相径庭。 许多人甚至还没走到这里就吃饱了,实属有心无力。 蒸笼上摆放着30笼热气腾腾的包子,小推车上排放着10盘整整齐齐的饺子馄饨,这是赵大龙今天的任务,可惜却完不成10分之一。 此时,凌雪玫终于找到了这个摊子。 “大龙。”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男人情绪少见的低落,却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猛地抬起了头,眼里有了亮光。 “媳妇?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家看书吗?”是惊喜的语气。 “吃饱了就出来走走看看。” 凌雪玫笑了笑。 “对不起,不能陪你散步了。”赵大龙有些愧疚的挠了挠头。 往日吃完饭他都会陪着凌雪玫在小区或者附近走走看看,全当消食。 “没事,我过来看看你也好。是生意不好吗?”凌雪玫直接问出了口,他们是男女朋友,不是点头之交,有些话不需要藏着掖着。 “嗯。”男人语气有些失落,随机又笑了笑,“没事儿,刚开始都这样。” “嗯,万事开头难。”凌雪玫顺着他的话说。 却不留痕迹地望着那高高的蒸笼和整整齐齐一动不动地几盘托盘,心里叹了口气。 男人没读过几天书,不善言辞,只会埋头苦干,是个老实人,却不适合做生意。 “大龙,既然这样,不然我们做个试吃活动吧。”凌雪玫想了想。 “啊?试吃?那不是得亏钱了吗?” 男人的神色有些迷茫。 “新店开张,总要有些活动,你不让大家试试,人家怎么知道好不好吃呢?”凌雪玫解释道。 “哦哦,媳妇说的对。”赵大龙是个一根筋,但是却对凌雪玫的话言听计从,马上答应了下来。 “那,那要怎么做?”汉子挠了挠头,看向了女人。 凌雪玫看了看四周连块纸板都没有,叹了口气。“我来喊,你先煮一碗馄饨和饺子,准备好一次性筷子和汤勺。” “好嘞。”他的脸上重新带上了笑容。 没多久,夜市最里面就传来了一阵吆喝声。 “卖包子咧~热气腾腾的小笼包~新鲜出炉~免费试吃~” “大馄饨,大水饺,当天现包现煮,来尝一尝看一看啦~” 小吃摊前,一个身姿高挑、气质俱佳的女人居然在卖力吆喝,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那么的自然。 不远处站在一家临街奶茶店内的二人却不自觉得攥紧了拳头。 在他们心中,女人应该坐在高档写字楼,或者出入各种音乐会、高级西餐厅,而不是在夜市里给小吃摊吆喝。 可是她却面带笑意,努力的给那个粗鄙的男人吆喝着生意,甘之如饴。 “来尝尝吗?新店开张,欢迎光临。” 小摊前,终于有人驻足,跃跃欲试。 凌雪玫当然不会错过机会,连忙招呼起来,示意赵大龙取出小笼包,自己又递出一双未拆封的一次性筷子。 来人笑了笑,接过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吹了吹才放入口中咀嚼。 点了点头,不知是不好意思,亦或是被征服,到底这个小摊还是开张了。 “来一笼包子,再要一碗小馄饨吧。” 他开口说道。 “好咧,馄饨马上就煮好,您先吃包子。” 凌雪玫面上一喜,用手肘顶了顶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的赵大龙,直接取出一笼包子给坐下的客人面前。 桌椅只有三俩套,是赵大龙昨天和凌雪玫去二手市场淘的,性价比极高。 渐渐地小吃摊开始有了人气,万事开头难,但是有了人气一切就好办了。 凌雪玫也不在吆喝,而是不断地递包子、收拾桌子,两人开始忙碌起来。 忙碌的小摊上的两人,并不知道有人在不远处看了他们一晚上,若是知道,怕也不在意。 靠自己的劳动光明正大的赚钱,不丢人。 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没有金融投机,也没有挥斥方遒。 有的只是平淡,一两文钱是收入,柴米油盐是生活。 11点的时候,小摊上所有的存货都卖完了,赵大龙喜形于色,忍不住抱了抱陪他忙碌了一晚上的女人,更是让两个暗处的老鼠目光一沉。 身上有油渍、面粉,还要去抱女人,在他们是一种亵渎。 但是令他们更难以接受的是,凌雪玫回抱了这只癞蛤蟆。 85. 回去的路上,两人推着小推车慢慢往回走,边走边说。 “媳妇,今天我数了数,扣了成本,居然还赚了500.”赵大龙兴奋地说着,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了。 他的工资只有4000多,还不包五险一金,在B市这种地方,也只能是尚能温饱,连好一点的房子都租不起,凌雪玫不肯要他付房租,他只能加倍对她好。 但是现在,才一个晚上,他就赚了500,怎能不令他开心。 “傻瓜,你还要计算你的人工。” 凌雪玫轻笑,小心的扶着推车上的东西。 “我的时间不值钱,倒是媳妇你,耽误你看书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没事,等你慢慢做起来了,到时候招个兼职帮把手,给点钱,也不辛苦,很多人下班了想做兼职的。” 凌雪玫认真地说道,显然已经给他做好了规划。 赵大龙本来觉得请人要花钱,但是想到女人若是天天来给他帮忙,他第一个反对。 再加上,如果是每天都能有稳定收入,请个兼职又何妨? 他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到底从过军,也不是目光短浅之人,也就应下了。 “媳妇,我赚钱了,过几天就是元旦了,我想给你买个包。” 汉子有些害羞,更多的是愧疚。 但夜色渐深,灯光昏暗,所以看不到他黑脸上的红晕。 堂堂男子汉,吃别人的,住别人的,像极了吃软饭的。 在一起这么久了,更是没给女朋友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首饰。 他每日在她公司大楼接她上下班,虽然认不得那些人的鞋子包包,但是却知道这里的每个人都光鲜亮丽。 他媳妇只能每天穿一身工作制服,拿着几十块钱的淘宝款背包步行上班,是他没用。 “不用,花那个钱做什么,我不需要这些。” 凌雪玫却拒绝了。 她什么包没背过,喜马拉雅鳄鱼皮曾经是她的收藏,出行最差也是八大红血六大蓝血,对这些早已看淡。 奢侈品奢侈品,应该是有闲钱了再去购买,而不是节衣缩食也要装逼。 “那,那买件裙子好吗?”赵大龙还是想做些什么。 “我听他们说,那个日本的牌子,叫什么优的,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喜欢,要不就买这个吧,贵点就贵点,元旦我陪你去。” 赵大龙的工字背心5元,鞋子是10块钱的军鞋,他自然可以认为200块的裙子是很贵的东西。 凌雪玫没有不屑,也没有不悦,她懂他。 一个富豪随随便便愿意给你花100W,未必是真心的,因为对他而言九牛一毛。 但是一个穷人愿意给你花200,却能代表很大的诚意,谁知道他是不是只有200呢? “不用,咱们好好攒钱,以后再郊外买个小房子,或者回S市,也可以。” 女人的声音轻轻响起,落在三人的耳中如同雷鸣。 赵大龙自然是喜不自胜,他虽然从未想过买房,但是那是没成家,若是成家了,还要让老婆孩子跟他一起租房,不说别人,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虽然为人木讷,但是却已经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赚钱,赚更多的钱买大房子。 这是一个普通人的心声。 落在身后一直不远不近跟着的两人耳里就颇不是滋味了。 厉华池刚才心里还在不屑这个癞蛤蟆要给凌雪玫买200块钱的裙子都心疼钱。 却没想到女人那日说的居然是真的,她不是在故意刺激他们。 她是真的在规划和这只癞蛤蟆的未来,想要攒钱买房,甚至也许都已经规划到结婚生子了。 他一时有些恍惚,有些害怕,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襄王有心,神女却在计划和穷秀才的未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叹了口气,看着两人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的陆景云,他也开始变得沉默不语。 前后距离开始拉大,他们只能听到些模糊的句子,但却知道两人在聊家常,是他们即使出现在眼前也无法插入的话题。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想笑,却又神色悲悯的拍了拍陆景云,转身离去。 傅寒深有前尘,起码当年的凌雪玫真的爱过他。 他厉华池有过那段露水姻缘,甚至差点开花结果。 而陆景云,真是啥也没有。 他当然知道其实两人一直都是以兄妹相处的,纯纯的兄妹情,只是不知道,陆景云什么时候开窍了,也跟着一起发了疯。 难兄难弟。 两个月了,他第一次没有回那个公寓住,而是去了别的住处,他需要好好想想。 坐以待毙,只能看着她嫁人,他做不到。 他相信他们也是。 84. 第二天是个周末,赵大龙一大早就去买菜了,凌雪玫看着大好的冬日暖阳,还是打算把被单被套换一下。 洗好的时候或许男人也就回来了。 哪知洗到一半,门铃就被人按响。 不会是大龙,因为他有钥匙。 所以凌雪玫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透过猫眼来看屋外的情况。 谁知,是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事实上,屋外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凌雪玫惊讶沉思之时,那只修长纤细的手再次抬起敲门。 凌雪玫心里一沉,自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直接打开了门。 门开了,两人皆是一愣。 一瞬间的寂静以后,凌雪玫冲对方点了下头,那声“舅舅”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了,只得开门见山地说道,“您,有什么事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眼前这个男人,尤甚。 谁知男人依旧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用黝黑深邃的瞳孔注视着她,眉头轻皱,一言不发。 面前的人瘦了许多,以前是健康的纤细感,现在是不健康的易折感。 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凌雪玫,已经比厉华池再见她时好了千百倍了,这一切都是赵大龙的功劳。 凌雪玫被那双眼睛注视,颇有些不习惯,但也只是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你还好吗?” 任时然突然开口,低沉地嗓音在空旷的走廊处回响。 凌雪玫心中讽刺一笑,面上却越发平静,“挺好的。” 他点了点头,依旧低头看着她,气氛变得再次沉默。 就在来者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电梯门再次被打开了,两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是一个粗犷的汉子,身材高大,大冬天却只穿了单薄的两件衣服而不显寒冷。 他明显也看到了此时的情况,面上出现戒备之色,提着菜快步走来。 谁知他一张口,便让任时然的脸直接沉了下来。 “媳妇。” 叫的是凌雪玫,但是目光一直没有从任时然身上离开。 “嗯,回来了?”凌雪玫冲他轻轻笑了笑。 “这位是?”他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周身贵气逼人的男人,眼中闪现一丝警惕。 谁知凌雪玫却没有半点给两人介绍的意思,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介绍。 所以只是侧开身,示意他进去。 汉子目光有些暗淡,提着大包小包准备进屋,在进屋时,女人却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轻声说,“没事。” 这是在安他的心。 汉子显然很受用,咧开嘴傻傻的笑了笑,兴高采烈地进了屋,也不再去理会与此处格格不入地男人。 凌雪玫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任时然的眼睛,他眸光一凝,突然开口,“家里知道吗?” 凌雪玫自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忍无可忍,出口反击,“我们家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 这人居然还敢和她提“家里”? 谁跟他一个家? 任时然没有在意她的牙尖嘴利,也看得出女人已经收敛起浑身的锋芒,转化为一根根的软钉子向外。 继续说道,“你有男朋友了,为什么还要与他们纠缠?” 凌雪玫被他这话问的莫名其妙,皱了皱眉,反问道,“你在说什么?” 任时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因为此时的凌雪玫不似作假。 “你不知道?” 只见对面的女人摇了摇头,以疑惑地目光回之。 任时然轻笑,用手指了指隔壁屋。 “你知道那里面住的谁吗?” 女人摇了摇头。 说来也是奇怪,她住进来两个月了,从未见过隔壁有人出入,她一直以为没人呢? 如今看来,另有隐情啊。 “厉华池住你隔壁,两个月了。” “就在你搬进来后的第二天。” 他淡淡补充道。 凌雪玫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也仅此而已。 她早就猜到这些人不会这么快放弃。 “哦。”她平静的应了声。 任时然见她神色淡淡,不知怎么的,突然很想看她变脸的样子,继续说道。 “还有你下班后,小区楼下,经常停了两辆车,一台是傅寒深的,一辆是陆景云的。陆景云几乎每天都留到深夜才走,你说这是为什么?” 凌雪玫脸上的惊讶更甚,但是却没有其余的情绪,依旧淡淡地点头。 “我知道了。” 85. “你不奇怪?”任时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也不恼,只是看着她。 “他们有手有脚,去哪里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她淡淡说出这句话,一点也不像当年那个各种威胁几人不得与白梦雪在一起的骄纵小公主了。 “媳妇,吃饭啦~”屋内传来那道独属于粗犷汉子的嗓音。 任时然眸子闪了闪,终于没有在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小心白梦雪。” 然后转身离开。 临走前,他似乎透过门缝看到了屋内忙碌的汉子,想到刚才那声有些刺耳的“媳妇”。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还是快步入了电梯离开。 白梦雪找过他,在陆景云三人与她断绝关系后。 她是他唯一的希望。 可是,她凭什么认为他会帮她? 一个玩意而已,还把自己当盘菜了。他当年看中的只不过是她背后隐藏的势力,后来目的达成,他也无需在借助三人的力量,白梦雪在他这儿自然可有可无。 只不过任家在他接手以后有迁回国内的打算,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也想靠白梦雪维持下三人关系罢了。 现如今白梦雪与他们断绝断绝关系,那在他这儿,自然没了利用价值。 想起那日在他的办公室内,他让白梦雪离开对方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就想笑,情分? 他和她有个屁的情分。 一个公共情妇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他可不是那三个毛头小子,几句情话就被哄得团团转。 只是想到那女人找上自己,一是为了哭诉自己被抛弃了想要钱,二是为了想要和自己联手对付凌雪玫。 他这才知道,他的外甥女居然回来了,还居然有这样的手段做成了她当年都没做到的事情。 鬼使神差的让人找到了她的地址,还查到了三人最近奇怪的举动。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如今的她,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原本以为是她使了什么手段令三人回心转意,然而方才的一切,彻底打破了她的认知。 那个粗犷的汉子,这间狭小的房子,资料上三人不合常理的举动,都比不上他亲眼所见,那个面色平静、心如止水的女人。 她只是瘦了,面色有些发黄,他还不至于认错人. 所以即便方才在她面前面色如常,但是内心到底还是起了波澜。 下了楼,意外遇到了正在准备上楼的厉华池,他眉毛一挑,看向了对方。 厉华池在看清后脸马上冷了下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任时然没有说话,准备走过去,却被人一把拽住,“你不要来打扰她。” 任时然回过头,神色如常,讽刺一笑。 “我来看我外甥女,光明正大。不像某些鼠辈,只敢偷偷摸摸住人家隔壁从不敢露面。” 却没想话音未落,迎面就是对面之人蛮横的一拳。 他一时不查居然没有挡下,顿时只觉得脸颊一片火辣辣地疼痛。 “你特么发什么疯?” 谁知厉华池看都不看他,直接进电梯上了楼。 任时然暗道一声晦气,想要转身离开,却在眼尾余光处扫到不远处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甚至还能听到他们的只言片语。 “是在这里吧?” “那个女人叫我们跟着他就能找到目标。” “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剩下的太远任时然没有听清,但是联想到这两人是跟着厉华池而来的,他想到今日来此的目的,眸光一凝。 他停下了正欲离开的脚步,而是回到不远处的车上,等待着什么。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他看到那两人的精神突然为之一振,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凌雪玫和那个粗犷的汉子一起手拉着手走了出来,边走边说笑。 许是午间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居然觉得这一幕有些不舒服。 两人走出来不久后,那鬼鬼祟祟的两人也跟了上去,任时然正欲跟上时,却发现楼内又走出了一人。 身材高大,气宇轩昂,戴着口罩与帽子,还戴了个棒球帽,遮住了大半的容颜,但是任时然一眼就认出来此人是谁。 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跟在了此人身后。 88. “媳妇,裙子你真不要啊?” 走在川流不息的道路上,赵大龙拉着女人的手,低头问着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跟了四个人。 “不用了,咱们好好攒些钱。”凌雪玫坦荡地说道, “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都没送你什么东西。” 汉子憨厚地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 他知道现在的人都很市侩,谈恋爱要花钱,过节要有礼物和红包,吃饭看电影旅游,说是要有什么仪式感,他一穷二白的,出了一身蛮力一无所有,白得了个漂亮媳妇,跟做梦一样。 女人却抬起手,把无名指上的素银戒指展示了出来。 “你不是给我买了个戒指吗?” 银色的戒指朴实无华,只是一个简单的圆圈,女人却在收到的时候直接就让他帮戴了上去。 不是卡地亚、克罗心、蒂芙尼,也不是戴尔比斯、HarryWinston,不要说钻石,上面连花纹都没有。 她知道那是地摊上50一对的戒指,那又如何? 她现在根本不在乎这些。 “这个太便宜了。”赵大龙看着那纤细修长的手指,总觉得与那银圈是那样的不搭,就像他和她那样。 他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那你好好努力,以后赚大钱了,给我买更好的。” 凌雪玫笑了笑,十指相缠,握紧了男人的手。像是在安他的心。 “好。”憨厚的汉子狠狠地点了点头,在心中发誓一定好好努力。 但是天不遂人愿,意外总是发生在一瞬间。 不远处汽车的发动机轰鸣声由远及近,凌雪玫的眼皮子一跳,心里的不安开始放大。 然而车速飞快,其实不过一念之间,车速达200迈的车子已经就在眼前了。 她甚至来不及多想,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力气,直接推开了还傻愣愣站着的汉子。 直到疼痛蔓延全身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居然想的还是:真好啊,没有连累其他人。 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圣母了,这时候还想着关心其他人。 但是她身侧的男人对她太好了,有100块钱都花在她身上99了。 他穷她不怪他,她也没有钱。 但是他对她好她知道。 50块钱他能花很久,够他买一双鞋、一套衣服穿几年,但是还是拿出来给她买不能吃也不能用的戒指。 舍得每天早上给她买小笼包和豆浆,自己只吃开水送馒头。 他或许没有钱请她去看电影、吃西餐,但是没有钱的话,用心也可以。 他会在每个周末都带她去逛公园、看各种各样免费或者收费的展览馆, 他的小本本上还写了以后要带她去哪个城市,吃什么,看什么。 写满了她的喜好,规划了与她的未来,承诺了她的余生。 她望着B市雾蒙蒙的冬天,血液已经顺着她原本光洁的额头上流下,挡住了她一部分的视线,显得那样的狼狈。 她握着已经飞扑过来的男人粗糙的大手,看都没有看一旁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两个人,心里却在庆幸,她终于没有再连累一个爱她的人。 在生死之间推开这个男人,是爱吗? 她清楚的知道不是,但是她不会后悔这么做。 她不会再爱任何一个人了,她早已失去了爱人的勇气和能力,有些南墙,撞一次就该知道疼了。 但是不代表她不能感受到别人对她的爱。 所以她不能心安理得地连累赵大龙,本来这场“意外”,也仅仅是针对她罢了。 她心里一直有个坎,从未过得去。 所以才一直惩罚自己。 惩罚自己不配被人爱,惩罚自己不配过上好的生活。 她知道精神自虐最终会演变成身体自残,可是她就是过不去那个坎。 对不起,没办法。 眼皮越来越沉,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其实她早该死了,死在那个孤身一人的城中村出租屋里。 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得天之幸。 如果重生的意义再于遇到这个傻男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毕竟,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不是因为血缘关系而爱她,对她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鼓舞了。 至于报仇,太累了,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都需要某种东西去维持,她承认她不行。 在遇到赵大龙以后,她的心态就不知不觉的改变了。 美人乡,英雄冢。 换过来也一样吧。 有希望过上平静而平淡的生活,谁又愿意去亡命? 你可以说她懦弱,也可以说她心无大志。 可是她真的好累。 也许重生,不是为了让她去报复,只是为了,让她在死之前,放下吧。 原来还有人会爱她啊,真好。 87. 她拉着赵大龙的手越来越无力,但是却看着他,甚至还带着些笑意。 “大龙。”她轻轻开口。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此时那个粗犷的男人已经泣不成声,他不知道身旁两个奇怪的男人为什么也眼中含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焦急与悲伤。 他刚打了救护车,好心的路人帮报了警。 肇事车辆就停在不远处,车内的驾驶员生死未知,但是一向心善的他却难得恶毒的希望那个人当场去世。 “诶,媳妇。” 男人哆哆嗦嗦地开口,“媳妇你别怕,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边说眼泪水就止不住的留。 “我...我是不是要不行了。” 地上躺着的女人浑身是血,早晨穿着的白色连衣裙和米黄色针织外套都染上了她的血。 她躺在血泊中,是那般的刺眼。 “你在胡说什么?”一声暴喝传来,居然是任时然的声音。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如此惶恐,巨大的悲伤自心底蔓延,他把这一切归咎于不忍看着一条年轻的生命在他眼前消逝。 可是他是任时然,狠心因为女朋友不明不白死去就把养父母一家夺权赶走的任时然。 可是他现在却无暇思考这些异常,只是在心里期盼救护车来的再快些。 地上的女人,眼珠子转动,似乎是才发现他那般,看着他,只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外公说,他没有让人害她,如果,如果我死了,可不可以帮我稍微照顾下外公外婆,他们年纪大了,其实也照顾不了几年了。” 便不再看他,也丝毫不理会这句话在别人心里掀起如何的滔天巨浪。 而是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了另一个男人。 “我要去见他啦,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怪我。” 一句话就直接让本就红了眼眶的厉华池溃不成军。 “你在胡说什么,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他哽咽着呵止了她。 她却笑了笑,却不知道哪里牵动了伤口,疼得她抽了口凉气。 才艰难的开口,“他们不在,你替我把话带到吧。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最后说一次,我没有用什么卑劣的手段害她。” 任时然听了心底一颤。 不等厉华池回话,又听女人继续说道,“要是真有下辈子,就不要再见了吧。” 说完,再也不看两人,而是目光回到了身旁那个粗犷的汉子身上,“大龙,谢谢你。如果要花很大力气救我,就跟我家里说,不用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视线也越来越模糊,说完这句话后,也不管他人的反应,或许也没有力气在管。 直接陷入了沉睡之中。 赵大龙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到她的鼻翼前,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心里才稍稍安定。 救护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围观的人自觉让开了一条道。 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直接把人放上了担架,但是三人都想跟车,却被医护人员打断,“病人现在很危险,你们在纠结什么?谁是家属?” “我。”赵大龙立马说道。 他都不知道这两人谁,可是他是名正言顺的男朋友,自然马上回答。 “上车。” 干脆利落地一句话,让赵大龙陪护上了救护车。 剩下的两人红着眼,却只能无力的站在原地,看着救护车越开越远,就像他们与她的距离那样。 三个多小时后,急救室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还没等任时然抬起头,眼前就出现了一双洗的有些发白却依旧干净的布鞋。 然后,他的身上就挨了一棍。 “啪。”实木拐杖重重地敲在男人结实的肌肉上。 “你这个畜生,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收养了你这么个丧心病狂的白眼狼。” 任时然下意识的捂住被打的部位,却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全身都有些僵硬。 来人是他的养父。 “任家你拿走就拿走了,反正我和老婆子入了土以后,你姐姐也不会管理,都是交给你手上。只求你照顾好你的外甥女,你不愿意就算了。父母有生恩养恩,我和你妈在你6岁那年收养你,好吃好喝,给你最好的教育,连家业都要交到你手上。” “你把一把年纪要入土的养父母赶走,还要联合外人把姐姐的夫家也要搞垮。任时然,老夫纵横商场60载,但是你这样的,我是真没见过几个。” “子不教,父之过。没把你教好,落得后半生凄苦,我和你妈都认了。可是我可怜的外甥女做错了什么?你毁了她的家还不够?还要联合那个女人要她的命?” 哪怕他在夺走任家的基业时,他都没有对他说这么重的话。 只不过是浓浓的失望的眼神。 他又重新低下了头,不知是心中有愧还是什么,他不敢直视面前的老者。 自然没有看到老人已经老泪纵横。 老人心中有愧。 认为是自己引狼入室,打拼多年的家业没了,还连累了亲家一家。 所以哪怕一大家子蜗居,甚至节衣缩食为了亲家公的手术费他们老两口也没有半点怨言。 如今更是害了外甥女,他的一生,经历了大起大落无数,但是头一次萌生了死志。 “你一直怀疑你那个小女朋友是我动的手,又找不到证据,就凭这个你就要害我们一家?你的小女朋友认识你不到3年,我和你妈、你姐姐养了你十几年,你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认为是我做的,我心寒,懒得和你折腾。我今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明白的告诉你,那件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爱信不信。事实上你不愿意娶玫玫,我都改了遗嘱,家业你和你姐姐还有玫玫三分,但是你姐姐和玫玫只有分红权,真正做主的还是你。你可以认为我把你当成信托基金管理者,但是你出去问问,哪个信托管理者能拿33%的份额?对待一个养子这样我任某问心无愧。你不信就直接去找律师,当时存有原本做不得假,遗嘱都立了后事都安排好了我有什么必要去背上人命?” “我告诉你任时然,你的命不算我给的,但是你吃我的穿我的十几年,没有生恩也有养恩,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我的外甥女要是有什么好歹,我拼上你这条老命也要拉着你下去赔给她!” 说道最后,老者已经全身颤抖,泣不成声。 身旁的老伴儿连忙扶着他,看都不看坐在椅子上的养子。 88. 任时然低垂着头,眼眶发红,一句话都不敢接。 今日之事确实是他的问题。 哪怕车祸之事并不是他主导。 但是他,问心有愧。 早在老人说出遗嘱的时候,他就已经信了大半。 但是他慌了,他不知道如何面对。 更何况... 他的手攥紧,一言不发。 “凌伯伯,凌伯母。” 坐在长椅上的三人早就在看清来人后站起身。 凌家夫妻目光复杂的掠过三人,凌父狠狠地开口。 “我这辈子做的做错误的事情,就是20几年前搬进那个小区。” 之后就不再说话,跟着凌母坐到了赵大龙的身边,看着亮着灯的急救室大门,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三人心里一沉,凌父的意思很明显了。 不住进大院,凌雪玫就不会认识他们。 这是在责怪他们害了她。 可是三人却无力反驳。 只能红着眼望向那扇决定人生死的大门,祈求她的平安。 “啪。” 手术灯骤然熄灭了,在场所有人都是心里一咯噔,全部起身看向了门的方向。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到这里从未开口只是默默流泪的凌母首先发问。 主刀医生叹了口气,“你们要做好准备,病人情况不是很理想,生命意志薄弱,也许会变成植物人。” 他又看了眼等候区的众人,目露疑惑,因为面前的女人和身旁明显是她丈夫的男人,还有身后颤颤巍巍的老者,虽然气质不凡,但是衣着朴素。 而他们的对面站着的几个年轻人,衣着光鲜,举手投足间颇有不凡。 他原本想要劝家属放弃治疗的话变得委婉。 “是这样,病人需要进ICU观察,费用比较高昂,她目前的状况,可能希望也不大,你们家属自己决定吧,如果愿意转入ICU,就去楼下缴费。” 医生叹了口气走远。 不是他心狠,是他看多了生死,早已看淡。 听说肇事者当场死亡,赔偿估计很难要到,大概率全由病人家里出。 以这家人的衣着看来,大概难以承受。 凌母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自然知道住ICU要多少钱,可是他们真的住不起。 她和老凌一天摊子5、600,一个月不吃不喝都不够女儿住一天ICU的,可是那是她闺女,她就这么一个闺女,她就是死都不愿意放弃闺女的生命。 可是她还有老父老母要赡养,还有公公婆婆要侍奉,公婆至今都还在医院,老爷子刚好没几天,他们甚至都不敢告诉他,生怕有个万一。 她富贵了一辈子,出嫁前父母疼爱,结婚后婆家尊重。 这辈子都没想到,老了要为几十万愁白了头,闺女的治疗费都给不起。 凌父直接一锤锤向了墙壁,老泪纵横。 赵大龙神色木讷,却听懂了医生说的话。 他媳妇知道他没有钱,所以主动放弃了生的意志吗? 他真的好没用... 他低垂着头,从来没有过的无力感升腾,只觉得自己像个废人。 凌雪玫的外公却突然看向了一旁站着的任时然。 他刚把人骂了狗血淋头,现在又有求于人,真是打脸。 可是这个巴掌就算是真的打在他的脸上,他也得受着。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外甥女儿,是他生命的延续。 就在他要转身开口之际,那个满脸阴郁的男人说话了。 “医药费我出,但是,这位先生,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他看向了椅子上低着头的壮汉说道。 “你想做什么?你是不是又想害人?你害了玫玫还不够还要拆散她和大龙吗?” 没曾想,一旁的凌母却状似疯魔,再也忍不住般,直接站了起来,像个市井泼妇般叫骂出声。 任时然深吸一口气,看向了面前这个比记忆中苍老了十岁的女人。 都说长姐如母,但是此时的她眼中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疼爱,而是愤怒、怨恨。 他的心狠狠地一颤,却更坚定了他心中的想法,死死地顶着后槽牙开口。 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我愿意归还任家,玫玫的医药费问题就迎刃而解。” 还未等面前的人露出喜色,他又接着说道,“但是,我有个条件。” 他的目光从眼前众人的脸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那个低垂着头的男人身上。 “请这位先生,现在就离开,并且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91. 赵大龙猛地抬起头,眸光愤怒的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但是任时然只是扫了他一眼,那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眼神,令他不得不重新低下了头。 只是拳头一直握紧。 “30%的资产包括股份在内,都可以在一周内转回姐姐名下。只有剩下的70%,在我死后,由我和玫玫的孩子继承,现在就可以立遗嘱。” “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打在了那张英俊的脸上,也镇住了一旁想要说话的厉华池。 陆景云伸手拦了拦,把想要上前的傅寒深也给拦了回去。 示意他们静观其变。 尽管他的拳头也硬了。 “我的女儿在急救室里生死未卜,全因你而起,你没有丝毫情分想要伸出援手也就罢了,还要以此为要挟她的未婚夫逼他走,你到底是不是个东西?她好不容易愿意与别人结婚生子,过平静地生活,你要来破坏,我真是造了什么孽啊!” 凌母越说越激动,最后凌父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直接陪着妻子坐在了地上。 是他没有用,到了中年还要让妻子陪他一起摆地摊,连累妻子陪他为了老父亲的医药费发愁,一家人借住在岳父岳母的房子里。 现在连女儿的医药费都拿不出。 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都极其失败,凌父面上也是一片灰败之色。 陆景云三人面上闪过一丝不忍,厉华池更是想直接推开任时然说医药费他出,却被陆景云死死按住。 三人心里都明白,其实这也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那个人不走,他们大概真的只能看着凌雪玫嫁给他人了。 所以哪怕心里在愤怒,他们都极力克制着想要挥出的拳头。 任时然没有说好,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姐姐和姐夫。 “我愿意赎罪,为我犯下的错误。但是,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他面色平静,淡淡的说道。 反正他的一生,大概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那就让他用他的余生弥补她吧。 “你让我如何把女儿放心交给你?”凌父深吸了一口气,似有妥协。 他是个男人,理智占了上风。 女儿医治要钱,经历过底层生活更明白钱的重要性。 他也想女儿衣食无忧过得好。 这是他当年在产房外抱着那个小小的人儿就暗自立下的誓言。 他前22年也做到了,女儿也长大成人了,甚至称得上锦衣玉食。 钱不重要,可是生活处处都需要钱。 他仍旧希望女儿过得好。 但是衣食无忧的生活,坐在长椅上低头沉默不语的男人做不到。 至少,目前就做不到。 他很欣赏这个小伙子,不然也不会同意他们结婚。 但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当你的生活风平浪静的时候,爱很重要。 当你的生活出现危机的时候,钱很重要。 放下砖头不能养你,抱起砖头没法抱你。 普通人问的爱和面包哪个重要?大抵如此。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生活大概就是这么残酷。 他闭了闭眼,决定这个恶人他来当。 在他心里,女儿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刚要转头时,却看哪个一直低头沉默的男人开口了。 “我可以去卖肾、卖血,我媳妇是我的,和你没有关系,医药费我会出。” 此时此刻,这个粗犷的汉子红着眼,目光却无比坚定。 任何人看着他的眼都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而非玩笑或者气话。 任时然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个男人,收起了轻视之心。 但是依旧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一天起码2W,一个肾20W-40W,你有多少个肾?” 他神色平静,没有轻蔑,只是在客观表述一个事实。 壮汉的拳头捏紧,一句话都说不出。 “小赵,是我们家对不住你。”接下来的话凌父没再说下去,他面前的这个人是很穷,出不起钱给他女儿治病。 但是他没有资格怪他。 两人甚至都没结婚,可以说他对他的女儿没有任何责任与义务。 却愿意为了他女儿去卖肾卖血,是个有血有肉的汉子。 这样的人,他侮辱不得。 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没有用。 人到中年,没有钱给女儿治疗,也对女儿的婚姻爱情束手无策。 这一家人,不管在商场、官场上手段如何,对待自己人,是真的没的说。 从天上跌落泥潭,也从来不埋怨亲人,也不去思考自己是否是被连累的,只会想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依旧愿意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90. 赵大龙的双手紧紧攥着,却又无力松开。 心里空落落的,转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手术室。 他爱的人,刚才还躺在那里。 他刚才还心乱如麻,此刻却无比平静。 如果不是他得手还在颤抖的话。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要他作出决定。 决定他的去留,决定她的生死。 他好难过,好不甘心。 他想带他媳妇去火宫殿吃臭豆腐,去橘子洲头看烟火。 去纳木错感受高原的海,去一观布达拉宫的宏伟壮阔。 去伊犁看花海,去内蒙去草原,去黄山看云海,他还有很多很多菜没有煮过给她吃。 但是他知道,这些他没有机会了,也许别人也会替他完成。 比起以后不能和她在一起,他更想她好好活着。 即使,她再也不属于他了。 真快啊,这两个月,大概是他赵大龙用一生的运气换来的吧。 汉子的泪啪嗒啪嗒地落在急救室外。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凌母看着更伤心了,也不站起来,就坐在医院走廊上抱着丈夫哭。 凌雪玫的外公外婆深深地看了眼任时然,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养子与外孙女的结合,是他们乐见其成的,但是不是以这种方式。 事情已经不是他们这些老头子老太太能管得了,他们老了。 就让这些年轻人自己解决吧。 半只脚都入土了,对情情爱爱的看法肯定和年轻人不同,他们只希望外孙女儿好好活着。 任时然没有在说话,也没有必要在说什么。 他敬重这个人,能以生命去爱一个人。 即使他贫穷,无力去维持这份爱。 “她喜欢吃香菜,不爱吃葱。” “喜欢吃辣,但是不能让她吃太多。” “每天早上起来要给她准备一杯温水。” “睡前要一杯热牛奶,不然会睡不着。” “她说想去布达拉宫看唐卡,想去纳木错看海,想去大理喂海鸥,想去稻城看雪山,还想去橘子洲头看烟花。” “这些,你能替我做到吗?” 那个汉子,用粗犷又沙哑的声音问,抬起头直视着任时然。 任时然居然有一瞬间不敢直视他。 最后却轻轻点头。 “我会做得比你好。” “好。如果你没有做到,我会回来的。” 壮汉满脸泪水,却恶狠狠地说道。 这场恋爱,分手却只需要他一个人下决定。 他站起身,拖着无比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 又突然停了下来。 “如果,如果她醒来,问我去了哪里。就说我当了逃兵,害怕被连累,连夜离开了吧。希望她幸福。” 他希望她幸福,哪怕生活在没有他的世界。 祝你们幸福,是假的。 祝你幸福,是真的。 凌母坐在地上,听到这句话,痛哭出声。 这个男人,是懂她女儿的。 如果被她女儿知道真相,怕是真的活下来余生也难以释怀,愧疚在心。 所以宁愿自己背负所有,连一点美好都不愿意在她心里留下,不让对方有所留恋与怀念,就这么走了。 是他们家没有福气,不能有这么好的姑爷。 壮汉走后,急救室的大门外只剩下凌母的抽泣声与凌父的低声安慰。 一直跟雕像般的三人心里却五味杂陈。 因为,汉子说的那些事... 是他们幼年时的约定。 所以,她的人生,也不一定非要他们参与啊...她人生的旅途,也并非是非他们不可。 有人已经放下了,有的人却想重新拾起,真是可笑。 “你满意了吗?”凌母红着眼,抬起头,看向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弟弟。 像是第一次认识他那般。 “我去交住院费,明天就会有人联系您转让资产的事情,您就算不想要,也要替玫玫考虑。” 任时然神色平静,无喜无悲。 没有达到目的后的喜悦,也没有被人辱骂后的愤怒。 这个男人,已经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 淡淡扫了眼一直在他身后的三个人,转身离去。 “伯母。” 傅寒深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响起。 却无人应答。 地上的女人被人扶着站起身,缓缓向外走去。 根本不愿意理会三人。 三人脸色神色莫名。 都是天之骄子,和曾受过他人这样的冷脸。 但是今天,不想受也得受着。 “刚才你为什么不让说话?我把住院费结了不就好了?” 厉华池不满的出声。 “那个人不走,你我他,都一点机会都没有。” “现在,起码还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说话的,不是陆景云,而是一直没有开口的傅寒深。 当你处于领先的时候,那就只需要牟足了劲,向前冲。 但是当你处于劣势,那就要不计一切手段,让大家重回起跑线,或者,让对方直接出局。 这是比赛的潜规则,也是人生的潜意识。 PS.比赛的时候确实经常这样,尤其是棒子的短道速滑行径和田径的各种短跑抢跑犯规什么的,这几年改了规则还好点,以前就是这样的。 挺恶心的,但是不得不说挺管用。 我真是个奇葩,我的男主在我笔下就真的不是人了。越写越渣我还越起劲了还。 91. 厉华池的心一颤,尽管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尽管他们说的没有错。 道理他都懂,但是不妨碍他仍旧觉得此时的自己有些可笑,又有些狼狈。 就在三人站在这里有些茫然无措之时,陆景云的手机响了。 他定睛一看,眸光一凝。 是他让查事情的人打来的电话。 早在几个小时前,他接到厉华池电话飞快赶来医院时,他手下的人也就开始了调查。 他不是傻子,哪怕是赵大龙都清楚的知道这是一场谋杀,针对凌雪玫的谋杀。 来的路上就让人去查了。 走常规流程太慢了。 他当然有他的手段。 尽管他已经猜到是何人所为。 他心里有股无名怒火,需要有人承担。 看来真的是他这些年太过温和了... 所以才会有人把他的警告不当回事儿。 “走吧。” 陆景云回头看了眼已经空无一人的急救室,向前迈去。 ICU目前不能探望,人还在昏迷,他们在这里守着没有什么用,还是把某些危险的因素扼杀了吧。 总有人要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 三人形色匆匆地走到一楼,遇上了交完费正要上楼的任时然。 四个人没有任何的问候,连眼神交流都没有,擦肩而过,像极了陌生人。 此时,B市的某个局子里,审讯室中,巨大的白灯似乎要晃花了谁的眼。 “你们抓我来这里做什么?谁允许你们抓我的?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买凶杀人?” 简陋的室内,一名女子有些狼狈却又勉强神色镇定的问着面前的警察,似乎自己真的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安静,我们问你答。” 办案的人员一脸冷漠,公事公办地说道。 “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有权保持沉默。” 年轻女人深吸了一口气,直视前方。 “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有人指正你买凶杀人。” 白梦雪显然晃了一下神,却依旧闭口不答,显然在做最后的挣扎。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退出了审讯室。 而在监控室里的三人,神色不变,面色如常。 只是示意一旁的助理再去递交资料。 上面已经有详细的证据证明白梦雪与肇事者的联络、金钱往来、甚至连电话监听的录音都有,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办案手段了,最起码,不是当日便能做到的。 没有人知道他们刚拿到这份资料的时候,手都有些颤抖。 上流社会,哪怕分手都图个体面,他们认为他们给予了足够的体面。 却没想为此留下了巨大的祸端。 哪怕分手了,也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之前爱的是只蛇蝎。 但是事实给了他们足够的教训,他们在这件事上错的太多、太久,所以惩罚也格外的重。 陆景云接到电话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只知道听到医院名字后就脚踩油门直直的冲过去,也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 至于傅寒深,他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说是失魂落魄。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但是打击最大的莫过于厉华池,所有一切都发生在他的眼前。 无论是女人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对他说,“我要去见他啦”,还是“我从未做过那些事”。 都足以对他的心灵造成巨大的冲击。 哪怕他认为他已经足够强大。 那个场面,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在交代后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才能让他的心颤动不止。 他深吸一口气,才开口说道。 “玫玫,在上救护车之前,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们。” 空旷的监控室内,此时只有他们三个人,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她说什么了?” 沙哑而低沉地嗓音,是许久未开口的傅寒深。 声音中充满了急切与一丝颤抖。 陆景云的视线也看向了他,灼热而认真。 “她说,她没有做过那些事,与她无关。” 傅寒深的眼睛刷的一下就红了。 他们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凶险,甚至人到现在都生死未卜,基本等于交代遗言了。 她其实一直没放下,甚至至死都无法放下... 其实,这样的话,他们当年也听过一次。 “我没有做过,我做过的事情我敢承认,我没做过我为什么要承认?” 倔强地声音似乎还停留在他们脑海。 却已经那样遥远了。 当时觉得是她做错了事死不承认还嘴硬,没有丝毫悔改之心,看着她发红却依旧倔强地眼睛,他们带着失望的目光离去。 所以,事情并非如此么? “那么,当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陆景云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出声。 但是语气里却带了愤怒。 他们当年并不是凭臆想去猜测,认为两人有仇白梦雪出事就是凌雪玫所为。 而是真正有证据的。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任家,是凌雪玫指示任家的人动的手。 任家... 他们的心理突然一咯噔。 并不只有凌雪玫可以指示任家的人,还有一个人也可以。 94. “任时然!”反应最快的陆景云咬牙切齿地开口,一向风轻云淡的他此时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旁边两人也迅速想通了关键。 他们都被人利用了。 任时然和白梦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勾结在了一起,布了一个小小的局,利用他们的愤怒,完成了对任家的控制与凌家的击溃。 他们都是那个阴险男人的棋子罢了。 厉华池直接站起身来,往外走。 “这里交给你了。” 陆景云叹了一口气,没有阻止他。 他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我给过她机会了,她自己不珍惜。” 5000W够一个人富足的过一生,何况还有那栋价值2个亿的别墅,还不包括里面的陈设。 她依旧选了错误的道路。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所爱送入监狱,哪怕只是曾经爱过。 谁会愿意承认自己曾经所爱是只蛇蝎呢? 但是,谋财害命,已经触及到他们底线了。 穷寇莫追。 他当时没有阻止厉华池给钱,就是这个原因。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才是他的手段。 刚柔并济,软硬兼施。 甜枣厉华池给了,但是有人没有把他的棒子放在心上呢,呵呵。 “让她在里面好好度过余生吧。” 傅寒深站起身,风轻云淡地说了这么一句,直接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 她不是问他,说会好好照顾她的余生吗?为什么不兑现承诺? 现在,他会好好托人照顾她的余生的。 任何人,做错事,都要受到惩罚。 他的报应来了,她也该进去接受惩罚了。 对于那样的女人,没有希望的活着,比直接死去更痛苦。 买凶杀人判罚的程度要根据伤者的验伤报告来鉴定,而傅寒深一句话,就直接把白梦雪的罪行定到了刑法最高的程度。 言出法随,不过如此了。 没有人知道,傅寒深的手到现在都还是颤抖着的。 他的愤怒,不在脸上,不在嘴上,不在心里,而是控制不住颤抖的手。 只有他和凌雪玫知道。 以往他失控的时候,总有个人会在他身侧握住他的手,平复他的心。 是他自己把那个人弄丢了。 是他的过错。 那他愿意用一生去偿还。 他们这种人,其实自私又恶心,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认为补偿了、道歉了别人就会原谅。 实际上,在他前24年的生涯中,确实如此。 也许这一次,她不会原谅他,也不会想要他的补偿,但是无所谓了,她愿意让他靠近就好了。 她也许不会爱她了。 那又怎么样呢? 也许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被爱吧。 走出警察局的那一瞬间,脸上有一滴泪迅速划过,落入冬日厚重的衣服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处理完全部后,陆景云走出警局,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已经处理好了一切,甚至拒绝了她要求见他的请求,直接离开了这里。 一夜未睡,他有些憔悴,双眼布满血丝,双眼下有些青黑,这对于一向注重形象的他来说几乎不可能。 但是他却没有回家,今天是周日,也不需要工作,尽管对于他来说周末加班是家常便饭。 他有远大的抱负,吃喝玩乐和衣食无忧并不是他的目标。 他想去医院看看他,不然或许回到家他也睡不着。 在那之前,他还做了另一件事。 “让他提前退休吧,退休待遇在压一压。就说是在任期作风不良,影响不好。” 他坐在车里,随意拨了个电话,就把白梦雪那个不算姨夫的“姨夫”仕途给毁了。 尽管对方已经临近退休,但是那又如何,在当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让他和白梦雪那个小姨狗咬狗就足够了。 这种小事,不需要他亲自出手。 这才是陆景云,年仅24岁,别人初出茅庐的年纪,他就把借刀杀人玩得炉火纯青。 93. “梦雪,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你姨夫要跟我断绝关系?还说什么他被提前退休了,完蛋了。” 看守所内,被连夜押至此处的白梦雪此时心里一片悲凉,而她对面的与她打电话的女人几乎是咆哮般的问着她。 她哪怕没有读过大学,也见过世面,知道正常的流程不可能这么快。 今天抓捕直接移送看守所。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何况她的罪名是买凶杀人,而不是直接杀人。 这需要一定的证据。 但是那群办案人员第二次进来后,神情都变了,显然掌握了大量的证据。 她的律师来过一次,她承诺会给他很多很多钱,但是对方依旧面露难色,她就知道她要完了。 但是她没想到三人这么狠,一点情面都不留,连最后的退路都给她断了。 连她那个“姨夫”的仕途、养老待遇都没了,直接就分裂了她小姨的“家庭”,她连那座小城市的靠山都没了。 “你说话啊?你到底做了什么?” 对面的中年女人心急如焚地问着外甥女。 “我让人去杀了凌雪玫。” 白梦雪一脸平静地说道,可是眼底却有一丝疯狂。 对面的女人差点话筒都没拿稳,惊恐的叫骂起来。 “你再乱说什么?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还四处张望。 白梦雪自嘲的笑了笑,“无所谓了,他们应该已经查到了,我认不认已经不重要了。” 和他们在一起几年,就算接触不到什么机密,但是总是对特权阶级有了一定的了解,甚至说,她在那几年中,已经算是特权阶级了。 所以她太清楚那种“言出法随”的感觉了,不说是呼风唤雨的大神通,但是,也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能量。 所以此时她的内心一片绝望,只希望三人能念及点旧情,手下留情。 “你怎么这么快就动手?” 对面的女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您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买凶杀人还嫌弃自家外甥女准备的不够周全被人抓了把柄。 而不是愤怒对方居然敢买凶杀人。 实在可怕。 “来不及了,再不动手,我就再也没机会了。” 这里说的机会,也不知道是挽回的机会,还是动手的机会。 “唉,怎么就这么狠心把你送进来了。” 女人开始唉声叹气,责怪别人太狠心,丝毫没有觉得自家外甥女买凶杀人才是真的可怕。 “要是你跟其中一个结了婚,他们为了面子也不可能把你送进来。” 这倒是实话,为了公司或者个人形象,哪个总裁/官员都不可能有个杀人犯妻子,哪怕是前妻都不行,可惜,他们分手在前,她买凶杀人在后。 白梦雪却一下子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尖声骂道。 “不是你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让我不能结婚把他们四个吊着吗?要维持什么新鲜感之类的。还用你自己举例子!” 她小姨却一下子蒙了,除了前20几年的逢低做小外,她一直都顺风顺水被人捧着,除了家里那位谁敢这么骂她,还是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外甥女,她也怒了,两个人直接忘了正事,在电话里对骂起来。 最后,是一旁的警察听不下去那些污言秽语了,才说时间到了,打断了他们。 她们都在想着那句名句,“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既然是名句,为什么会错呢?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句话后来还有人在后面加了一句。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是没有婚姻的爱情,将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白梦雪大概没有机会知道了。 白梦雪的小姨走了,离开了京城。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停留了一天。 显然此时在她眼里,已经废了的外甥女与老家的那个男人,后者才是她的下半生依靠。 何其可悲。 白梦雪挣扎过,把任时然当做最后一颗救命稻草,托律师去公司希望能寻求帮助,最后被保安请了出来。 在她的许诺下,律师带去了她的话,半威胁半利诱。 此时的白梦雪,并不清楚医院内发生的事情,但是即便知道了,其实也威胁不了任时然。 她最后只得到了一句话,“要么自己管住嘴,要么,他替她管住嘴。” 94.11.24 白梦雪在听到律师把这句话原原本本地带给她时,身体一寒,心底一凉。 她差点忘了,这个男人,连养父母一家都能算计,就差赶尽杀绝,对她更是没有半点真情,她居然一时昏了头犯傻去威胁他来救自己... 想想都不寒而栗。 她坐在冰冷的地上,背后是坚硬的墙体,可是12月的天再冷,也没有她此时的心寒。 她竟然忍不住的颤抖。 哪怕还没有判刑,她也知道她完了。 她比谁都清楚,那几个男人“爱之则生,恨之欲死”地特性,当年对凌雪玫都能这么狠,对她恐怕更甚。 她把脸埋入膝盖中,不一会儿哭泣声在牢房内响起,她至今都不明白,原本顺风顺水的“女主”生活,为什么突然就戛然而止。 另一边,医院内。 距离凌雪玫车祸陷入昏迷已经第三天了。 凌父凌母与像是与他们商量好似的,二老看望早上,三人下午来,晚上任时然自己在医院的过道外守夜。 像个普通人的家属那般,别人怎么打地铺,他就怎么打地铺,白天早早起来回住所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上班,谁也看不出他在医院守了一夜。 尽管他6岁以后就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了,大概也就比风餐露宿好一些。 他也不知道,凌母每次路过都恨不得踩两脚他的被褥,碍于自身素质没有实施罢了。 也不知道每一次厉华池看到都忍不住说一句,“装腔作势”。 哪怕知道,他也不会在乎。 其实他是一个很自我的人。 或者说,他从很小开始,就不在意外界或者说,任何人的眼光。 英伦绅士的外皮下是一颗我行我素的心。 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并且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 任家二老不知是不愿再见他,还是害怕在S市的亲家发现什么,当天就回了S市。 也许更害怕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年纪大了,受不住这个场面。 如若安好,那么一切都好,如果有什么不好,他们的身体怕是难以面对,不如早早离去,不给女儿、女婿添乱了。 他们一把老骨头,不服老不行,万一外孙女有个好歹,他们怕是也活不成了。 至于凌家夫妻,暂时在B市住了下来。 任时然说到做到,在当天就办了财产转让手续,所以凌家夫妻俩也就不需要再为生计发愁。 夫妻二人尽管恨极了任时然,却不会意气用事,一把年纪了,还经历了这么一出,他们更清楚钱的重要性。 只是想到那天孤独的离开急救室大门的那道背影,到底是心有不安与遗憾。 本来是想赠一套房给那个孩子的,想到也是个可怜人,居无定所地,甚至难听点说就是无家可归。 最后夫妻两一合计,就送了他老家的一套房子和几间铺子,还有一笔金额不小的现金。 那个孩子是个踏实肯干的人,他们想他会过好生活的。 就算是,为了他们苦命的女儿积福吧。 夫妻两人隔着玻璃看着ICU内插着呼吸机的女儿,眼眶泛红,不约而同地想着。 “姐,姐夫。” 忽然,背后有人叫他们。 两人皱了皱眉,这个世界上会这样称呼他们的人只有一个。 “什么事?” 凌父开了口。 他知道妻子并不想理会这个“名义”上的弟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那么,这个口只有他来开。 “主治医生找你们,一起说下玫玫的情况。” 身后的男人开口,英俊阴沉的面上带着几道伤痕,不知是何人所为,凌家夫妻显然也没有要关怀的意思,只是厌恶的看着他。 他也丝毫不在意对面夫妻不冷不热甚至有些厌恶的态度,静静地看着他们。 “是有什么情况吗?”因为关心女儿的情况,凌母直接把对眼前之人的不满抛到脑后。 此刻,她只是个关心女儿的普通妇人。 “还不知道,医生让我过来通知。” 实际上他也是在会议中接到电话赶过来的。 “先过去吧。”凌父叹了口气,搂着妻子的肩膀,跟着走了过去。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刚进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凌母就迫不及待的开口。 “您请坐。” 主治医生示意他们坐下。 “经过救治,病人身体体征平稳,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求生意志一直不强,如果是这个情况,可能考虑会成为植物人。” 医生面带遗憾的对他们说道,平静的话语却如同一颗炸弹入海,炸起滔天巨浪。 “怎...怎么可能?我女儿为什么会求生意志不强?” 任时然皱着眉,凌母已经彻底失语,凌父良久才有些结巴地开口。 “这个要问你们了,她车祸前是不是就这样了?之前是否有轻生的念头?平时的生活中有什么端倪?” 医生耐着性子开口。 97. 凌母红着眼低下头,许久才说道,“我女儿之前一直在外打工,我和丈夫、父母、公婆一起住,不知道她是怎么样的,孩子一直报喜不报忧的。” 说着几次哽咽,知道孩子不想活了,这简直是在挖她的心。 “她之前自杀过,还不止一次。” 突然,门口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众人转头看去,三个相貌各有特色却都很英俊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说话的人眼眶微红。 正是厉华池。 奇怪的是,他的面上也有些许伤痕,然而此刻却无人关注。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任时然冷冷地看着他,嘴角还有隐隐作痛的感觉。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厉华池毫不退缩,直接对上了他都目光。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凌母直接打断了2人毫无意义的对话,颤抖着开口。 “她入职体检中血液报告显示,体内有大量安眠药,医生推断她曾经有过最少两次的自杀行为。” 一旁的傅寒深开口,眼中闪过不易察觉地伤痛。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上天要这样对待我的女儿。”凌母的情绪再度崩溃,直直的坐回椅子上,嚎啕大哭,全然没了当年贵妇人的姿态。 凌父的手也在颤抖,这几天的他仿佛老了十岁,哆哆嗦嗦的安抚着妻子的后背,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他已经是家里唯一的支柱了,他不能慌。 可是他不知道,他此时已经是老泪纵横了。 他不能理解,甚至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捧在手心上的乖女儿会选择多次轻生, 孩子选择死亡,是对父母最大的否定。 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内只剩下凌母歇斯底里地哭声。 她没有辱骂任何人,如果那样能换回她苦命的女儿,她愿意把面前这几个罪魁祸首全部杀了给她女儿赔罪。 可惜那样做于事无补。 “病人身上多处地方骨折,并伴随内脏出血,已经得到控制,但是需要修养。而且目前这个状态,很有可能会发展成植物人,你们家属可以商量下,还要不要继续救治,毕竟这笔费用,相当于无底洞。” “要。” 几乎是六道不同的声音异口同声地说道,着实把医生吓了一跳。 “那,你们看是选择留在我们医院,还是有更好的去处?” 主治医生继续开口。 说实话,他私心肯定想病人留在他们医院,毕竟植物人看护费就是一笔不少的收入,但是他们医院当时是就近收治的病人,并不算最好的医院。 医者仁心,他也看出来这几个人,起码这几个不知道什么关系的男人看起来就很有钱,患者应该能接受更好的治疗。 虽然植物人苏醒这种事,基本都被称为医学奇迹。 “好的,谢谢您。” 陆景云能看得出来这个医生是真心给的建议,目光不留痕迹地在他胸前的铭牌上扫过,暗自记下。 “那我们先商量下看看要不要转院,麻烦您费心了。” 任时然立马接上了陆景云的话。 “好的,你们商量好了跟我说一声就行。” 医生和善的点了点头,并不知道此时的一点善意会带来多大的收益。 凌父扶着失魂落魄地凌母站了起来,跟着几个人走出室外。 “转去西山那边的疗养院吧,我来安排。”陆景云认真地说道。 “你们又想做什么么?” 凌母抬起头像是护崽的母狮子炸了毛,怒目而视。 对于凌母来说,这种突如其来的好意,无异于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女儿被你们害的还不够惨吗?现在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你们是不是真的想让她死?” 凌母的眼泪不停地往下落,两年多的苦楚,这几日的悲痛,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喷薄而发。 凌父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擦了擦脸上的泪,“谢谢你们的好意了,这件事,我们自己处理就好了。” 三人眼底一黯。 对方嘴上说的客气,可是眼里的防备一点都没有减少。 “要不请英国的专家过来看看吧?” 一直作壁上观的任时然突然开口。 对于他,凌家夫妻倒是少了一丝抗拒。 毕竟对方连三分之一的财产都还回来了,他们家现在一穷二白的,都是一群老骨头,说实话也没什么好给他算计的了。 他们起码看到了他的诚意。 “那就请过来看看吧。” 凌父叹了口气,松了口。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女儿能救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任时然那张阴郁的脸上少有的露出喜色,已经在脑子里盘点自己认识的国外名医了。 至于钱,那不是问题。 但还没等任时然开心两分钟转身去打电话时,就听到“扑通”一声,饶是他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也还是被镇住了。 96. 就见人来人往地医院走廊上,一名周身气度不凡的年轻男人给一对中年夫妻跪了下来。 紧跟着,他身旁两人也随即跪了下去,并且无论如何也不肯起来。 “凌伯伯、凌伯母,我知道我过去做了错事,我不求获得你们和玫玫的原谅,只希望你们能给个机会让我尽力弥补她。” 夫妻两目瞪口呆地看着跪在地上不起的三人,怎么拉扯都不愿意起来。 说的也是,两个中年人如何拉得动三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 双方拉扯了近30分钟,在人来人往地走廊里,就在任时然心里冷哼三个装腔作势地家伙时,就听到凌母突然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这三个她几乎当做半个儿子的年轻人,不得不感叹一句世事无常,好好的日子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你们跪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其实这事儿我说了不算,老凌说了也不算。你们也是懂她的,她的事情只有她自己能做主,倔强起来谁的话也不听。而且现在她这个样子...”凌母哽咽出声。 “我也不好耽误你们。” 凌母是在委婉的拒绝了。 谁会担心仇人呢? 奈何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成功的人总是有某些特性,比如不撞南墙不回头。 凌母遇上了三个难缠的家伙。 为难之际,一旁的任时然开口了。 “玫玫以后由我来照顾,不牢三位挂心了。” “就是给你照顾才不放心。” 前几日刚与他肉搏过的厉华池第一个反驳出声,虽然是跪着,却丝毫不损其气势。 “我和玫玫,到底是一家人。” 任时然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了这句话,引来另外两人的嗤笑。 他当然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也恼了,不禁换了副嘴脸。 “你们几个,跟癞皮狗一样缠着我姐姐、姐夫,逼得人家同意有什么意义?玫玫不会接受你们的。” “她难道就会接受你?”傅寒深冷冷地看着他。 “任总,怕是忘记了某些人、某些事了吧?”陆景云突然笑了。 任时然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在说什么?” “当年我们的调查结果为什么出了问题,任总需要负主要责任吧?” 连凌父凌母都对他投向了怀疑的目光。 任时然眯了眯细长的丹凤眼,对陆景云投去警告的目光,却聪明的闭上了嘴。 他比任何人都会审时度势。 凌母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几日来担心女儿她几乎每日都夜不能寐,刚才又听闻了一个难以接受消息,脑瓜子嗡嗡的,几欲站立不稳,此时根本不想听几人叽叽歪歪,但是又被拦住,只能无奈的叹气。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管不了了,如果玫玫能平安醒来,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玫玫愿意我们不会说什么,玫玫开心、快乐,就是我们唯一的要求了。” “如果,玫玫不开心了,我拼上这条老命,也不会放过你们。” 这是来自一位父亲的警告。 事实上,他们确实也做不了这个宝贝女儿的主,从小到大都如此。 他能保证的就是,女儿受委屈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能替她出头。 现在有了钱,他也需要好好振作,为他风雨飘摇的家夯实基础。 他面前的几个孩子,其实是他与凌母见过的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先前无论哪一个做他们家姑爷他都是举双手赞成的,所以并没有干涉他们之间的交往。 哪知天不遂人愿,事情居然能发展成这样。 他们家现在一穷二白的,除了一条命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女儿能保住一条命才是重中之重,只要女儿能醒过来,剩下的,随她开心就好了。 她愿意也行,她不愿意那就回家,他希望能有个地方,永远给他女儿遮风挡雨。 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自己做决定吧。 年轻人的事情,他们老了,管不了了。 不管是任时然,还是任何一个人,只要能照顾好他们家闺女,闺女健康快乐,他们都是能接受的。 所谓的爱屋及乌,不过如此了。 他们现在不把话说绝,就是不知道凌雪玫的心思,毕竟,跪在她们面前的人里,有一个人,自家闺女爱了许久。 人心隔肚皮,哪怕是父母,有时候也不能全然了解子女的想法。 只能尽可能去为他考虑。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哪怕他们此时再不喜这几个人,也还是希望把这一切都留给日后也许会醒来的凌雪玫自己去决断。 他们家,从来都给予孩子最高程度的自由。 一切,就让那孩子自己决定吧。 97.11.26 凌父凌母走了,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得知凌雪玫没有生命安全只是自身不愿醒来后,又有几个人的再三保证并且每天都会视频通话后,他们回去安排家里老人的事情了。 凌雪玫的爷爷刚大病一场,现在有了钱他们做儿子儿媳的,还是希望有更好的条件给老人修养。 凌雪玫的奶奶忙活这么久,他们也怕累出病来,毕竟养尊处优多年。 一家人体个检,那日他们本不想答应任时然的。 只是任时然那句话打动了他们。 “万一,玫玫有个好歹,你们接受了这笔财产,她也能安心。” 凌母鼻子一酸,只能签了字。 “三位真是能屈能伸。” 任时然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从地上站起的三人,嘲讽地开口。 “彼此彼此。”陆景云毫不退让。 此时凌家夫妻已经走远,拒绝了他们的相送,他们也不必对任时然如此客气。 “这一招空手套白狼,任某佩服。” “任总还是想想怎么遮掩几年前帮外人嫁祸外甥女的事情如何不被人发现吧。” 傅寒深冷冷地开口。 贱人他见多了,但是任时然这么贱的,他真是张见识了。 “白梦雪说的?”任时然眯起了细长的眸子,寒光一闪而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厉华池看着他。 “劝几位还是趁早死心吧,玫玫以后会和我结婚生子,我不希望自己的太太身旁总有几坨臭狗屎。” 三人皆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他们都以为,任时然会同意他们的加入。 毕竟,过去他靠白梦雪维持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拿了不少好处的。 任时然自然没有错过他们的小动作,轻蔑地笑了笑,“收回你们龌龊的心思,我的太太,和某些玩意,当然不一样。” 他从未爱过白梦雪。 但是选择了照顾凌雪玫的余生,他不会用这种方式侮辱她。 他太太该有得尊重,他自然会给予。 “你们几个,真的跟没长大一样。如果你们依旧用对待白梦雪的方式对待她,那真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他是懂她的,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与施舍。 花花世界她早已看过,蝇头小利她看不上,所以他在决定弥补后,才果断的决定直接转让财产给凌母。 而不是像这三人这般,就靠一张嘴皮子。 他清楚,凌雪玫需要的是什么。 那他便给她。 他也曾是她的家人,无比清楚她对家庭的看重,一如她的家庭对她的爱。 所以,哪怕为了家人,她也会接受他。 这几个毛头小子,真蠢。 这样也好。 “她不是她了。” 可谁知,对面三人,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似嘲弄,又似乎是别的一些什么,他突然有些慌张。 想起那日见到的她,被人叫“媳妇”的她,和那个普通男子牵手走路的她,面容平静不带一丝仇恨目光的她,又想起那日自己逼迫那个男人离开时的场面。 他皱了皱眉,这才有些察觉出不对来。 “你们什么意思?” “听说任总有位同学是这方面的专家,玫玫就拜托任总了。” 陆景云却只是一笑,三人转身离开。 在刚才他们就听到任时然与凌家夫妻商量要把人送去哪里安养,自然不会担心他跑掉。 至于不让他们看望? 这里是四九城。 那么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任时然转身回到那间病房,透过玻璃窗面色复杂地看着里面戴着呼吸机面罩面色苍白的女人,又看了眼生命体征监测仪上还算平稳的数据,心中稍定,转身离开。 转院的事情有人会去办,下午他会过来。 里面躺着的人是他未来的妻子。 如果她愿意醒来,那么恨他爱他也好,他都会和她纠缠一辈子。 如果她不愿再面对这个世界,那么他这辈子就守着她好了。 她的家人本来也是他的家人,他会替她照顾好的。 人总要为年少轻狂买单。 他自诩不算什么正人君子,甚至许多人背地里骂他是白眼狼,但是人心里总会有个角落是软的。 虽然以前没有人进去过,现在多个人,其实也挺好。 他寂寞太久了,突然很想试试那个逝去之人口中的,有光和希望的世界。 “时然,我知道你不爱我。你先别急着否认。我知道你甚至不爱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我要走了。希望你以后,能找到一个人,走进你的心。那个人可以不是我,但是不要再让自己孤独的活着,不要让让所有人在你的心房外徘徊。最后,祝你幸福。” 这是他的前女友,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那个女孩,深爱着他,他知道。 他不爱她,他知道,他也知道。 她的死,他有遗憾,有释怀,有解脱,唯独,没有痛心。 甚至他都在怀疑,他真的能有这种感觉吗? 直到那天,有人在倒在血泊中,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她闭眼前依旧在试图和他解释些什么,仿佛时光倒流,又仿佛一切重演,可是他的心突然慌了一下,居然有一丝丝那般陌生的感觉自心底涌现。 令他都觉得怪诞且荒谬,至今都难以理解,却又那般真实存在。 所以他之后的那般举动,才更显怪异。 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 那就随心吧。 有人告诉他,找不到方向的话,就随心,心里怎么想,你就怎么做。 于是他以替女友复仇为借口,夺走了任家。 他不开心。 起码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然后把任家迁移回国,不到两年就安定基业,是他父亲再有凌家帮助的前提下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依旧不开心。 他曾经因为孤儿院分糖时好心的阿姨多给了他一块所以开心;在养父养母接他回家时开心;在吃到人生中第一块生日蛋糕时开心;第一次穿新衣服、有新玩具时开心。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有了,每日站在几十层高的总裁办公室,俯瞰芸芸众生,他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成功的那批人了,可是却连普通人1%的开心时间都没有。 但是那日,姐姐签下转让协议时,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照顾凌雪玫时,他淡漠的心底仿佛有居然隐隐有了一丝喜意,甚至那份协议,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他知道,这就是那个人口中说的,“安心。” 100. “David,她怎么样?” 第3天,一家环境优美的疗养院内,一间明亮开阔的病房外,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 右侧的男人在低声询问那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也没有理会无声无息出现在这里的三只苍蝇。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本身就有交情,一天一夜足以让本在伦敦的顶级神经内科大佬出现在B市。 白大褂男人抬头看了一眼任时然,皱了皱眉才说道。 “她的情况有些奇怪,车祸并没有创伤她的大脑,或者说,不至于让她变成植物人。” “她在陷入昏迷前,有什么举动吗?” “类似交代遗言?” 沉默良久,任时然才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 “那就不奇怪了吧?患者潜意识的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虽然有些离谱,但是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摊了摊手,随即又露出了奇怪的微笑。 “这个例子很有意思,能不能让我...?” “你如果想研究她,我不介意先把你切片研究。” 傅寒深阴恻恻的开口。 医生的推断让他很不好受,还有任时然的那句话。 什么叫交代遗言?所以她到死都还不能忘怀,到死都在为自己鸣冤,更显得他是个王八蛋。 此时听到这个有些不着调的人说要拿来做研究,他当然忍无可忍。 “我就开个玩笑。”大卫讪讪一笑。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是能出现在这里任时然还不把他赶走的,足以说明他的身份。 能让这位老同学忌惮的人,他惹不起。 “她,有多少几率会醒来?” 陆景云问出了最关键、也是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刚才还有些嬉皮笑脸的医生立马就正了面色,严肃地说道。 “10%-15%,所以才被称呼为医学奇迹。” 尽管都有了心理准备,但几人却还是在确定后心里一沉。 “有什么办法吗?”厉华池开口。 “平时要注意护理得当,注意力度适当拍背、翻身,减少误吸和褥疮并发症的发生,有助于促进血液循环速度,同时还要加强日常营养,以免造成营养不良,这些我不说你们护工也会做,就没必要详细说了。” “高压氧可以促进网状结构的激活和大脑功能的重建,加速病损区域毛细血管增生。然后家属应该多与植物人交流,但是在与植物人说话的时候要注意说话的语速,通过听觉等刺激反应,像对正常人一样和她聊聊天、讲讲故事,可以促进患者的恢复和苏醒。最后你们国家中医博大精深,其实我建议可以结合按摩、针灸这些,反正你们不差钱,可以试试,反正现在也都这样了,用你们中国的古话来说,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几人听完倒是没有责怪医生,本身都是高知识分子,植物人是什么概念他们也清楚,基本就是无解只能靠病人自己醒来的。 “这家医院应该是有这个服务的,说实话我也不太能帮上什么忙。” 他对着任时然歉意的笑笑,其实来之前他就知道了,但是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他也不好意思回绝。 “如果,她一直醒不来,那还能活多久。”任时然问出了另外三人最担心的问题。 “1到2年。”大卫面带悲色,却还是如实告知。 病人以及病人家属有资格知道病情。 “好,谢谢。”男人沉默着,把人送到了医院大门,安排秘书把人送到机场。 又回到那间病房外,也没看门口那三个人,而是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三人紧随其后跟了进来。 呼吸机已经去掉了,床上的女人露出了精致而苍白的脸,像极了易碎的瓷娃娃。 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起伏,他甚至觉得她已经死了。 叹了口气,思绪乱飞。 “先生。” 照顾凌雪玫的护工上前打了招呼。 这是这家疗养院配置的,这间病房里甚至还有个房间是给护工住的,每天轮流三个人换班,三个护工都只照顾一人。 受过专业的训练,毕竟这边一个月的费用高昂,任时然昨天还给了额外的红包。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能用钱解决的,真的都不是事儿。 “她怎么样?” 面色阴郁的男人开口。 “今天给小姐按摩、清洁了,太阳光很好,还拉开了窗帘晒晒太阳。” 护工的回答听起来有些古怪,但是长期照顾植物人或者是行动不便的人说这样的话已经习惯了。 “有劳。”男人微微颔首,然后转头看向三人。 “聊聊吧。” 11.28. 98 “啪嗒”。打火机响动的声音,一行四人走到了一处寂静室外,为首的阴郁男子掏出了口袋里的香烟点燃。 吸了一口后缓缓吐出,烟雾缭绕间甚至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们也听到刚才医生说的了,散了吧,早点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生子,守在这里有什么意义?”男人淡淡地说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拒绝谁。 “这句话,任总也同意适用。” 陆景云毫不客气的反驳。 任时然倒也不恼,继续说道,“你们家里允许你们守着个不一定能醒来的女人过日子?你们能守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八年?” “傅总还是独子吧?傅老爷子和大傅总可还等着抱孙子呢。” “我的家事,不牢任总费心了。”傅寒深尽管被戳到了痛点,却还是嘴硬的顶了回去。 “陆少今年也升职了吧,成家立业,也是长子嫡孙的本分,何况陆司令也只有你这么个儿子。” 他没有理会傅寒深的话,继续说道,像是自说自话般,“厉总家大业大的,不也同样如此吗?” “难道任总不需要?”厉华池一生气,像是不经过脑子一般说了出来,说完就后悔了,因为眼前之人,如果真的想,确实不需要。 凭良心说,他才是四人中自由度最高的。 “散了吧,我守着她就好了。” 任时然淡淡说到。 “她不是白梦雪,以前也不过是把你们当哥哥罢了,除了傅总,她对你们到底有没有男女之情,你们也该清楚。” “至于她对傅总。” 任时然笑了笑,“现在大概也没有了吧。” 这些话,无异于揭开了一个残忍的事实。 除了傅寒深,她没有爱过任何人。 甚至于,对傅寒深,她也只能说是喜欢。 而现在,或者之前,他们做的事,其实无非是自我感动罢了。 “她也不爱你。”陆景云压下心里的那抹悲愤,同样在阐述一个事实。 “我不需要她爱我,她爱我也好,恨我也罢,愿意让我留在她身边照顾她就好了。” 任时然面容平静,显然早已想到了这些,他的所求不多。 三人心里同时一沉。 因为任时然有个他们没有的优势,他是她名义上的舅舅,还取得了她家人的同意,甚至外部干预也比他们的少。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家庭是他们最大的倚靠,却也是最大的威胁。 尽管在同龄人眼中他们已经算的上事业有成,但是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还不够。 想要主导自己的人生, 拥有婚姻的话语权,他们还欠缺一些什么东西。 对,是婚姻。 他们无比清楚,还在沉睡不愿醒来的女人不是白梦雪,不是给钱就可以安抚的女人。 即使陷入泥潭,跌入沼泽,也依旧有一身傲骨,坚强的活着。 有名有份她都不一定会嫁给他们,若是毫无诚意,怕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其实他们也不是一定要联姻的,但是白梦雪这种在他们的家庭看来肯定不行。 甚至只要足够强大,你可以终身不娶。 这个世界,对男性的宽容确实比女性的多。 男性事业有成,风流成性只会被当做笑谈甚至是“美谈”。 而女人就没有这般待遇。 稍微逾越就各种风言风语不堪入耳。 男性商人的桃色新闻甚至是普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还能增加知名度。 男性官员落马时大部分都会有性交易、性贿赂、甚至包养情妇,但是却不会成为落马的主因。 但是,目前他们还不够强大。 她可以选择不搭理他们,不与他们任何一个人结婚。 那是她的选择,他们尊重她。 但是,他们也可以选择一辈子不婚,守着她。 这与她无关,是他们的选择。 他们愿意用一生去弥补所犯下的错。 他们拥有的很多,想要的却很少。 足够强大,才能拥有自己想要的。 从那天起,三人就跟上了发条一般,也不知道回家达成了什么协议,不再天天往疗养院跑,而是开始不要命一般的工作、学习,只是在偶尔空闲时过来隔着玻璃窗看一眼。 那床上安静躺着的人儿,不知道那天起,成为了他们心底的支柱,奋斗的源泉,人生的慰藉。 只要远远地看上一眼,仿佛疲惫的内心就重新有了动力。 仿佛成了一种瘾,明知道也许这不是正确的道路,他们却弥足深陷,甘之如饴。 99. 春去秋又来,距离凌雪玫昏迷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凌母再拿回一部分家产后,却也没了太大的心思,女儿都成这样了,自己与丈夫也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很多事情都看开了,所以只是偶尔参与下集团事务,年底拿分红当个富家翁和阔太太就好了。 人品方面不说,任时然在商业管理上确实青出于蓝。 否则当年她也不会被父母劝说打算撮合女儿与“舅舅”这种听起来这么荒唐的事情。 谁知这就是错误的源头。 任家本来就不是B市人,凌家二老也不愿再回来触景生情,所以一直没有回B市的打算,只是每个月身体健朗的情况下来看看可怜的外孙女/孙女。 所以凌家夫妻俩每周五晚上都会乘飞机到B市,在疗养院附近的房子下住下,周末两天来看看女儿,再回S市侍奉公婆与父母。 两家老人或许是共过患难,在房子充裕的情况下居然也不愿意分开,依旧打算住在一起,他们自然乐见其成。 老人年老了有个伴,做子女的当然开心。 双方父母晚年能和睦相处养老,玫玫要是知道了,大概也会很开心吧。 凌母坐在女儿的病床边,如此想到。 中年女人握着女儿瘦弱苍白的手,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受过高等教育,知道女儿也许永远会这么沉睡下去。 从那天回去以后,她就在家里摆了个供桌,把各路菩萨都请了回来,初一十五全家吃素,每日早晨都为女儿抄写经文祈福。 婆婆和母亲知道后也跟她一起做这些事。 都是高知女性,明知道封建迷信要不得,却因为玫玫不得不寻求一丝寄托。 “外公和爷爷前几天还去钓鱼呢,鱼杀好了冻起来,一定要给你留着。你爸爸还在煮鱼汤,一会给你送过来。你还没怎么吃过你爸的手艺吧?到时候你多喝几口。” “外婆和奶奶最近沉迷跳广场舞,还去参加比赛。还交了很多小姐妹,每天早上你爷爷和外公在公园打太极,她们就在公园到处走走,拍照,晚上出去跳广场舞。” “我和你爸爸也不烙煎饼了,你爸说了,以后只给他宝贝闺女吃。你爸有时候也跟着去钓鱼,下午固定去买菜做饭。你爸这一年呀,厨艺大涨,你也喝了不少他煮的汤呢。我们都很好,我们知道你在外面受了很多苦,也不跟家里说,怕家里担心。” “但是呀,不管贫穷富裕,你父母都是你永远的后盾。小厉都跟我们说了,还给我看了你租的房子,你妈当时就没忍住,在小辈面前闹了笑话。你是我们唯一的闺女,是我们血脉的延续,一家人从来没有怪过你的,我女儿不是那样的人,妈妈知道。但是妈妈不知道,你会一直想不开责罚自己,是妈妈的错,和你父亲忙于生计,忽略了你。” 中年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仿佛已经做了千百次那般的熟练。 却没有注意到门口站着的那个阴郁男子也在细细的聆听着。 事实上就算发现了也不会在意,事已至此,原不原谅的,还重要吗? 如果恨他们,女儿能醒来,她可以当场把他们杀了。 但是如果放下女儿就能醒来,她可以马上握手言和。 这些恩怨,其实很累,女儿很累,他们全家都很累。 但是放下又谈何容易。 所以只能尽力忽视。 该说不愧是母女,处理这些的时候总是惊人的相似? “姐。” 看到女人停下絮絮叨叨,门口的阴郁男子才开口。 凌母没有应声,任时然也不介意,只是默默站着,与养姐一同注视着床上呼吸平稳的女人。 从一开始的期待,到绝望。 其实也不过才一年。 他不止私下请过一位专家来问诊,但是最后几乎都告诉他,希望渺茫。 他一天天的等,一天天的来,最后夜里直接在这间病房属于护工的小房间住下。 放着上亿的豪宅不住,跑来疗养院的护工房住,告诉别人别人估计会以为他有病。 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起码在一年前如果有人告诉他,一年后他会这样,他也会大骂那个人有病。 然而世事无常,现在的他仿佛入了魔,要每天夜里看着她沉静的面容才能安心睡下,又会在清晨听着她微弱的呼吸而感知她还存在,才能开启新的一天。 他试过回去睡觉,或者出差的时候,那种心有不安、彻夜失眠的感觉又来了。 他大概中了毒,中了一种叫凌雪玫的毒,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或者,他中毒的时间,太迟了。 100. 就在男人默默地站在门口陷入沉思时,凌母却突然一声惊叫吓醒了他。 “时然,时然,你快过来看看,玫玫的手是不是动了,医生,快去叫医生来啊!” 任时然上一秒还停留在凌母终于肯叫他名字的喜悦中,下一秒就被更大的狂喜冲昏了头脑。 整个人直接踉踉跄跄地抛了出去,嘴里大喊大叫着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话。 不像曾经刻在骨子里绅士,像个疯子。 “医生,医生,她醒了。” 一路跑出去,抓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就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往病房拽。 不多时,原本安静地疗养院一楼,就基本都知道了那位沉睡了一年的漂亮女人疑似醒了的消息。 十分钟后,原本空旷的病房居然显得有些拥挤,站了十来个医生。 凌父接到电话后连汤都顾不上煲了,直接从住处飞奔而来。 任时然与凌母站在人群的最外层,手心里全是汗,既期待又紧张的看着医生给凌雪玫检查身体。 “姐,你真的发现玫玫手指动了?”任时然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低头确认。 “嗯。”凌母此时也紧张的不行,根本没在意任时然喊她什么。 她害怕自己搞出乌龙,却一点点机会都不愿错过。 他们等这一刻实在是太久了。 此时,凌雪玫的主治医师做完了手里的检查,凌父也刚好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医、医生,我女儿,我女儿怎么样了?” 此时已是深秋,这个中年老人的身上居然跑出了一身的大汗,可见急切。 “病人确实有苏醒的迹象,还是还不是完全苏醒,还需要好好观察,你们家属多上心。” 主治医师面带微笑,点了点头。 医者仁心,病人能好转他们作为医生也开心。 能住进这里来的非富即贵,虽然真有奇迹发生了出院他们少了比看护费,但是每一位顺利出院的病人,他们这些主治总是少不了收到些许红包。 于公于私,他们也都是希望病人好起来的。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凌母已经站在一旁掩面哭泣了,凌父也开心的眼眶发红,是任时然强忍着心里的狂喜,把一群人送了出去。 “姐,姐夫,接下来几天你们也别回去了,就住B市吧,白天常来和玫玫说说话,晚上我下班了过来守着。” 任时然走回病房,看着病床前守着不住垂泪的中年夫妻说道。 “好。” 许是今天太开心,又或许是真的女儿醒来万事足,平日对任时然没个好脸色爱答不理的夫妻两一个低低应了声,一个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了对方的建议。 任时然看到对方的态度有所缓和,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那张终年阴郁的脸上居然也有了一丝喜意,恋恋不舍地看了眼依旧在沉睡中的女人,还是识趣的转身离开了。 没到下午,也不知道是何人通风报信的,傅寒深三人先后赶了过来,神色匆匆地看了眼又走了,却都充满了希望。 入了夜,任时然在每天7点时雷打不动地来到了病房中。 凌家夫妻第一次冲他点头示意后才离开,他把人送到门口,这才转身关好门。 走至床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上女人因为营养流失与旧不见阳光而愈发苍白的脸,感受着那依旧滑嫩的肌肤,低声说着些什么。 “早点醒来吧,大家都在等你醒过来。” “要是你能够醒来...” “水...水...” 任时然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了一声细小的女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 他愣了愣,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至低头看着那一张一合地唇,才猛然醒悟,手惊得一下直接缩了回来,却不知是惊得还是喜得,居然开始颤抖起来。 103. “玫...玫玫?你醒了?” 许是喜悦冲昏了头,平时那么冷静的人,此时居然也结巴了起来。 “水...”床上的女人呢喃着这句话,而任时然却没有立即递水给她,而是夺门而出去叫了医生。 深夜的疗养院只有几个医生和护士值班,此时走廊内有些空旷,但是随即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医生,你快看看吧,她刚才说话了。” 任时然死死拉着值班医生的手拖着人往前走,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看看,不过白天病人就有清醒迹象,一般不会马上醒来的,但是能对外界有些许感知...诶?” 医生耐心解释着,一点都没有大半夜被人粗鲁对待的恼羞成怒,但是当他来到病房看到床上已经睁眼的女人时,还是忍不住惊讶出声。 “你?醒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床上的女人轻轻点了点头,“我还没死吗?这是哪儿?我想喝水。” “你躺了很久,目前还不能马上坐起,让人照顾你喝水吧。” 值班医生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病人不是回光返照后,直接走出去给主治打电话去了。 毕竟是B市最高级的疗养院,医生都是24小时待命的,不过这种急事一年都发生不了一次罢了。 “玫玫?” 任时然觉得自己仿佛还在做梦,全身都在颤抖,站到了床边,低声呼唤她的名字。 床上女人转动着眼珠子,看向他,似有疑惑不解。 “姐姐姐夫回家去了,就住在这儿不远,我已经给他们打电话了。” 任时然连忙解释道,“你睡了一年多了,我就在小房间里住着守着你,准备睡了我过来看看你,发现你醒了。” 确认女人是真的醒来,任时然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开始慢慢地和她说起这些,还着重说了自己深夜守候。 “嗯。”床上的女人低低的应了声,随即移开了视线,不再看他。 任时然心里有些失落,但还是安慰自己来日方长。 “我喂你喝水吧。” 男人走到另一边拿起了水杯,低声询问她。 或许是真的渴了,女人又重新将视线投到他的身上,微微点头。 像是做过千百次般,任时然小心的伺候她喝了小半杯水。 事实上,夜间的大部分喂水工作,都是他完成的,只有少量的涉及私密的操作,是由几名护工按时过来做。 “谢谢。”他听到女人小声地说着。 许是沉睡太久,长期依靠营养液维持的缘故,那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却在他的心头燃起了希望的篝火,如点燃的漫天烟火般灿烂。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平时那张阴郁的脸上,此时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 “你饿不饿?主治医生还没来,不知道你能吃什么,白天本来姐夫要给你煮鱼汤的,但是你白天醒了一次,姐姐通知姐夫马上过来,就没有顾得上,今天还是给你打的营养液。” 男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不像是往日阴沉一张脸的高冷总裁,像个话痨。 “嗯。”凌雪玫依旧惜金如字地回答着。 但是任时然也是欢喜的,奈何好景不长。 门被“嘭”地一声推开,穿着睡衣的中年夫妇出现在门口,其中中年女人直接飞扑到了床边。 “玫玫,玫玫,妈妈的乖女儿,爸爸妈妈来了。” 在看清床上躺了一年多的女儿终于睁眼而不是做梦时,凌母压抑了一年多的情感终于彻底爆发,凌父也站在床边双眼发红看着女儿。 “爸爸,妈妈。”凌雪玫显然看到父母也很激动,眼圈迅速红了。 无论如何,子女受伤,甚至轻生,是对父母最大的伤害。 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之前甚至有了不愿活下去的念头。 她可以坦坦荡荡的赴死,却不能毫无愧疚的面对父母。 “对不起。”她低声说着。 “没事,乖宝,只要你好好活着,不用说这些。” 凌母哽咽着,喊出了只有在家里三人相处时才会叫的称呼。 女人满是青紫针口的手抬起,想要去握住床边父母的手,却又无力的放下。 她睡太久了,营养液只够维持身体的机能,并不能让她马上恢复,哪怕每日护工都会给她按摩两次全身,她此时依旧是无力的状态。 凌父眼疾手快,拉住了女儿即将要垂落的手。 “玫玫。” 这个中年男人,此时也控制不住,哽咽出声。 方才一直没有说话,就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爸爸。” “诶。” 对他而言,能听到女儿在喊他一声爸爸,比什么官复原职都来的重要。 此时此刻,他只是个普通的父亲,没有了雄心壮志,只能与家人安度余生。 102. 走廊又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一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后面跟着三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与身着睡衣、刚从家里赶来的凌父凌母不同,三人显然都是从不同的工作场合中过来的。 至于为什么主治医师会与他们同时达到,他们又是怎么知道凌雪玫清醒的消息的,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显然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玫玫。”三声明显压抑着喜悦的呼唤从他们的口中发出,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唯恐打破了这场梦境般,呢喃出口。 女人的眼珠子动了动,仅仅将视线投在了他们身上一秒,就移开了。 任时然心理却舒了一口气。 有对比就有满足感,大概就是这样。 “病人看起来确实是苏醒了,这个进展可以说相当神速了。但是接下来还要做一个全身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后遗症,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修养才能恢复正常生活。” 医生详细地观察了凌雪玫的情况,这才抬起头说道。 “谢谢,谢谢您。” 凌父凌母直接给医生鞠了一躬,吓得对方直接避开了。 “应该的,你们也给病人怀多关怀,这样的结果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会给她安排一次详细的检查。” 医生点点头,识趣地把空间留给病人与家属。 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另外,她刚醒来,情绪不宜太过激动,虽然可能没什么困意,但是应该还是要配合正常作息早些休息,以免形成不好的生物钟。” 他善意的提醒着。 “好的,谢谢你。” 凌父凌母把他送到了门口,又是一番感谢。 103. 室内没有热闹多久,虽然每一个人都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但是最后都谨遵医嘱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告诉她好好休息明天之后再来看她云云,就走了。 室内回归寂静,只剩下她与任时然两道呼吸的声音。 她的视线看向他,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还不离开。 “我就住在那里,你有什么事叫我,或者按这个铃。” 任时然轻轻笑了笑,能感觉他现在心情很愉快,取下床边的应急按钮放到了床上女人的手边。 女人没有回话,只是眨了眨眼睛示意她知道了。 她沉睡太久了,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她需要想想。 见女人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任时然有些失落的回到了那间小房间,而凌雪玫,则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神。 她居然还活着,只是睡了一年,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且醒来后,让她觉得这个世界都变了,所以睁开眼第一瞬看到任时然的时候她仿佛觉得自己在做梦。 好像从她那年在会所遇到厉华池开始,她的人生又开始了新的拐点。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有些事是她有意为之;有些事是她顺水推舟;而有些事,却是连她都控制不住地发生了。 但是她还活着,已是天眷。 这是...第三次生的机会吗? 可是命运好像又没有给她太多的选择,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当她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他,而是他时,她就知道了,其实她也没得选了。 她没有问他去哪了。 今晚没有来,就意味着以后也不会来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她有些难过。 她还是被抛弃了啊,被赵大龙抛弃了。 她不知道他有什么苦衷,或者是被谁威胁了。 她现在只是很自私的想着,你看,凌雪玫,你又被人抛弃了。 亏你曾经还真的想放弃属于你的一切,和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平凡的过一生。 命运给了她第三次生的机会,却又仿佛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一次次的被人抛弃、被人放弃。 几年前她的竹马和舅舅选了白梦雪,几年后赵大龙也选择了离开她。 她是不是就不配得到爱? 哪还让她活着做什么? 她爱赵大龙吗? 她不爱的。 但是她依旧难过他的离开。 那种被抛弃的感觉,那种对抗命运却失败的滋味,袭上了她的心头,她被浓浓的无力感包围,像是无边的黑暗,将她笼罩、包围,最后吞噬。 她像个被困在牢笼里受伤的小兽,明知道刚醒来不宜情绪波动太大,还是望着天花板默默流泪了。 哪怕她心里明白,那个男人也许不是主动离开的,她太了解那几个人了。 甚至都能想到他们用了什么理由逼他走。 在她从任时然那里得知那三个人依旧对她不肯放弃时,她就知道了。 政客和商人的儿子,天生就是冷血的。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击致命,从不给人反击的机会。 他们忍了太久了。 她睡了一年,她的医药费、护理费,不是一个赵大龙可以负担的,哪怕把她们家仅剩的房子卖了也不行。 可是她依旧有所怨,两个人的事,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万一...万一我死都愿意跟你呢? 她以为那个男人是爱她的。 事实上,他也的确爱她。 他爱她,所以他放弃了她,他想要她好好活着,哪怕多一天都好。 道理她都懂,可她依旧还是很难过。 不知从何时起,她把那个男人当做是对抗命运的标志。 可惜她如同那场音乐会那样,没能听到代表胜利的第四乐章。 她觉得她很矛盾,她也知道她钻了牛角尖。 她知道,就算赵大龙不离开,那三个人也会帮她掏医药费。 可是赵大龙不知道,或者说,他根本不敢赌。 这是她的命啊。 她应该怪他吗? 他有什么错呢? 算了吧,她这样的人,没有了爱人的能力,也就不配得到爱。 只配和几个垃圾纠缠一生。 挺好的。 这不也是她本来的计划吗。 艰难的抬起手擦了擦眼泪,却仿佛怎么都停不下来那般,泪水似决堤般流下,打湿了她的枕巾。 所以,命运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是让我回收几个垃圾,我对命运做出了反抗,车祸就是我的惩罚么? 只是她依旧想不明白,任时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好像哪里出了错。 她在睡着前,如此想着。 许是日思夜想,她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有个男人,再向她道别。 她在梦中一直伸着手,在做最后的挽留,可是那个男人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玫玫,你要幸福呀,一定要比我过得好。” 才不枉费我狼狈的退出。 直到那个男人的背影在梦中消失,凌雪玫也不愿意醒来,泪水肆意横流在脸颊上。 她不知道的是,现实中有人一直在床边看着她,看着她一手抬起,脸上全是冰凉的泪,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似乎永远流不完。 更不知道的是,在她呢喃着“大龙,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时,放于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捏紧后又无力的松开。 她依旧在她的梦境中,不愿醒来。 “玫玫,忘了他吧,以后我会守护你。” 在黑暗中,那个面带阴郁的男人,真挚而诚恳的,像是宣誓着什么那般,低头对着她说道,最后在她的额间落下珍而重之的一吻。 翌日,当凌雪玫再次醒来时环顾四周,房间内守着她的已经换成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 “哎呀,你真的醒了呀?” 那个中年女人看着她,居然一脸的激动。 “您好?” 凌雪玫有些吃力地说着。 “哦哦,你还不认识我呢。我是疗养院的护工,这一年来是我和另外两个人轮流照顾你来着。我姓赵,你叫我赵姨或者赵姐都行。” 凌雪玫对她笑了笑。 姓赵呀,她和这个姓可真有缘。 那个人也姓赵,至于赵姐,听到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称呼,她恍若隔世。 她大概真的很没良心吧,从东G回来后,也不知是太忙忘记了,还是内心下意识的抵触那些不堪的记忆,除了报平安外,她竟然再也没联系过那些在她最落魄时候帮助过她的人。 凌雪玫,你真是个垃圾。 心里有些唾弃自己的行为,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那名赵姓护工也许是认为她还不太能说话,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那对中年夫妻是你父母吧?每周都来看你呢,对你可真好。不过也是,对你不好也不可能把你宋来这里。那个每天晚上来守着你的是你什么人呀?那间小屋子也不好睡,也就我们睡习惯了。另外还有三个靓小伙也经常来看你呢,哎哟长得可真俊,你长得也漂亮,阿姨我活这么久,在你这间病房见到的人颜值最高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凌雪玫本该有些反感探究自己的生活的。 可是又有些异样的情绪。 这些事,父母不会与她说,那几个人说她不屑于听。 如今听旁人说起,居然感觉到一丝满足? 也不知道这种行为是不是叫贱。 但是,能从旁人的叙述中,察觉自己是被爱着的,好像也能获取到一丝幸福和满足呢? 虽然,有些人的爱,也许来的太迟了。 她出神的想着。 要跟这些人纠缠在一起了啊。 真惨呢。 想着想着她又笑了。 这不是她18岁之前就过着的生活吗? 甚至18岁以后失去后还尝试竭力挽回呢。 现在居然开始嫌弃了。 人心易变,他们是,她居然,也是。 她能跟他们过好吗? 她要跟他们不明不白、没名没分地纠缠一生吗? 那样的她,与她曾经醉看不起的白梦雪,又有何区别呢? 她有些难过。 所以,她人生的终点就是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吗? 她还是,好不甘心呐。 她设想的人生,是三两知己,知心爱人,事业有成,亲属和睦、 可是她好像,全部搞砸了。 好好和他们过日子,像个行尸走肉。 还是继续抗争,不死不休。 她都不愿。 她试图让自己想得开,死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想不开呢? 她内心也是这样劝自己的。 可是道理谁都懂,谁都过不好这一生。 或者说,她应该向命运低头吗? 106 “凌小姐,恭喜你。鉴于我们对您的检查结果分析,您的大脑损伤程度微乎其微,基本不会影响日后的生活,这在植物人治愈史上是很难出现的奇迹了,一般这类病人哪怕是奇迹般醒来,也都是会有或多或少的后遗症的。” 病房内,医生对着病床上躺着的女人由衷的说道。 植物人清醒后脑损几乎为零,这对他的名声以及学术上的研究也是帮助巨大的,于公于私,他都露出了有些过于灿烂的笑容。 而一旁的凌父凌母,早已喜极而泣,连任时然都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后又放开。 “谢谢您医生。”任时然郑重的向对方鞠了一躬,凌父凌母反应过来也马上跟上。 “不用不用,应该的。” “那么接下来就是比较困难的复健工作,毕竟凌小姐沉睡太久了。这个工作就由康复科的同事们接手,希望你们家属多上心,也希望凌小姐多坚持下。” 医生和善的点了点头,便离开了,任时然使了个眼色,一直在门口等候的助理立马跟了上去。 “我的宝宝受苦了。” 凌母俯下身,轻轻抚过自家女儿的脸。 一方面心疼她即将要面对的复健训练,一方面又开心女儿的清醒。 “没事。” 床上的女儿缓缓地抬起手,附上了母亲放在自己脸上的手,轻轻回应着。 门边不知何时起,走进了三个年轻人,刚好听见她的声音。 “妈妈,他呢?” 凌母心头一颤,刚忍回去的眼泪又欲夺眶而出,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病床上的女人似乎也不心急,一同沉默着,在等待母亲的答案,又像在等候命运的判决。 “他...”凌母再次张口,却只能发出一个音节。 “他,是不是走了呀?” “走了也好,免得连累了他。” 女人无喜无悲,只是面容平静转头看向了窗外那已经枯黄的秋叶。 但是转头的那一刹那,房内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她眼角划过的那一滴泪。 不由得心里一颤。 房间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凌父才叹了口气。 “玫玫,没事,以后爸爸妈妈照顾你,咱们一家人好好过。” “嗯。” 女人低低应了声,泪水却还是无声流淌着。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义愤填膺,却任谁都能感受到她在难过,那是一种无声的寂静,如同心如死灰。 “玫玫,以后,我来照顾你。” 意料之中,却又情理之外的,一直静默的任时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 没有人知道,此时他的手心已满是汗水。 然而房间内却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凌父凌母低着头,似乎早已知晓。 已经进门的三人面露不善,却没有开口,显然已经预料。 但是,床上女人的表现,却有些出乎预料。 没有初闻的惊诧与意外,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讥讽与嘲笑,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却牵动了房内每一个人的心。 “为什么?”女人的声音响起,依旧那么平静。 “什么?”任时然脱口而出。 “为什么你要来照顾我?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女人的语速不快,甚至有些吃力,但是一字一句都很清楚的表达了出来。 “我想照顾你。”男人的回答有力且坚定。 可是却只有一声轻笑回答了他。 “是想要补偿我?还是同情我?” “是因为几年前帮助白梦雪陷害我,最后害得我们一家流离失所的补偿?还是看到我过得太惨所以引发的同情?” 女人一字一句,声音无比轻柔,却字字珠玑,无比扎心。 直接令任时然哑口无言,几次张口却又闭上。 凌父凌母此时死死地盯着任时然,显然他们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而进来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的三人,心里却都是一沉。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任时然,我的好舅舅。” 女人说到这,咬重了某个字的发音,心底的愤懑像是控制不住了,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你怎么欺骗了我的父母,让他们给你出现在这里。也许我还应该感谢你,毕竟也许我能醒来,还多亏你了,不然也许我已经是一捧黄土了。” “但是有些事,如果我不说,可能就没机会说了。家族之事是我们两家技不如人,我也没有责怪任何人。但是之后我的手坏了,这辈子都拉不了琴了,也画不了画了。我父母一把年纪养尊处优几十年,临近退休还要去街上卖煎饼。我饱读诗书二十年,连份3000的正经工作都找不到,最后要去会所里卖酒,是拜谁所赐?” 105.12.8 说到这里女人声音已是哽咽,任时然更是被这些信息震得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这些不是自己做的,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想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的对待?仅仅只因为我挡了别人的路,所以就要被人一脚踢开,还要被踩上几脚,最后甚至还要把我埋了才罢休。” “我不知道她做的这些事你知不知道,那都不重要了。她是主谋,那你任时然就是帮凶。或者还不止一个,还有这间房里其他的人,我说的对吗?” “所以,我不明白,一群帮凶在杀了我一次的情况下,在我车祸重伤醒来后来和我说要照顾我,到底是什么企图?” “我本该耀眼灿烂过一生,我失去的理想与梦想,你拿什么补偿我?是不是真的要我死了,才肯放过我?” 最后一句,女人几乎是呢喃出声,似有不解。 凌母已经痛哭出声了,这些事,凌雪玫不说,他们根本不知道,所以才让这几个人钻了空子天天来这里。 他们才是女儿长睡不愿醒的主因,而他们却引狼入室。 “你们走,你们马上走,马上给我滚!” 凌父赤红着眼睛,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近50岁的他把一个个青壮年推出了病房后反锁,粗喘着气,大颗地眼泪从这个刚毅的汉子脸上滑落。 家族败落的时候他没有哭,流落街头摆摊时他没有哭,老父医药费不够的时候他也只是咬紧牙关努力赚钱,女儿进急救室、ICU的时候他也没有哭,因为他是家庭的支柱。 但是现在,他终于忍不住了。 这是他从小千娇百宠的亲闺女啊! 这些人可以不爱,可以不理,可是为什么要这样践踏她的生命,这是在他的心窝子上挖肉啊! 一时间,房内只有两道不同的哭声,凌雪玫沉默地看着窗外,泪仿佛已经流干了。 门外四个人,皆红着眼眶,低着头,相顾无言。 于是疗养院走廊出现了很奇怪的一幕。 四个身姿颀长、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站在一个病房门口,一步都不敢踏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寂静的走廊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 高跟鞋的鞋跟清脆敲击着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被赶出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几人回头看去,都有些吃惊。 “妈?” “妈妈?” 陆景云与厉华池在转头的那一刹那惊呼。 “陆伯母、厉伯母。” “陆夫人、厉妇人。” 后响起的是傅寒深与任时然的声音。 一个是世家伯母,另一个上流社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不至于招呼都不打一个。 “唉,当年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厉华池的母亲年近五十,却保养得当,站在厉华池对面只像他的姐姐。 此时正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 厉华池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像是小时候打架没打赢回家找妈妈反而被骂的熊孩子。 “人醒了吧?不知道我们方不方便进去探望?” 陆母看都没看陆景云,而是看着傅寒深的方向发问。 她的儿子她知道,肯定是后悔了,她都不用问,看似温和,性格看起来跟他那个倔脾气老爹大相径庭,实际上都一样,做事的时候太过激进,事后后悔了又不知道怎么处理。 他老爹是低不下头,他是性子温吞,什么都考虑好了再出手。 殊不知,有些事,慢一步,就事实都慢他人一步了。 陆母饱含深意的看向了在场另外三个与她儿子一般同样优秀的男子。 “进去吧,傻站着也没用,事情总要解决。” 陆母拍了拍陆景云的手,示意他一会别说话。 子不教,父之过。 老陆拉不下那张老脸愧对老战友,只能让她这个当妈的来了。 厉母瞪了一眼自家不争气的熊孩子,也走了上前,和陆母并肩站在了一起,抬手敲响了门。 “玫玫,我是陆伯母,跟你厉伯母来看你来了。” 疗养院隔音很好,或者说室内三人都太过投入,所以一直没有发现门外的动静,直到房门被敲醒。 凌父刚要发怒,就听到了屋外的声音。 他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妻子与女儿的方向。 良久,凌母才叹了口气。 “唉,让她们进来吧,事情总要解决的。” 她握着女儿的手紧了紧,想要安慰凌雪玫,却反过来被女儿轻轻拍了下手,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她有些不明所以,察觉到女儿想跟她说些什么,俯下身去。 “妈妈,一会,别轻易答应。” 凌母睁大了眼睛,却迅速反应了过来。 虽然难以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孩子长大了,她的事,就按她的想法来。 106.12.9 “老凌,开门吧。” 她吩咐丈夫。 凌父显然也注意到了母女俩的举动,却没有多问,他们是一家人,有足够的信任,就这么简单。 “老凌,许久不见了。” 门开了,陆母显然怔了怔,因为开门的男人,比她印象中的苍老了许多。 但是到底见过大风大浪,还是很快打了招呼。 一旁的厉母也是如此。 “抱歉。” 两人快步走到凌母跟前。 20几年的邻居,算得上一句闺蜜了。 但是说到底,闺蜜还是不如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真的到了久别重逢的那一刻,看到了昔日好友如今略显苍老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垂泪了。 “唉。”凌母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身份调转,如果是凌雪玫这样做,她也是阻止不了的。 都是为人母,她能理解,但原不原谅,要看她女儿。 “玫玫,伯母来看你了。” 当陆母二人看向病床上的女人时,都忍不住落下来泪来。 如同凌母当年把三人当半个儿子看待一样,她们二人也是把凌雪玫当半个闺女看待的,从小也是如珠如玉哄着长大的,如今看着病床上骨瘦如柴,没有半点生气的女人,当年那个骄阳似火、灿如星月的女孩,仿佛真的已经逝去了。 而这一切,都是她们养得好儿子造成的。 面对这样的惨痛,她们想到今日的目的,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了... “陆伯母、厉伯母,好久不见了。”凌雪玫这才转过头,对着许久不见地两人轻轻笑了笑。 认真地说,她们对她没的说,从小到大,三人有什么,她也有什么,甚至因为是女孩子,得到的更多。 可是伤害她的却是她们的宝贝儿子,这让她难以释怀。 “抱歉,我现在还不能起来,有些失礼了。” 她面带歉意,二人毕竟是长辈,还是来看她的,伸手不打笑脸人,犯贱的除外。 “没事没事,你好好休息,我们就是来看看你。” 厉母心疼地直掉眼泪。 她没有女儿,陆母也没有,是真的把这个姑娘当闺女看待的,甚至比她娘家外甥女都亲。 但是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和儿子比起来,还是差了点,这才造成了今天。 是他们家对不住她。 一旁的厉华池却急了,他还想着他妈来给他求个情呢,刚要开口,就被陆景云拦住了。 “那谢谢二位伯母了。” 凌雪玫笑了笑,眼神一直看着两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澄澈且真挚,眼底没有怨与恨,却更让她们难受。 多好的孩子啊。 她都想给她们家混账玩意两棍子了。 房间又开始陷入一股尴尬的气氛,良久,陆母才叹了一口气。 “玫玫,伯母也就不卖关子了。今天我来,不是代表我自己,也不是替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是代表陆家,来给你们一家道歉的。是我们家没教好他,让他是非不分,让他不知轻重。伤害了你们一家。” 说完,陆母和厉母都重重地对着他们一家一鞠躬,许久才站起来。 厉母接着说道。“我们家的熊孩子,就这么点出息了。我也不求你给他个什么名分,你就让他照顾你吧。我们家也不需要他去联姻,他自己和他父亲、爷爷争取了,你要是愿意让他跟着你,他名下所有财产,都与你平分,你们结不结婚都行,但是只要你愿意,你就是厉家承认的下一任女主人,该有的都有,你就当可怜可怜他吧。” 厉母边说别擦着眼泪,任何一个母亲,都希望自己儿子婚姻美满,儿孙满堂。 她知道今天自己这番话意味着什么,这跟之前那个养在外头的完全不一样。 厉家要承受的东西和损失的东西更甚,她儿子要面对的压力与困难亦是。 但是犯了错,就要认,他自己愿意承担这一切的后果,他们家也无话可说。 想起那夜儿子跪了一夜的祠堂,想到她那无缘得见的大孙子,她又能去怪谁呢? 到底是他们家没把儿子教好造的孽。 凌母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但还是听呆了,还没等她做出反应,陆母也开口了。 “我们家的情况比厉家要复杂,暗地里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也不知道玫玫最终会选择谁,但是我们家还是希望玫玫可以给景云个机会。景云去年回家,在他爷爷和爸爸面前跪下了,说非你不娶。你若是醒不来,他就守着你过一辈子,从旁支过继个孩子过来教养就算了。你要是醒来了,他尽力争取,如果你还是不愿意原谅他,他也不打算结婚了,就远远看着你过一辈子了。” “玫玫要是愿意给景云个机会,哪怕不结婚,都是陆家下一任的主母,拥有同样的权利和待遇。甚至,甚至玫玫要是难以取舍,我们也都尊重你的选择,只希望你能给景云一个机会。” 109 厉母和陆母的话,已经把凌父凌母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们今天来说这些,家里知道吗?” 良久,像是有些难以置信,凌父再次确认到。 “知道的,这也是家里一致的意思。” 陆母认真地说道,厉母显然也早有准备,点了点头。 房间又再次安静,但是任何人的内心都不平静,除了躺在床上一直看向窗外的女人,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两位夫人的话,可以说分量极重,代表了各自家庭的意志,表明了态度,所以才更让人心惊。 除了许诺各自儿子的婚姻、财产分配权,甚至卑微到不需要婚姻也可以享有这些权利,甚至隐隐透露出那种不为世俗所容的关系,都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但是这些反而是其次,毕竟凌父凌母也是出身上流社会,对于某些家族内混乱的男女关系还是有所耳闻的。 但是正是如此,他们也同时明白这些承诺有多重。 年少时玩玩可以,一旦涉及婚姻配偶,终身大事,甚至有时候都不是个人能决定的。 夫妻俩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他们不知道两人做了多大努力才让家里同意这有些荒唐的条件,但是想来,代价不菲。 但是凌母想到了女儿先前说的话,不发一言。 凌父更是从来不会替女儿做决定的,所以房间又开始寂静。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傅寒深看着厉母和陆母的背影,捏紧了手心。 他七岁就没有妈妈了。 所以现在也没有人替他开口了。 即使他也争取到了同样的条件。 牙关紧咬,他甚至能察觉到浓浓的血腥味在他口中蔓延,但抵挡不住心中更浓郁的苦涩与悲哀。 他早早失去了亲情,现在连自己的爱情都被自己亲手毁掉了。 如果不是他猪油蒙了心,或许凌雪玫一毕业,酒同他一起迈入婚姻的殿堂了,说不定现在孩子都有了。 他还记得,从小只拉小提琴的她,为他学了一首钢琴曲,叫《梦中的婚礼》。 她说,他们结婚那天要弹给所有地宾客听。 他还记得,她那天说的时候,脸上充满着幸福和憧憬。 是他自己毁了这一切,毁了他该有的幸福生活。 他是不是就不配得到幸福? 就在傅寒深忆往昔的时候,疗养院的大门,一台黑色的迈巴赫已经停了许久了。 车内与他有七分相似的男子忽然叹了一口气,下了车。 他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他希望能给儿子争取到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哪怕拼了他这张老脸。 “叩叩。” 并没有合上的病房门被人敲响。 “我可以进来吗?” 门口处,站了一名中年男子,沉静内敛,却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 凌父看着昔日的邻居,又看了眼默不作声地妻子和女儿,迎了上去,“许久不见了。” “抱歉。” 傅寒深的父亲对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并没有看向傅寒深。 子不教,父之过。 是他没教养好儿子。 凌父连忙拦住了,中年男人却依旧弯着腰。 “我是不是来迟了?”良久,他才站起,看着屋内已经来了许久的两位中年女人说道。 “玫玫,我很抱歉这一切的发生。是我没有管教好我的儿子,是傅家对不住你。寒深从小就没了母亲,今天别人有妈妈过来求情,他没有,只能我这个父亲厚着脸来了。我不知道厉家和陆家之前承诺了你什么。但是,如果你愿意给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个机会,厉家和陆家能接受的,能给予的条件,我们家同样也可以,这是傅寒深自己争取来的,也是我和他爷爷首肯的。” 他是个男人,也许说的话不如陆母、厉母那般姿态放得低,但是也尽可能想为儿子争取些什么。 孤独终老的滋味,他一个人品味过就好了。 尽管犯下大错,他还是希望他和她的儿子,可以获得幸福,也许这份幸福并不完整,但是总比他那样的结局要好得多。 他没有看到的是,他身后那个与他面容7分相似的年轻男人,正神色复杂,双拳紧握的看着他,眼眶却已经发红。 傅寒深没想到他父亲会来,他以为能让家里同意这个十分荒诞的条件就已经是极限了。 尽管他父亲的话或许没有别人母亲说的那般地尽善尽美,姿态也没有别人家放得低,但是他满足了。 这本就是他犯下的错事,之后的事,就让他来吧。 108.12.11 “各位说完了么?” 没曾想,他们还没等到凌雪玫的回复,反而是一旁观了全场戏的任时然忍不住了。 “一年前我在归还1/3任家财产时,就与我姐姐签过协议,剩下的2/3财产,将在我死后,由我和玫玫的孩子来继承,所以对于各位刚才所说的,大概要失望而归了。” 没想到当任时然沉着脸说完这句话时,傅父反而笑了。 “任总在与家姐签协议的时候,玫玫是不清醒的状态,母亲作为监护人,这么作为可厚非。但是,现在玫玫醒了,我的儿子也不过是想要得到一个陪伴左右的机会,并不是其他。孩子的事情由孩子来解决,我这个做父亲的,仅仅是想替傅寒深争取一个机会罢了。” “至于结婚、生子这些未来的事,就交由孩子自己去决定吧。” 他的一番话,信息量太大,堵得任时然哑口无言,却引得一旁的陆母与厉母齐齐点头。 “任总今后与玫玫如何,您说的不算。我们的儿子今后与玫玫如何,您说的同样不算,一切,都得由玫玫做决定。” 陆母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任时然,淡淡地说道,同时,房间内的数道目光全部投向了那个依旧在看着窗外的女人。 没有人知道,此时,凌雪玫的心头狂跳。 这些事,这些条件,她一无所知。 震惊的不仅仅是她的父母,还有她。 她知道这样的一份承诺代表着什么,但是她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还不够。 她的苦难,怎能轻易地如此抹去? 于是,她听见房内响起了她自己的声音。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一字一句,无比清晰,敲打在了众人的心上。 屋内顿时落针可闻,几人神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凌母出来打了圆场。 “抱歉,我们家现在就是很普通的人家,破落了以后也就没想过高攀,去年交了个男朋友本来想着感情稳定今年就结婚了,没曾想发生这样的事。虽然我们的时间过了一年,但是玫玫这会儿刚醒,刚知道这件事,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也很难马上就重新开始。” “我们也是理解的,是景云心太急了。” 陆母也见气氛不对,连忙接话。 “爸爸妈妈、傅伯伯、陆伯母、厉伯母,能不能请你们先出去下,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他们。” 众人又听到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孩子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凌父叹了口气,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率先走了出去。 最后殿后的凌母还贴心的把门给关上了,充满担忧的看了一眼房内凝重的气氛,还是离开了。 “他是你们逼走的吧。” 察觉到屋内长辈尽皆散去,凌雪玫才平静地开口,一开口,却让几个人下意识的心虚了下。 因为女人此时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呀?” “白梦雪被你们玩腻了厌倦了么?所以现在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是想让我像白梦雪那样一女侍四夫吗?对不起,我做不到。” 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几人的呼吸声。 “我和你们三个青梅竹马长大,一起上下学,一起练过琴,学过画,旅过游,甚至谈过心。岁月的悲欢都一起度过。更不用说有一个还是我的舅舅,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我曾经在无数个晚上夜不能寐,我不理解,我以为我们应该有那么一丝丝的感情的。但是,后来的一切把我的脸上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一个与你们相识不过短短几年的人,她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你们这样?” “但是后来我想不明白便不想理解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我现在只想当个普通人,过平凡的生活。我希望你们明白并且尊重,我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拥有自己的思想和情感,有选择未来的权利。你们当年为了她从我的世界离开都不够,还要强行把我从你们的生活剔除,然后现在假惺惺一副浪子回头幡然悔悟的姿态,不顾我的意愿把我的未婚夫逼走,说要和我在一起,因为想要弥补,所以要照顾我的未来余生。” “刚才这么多长辈出面希望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可是当年甚至现在,有谁给过我机会?有人顾及过我的感受吗?为什么我的世界有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就这么卑贱到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学会尊重一下我再来谈爱情吧。让我选?我有的选吗?” “如果我有的选,你们一个我都不想要,我嫌脏。” 床上的女人浑身颤抖,哽咽地说完,绝望地闭上了眼,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不愿再看着房内的任何一张面孔,他们让她感到恶心。 亦如过去一整年,她不愿面对这个世界那般。 爽吗,其实我写这章的时候,是有些绝望的。 女主其实也有些绝望。 虽然有些东西是她顺水推舟,顺势而为的,甚至有时候会像“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既视感,但是...怎么说呢,就很复杂的心情,如果说最开始在会所,她算是有意为之,中间遇到男配其实是有所动摇真的想要和他过普通的一生的,那么现在到这个程度,基本不顺水推舟也没别的选择了。 她也不是个蠢得,鱼死网破了父母怎么办,“生活就像强奸,反抗不了就只能享受了。” 反抗不了就只能在割地赔款的时候多拿点好处吧。 而且感情这种事,本身就是复杂且纠结的吧。 言情小说本来就是成年男男女女纠结来去的那些事儿。 109 女人的话,像是一把尖刀,直直的插入他们的心,活了这么多年,仿佛第一次感受到心痛的感觉。 可是又能怪谁呢?什么因什么果。 几个人都看着躺在床上无声流泪的人,一句话都说不出。 是啊,她有的选吗? 或者说,他们会给她机会选吗? 不会的。 不管是赵大龙还是李二张三,他们都会不留余力的赶走,她的身边,只能是他,或者说,他们。 不能独享,那就只能分享,再不然... 就毁掉。 他们生来就有这样的权利。 是祖辈、父辈赋予的。 但是,不能妨碍他们确实很卑劣的行径。 说来可笑。 为什么赵大龙不能入局? 大概是不够格吧。 他们大概真的是很差劲的人。 那么,你愿不愿意与我,或者说我们,永坠地狱? 报酬是,我们的一生。 尽管,你不需要。 在我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一朵玫瑰。 既然如此,我又怎能甘心放手。 如果不能爱我,那,恨我也好。 陆景云的心中,痛过后居然颇为平静。 短暂或漫长的一生,有你的爱与恨,我也满足了。 如果凌雪玫此时知道他们几人的内心,恐怕只会骂一句疯子。 但是却不得不接受这无奈的事实。 专横而霸道,就是权贵的本质。 更何况还有着那句千百年皇权之下的铁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他弯下腰,轻声说道,像是许之一生的许诺。 “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 傅寒深不知道在哪看到的这句话,居然也脱口而出。 “我会用余生补偿你。” 这是任时然的声音。 “我可以带你去普罗旺斯看花海,陪你去冰岛泡温泉,和你去马代看大海,只求你,不要让我一个人在悔恨中度过余生。” 最后是厉华池的请求。 四个英俊多金的男人,真挚而诚恳的诺言,足以打动世间99%的女人。 而然凌雪玫却突兀地笑了,响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病房中。 还没等他们问出声,她就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你们知道吗?除了我亲爱的舅舅,类似的话,我都听你们说过,可惜那时候的对象不是我。 我像是电影里的女配,在校园的后山,在社团的琴房,在那间画室,一次次的目睹或是听闻你们的海誓山盟。曾经我有多嫉妒被你们许诺过的人,现在我就觉得有多恶心。你们,真是令人作呕!” 女人的话,一字一句,再次如同千百把刀子,插在了他们的心窝上。 年少时的承诺,他们根本没曾想,会有第三个人在场。 更没想到今日的尴尬局面。 房内愈发的寂静了,寂静到他们连呼吸都觉得尴尬。 平时能说会道的几个人,此时都当起了哑巴,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学生。 千言万语,如同堵在心头,一句都说不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又听到了她的声音,仿佛天籁。 “算了,就这样吧,爱怎么怎么吧。我也不想死了,我都死了4次都没死成,大概阎王爷都不愿意收我了,让我留下来看看这肮脏的人世间。” “可是怎么办,我看到你们就不想活了。” 她又难过地哽咽出声。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如果,如果两年你都不能接受我,我退出。” 令人没想到的是,傅寒深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开了口。 这辈子,就远远地看着你好了。 我爱你,与你无关。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才是爱。 她想在无人的岛,做一朵孤独而带刺的玫瑰。 既然如此,他就远远地,当个护花人吧。 厉华池有些惊讶地看着一同长大的兄弟,突然也咬了咬牙,“我也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在见识过真正独自绽放于荒漠中的玫瑰,他再也不会贪恋那虚伪的解语花。 可奈何,能独自绽放于荒漠中的玫瑰,其实早已不需要他的守护。 可惜此时的他们,还不懂。 依旧在做着最后的挽留。 “既然如此,那就两年吧。如果不行,以后我也依旧还是你的舅舅。” 他已经决定了要照顾她一辈子了。 一辈子很长,他总要找些能让他愉悦的事情,活下去。 房间内没有在响起第四道声音,可是除了床上的女人,病房内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在等他做最后的决定。 要不怎么说知子莫若母,在这种时候,陆景云犹豫了。 他心里有两种声音,一种是让他和其他人一样,两年内不行就退出。 另一种是让他死皮赖脸,温水煮青蛙,一年不行就两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难的选择题。 最终,是感性战胜了理性,这对他这样的政客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听见了他的声音,“我也是。” 如千斤重。 112 床上的女人久久不语,床边的众人却心跳如擂鼓,明明已经是初冬时节,每个人的额头上却还是露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良久,才听到她叹了一口气,“两年太长了,一年吧。” 她努力,向命运妥协。 沉浸在无法自拔的悲伤中,她并没有察觉,床边四道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虽然有些失望只有一年的期限,但是对于原本没有任何希望的他们而言,弥足珍贵。 “医生说,你还得进行至少半个月的复健,半个月后你就可以出院了。但是出院后你同样需要人的照顾。傅氏的工作还给你留着,出院以后你想去上班,还是想重新画画、拉琴都可以。你昏迷的时候,我请人过来看过,你的手恢复到之前有难度,但是恢复到九成五还是几率很大的。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 许是女人的同意与父亲的到来给了傅寒深莫大的鼓舞,在率先说出那番话后,居然开始设想起了她与他的未来。 又是过了许久,才有人回应他,带着些许的迟疑。 “你们的意思,是要和我住一起吗?” “是!” 几个人异口同声,把打蛇随棍上这一箴言发挥的淋漓尽致。 仿佛天大的馅饼掉在了他们的头上。 女人的神色变得迟疑,像是不愿,又像是纠结。 就在几人手心都出汗,心中想着要不要在做退让时,又听到她说。 “我那里很小,住不了这么多人的。”她有些窘迫的说道,似乎颇不好意思。 实际上,是她即便被迫同意了这一荒谬的建议,内心深处,却不愿这几个人染指她与那个人曾经的家。 “可以换个大点的房子。”陆景云试探着开口。 不料女人自嘲一笑,“那样我和白梦雪有什么区别呢?” 她的内心充满了纠结与无助。 一方面试图劝说自己躺平,一方面却又还想试图挣扎,不愿成为她最看不起的那类人。 “不一样,你可以工作,可以想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像你说的,普通人的生活。你的生活由你自己决定,之前怎么过,现在就怎么过,我们不干涉。我们,仅仅只是想获得一个照顾与陪伴的机会。” 该说不愧是政客,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声情并茂地许下了一系列承诺,让人很难不心动。 “真的吗?” 她心动了。 “嗯,如果你依旧介怀,我们就结婚吧,你想怎么过都行。” 一时静默无声的任时然开口了。 他在英国长大,接受的是西方的教育与观念,对于开放式婚姻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抵触,其实另外三人也差不多,但是陆景云要是真的要结婚,可能要顾及的事情会多一些。 凌雪玫敛下眸子,她同样出身于上流社会,知晓着他们这些人婚姻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个成功男人对女人的最大承诺,前提是不签婚前协议的那种。 “我还是不想和你们同居,我想自己生活一段时间。” 太容易到手的,别人不会珍惜,她在夜场看得太多了。 “你刚刚出院,身体也会很脆弱,衣食住行都需要人照顾。” 他闭口不提就请阿姨就可以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我妈...” “姐姐如果要照顾你,就只能经常往返B市、S市,而且过去几年身体又有所亏空...” 剩下的话任时然没有说完,凌雪玫却懂了他的意思。 果然,她面上就更犹豫了。 “你不愿意我们肯定不会强迫你做什么。”陆景云循循善诱。 “我想自己住一间房...” 她嗫嚅着开口。 “好。” 生怕她反悔一般,厉华池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那..那好吧。”人家做了许多退让,她也不好一步都不让,心里叹了口气,认命了。 半个月后,疗养院的康复训练室。 一名消瘦的女子正在康复师的指导与鼓励下艰难地进行港府心里 “加油,坚持住,很好。” “坚持就是胜利。” “很好,对,可以试着慢慢放开扶手,哎呀!” “小心,小心,摔疼了么?” 女人摔在了地上,康复师也连忙蹲下检查她有没有摔伤,一直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三步化作两步,也快步来到她跟前蹲了下来。 “摔到哪里了?”她听到身侧的声音传来,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躲开了男人想要伸过来的手,就着康复师的力站了起来。 男人眼神一暗,却没有说什么,半个多月以来,她都拒绝他们几个人的碰触,不是刻意,像是本能,更令他绝望。 111.12.15 “房子找好了,是任时然归还那部分资产里的,本来就是你的东西。这是装修公司给的草图,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让他们改。” 来人是傅寒深,结束了今天的训练后,他就接过护工手里的轮椅,把她推出花园来晒太阳,顺便把包里那份房屋设计递给她。 “你们能住得惯么?” 凌雪玫看着上下两层加起来总共也就300来平的样子,实在有些难以想象这几个含着金汤匙的少爷与自己的“蜗居”日常,该不会打起来吧?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傅寒深低头看了看她,完全没有透露昨天四个人为了抢二楼的房间差点打起来的场面。 二楼是一间书房、卧房、衣帽间合成的套房,另外两间是小套房,还有两间房在楼下。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谁都懂,所以二楼房间抢手程度可想而知。 “哦。”她点了点头,不在多说。 过几天就是她出院的日子了。 她已经能够短暂的独立行走,可以自己洗澡、吃饭,昨天已经做过一系列检查,达到了出院标准,所以也不能继续逃避下去了。 掩盖住了眼底的那抹惆怅,她就那样静静地感受着冬日的暖阳,身形高大的男子矗立在她背后,就那样陪着她。 三天后,疗养院大门外。 “姐姐姐夫昨天就回上海了,说是你爷爷的老毛病又犯了,已经叫去了家庭医生,他们还是不放心就回去看看。” 任时然推着她,低声对她说着什么,三人站在他们一旁,拎着行李。 “好。”凌雪玫点点头,没有太多的失望,实际上她今早就收到了母亲的留言,表达了对不能迎接她出院的歉意,她表示理解,这些天父母都在B市,家里4个老人在S市,确实有些放心不下。 是父母,也是人子。 “我抱你上车还是自己走上去?” 厉华池已经拉开了迈巴赫的车门。 “我自己来吧。”女人许是终于能出院了,心情好,罕见的对他露出了一丝笑容,便令他感觉到受宠若惊。 “好,慢点。”陆景云马上走到她身边,与厉华池护着她一左一右上了车,唯恐她不慎摔倒。 傅寒深看着三人的背影,抿了抿唇,不发一言。 倒是任时然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他。 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傅寒深,那是以往在白梦雪那几人慌乱的大被同眠都不曾有的神色,格外有趣。 莫非还真是爱而不自知? 那真是有趣极了。 摇了摇头,独自上了后面的劳斯莱斯幻影。 “之前住的地方,我可以让人帮你收拾的,你不用亲自过去拿东西。” 厉华池上车后,和陆景云像是两尊护法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身旁,让原本宽敞的迈巴赫后座都显得有些拥挤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唯恐戳到了女人的伤心事。 “不用了,就最后一次去那里吧。” 女人笑了笑,眼底却有这一抹哀伤。 “那间房,我可以买下来吗?”她突然问道,令他们的心都是一沉。 那个人都离开了,那间房还留着做什么? 他们不愿意往下想。 “我现在还没有那么多钱,之后工作了,我一点一点分期给你吧。” 她继续说道。 “我可以送给你的,不用买。” “不,我想自己买下来。” 几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或许是之前和那个男人有过什么约定,又或许是想保留某些珍贵的记忆。 所以她才这样执着买下这间房。 无论是哪一种,对他们来说,都算不的好消息。 但是无所谓,她现在和他们坐在同一台车上,而那个人早已远走他乡,胜利者是他们,只有留下来的人,才有希望。 他们不约而同地再心里安慰自己。 小公寓房门外。 “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几个人说什么都要陪她上来,但是到了门前,她说什么都不愿意让他们进去。 这里,大概是她这个肮脏的灵魂,仅存的最后一片净土了吧。 “咳咳。” 一年无人居住的房子灰尘有些大,刚开门凌雪玫就被呛到了,却还是快速的关了门,动作迅速,毫不拖泥带水,仿佛关了门与他们就是两个世界那般令她能逃脱。 112.12.16 凌雪玫自己操控着轮椅关好了门,转身,恍若隔世。 这里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她与那个人其实也不过一起生活了几个月,他的努力、乐观、开朗、阳光,却如同一束光,照射在了她的心间。 他说那是一个普通人都具有的品质,但是他不知道,那样的赤子之心,她这么多年的,只在她身上感受到。 她不爱他,但是她感激他。 感激他曾经作为一束光,照亮过她的世界,让那片沙漠不在荒芜。 那便够了吧。 见就这样吧,过花开就好,何必在意花落谁家呢? 环顾四周,屋子里的摆设没有任何的变化,他没有带走任何一样东西。 除了空掉一半的衣橱。 望着那空掉的位置,她的心也仿佛空了一角,眼睛不自觉就红了。 视线来到了茶几上,上面放了一个纸袋子,纸袋子旁还放了一本日记本。 她愣了愣,然后推着轮椅过去。 袋子上的日文是他车祸前都惦记着想给她买的那件裙子的LOGO,那么袋子里的是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手指轻轻划过那本已经落灰的日记本,她的眼泪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这本日记本,写着他曾经憧憬过的他们的未来。 他把它留给了她。 是希望有人替他做到吗? “真是个傻瓜。” 泪眼婆娑中,她仿佛看到了那个汉子憨厚老实的笑容。 那么普通,却又那样温暖。 曾经照亮了她整个黑暗且孤寂的人生道路。 “再见了。” 她轻声开口,不知是在与人告别,还是在与过去告别,又或者,其实是同一个东西。 她没有停留许久,没有带走什么东西。 过去,就让她留在这里吧。 人总要重新开始的。 她打开门,门外站着四个神色各异的男人,听见声响皆看向了她,看着她眼眶发红,眼里还有浓浓的不舍与哀伤。 看着她低垂着视若珍宝般抱着一个廉价快消品的纸袋子,和一本有些发黄的日记,又看着她深深地看了眼那间屋子,像是要把这里的一切都牢牢刻在脑海中那般,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嫉妒的发狂。 “走吧。”她低低地说了声,他们却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 在去往新居的路上,凌雪玫一言不发,只是眼眶发红的看着窗外,所有人都知道她的难过,可是他们却只能无奈地一言不发。 终于,车子缓缓驶入了一个看起来非常高档的小区,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放眼望去豪车无数,想来也是,这套房子本来就是当年任家在国内的资产,怎么可能差得了,几个人倒是做了件好事,起码,凌雪玫在这套房确实睡得比较踏实。 “到了,我们下车吧?” 厉华池侧头询问她。 她轻轻点了点头,拒绝了两人想要搀扶的意图,有点艰难地站了起来。 “走着过去吧,进新家总得有个好兆头。” 她笑了笑。 在底层久了,总是会听到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听久了,她自己也信了。 不说别的,她的“死而复生”,怕是当世再牛逼的风水大师出手,也未必能做到吧? 她缓慢地走着,走到负一层电梯口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小腿都开始打着颤,却依旧不发一言,面色苍白的继续走着。 四个男人都紧紧跟在她的身后,皱着眉看着她,都做好了她摔倒马上冲上去当肉垫子的打算,所幸这一路上并无意外。 “你先回去吧。” 陆景云回头对他的司机兼保镖说道。 这是他父亲替他千挑万选的人,是最信得过的亲信,也是“一条船上的人”。 今天让他送她过来,是认个人,也是认个门。 “好的,陆参谋长。” 司机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倒是凌雪玫有些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的看了眼陆景云,待那名司机发动车子离开后,他们进去了电梯她才开口。 “你升官了呀?恭喜你呀。” 一年前还只是陆参谋,现在就是陆参谋长了。 别小看这一字之差,她没记错的话,参谋是连级,参谋长已经是团级了,虽然算不上官升三级,但是也跳了二阶了。 心里叹了口气,要不怎么说普通人的终点也许只是世家子弟的起点呢? 有的人当了十年都还是大头兵,退伍时一介白身,有的人有个好父亲25岁就是少校了。 陆景云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的是,一年时间连跨两级,纵然有祖辈蒙阴,但是也有陆景云自己付出的巨大努力,不然,他凭什么让家里同意这么荒唐的事情? 想要不联姻,想要主导自己的婚姻与人生,你就要让家族看到,你身上能比联姻带来的利益更多的潜力,不然任你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法打动他们。 上流社会,向来是最现实的地方。 父子母女因为利益反目的,比比皆是。 (查了下,副团对应的等级是参谋长,也是少校,副处,副县级。因为行政管理机构不同,所以叫法不同,行政干部级别应该是一样的。我也不懂,这里给小陆的设定是总参的背景。大家凑合看凑合看。然后还查到些有意思的,近代史军职中升迁最快的两个人,确实都有个好爹。哈哈哈不可说。小陆25岁才是少校这个设定一点都不离谱,甚至这个按照文中对他的家境描写都有些低了。) 114. “给你挑的顶楼,这小区,还有附近小区,还有很多套,要是不喜欢,可以换。” 还没进屋,任时然就突然说道。 没有人知道他的手心都是汗,房子是他让人装修的,设计方案是傅寒深那边的人做的,唯恐女人住进去有什么不满意。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紧张,或许是因为,这是他们未来的家吧? 家? 他的心里居然第一时间跳出了这个词,令他有些愕然。 要知道,即便当年与养父母住在一起,他也只是认为那里是暂时居住的房子,迟早有一天要搬出去。 甚至于,后来他独自生活的住所、还有工作需要居住的各种酒店、办公室的单间,他都认为是同一种性质的东西,他从不认为那是“家”。 他理想中的家,应该是有父母,有家人,有孩子的,能令他感到安心的地方。 可是刚刚,他居然下意识地认为,这里会是他未来的家,这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了。 “顶楼好,清净。”凌雪玫环视了一眼四周,发现电梯出来后居然只有这一个入户门,开口问道。 “一梯一户吗?” “是的。”任时然点点头。 一梯一户,听上去非常奢侈,但是却能给予人非常好的私密安全感。 毕竟每一部电梯都只纵向服务单层的住户,刷卡解锁楼层。 只要你不想,你甚至与你的邻居这辈子都没有交集。 想的确实周到了。 “我们进去吧。” 凌雪玫笑了笑,她知道他们在等她开口。 等她开口,开启这段新生活的大门。 而现在,象征开门的“钥匙”,掌握在她的手中。 “不过...” 她顿了顿。 几个人刚放下的心又全都提了起来。 “我不愿意请阿姨,也暂时没办法做家务,家务可能暂时需要你们来做了。你们真的能行吗?真的要开始这样生活吗?” 言下之意就是,就算咱们一起生活了,也别想我伺候你们。 毕竟,她可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知道他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当然。” “是的。” “没问题。” “我可以。” 几道声音争先恐后的在走廊内响起,信誓旦旦中还带着某些紧张,像是说迟了就会被立马赶走那般。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凌雪玫眼中闪过的那一丝狡黠。 泛着金属磨砂质感的入户指纹锁被打开了,入眼的是明亮的阳光,极简的北欧轻奢风设计,干净、明亮、简洁,也是当下年轻人喜欢的格调。 采用了莫兰迪色系的整体风格,极大地满足了人的视觉感受,凌雪玫确实小小的惊艳了一下。 毕竟她只是在设计图上看过,没想到实装更为惊艳。 任时然一直注意着她的反应,看到她眼底满意的神色,他高高悬起的心这才放下。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想。 难以想象他有一天会这么在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 “家里也装了电梯,虽然只有两层,但是方便你上下楼,所以就没有做很大的旋转楼梯,毕竟面积有些小,住的人多了些。” 任时然领着她慢慢往前走,身后跟着三个男人。 “这是玄关,这里有一间洗手间,也算是客厅的公卫。这里两边走廊通向两件套房,我和傅寒深住一楼。” 说道最后一句,凌雪玫好像听到了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傅寒深的脸好像也黑了几分,或许是她的错觉? “客厅做了全景落地窗,与餐厅相连,厨房有中厨和西厨,做了中岛台。” 凌雪玫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宽敞的客厅左边是开放式的西厨,中岛台后内嵌着全套的厨房家电,应有尽有,凌雪玫只看了一眼,就看出这个厨房设施起码能买下B市一套小产权公寓了。 门后还有一间宽敞的中厨房。 右边则是一间半封闭的茶水间,白色大理石桌上的茶座与不远处的咖啡机,到底有些违和了。 陆景云、傅寒深从小学西洋画、西洋乐器,却喜欢喝茶,而厉华池、任时然两个人独爱咖啡。 只能说人各有好,倒是西厨不远处那个吧台旁边的红酒,大概是每个人都爱的吧。 “那里还有一间小型的影音室。” 任时然又指了指茶室后面的那扇门,然后又指了指对上去的位置,那里还做了影音室。 几个人都有看纸质书和电影的习惯,看书可以在各自的书房,电影他们还是习惯在影音室看,所以即便是面积有限,还是在二楼弄了一间影音室出来。 “带你上2楼看看。”说着转身走向了电梯。 长方形的家用电梯很快就到了2楼,出来就是一个小厅,连接3间房。 能看出来原本是四间的,但是凌雪玫的房间做的比较大,直接打通连成一体了。 “这里是他们俩的。”任时然随手指了指厉华池和陆景云,那张终年阴郁的脸上居然有些不爽。 这是他第二次显露对2人能住2楼的不满。 “你的房间做了衣帽间、书房、浴室,两间房给你打通了,和你以前的房间差不多。” 说着,他推开了门。 入眼是白蓝灰三色的格调,装修风格极简,却透露出低调的奢华来,室外还有个很大的露台。凌雪玫不着痕迹地扫过,心下却是满意了。 躺平也得舒服点不是? 114. “你的基本生活用品我一起置办了,但是衣服这些还没有。”任时然接着说道。 凌雪玫点了点头,“谢谢,我晚上去附近的商场看看。” 她从旧居并没有收拾什么,现在瘦的厉害,之前的衣服本来就宽大且破旧,也该舍弃了。 “我陪你去。” 四道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凌雪玫有些惊讶地回望他们,室内有一瞬间的尴尬,但是很快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们也不是想跟着你,只是你刚好没多久,独自出去我们不放心。”陆景云笑了笑。 凌雪玫也笑了起来,“那让一个人陪我去就好了。” 逛街有人帮忙提东西她为什么要拒绝。 “那我陪你去。”还是一模一样的四道声音响起,这次连凌雪玫都有些觉得尴尬了。 “算了,那就一起吧。”凌雪玫笑笑,本来觉得一女四男出门是不是太打眼了,但是转念一想或许这就是她这辈子的日常了,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顺其自然吧。 “好,顺便在外头吃晚饭吧,明天开始在家吃,今天家里什么菜都没有。”陆景云笑眯眯地道。 “可是,好像新家的第一顿是要在家里吃的?”凌雪玫有些迟疑地开口,望向众人。 “有这个说法吗?”任时然看向另外三人,他是门外汉,自小在英国长大,会说中文。了解中华文化,但是对这些民间风俗真是一窍不通。 另外三尊从没关注过这些的大少爷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凌雪玫“噗嗤”一声笑了,众人有些呆了呆,他们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看到她这样的笑了,顿时百感交集。 “在家吃吧,时间还早,买了东西去一趟超市还来得及,随便做点吧。” 凌雪玫一锤定音地说道,但是众人却听出了她要自己下厨的意思,皱了皱眉。 “在家吃可以,但是你就别下厨了,我和华池会做饭。”陆景云开口说道,一旁的厉华池点了点头。 这下换凌雪玫吃惊了,20年来,她是真不知道他们俩会做饭。 她不知道的是,两人早在凌雪玫清醒时就做了大量的准备,一个月前就报了厨艺速成班,比不上酒楼大厨,但是起码也脱离了“能吃”这个范畴了。 前几日为了感谢感谢母亲的出面,还回家亲自做了顿饭给自己的妈妈,天知道两名中年贵妇,从小到大什么美味珍馐没吃过,可是嘴里吃着自己儿子第一次给自己做的菜,还是忍不住美目湿润。 有钱人的感动也许就是这么简单。 只有一旁的傅寒深不留痕迹地扫过两人,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仿佛更沉了? 任时然则是若有所思。 半小时后,距离小区不远的某网红会员超市店大门。 “你们,谁有会员?”凌雪玫坐在轮椅上,身后四个男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不远处是很多偷偷地围观群众。 因为这个组合太少见了,而且清一色的俊男美女,身后的四个男人更是气度不凡,能来这里的人多半都是小资以上的水准,不说多厉害的眼界,起码能称得上“识货”。 腰上的皮带、手上的腕表,还有周身的气势,东西也许是假的,但是气势这个东西,很难装出来。 他们停留的时间稍微有些久了,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几人都有些皱眉,反而是凌雪玫,神态自若,任由别人打量她。 陆景云与傅寒深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挡住了大半的目光。 这里买东西要会员他们知道,毕竟这也算一个成功的商业案例,他们当然有了解过,但是,作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男人,身边琐事都有生活助理,出入都是米其林和五星级酒店,他们什么时候需要来这种东西自己购买生活物资? 所以此时都有些傻眼。 “那要不换个超市吧,也没有区别。”凌雪玫笑了笑,也不在意。 “不用,会员可以现场办的吧?”任时然摆了摆手,对于这种制度不以为然,年会百万的会员他都办过,这种算什么。 “可以的吧。”凌雪玫指了指不远处的工作人员。 就这样,任时然办了一张卡,本来还想办什么商业会员的,被凌雪玫拦住了,说就要那张主卡和亲属卡就行,不需要多花钱。 任时然叹了口气,他早就从几个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女人有些变化,但是却没想到几百块钱都要省。 但是看着她收好那张亲属卡,又想起她刚才拦着他不让他多花钱的举动,他突然感觉这种被人“管着”的感觉也不错? 摇了摇头,一起进去了。 琳琅满目的商品映入眼帘,让人目不暇接。 凌雪玫也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些东西,她其实没来过这里。 落败前不会来,落败后来不了,只能通过别人的只言片语了解到这个在很多人口中的新兴网红会员店。 赵大龙倒是曾经想带她来,但是在几百元的会员费面前望而却步了。 所以今天也是她第一次来,因为是来买晚上的食材,所以都很有目的性直奔生鲜区。 几个男人哪里会挑什么菜啊肉啊的,只能跟在凌雪玫身后,看着她在打折区挑挑拣拣,不亦说乎。 三个人好几次想开口,却想着刚回北京那夜她亲手给他们煮的那碗酱油煮面,那寡淡的酱油味令他们终身难忘,又闭上了嘴。 任时然却不知道这些,却也没阻止她,只是上前问道,“为什么不买那边的?” 指了指正常价格的区域。 凌雪玫转头用奇怪的眼神看他,“这里的肉也很好啊,和那边的一样,只不过是隔夜了或者别的一些原因才促销的啊,一样能吃。” 女人的目光坦荡而真诚,不是故作姿态,也没有买特价物品的窘迫,仿佛在她眼里买特价的食品在正常不过了。 任时然在这样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心中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好像逐渐亲身体会到了,“她不是她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而不是从他人的只言片语里。 115. 于是,在短暂的僵持结束后,四个人都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陪着她挑拣打折区的物品。 其实,也并没有这么差,无非是卖相不是那么好罢了,而且除了生鲜外,也有很多促销的零食、生活用品。 凌雪玫回想着那间房里的东西,又在特价区补了一些,她倒是挑选的不亦乐乎,但是往来行人看着她身后四个不凡的男子,又看着她拿的都是打着特价的商品,那目光就颇有些不善有鄙夷了。 但是凌雪玫不在乎四人此时的煎熬。 “羊排可以直接放进烤箱烤,其实烤鸡也可以。”陆景云看着她有些犹豫,就像开口让她全部都拿。 但是却被女人摇摇头拒绝了,“我们5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买回去冻起来下次吃,反正每天都要煮饭。”厉华池也补充道。 “我可以每天都来呀,在家没事做的时候白天可以出来走走。”凌雪玫不假思索的回答,其实她已经可以站起来了,只不过时间久了会有些疲软。 “我们白天可能不在家,不能陪你来。”几人面露难色。 “我可以自己慢慢过来,累了就休息会,医生说这样也有助于恢复。”她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说道。 “那你要注意安全。” 任时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都是成年人了,这样也好。 “白天我买点菜,晚上等你们回来煮,或者我自己煮就好了。”她继续挑选,不多时终于大部队走向收银台。 拒绝了任时然打算买单的举动,她卡里有些积蓄,家里也有了余粮,买打折货不再是像以往那样惩罚自己,只不过是过惯了勤俭的生活,养成的习惯罢了。 她没有在这里买衣服,几个男人也没提,他们认为这里的衣服配不上她,而她则是觉得太贵了,网购一套睡衣其实也不过几十元。 品味过山珍,也咀嚼过粗粮,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落差,不是强者生存,也不是弱者生存,而是适者生存。 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事情,她不禁感慨。 她不知道的是,她身后的几个人也是如此想着。 终于结完账出来,超市里密集的人流始终令几个男人感到不适,结账的时候选择配送到家,所以几人倒是和进去前一样,两手空空。 “要去买衣服吗?”任时然低头看她,对上了她正好抬头的目光。 冬日暖阳的微光照射在女人略显苍白的面上,虽未施粉黛但本就精致的五官更显得楚楚动人。 任时然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晃了晃神才重新看向她。 “要的。”凌雪玫点点头,躺着的一年她更瘦了,除了身高没有变化,其余的全部小了一个码,那些旧衣服已经不能穿了,还有些是为了上班新买的呢,她心里颇为惋惜。 “那上去看看吧。”任时然说这就想把直接推到不远处的购物中心,都不需要进去,LV、香奈儿、迪奥甚至爱马仕的LOGO都在购物中心的墙体外熠熠生辉。 凌雪玫却打断了他的动作,“等一下,不用去那里。” 任时然不明所以,还是停了下来看着她,“先随便买点,不喜欢的话再联系几个设计师过来给你量身定做。” 他以为她是看不上这些流水线的款式,殊不知,有人只是嫌那里贵罢了。 “不用了。”凌雪玫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反方向不远处红色粗体日文招牌,“我去那里看看就行。” 任时然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招牌,隔壁国家的快消牌子,均价一般不超过200,有时候打折更是便宜。 他皱了皱眉,“要去那里买吗?” 凌雪玫理所当然地点了点,甚至还嫌弃任时然磨磨唧唧的,居然自己推着轮椅往前走了。 B市的无障碍设施还是很不错的,一路上也没什么阻力,凌雪玫自己就飞快地推了过去。 一直默不作声地三人紧随其后,面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任时然的惊讶消逝后,想起方才面不改色地三人,也大概了解了什么,跟了上去。 商城很大,但是消费都偏向平价快消,甚至在一楼的柜台还有“99元三套睡衣、内衣裤买一送一”促销广告,琳琅满目,充满了底层生活的气息。 “你们不用进去了,我自己逛逛吧。” 站在大门口,她的笑容恬静,是和世间千万女子那般,逛街都有的好心情,进入了商城挑选。 只留下几个面色复杂的男人。 “她,之前一直这样?”任时然带着不确认的语气看向三人。 “一个月几千的工资,还要寄回家里,还要给房租,她之前能过成这样都不错了。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身上那件衣服都洗得褪色了。” 厉华池没好气地说,又想起了那间小房间尼龙绳上挂着的衣服,不是有补丁,就是洗的发白,心里难受极了。 任时然不说话了,看着逐渐消失在衣服堆里的女人。 114. “199元3件的针织外套、裤子”,“59元两顶的针织帽”,“29.9元5双的袜子”,都是她的主要目标,进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出来的时候坐在轮椅上怀抱着大包小包,在售货员热情洋溢的笑容里被推了出来。 傅寒深默不作声,走上前钱接过轮椅。 落后一步的厉华池只能拿起她膝盖上大大小小的纸袋。 “还需要买什么吗?”厉华池大致瞥了眼纸袋子里的东西,低头问她。 女人点点头,也没有拒绝傅寒深想要推着她走的举动,只是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门口站着两个别着喇叭重复念着促销语的内衣店,“去那里。” 一行人走进了才听清楚那两个人再喊什么。 “内衣内裤买一送一了啊买一送一!” “夏天睡裙49元三条了啊!” “冬季新款睡衣99元三套!三套!”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他们难以想象,在寸土寸金的B市,居然还有这种物价,真的能赚回店租嘛? 只有下过一年基层的陆景云面色平静,低头问她。 “是这里吗?” “嗯,我自己进去就好了。”凌雪玫理所应该地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想亲手试试手感,其实某红色购物软件上19元一套的睡衣比比皆是,她最穷的时候睡衣都是在夜市里买的,十块钱两件的大码LOGOT桖,现在已经算不错了。 店铺不大,也不深,和刚才不同,又是私密用品,几个大男人没好意思盯着看,只能移开视线,默默等待,至于他们心里想的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就够了么?”厉华池手里拎着十几个袋子,依旧不死心地问她。 “够了。” 凌雪玫再次肯定的点头。 她起码还要休养几个月甚至半年,足不出户,有几套休闲装和睡衣就好了。 厉华池看着手里的袋子,数量多,不知道加起来有一千块吗? 心里叹了口气,真好养活,难怪有些癞蛤蟆都惦记起了天鹅肉。 差点给口饭吃就被人骗走了。 “那就回去吧。” 陆景云倒是没什么,他进过大山,见识过更苦的生活,只不过那些人素不相识,与她没法比罢了,自然很难生出什么恻隐之心。 但是也知道她过去几年节俭惯了,没必要说什么。 “慢点,别切到手。” “那个牛肉腌制一下在炒吧...” 半个多小时后,家中。 凌雪玫站在吧台外,一脸怀疑的看着西厨里处理食材的两个人,感觉今天怕是吃不上一顿热乎的了。 想起两人之前信誓旦旦说的学了一个月的厨艺,她觉得她被骗了,要么就是俩人被教他们的师傅骗了。 这俩人的水平,大约依旧是能“煮熟”的程度。 不过,她看着陆景云面上尴尬而不失温和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居然好了许多。 “算了,我来吧。”凌雪玫说着就要站起身,却被身后一只大手按下了。 “不用了,我来吧。” 任时然修长的手指开始解起了西装外套上的扣子。 凌雪玫扭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似乎在问:你会做饭? “大学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住宿舍。” 他解释道,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底居然罕见的有一丝慌乱? 凌雪玫觉得自己看错了。 仔细想想,好像她的这位便宜舅舅,大学的时候就和女友同居来着? 记不清楚了,别人的事情她其实忘的都差不多了。 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我帮你打下手吧。”都要一起生活了,凌雪玫也不至于每天都消极的度过。 “不用。” 这次制止她的居然是傅寒深。 “我也会做一点。”说着也开始挽起了袖子。 结果很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原本信誓旦旦说要大显身手的两个人,站在一旁干起了洗菜的活,主厨换成了两个切菜虽然略显生硬,但是却一板一眼很到位的人。 凌雪玫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笑,感觉自己住进了一间男生宿舍里。 转头看了一眼冬日下午的暖阳,她不禁在心里想,如果这是老天想让我过的生活,那就好好活下去吧。 她终究要想开,并且只能靠自己。 115. 夜。 陆景云看着刚洗完澡从卧室走出来倒水的女人,刚刚洗完澡的她身上仿佛还带着些许水蒸气,顺滑地黑发自然地垂在身后,在温暖的灯光下那般柔美。 是不一样的她,在过去的20年里,他见过她的骄矜、灵动、耀眼,却从未见过她这般的平和与柔美,仿佛岁月磨平了她所有的棱角,很陌生,却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站在门边,目光却不自觉地看着她,竟然有些出神。 “有什么事么?”许是男人的目光太过炙热,凌雪玫顿下了倒水的手,一双因为病后消瘦更显大的眸子此时也仿佛增添了一丝雾蒙蒙的感觉,侧头看他。 陆景云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也笑了,一向能说会道的他,此刻居然有些无措。 “我...我以为..你,可能不会那么的...就是不会这么容易...” 凌雪玫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大哭大闹好几次,百般刁难,然后最后你们会放过我吗?” 她语气轻松,做着假设,但是最后却用无比认真的眼神看向他。 陆景云在某一瞬间居然有些心虚的不敢回视,明明他是个政客,所有人都知道,政客的嘴,骗人的鬼。 他有一百种说法可以搪塞她,可是他不想。 “不会。” 起码他不会。 “那所以,如果我大哭大闹,然后百般刁难,最后也许还要再吃些苦头,也依旧是这样的结果,那我为什么要这样?” 她无所谓地说道,仿佛看透了这一切。 陆景云却不可查觉地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她这幅一切都无所谓地样子,可是他却也没资格怪她这个样子,因为这一切,它无比清楚的知道,谁才是罪魁祸首。 深吸了一口气,他才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会证明。” “证明...” 话说道一半,他又对上了女人那双明亮的眼睛,没有嘲讽,却仿佛洞悉一切。 他突然想起,那天在病房里,她说她听见了他们所有的“海誓山盟”,他接下来的话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有些难堪的别过头,不敢再去看那双眼,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曾经讨论过一句话么?” 凌雪玫没有选择逃避,没有因为男人的暂时回避而回到房中,而是继续开口。 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有些事,今天不发生,不代表未来也没有。 都是成年男女,在声色场所经历过的她,不再是那个捧着《会饮篇》憧憬着柏拉图式爱情地天真少女了。 “什么?”陆景云还停留在上一分钟的难堪里没回过神,就听到她问。 “生活就像强奸,如果不能反抗,那就只能享受。” 他怔怔的看着她,记忆回到那个午后,他们几个人,虽然观点上各有不同,但是大方向上都表达了会对“强奸”的反抗之意。 尤其是她,她当时说得话,他大多都因为时间太长淡忘了,但是他始终记得,那个骄傲的少女当时高高昂着头说,“士可杀,不可辱。” 她的背后是耀眼的骄阳,却都不及她万分之一。 她现在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女人继续叹了口气说道。 “我这两年,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有一类人,他们并不优秀,甚至很平凡,普通的学历,普通的相貌,普通的生活。他们小时候也许也有过梦想,大科学家,大画家,明星,商业奇才。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碌碌无为,日复一日的工作,生活,上班,下班。麻木逐渐遍布他们的脸,他们开始忘记了最初的梦想,但是他们依旧好好的活着,高不成低不就,但是也有在努力的生活。” “梦想,骄傲,骨气,其实对于普通人来说,其实都很珍贵。因为,其实很多人,不是生活,只是活着就已经花费了全部力气。” “死又死不了,那就只能活着。这种心里,普通人叫做躺平摆烂。” 女人无奈地笑了笑。 陆景云怔怔的看着她,几次张了张嘴,却又闭上,能言会道的他,此刻却像个哑巴。 满脑子都是她的那句,“死又死不了,那就只能活着。” 他突然读懂了她脸上的无奈与辛酸。 她不是没有死过。 恰恰相反,她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也尝试用最激烈的手段去反抗,但是依旧无果,只能选择她口中的“躺平摆烂”。 他突然很难过,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脸。 是什么让当年那个骄傲地说着“士可杀,不可辱”的少女变成了如今一脸平静选择了“躺平摆烂”的女人? 是生活,是命运,更是他们。 “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我啦,我很好的。” 她笑了笑,笑容真诚,没有半点勉强,可他却更难过了。 “那,普通人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他满嘴苦涩,仍要追求一个答案。 这下轮到女人愣神了,沉默许久才低头看着手里的水杯,喃喃自语,像是在告诉他,又像是在告诉她。 “普通人很累,忙碌一天,奋斗一年,其实没有那么多时间思考什么阳春白雪,他们有的只是柴米油盐。所以,爱情,其实只占了他们生命中的很小一部分吧。其实,你们不也是吗?” 她突然抬头看向他。 说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陆景云捕捉到了,却没有纠正她。 “我爱你,与你无关。” 他郑重的说道,像是某种誓言。 凌雪玫却只是笑了笑,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如果,你爱的人,一辈子都不会爱你,也没有关系吗?” 119. 凌雪玫端着那杯温水回了房,只留下愣愣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的陆景云,以及,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一条缝的厉华池。 他们都在回想刚才的一切。 “我依旧是那句话,我爱你,与你无关。” 在第一次被狠狠地拒绝后,陆景云依旧面带微笑地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是在坚定自己的心,也似乎是在告诉面前的女人,他的决心。 可惜,女人面上丝毫没有感动之色,只是笑了笑,用冰冷地语气告诉他,“可是,我不知道你能坚持多久,更不相信你们可以坚持一辈子,抱歉。” 随即转身离开,似乎不愿意在聆听他的誓言。 陆景云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很想说些什么,再一次想起曾经说过亲耳听过他年少时的“海誓山盟”,到嘴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不经回想,换作是他,他会相信吗,恐怕也是不会的。 顿时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望着一楼客厅上房悬挂着的水晶吊灯,他开始少有的恍惚,心底升腾起了一股无力感。 他和凌雪玫都不知道的是,不远处打开的那道门缝,还有一楼客厅此时相顾无言的两个人。 一个家就这么大,仅仅只是楼上楼下,同处一个位置,想听清楚它们之间的对话并不难。 今夜,注定有人无法入眠。 第二日清晨,凌雪玫其实早就醒了,但是她之前家里几个男人的出门时间,故意避开了他们,九点等到楼下没有动静了,才穿着昨天新买的家居服下了楼。 没想到一下楼就看到了在餐桌前温吞喝着牛奶看报纸的陆景云。 他显然也听到了动静,抬起头朝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似乎昨天夜谈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早,你想吃什么?蒸笼里有包子,一直温着,你想吃蛋糕面包三明治我都可以给你热。” 陆景云站起身对她说道。 包子是速冻的,昨天在超市买的,因为凌雪玫说她行动还不方便,自己煮或者出去买都不太方便,蛋糕面包也都林林总总拿了不少,普通人就算节俭,其实也是要吃饭的,家里五张嘴,凌雪玫不可能拒绝别人进食的行为,只要不浪费,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自己来就好了。”女人有些拘谨,像是在别人家那般。 陆景云看得眼神一暗,却笑了笑,让她自己来了。 在自己家自己热早餐,在正常不过了。 他有他的想法与思路。 6个小笼包,一杯纯牛奶,拿了个小碟子凌雪玫就端了出来,来到陆景云对面坐下。 看着那如同小鸟进食一般的分量,陆景云不禁皱了皱眉,温声开口,“只吃这么点么?你沉睡的一年瘦了许多,应该多吃些。” 凌雪玫抬起头,淡淡回了句,“吃不了那么多的,拿出来又浪费了。” 在她的印象里,几个人都是不吃剩饭剩菜的,她想起刚才锅里起码有15个小笼包,不禁叹了口气,决定中午也吃这个好了。 “我的饭量很少,下次不用留这么多给我。” 她很认真,一字一句的说道。 往后要住在一个屋檐下了,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 “剩的我会吃完的。”陆景云怔了怔,马上想到了她在意的地方,保证到。 “哦。”凌雪玫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 她只能保证她自己不浪费,至于别人,不在她眼前浪费,她也管不了太多的。 陆景云看她终于开始吃饭,也重新拿起了手里的报纸,只不过眼角余光一直在看她。 人的习惯是从小开始培养,长大后其实也很难改变,毕竟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就像现在依旧保持着优雅的用餐姿态的她,不禁感叹道。 看到她吃得差不多了,陆景云才继续开口。 “玫玫今后,想过做什么吗?” 他曾经在他和她的画室里,憧憬过她的未来。 他也曾在那间破烂的宾馆,听过她那时对未来的规划。 在凌母的口中,听过她和那个人考虑的未来。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她现在或许,是否要考虑,她和他的未来? 这一次,她要考虑的未来,必定有他的参与。 想到这里,他拿着报纸的手都有些发紧,心头火热一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117. 哪知女人抬起头,愣了愣,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陆景云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开口了。 “上次,傅..”像是觉得叫全名有些不合适,但是往日那句“寒深哥哥”也无论如何开不了口时,她有些哑然,不知所措。 陆景云看出了她的为难,主动接口,“上次寒深说,你要是想继续去傅氏上班,那就去。或者愿意重新拉琴、画画,都可以,我们联系最好的外科医生来动手术。” 他饱含期待的看着她,一双温润的眸子内的温柔似要溢出水水来。 凌雪玫抬眼,对上了那双眸子,怔了怔,看到男人面上的笑意加深,她才回过神来别开眼去,用勺子搅拌杯里明明所剩无几的牛奶。 陆景云也没有失望,依旧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不管前路如何,陪在她身边的,始终会是他。 “我想拉琴,想画画。” 她低着头,温吞地吐出男人期待已久的答案。 没有理会对面男人甚至有些失控的表情,喝完了杯中最后一点牛奶,她起身去流理台清晰餐具去了。 听着哗啦啦的流水声,她不经回忆起昨晚回房后,她像个傻子一样重复醒来后做了无数次的动作。 拨打那个早已销号的号码,一次次听着电话里毫无感情的机械音说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然后坐在床边脑子放空,她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是她知道,她远没有表面的平静。 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要放下那就更难了。 她知道她不爱他,可是习惯也许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习惯了那个人每天咧着嘴叫她媳妇,习惯了身旁有个人一同入眠,习惯每天睡醒桌子上备好的早餐。 有个人明明很困,却害怕呼噜声吵到她,所以坚持每晚在她入睡后才睡去。 有的人明明一件背心穿了10年,却舍得给她买几百块钱的裙子。 真心很廉价,但是真心亦是无价。 他给不了她什么,但是那已经是他的全部。 年幼时她曾经看过一个议题。 “一个人他只有100块,但是他给了你99.而另一个人他有100W,给了你1W,你会选择谁?” 当年她在心里毫不犹豫选了后者,并对前者弃之以鼻,后来她知道她错了。 可惜后来的后来,她也没得选了。 放好手边洗好的杯子和碟子,没有理会身后一直投来的视线,她低着头上了楼。 那个人,也许还不知道她醒了吧,会不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 她想告诉那个人,她有在好好的活着,希望他也是。 那么,她唯一能告知对方的途径,大概也只有重新走上那个舞台了吧? 在世界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希望你,能看到我安好。 才不枉费你的付出。 她知道他不会恨她的,他那样爱她,又那样心善。 曾经在一个旖旎的夜里,她躺在他怀里,突发奇想问了他一个问题。 “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你会想我吗?” 汉子拍了拍她的脑袋,呵斥了她的胡言乱语。 最后在她的不依不饶下,才说,“会,如果我们有孩子,我就把他好好养大,给岳父岳母养老送终,孩子长大成家了,我就去找你。” 说实话,这是凌雪玫最满意的答案了。 她其实心眼很小的,打上了她的标签,她就不想让给别人了。 所以她当年,就算白梦雪愿意与她和平共处五个人一起当朋友,她也是不愿意的。 当然这个答案对汉子来说其实有些不公平。 但是凌雪玫却很开心。 所以她当时说,“我也是。” 哪知汉子一眼认真地告诉她,“媳妇,要是我有什么意外,我们要是有孩子,你就把孩子给岳父岳母帮带着,自己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要是没孩子,那就更好了,不用给我守寡,我希望你没有我也过得好。” 她一边泪眼婆娑,一边上了楼,推开衣橱门,看到了那个放在角落里她舍不得打开依旧维持原样的纸袋,埂咽着说了句,“真是个傻子。” 不知在何方的傻子,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与你报平安了。 哪怕,这或许需要我一生的努力。 118. “她真的这么说么?” 是夜,客厅旁的那间差室内,四个男人对坐着。 四人的面前分别摆放着咖啡和茶。 雾气升腾而起,模糊了每个人的面容,却能听出问话之人语气里难免的激动。 “嗯。”陆景云点了点头,却不知为何回忆起女人的神色,总觉得有些怪异。 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种念头甩出,不论如何,女人愿意走出来,重新追逐自己的梦想,是好事。 “谁联系医生?国内做还是国外?”任时然接着问。 他有这个能力,给她最好的医疗条件。 仅仅只是恢复常人的水平自然不需要这么高要求,但是既然她想重新画画、拉琴,那自然需要顶尖的手术刀来进行。 “我去联系吧。”傅寒深抬起头,开口说道。 厉华池也想开口,但是想了想还是没说话,其实顶尖外科圣手就那么几个,都差不多。 “叩叩。” 她的房门被敲响,“谁?” 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随着脚步声,似乎在门口站定,却没开门。 “是我。” 傅寒深低沉地嗓音响起。 “有什么事么?”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开门。 “关于你手术的事情。” 傅寒深耐着性子解释道。 门被打开了,头发丝还滴着水的女人开了门,手上还拿着一块很大的浴巾,显然是开洗澡。 看着女人裹着严严实实却红扑扑地脸,傅寒深眸光一暗,喉结滚动了下,却移开了视线、 “我可以进去吗?”他没有看她,而是看着她脚尖上米白色的毛绒拖鞋。 “进来吧。”凌雪玫迟疑片刻,也就让开了身位。 男人跟着她进了门,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傅氏总裁,此刻居然有些拘谨,甚至没有女人的允许不敢落座。 “坐吧。”凌雪玫指了指一旁的小茶几。 房间是按女人喜欢的北欧轻奢风格布置的,角落边上还给她布置了个读书角,毛茸茸的摇摇椅和一个风格相似的椅子。 这个尺寸,凌雪玫坐很合适,但是傅寒深将近一米九的人坐在上面,就有些搞笑了。 凌雪玫强压下嘴角的弧度,努力地不让自己笑出声,移开视线才开口,“是什么事呀、” 她和他们,没有什么拐弯抹角的必要了,浪费时间。 “我打算联系国外的外科圣手,如果你不愿意出国,就请过来做,如果你想出去走走,我就陪你出国。” 男人抿了抿唇,才继续开口。 这是他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独处,他显得有些拘谨与紧张,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我,很开心你愿意重新拉琴。” 见女人久久不语,他继续说道。 目光真诚,语气夹杂着一丝开心。 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与他一同长大凌雪玫早已习惯。 “我不是为了你,才想继续拉琴的。” 凌雪玫却毫不留情地说着,她能感觉到,在话说完的那一刻,男人脸上的错愕,与房间内气氛的变冷。 “我只是想找些事做。” 她继续说道。 目光淡然,不是恶意报复出口打击人,只是像是在陈述某个事实。 她当然不会说出她的真实目的,但是也不想某些人在脑补她是为了什么“约定、共同梦想”努力,那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样的想法无疑是一种侮辱,她会感到恶心。 “好,这样也好。”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只有男人重复说着的这句话。 “方便的话,请来国内吧,不然你陪我出国也挺麻烦的。”她继续说道。 她主要是不想和他一起出国。 面上却用一副为他着想的理由,她都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 “我没事,你想是想出国玩我可以...” 傅寒深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脸,真以为她是担心他才不出国,连忙说道。 “不用了,我太冷了,我不想出门。” 凌雪玫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这时候男人再蠢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抿了抿薄唇,不再说话。 一个本来就不善言谈,一个现在也不想搭理对方,于是房间不知道第几次陷入了安静。 男人低着头,余光看着女人略显冷淡的脸,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心里莫名的难过,以往总是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他只需要听着时不时应一下就好了,现在她话也不愿意跟他说了...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生平第一次,他厌恶自己不善言谈。 119. 把人送出门后,凌雪玫叹了口气,摸了摸头上没来得及擦就已经半干的头发,也没了心思做什么护理了,尽管她过去几年,也从未护理过。 但是任时然给她准备了一浴室的东西,她不用谁用? 她其实也没有这么矫情的。 她睡前想着,许是和这些男人打交道太累了,睡着前的不止头发没有擦干,更没有注意到露台的小门没关好,呼呼的冷风正一点一点的灌入室内。 半夜的时候,她发烧了。 可惜的是,无人发觉。直到第二天早上,陆景云做好了早餐去敲她房门,几次依旧无人响应,慌了神之下去拿了房间钥匙开了门。 刚入门看见在床上躺着的女人他心底就直接松了口气,天知道他刚才脑内已经闪过无数个开门后的情形了。 但是走近后才发觉,女人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显然不是睡得太沉,而是发烧了。 当下快步走到她的跟前,直接伸手感受着滚烫的温度,眉间就是一皱。 “喂,陈医生吗?我是陆景云,我家里有人发烧了,现在方便过来吗?尽快,好的,地址我发你手机上。” 像他们这样的人,就算是看病,多数时候也是上门服务的,尤其是感冒发烧这种,自然有几个医术信得过的私人医生电话。 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看向已经烧的迷糊的女人,在小声念着什么。 “水...水” “我去给你倒一杯热水,你先躺着。”陆景云直接走到二楼的小厅,这里就是一个小型的茶水间,倒了一杯温水还用手背试了试水温才把女人扶起动作有些生疏的喂着她喝水。 “慢点。”看着女人烧得迷迷糊糊本能地喝着水,他有些心疼,用手轻轻擦掉嘴角的残余水渍,才看向她。 凌雪玫其实是有些意识的,只是刚开始身体时冷时热的,她有些难受,她记得她好像还摸到手机了,但是后来太难受了,她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怎么发烧了也不给我们打电话?”陆景云有些责怪她没有喊他们,但更多的是自责自己没能及时发现。 “我打了呀?”女人迷迷糊糊地,甚至都没能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陆景云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反应过来。 她打了电话,可惜打的不是这间屋子的任何一个人罢了,否则他们根本不会不知道。 “你打给谁了?”像是不死心,陆景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 “打给...”女人小声嘟囔着,像是不满,还撅了撅嘴。 陆景云直接拿过床上的手机,她的手机密码他一直都知道,只不过从没有不经过她同意打开过,但是这一次,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要执意寻找一个答案。 拿着手机的手甚至有些颤抖,按下几个早已烂熟于心的数字,打开通话记录,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那个刺眼的备注,“老公”。 手指节用力到发白,不仅仅是看到备注,更是看到了备注下面无数次的拨号记录。 光是昨晚凌晨就打了十几个,更早的也很多,都是相邻时间拨打出去的,却无人接听的记录。 他不用拨通就知道,那个号码早就注销了。 他们都不是好糊弄的人。 但是此刻看着这一串拨号记录,他觉得他们就是群傻子。 “怎么样了?”房门被人再次推开,厉华池和傅寒深居然先后脚回到了家,后面还跟了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 想来也是,傅氏、厉氏大楼本来就在一条街上,现在也不是上班高峰期,家里也不远,这个时间到家也算正常。 陆景云沉着一张脸,把女人的手机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对医生微微颔首,“麻烦你了。” 中年医生倒也没多客气,“病人烧了多久了?” 说着走到床边,拿出一系列常用的设备开始做着检查。 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是不是应该保存几个女医生的联系方式了。 陆景云抬眼看向傅寒深。 “从昨晚开始吧,昨晚都还是正常的。”傅寒深自然秒懂这个眼神,毕竟他是昨晚最后一个见过凌雪玫的人。 “应该是昨夜受了寒,温度有些高,先吃退烧药吧。”白大褂言简意赅地说道。 “这个屋子地暖都开着,怎么会受寒...”厉华池皱了皱眉,不解地说道。 她们从外面赶回来,室外确实要比这里冷很多。 “那里的门没关好。”傅寒深指了指露台方向,他站的位置正好能感受到吹进来的那丝凉意,包括昨晚其实他也感受到了,但是沉浸在情绪里,没能及时发现,他其实没怎么照顾国人,又是个男人,到底疏忽了。 望着床上烧的迷迷糊糊地女人,心里微不可查的开始责备自己。 “她昨晚还洗头了,我出去之前看着她头发也没干,不知道我走之后她有没有吹干。” “估计是没有了,湿漉漉地就睡觉了,这也可能是原因之一。”医生接口道。 “问题不是很大,3天内如果依旧没有退烧就联系我或者直接送去医院,不要发展成肺炎就好。药我带有,缺的你们去附近药店买也行。” 医生边说边走着出门,倒是没有对屋内奇怪的男女比例由什么疑虑。 他们做这行的,基本的保密职业操守还是有的,上门就是为了治病,而不是探究雇主的隐私,尤其是这种“贵不可言”的雇主,那就更探究不得了。 再者,如果是那种关系,病人大概也不会发烧一晚上都没人发觉了吧? 他下楼的时候如此想着。 “你们怎么了?”送完医生出门,厉华池重新上楼才发现2人的脸色都难看的厉害。 陆景云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床边给女人拉好被子,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傅寒深把手机递给他,示意他自己看。 递过来的时候,厉华池发现他的手居然有些颤抖。 他顿时心生不祥的预感。 入眼那刺目的备注就让他有些失控,接下来的发展也与陆景云当时的反应相当。 他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向了床上的女人,胸口有股怒气却不知能向谁发。 总之自然不可能是对着凌雪玫,于是可以想象未来两家国内的巨无霸级公司内员工的战战兢兢。 室内变得寂静。 “医生来过了么?”突然,一道男声打破了沉默,任时然已经站到了门口,并且不知道来了多久。 从他扫过手机的眼神来看,想必也猜到了些什么。 但是他或许年长了些,倒是没有三人面上的这么难看,而是注意力放在了女人身上。 “开了药,受寒了发热。”傅寒深淡淡地回答,他本身就不是多么热情的人,即便是住一个屋檐下,到底也是亲疏有别。 任时然和一同长大的兄弟到底是不同的。 “以后不能让她独处。”陆景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地说道。 三人的目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态度转化如此之快。 毕竟,他之前的方案他们也有所预料。 无非是“温水煮青蛙”之流。 他们也打算在这个女人身上耗一辈子了,所以也无所谓,这个办法不行那就换一个,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但是想到手机上的内容,说实话又心有戚戚然,谁都不想守着一份无望的爱吧。 “要怎么和她说?” 厉华池有些迟疑,他比谁都清楚,女人现在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有多难说话。 “总能有办法的。” 陆景云淡淡说道,不知是在回答厉华池的问题,还是在安慰自己有些动摇的心。 “你们去上班吧,我留下来照顾她。” 任时然说道。 他知道陆景云最迟10点要去军部报道的,现在去早就迟了,他父亲已经上位,盯着他们家的人更多了。 他们三个是总裁,要以身作则,9点之前必须要到公司,雷打不动。 但是家里有个急事也能回家,陆景云那边到底还是要有些纪律性的。 “嗯,药在那儿,上面写了用法。她没吃东西,你给她熬点粥或者叫人送上来吧。晚上回来我守着她,有事情打电话吧。”陆景云站起身,交代完也没有什么犹豫,三人就出了门。 入夜,陆景云穿了一身睡袍合衣躺在凌雪玫的身旁,丝毫不怕被传染的意味。 她的温度其实已经降下来了,任时然说中午还醒过来一次,吃了点粥又沉沉睡去。 他看着她依旧有些潮红的脸,叹了口气。 打着担心女人会不会反复发烧,甚至以后还会借口担心她自己睡一间房会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为借口要求同寝。 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但是他们等不了了。 就算是最有耐心、心态平和的陆景云,现在都有些失了控。 男人,最是激不得的。 原来,他没有他想象中的,有耐心。 起码在关于她的这件事上,他做不到。 118. “晤。” 就在他坐在床边沉思的时候,凌雪玫却发出一丝呻吟,像是要醒来。 “玫玫?”陆景云轻声呼唤。 “嗯?大龙?”凌雪玫没有睁开眼,只是下意识地回应。 她承认有些刻意了,毕竟那个人从来都只喊她“媳妇”的,她这么做,无非是想恶心下有些人罢了。 说是放下,但是哪有这么容易呢? 过去的那些苦难,哪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 却没想到,这一声,却是闯了大祸了,彻底把男人愤懑一整天的心情彻底点燃。 她甚至来不及睁眼,就感觉到了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 猛地瞪大了眼睛,就看到了眼前那张放大的俊脸。 想要伸手去推开,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又生了病,根本不可能推开。 “唔!陆景云,你...疯了吗...你要干森me?” 双唇被人堵住,她只能在唇缝中发出发出只言片语的声音。 “干你!” 一向温文尔雅、兰枝玉树的男人像是撕下了面上的外皮,露出了最原始的狰狞獠牙,嘴里说着不符合他的身份、学历的话,手已经伸向了她的胸口。 凌雪玫愣了愣,他们相识20几年,用一句最好的形容词不是青梅竹马,而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但是此刻,她像是第一天认识他那般,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直到感觉到胸口的柔软被人一把握住,顶端的红梅被人用指尖隔着衣物重重一掐,她才回过神来,想起这是在做什么。 “陆景云,你疯了吗?你这是强暴!” 她愤怒地在男人的唇上咬了一口,才让他把她放开。 “你不会爱上我了是不是?你心里就只想着那个下贱的泥腿子是不是?你宁愿被那个癞蛤蟆肏都不愿意给我碰是不是?”、 男人粗喘着气,眼底幽深,但是凌雪玫却仿佛看到了他眼底的火光。 她从未见过这样子的他,一时有些惊慌,手里抗拒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还要给他生孩子?他配吗?他配个几把!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不要让我恨你!”凌雪玫却眼底泛起一层水光,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丝呻吟。 陆景云的眼睛却突然一下就红了。 “恨就恨吧,反正永远都不会爱我了。” 低头对着香软的唇瓣吻了下去,却被女人侧过脸避开,亲在了侧脸上。 一滴清泪划过眼角,她却停止了挣扎,任由男人上下其手。 陆景云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却很快转化为坚定。 修长的手指覆盖在高耸柔软的奶儿上,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形状的美好,是一只手都握不住的尺寸。 “好大,为什么生病哪里都瘦了奶子没有?” 他的情绪慢慢平静,原本温和的嗓音却变得沙哑,贴着她的耳朵,似呢喃,又似在调情。 凌雪玫直接闭上眼,不去理会他,恨不得把耳朵一起赌上。 她一共有过两个男人,一个只有一夜,那夜太痛太久远了,他说了什么她早就忘了,而且那时候的心态不同,那夜她确实有些迎合的姿态。 还有个埋头苦干的傻子,兴起时候只会粗喘着气大力顶弄她的主儿,也不会说这些下流的话。 陆景云却像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她的冷淡,另一只手直接探进了睡裤里,轻车熟路地摸到了一片光洁隆起的嫩肉,入手一阵滑腻,他轻轻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凌雪玫有些恼怒地瞥了他一眼,她知道他在笑什么。 但她是个开过荤、有正常需求的女人,之前有个正经的男朋友,也有过夜夜笙股的时候,这是很正经的生理反应好吗? 却不想她此时面上本就有些潮红,动情后更是眼角流露出一丝妩媚,这一眼,不似恼怒,更像是传情。 陆景云张口含住他眼前颤动的耳垂,双手的动作没有暂停,甚至不知何时起,凌雪玫上衣的扣子已经被解开了大半,露出胸口的大片白皙,裤子也被褪下到了膝盖。 “能不能关灯?”女人细若蚊吟地声音响起。 陆景云原本阴转晴的脸却又阴了下来。 “不行。” 还伸手把她的脸转了过来。 “睁眼,看着我。”他压抑着怒火。 女人却死死地咬着牙,紧闭着眼,不愿看他。 “要做就做,搞这些做什么?”她倔强的说道。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哼。 然后她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纤细的脚踝被人握住后用力拉开,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下体就传来被异物入侵的撕裂感。 “呜~” 太大了,她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尺寸,更何况她的身体旷了整整一年,仅仅只是湿润,甚至没有扩张,就贸贸然被插入了。 哪怕仅仅是一小段,都很令她不适。 “疼么?疼就对了。”耳边又传来男人的声音。 因为他的心更疼。 因为凌雪玫闭着眼,所以并没有看到男人已经泛红的眼眶。 下体的传来的紧致与包裹感明明能令他的身心愉悦,但是他现在却觉得心里被人用勺子挖了一个好大的洞,如何都填不上了。 他不知道怎么办,他好难过。 只能本能地缓慢抽动,寻求他想要的肉体上的快乐。 男人外表看有些纤细儒雅,实则脱衣有肉,上身撑在女人肩膀旁,两臂结实的肌肉展现,上半身流畅的线条展露无遗。 “玫玫,你好紧你知道吗?像是没有被人肏过的。”他继续在她耳边说着下流的话,一边缓慢挺动着窄腰翘臀推送着粗大的肉棒。 修长的双腿被男人拉到最大缠在腰上,紧致的穴口包裹着肥硕的龟头,滑嫩的穴肉一点一点的绞着粗大的棒身,女人体内最深处的热流源源不断的涌出,滋润着他们交合的地方。 陆景云逐渐抛弃了脑中的杂念,开始专注于身下这具绝妙的肉体,像是一座巨大的宝藏,等待着他去挖掘,而他,差点就错过了。 低头薄唇微张,含住了令他眼热已久的红梅,舌尖轻轻划过顶端,开始绕着奶头打着转儿。 随后才是重重一吸,像是婴儿吸奶那般无师自通,仿佛是每个男人天生就会的技巧。 却令凌雪玫倒抽了一口凉气。 “是不是很舒服?”男人轻笑,吐出了口中的樱桃,随即又继续低下头埋头苦干起来。 奶肉被大口大口的吮吸,两座雪峰上不多时就沾满了口水,在暖黄的灯光下亮晶晶的,像是沾染了一层蜂蜜。 粗长的肉棒九浅一深的抽插着她的花穴,每次都只退出一点点,却深入更多。 他被绞得头皮发麻,温润俊逸的面庞此刻居然显得有些狰狞。 低头看着身下两人的交合处,原本窄的只有一条细缝的花户现在被他的阳具撑开,两瓣娇艳鲜红的花唇被撑到最大,此刻居然有些苍白,像极了一朵被无情蹂躏的娇花。 只剩下最中间圆润的肉核的那抹红。 但却把陆景云刺激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心都满足得不行。 她进入了她的身体,占有了她,她是他的了。 哪怕她不爱他,但是他的精液一会就能灌入她的子宫,她身上会遍布他的气息,身上的痕迹会成为他占有她的证明。 想想就能让他疯狂。 他从来不知道,有个女人仅仅是插入就能让他达到心理上的高潮。 把头埋入她的颈窝,结实的胸膛感受着身下的柔软,他再也忍不住般,大手掐住了女人不可一握的腰肢,用力一顶,第一次全根没入。 “嗯~”女人一声闷哼,预示着这场战争的输赢。 甚至有些难受地皱起了眉。 这样尺寸的男人,都应该被拉去阉割! 粗大的棒身撑开洞内所有的褶皱,照顾到了每一个敏感点,凌雪玫的牙关已经咬不住了,所幸放弃了。 上都上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女,就当是被狗咬了吧。 陆景云此时爽到头皮发麻,根本没有机会去细细感受女人的变化,身体甚至本能地抽送肉棒,寻求最原始的快乐。 与方才的温吞不同,房间内开始响起了“啪啪啪”的声音,预示着一场情事的正式开始。 也预示着,凌雪玫这荒诞的一生的序幕。 男人的手死死掐着她的腰,上半身更是一动都不能动,她被迫张着腿儿,承受着这一场欢爱。 她不愿承认与享受她讨厌的男人带给她生理性的欢愉,却又不得不沉浸其中,想到未来还有三个人要加入这场游戏,她觉得她很脏。 被人用过的他们很脏,她要被脏东西碰,像个妓女一样每晚伺候不同的男人,也很脏。 她厌恶这样的夜晚,却无从逃脱, 罢了,就这样吧,她又能怎么样呢? 121. 最后怎么样,凌雪玫已经不想回忆了。 好在男人还算有点人性,射了一次就抱着她去洗澡了。 她本就高烧刚退,又经历了一场性爱,早就腰腿酸软,最后只能任人摆布,即便清洗干净男人不给她穿衣服硬要抱着她两个人贴合而眠她也懒得骂了,做都做了,骂这些有什么卵用,浪费力气。 已经生无可恋的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男人满足后柔情似水的眼神。 也没注意到大概是她的幸运吧,不然得恶心到明早吃不下饭。 陆景云紧紧地搂着她,两个人的身贴的很近,却又离得那么远。 不过他已经无所谓了,他感觉他的人生仿佛就要圆满了。 低头亲了一口已经睡着的女人。 他其实没有要够,怎么会要的够呢? 可是喜欢是放肆,爱则是克制。 他已经不是个毛头小子了。 来日方长。 而另一边,傅寒深没有回家。 他站在傅氏的顶层,从下午下班后就开始俯瞰芸芸众生。 白天靠工作麻痹自己,晚上才有时间思考白天发生的一切。 没有人知道,他白天看到那刺眼的备注有多么的愤怒,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地无力与悲伤。 那是属于他们的小秘密。 那年,那个少女落落大方地向他展示她给他起得新备注,他却没有错过她眼底的那抹期待与雀跃,只是板着一张脸把手机递给了她随便她改备注,冰山脸下竟然也有着一丝宠溺。 后来时过境迁,他重新在她的手机里看到了同样的备注,可惜底下的号码却已经不再是他的了。 他望着窗外繁华的灯火与川流不息的车辆,心底却只有一片悲凉,男人的悲伤,从来都不是体现在眼泪上。 他还有机会吗? 他在心底问自己。 她还爱他吗? 大概是不爱了吧。 他自嘲一笑。 他本能的开始逃避,像20年前逃避那个没有母亲的家一样,不想回去。 虽然那个家里有她,已经不爱他的她。 可是他又舍不得放手。 真是下贱啊,傅寒深。 景云和华池,当年她不过是把他们当哥哥罢了。 真正垃圾的是他和任时然那个白眼狼。 任时然是白眼狼。 而他,是负心汉。 他傅寒深,还是当了他妈妈临终之前,告诫他,不要成为的那种人。 当时太过年少。 其实他没有那么爱白梦雪的。 当时认为的阴差阳错,也不过是有心人故意设计他入局罢了。 因为要对一个女孩负责,就要放弃另一个女孩,对谁都不公平,怎么做都是人渣。 是他识人不清,选了错的那条路,岁月再无可回头。 他在凌雪玫车祸的第二天,就认出了白梦雪帮凶里有个人,似曾相识,像是那夜酒吧里一直骚扰白梦雪,事后白梦雪说给她下药的那个人。 起了疑心后才去调查的。 那份报告, 压在他的办公室书桌上一年了,他觉得不需要翻开了。 整件事,根本经不起推敲,无非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罢了。 他今年25岁,不是16、7岁的年纪。 白梦雪应该庆幸,在那个年纪遇到他。 不然,现在还敢这般设计他,他可能真的忍不住把她丢到非洲去。 他就在站在窗前,如一颗松柏笔直站立,从车水马龙到世间寂静,任由黑暗将他吞噬。 当清晨的曦光照到他眼里的红血丝时,他才仿佛重新注入了一丝生气,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出了傅氏大楼。 当那抹红日从地平面升起的时候,他心里有个迫切的冲动,他想见她,很想,很想。 想就去做吧。 当他一路畅通无阻的到家时,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推开门,会是这样的场景。 本应该是想象中的病人修养陪护环节不存在,而是两个男女相拥而眠。 暖气开得很足,从裸露的肩膀不难看出被子下两人是何等的状态,更不用说女人那身雪白的皮囊上此时布满了痕迹,足以想想昨晚是怎样的旖旎。 “你们...昨晚做了什么?” 他像是一个刚刚从黑暗中独自逃离的苦难者,好不容易寻找到了一丝解脱,正要开启新的旅程,却在前路被人直接泼了一盆冷水般,透心凉。 他发现,他脑子里接受是一回事,真到了亲眼所见这一幕,他难以接受。 他不知道为什么。 爱与不爱原来区别这么大啊。 他望着眼前这一对赤身裸体相拥而眠的男女如此想着。 1.4 陆景云昨晚像个痴汉一样盯着人家姑娘看了一宿,激动地不能自已,根本没睡多久,此时刚入睡,听见动静就直接睁开了眼,对上了自己兄弟那双已经愤怒到赤红的双眼了。 他顿时睡意全无,直接醒了过来。 叹了口气,轻轻松开环着女人的手,也懒得先给自己穿衣服,给她拉好被子随手拿起地上的浴袍潦草地打了个结就率先走了出去。 没有在二楼的小厅里说,怕吵醒到女人,他索性直接下了一楼。 傅寒深红着眼深深地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女人,关紧了房门下了楼。 遇上了西装革履准备去上班的厉华池,还有在西厨忙活早餐的任时然也投来了目光。 这俩人不对劲。 “你强迫了她?”傅寒深走完最后一步阶梯,望着前面那道身影,拳头死死地握紧。 正在下楼的厉华池猛地停下了步子,任时然拿着三明治的手也忽然顿住。 “嗯。” 陆景云转过身,对上了那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 迎接他的,是对方用尽全力的一拳。 “畜生。”傅寒深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陆景云硬生生挨了这一拳,儒雅白皙的脸上立马出现了青紫的痕迹,但是他不后悔。 “为什么?”厉华池不解的问道。 他知道他很急,他也很急,但是没必要...用这么下流的手段吧? 他现在很想转身上楼去看看她。 但是又不能。 陆景云忽的笑了,但是谁都能看出他笑容里的苦涩与悲凉。 “我守着她,她迷迷糊糊地喊那个人的名字,我忍不了了,我不想等了。” 傅寒深的手指握紧又放开,像一直泄了气的皮球,一言不发。 他没有忘记他为什么在办公室呆了一晚上。 “她会恨你的。” 任时然只是说了这一句,就想要转身进厨房。 “她说,她不会爱我的。那就恨吧,起码她还会恨我。爱和恨,总得有一样吧。” 说着,就坐在沙发上,沉默。 那是在场所有人,第一次见到,一向淡定从容、温文尔雅的他,这幅鬼样子。 仿佛内里的精气神都被人抽走了。 任时然也有一瞬间的黯淡,他又何尝不是这种局面呢? 他不重欲,但是也是正常男人。 但是没想过强迫她。 如果... 算了不想了。 他走进了厨房里。 入了夜。 凌雪玫其实今天一直躺着,是傅寒深照顾的她。 睡醒后她就穿好了衣服,下了楼。 看到了那个系着围裙背对着她的高大男人。 她甚至有些恍惚,这是她,16岁到18岁,有时做梦都会梦到的场景。 那个男孩/男人替她洗碗做饭。 果然命运就是如此吗,想要的时候求不得,弃之如敝履的时候它来了。 收回了眼底的惆怅,她叹了口气,却惊动了专心熬粥的男人。 “醒了?”男人转身,努力抽动了下嘴角,让面部显得少许柔和。 “嗯。”她迟疑了下,还是应了声。 男人擦干净手,重新看向了她。 “你想吃什么?” “有什么?” 一问一答,生疏地像是老板与客人。 偏偏俩人都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傅寒深给她端了一碗粥上来,温度刚好,卖相不比小区外的早餐店差,凌雪玫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你..做的么?”她尝了一口,皮蛋不腥不散,就这一点,就已经吊打了85%的人了。 “嗯。”傅寒深的心一下子就提了上来,害怕她说不好吃,又期待她露出一些或惊喜或满意的表情。 说知道她听完只是点了点头,沉默地吃了起来。 他有些失落,却没在说什么,就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吃东西,神色淡淡,似乎什么都提不起她的兴趣。 他很难过。 刚才是因为她,现在也是因为她。 但是不同的原因。 他希望她能快乐些,不爱他也好,只要...只要给个机会让他留在他身边。 “晚上,还是你做饭吗?” 女人突然开口。 “是的。”傅寒深立马回答。 就算不是,那也是了。 她是不是想吃他做的饭?所以才特意问? 就只有一句话,傅寒深就已经开始了脑补。 “可以,帮我把晚饭拿上楼吗?我不想下来吃。”女人低着头,继续道。 “好。” 他愣了楞,随即反应过来是为什么,满口答应。 这是不想见陆景云呢。 “好,谢谢。” “你想吃什么?”他追问道。 “我不挑食。” 说完起身拿着大半剩下的粥去厨房。 “那个...”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停下了脚步。 “嗯?” “下次不用给我这么多的,我吃不完,会浪费的。” 她有些惋惜的看着碗里的剩粥,叹了口气。 浪费粮食是不好的,她当年,是真的饿过肚子的。 那时候多想有一碗热粥啊。 “好。”傅寒深沉默着点了点头,很想说她以前吃的比这多,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123. 晚上,其余三人陆续到家,看着到了饭点依旧空着的位置,厉华池忍不住开口,“要上去叫她吗?” “不用了,她说端上去给她。” 傅寒深接口,在场众人都了然。 “那就端上去吧。”陆景云神色淡淡的说道,衣袖下的拳头却早已握紧。 这是,连看都不想看到他了呢。 “叩叩。” 房门被敲响,却传来了女人警惕地声音。 “是谁?” 傅寒深敛下眸子,心里思索,昨晚的事情对她的伤害看来很大。 “我上来给你送饭。” “哦。” 房门被打开,女人仰头看着他,也不说话。 “我帮你把饭菜端进去吧。” 他尽量放低语气。 “嗯...”凌雪玫犹豫片刻,才让开了半个身位。 男人没有多做停留,放下托盘就想走,却被女人叫住了. “那个...你今晚会过来吗?” 说这话的时候,凌雪玫低着头,眼睛直视地面不敢看他。 傅寒深心跳都漏了半拍,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你不来就算了。”女人却快速转过身,手忙脚乱地开始吃饭,不再理会他。 “我..我洗了澡就过来。” 傅寒深却笑了,出去的时候差点绊倒门槛摔倒也不知道。 快一米九的大男人高兴地像个孩子。 却没有看到,背对他的女人,露出的诡异微笑。 夜。 傅寒深像是做贼一样,洗了澡以后看着无人的客厅才偷偷摸上了楼。 晚餐的时候,或许是都知道女人的心情不好,也没有敢再提晚上谁去陪睡的事情,这才是傅寒深心虚地理由,他总有种趁虚而入的感觉,但是这时候不上,他就不是个男人了。 哪怕什么都做不成,他也是愿意的。 这时候,就体现了那句话。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他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也可以为女人插兄弟两刀。” 他此时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比他那年入驻董事会正式接手傅氏都有过之而不及。 像个新婚夜入洞房前的黄毛小子,直打哆嗦。 “啪。” 就在他傻乎乎站门口胡思乱想之际,门突然打开了。 “你要站到什么时候?” 女人定定看着他。 “我...” 本来就不太会说话的男人一紧张就更显哑巴了。 “进来。” 她看了他一眼,似娇嗔,又似欲语还休。 傅寒深的心猛然一跳,直直进了门。 “我..我...” “你什么?你不想睡我?” 女人却很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直指男人的心底。 “不..不是,我想...不我不想。” 男人却猛地面色胀红,连忙摆手,是与不是的回答来回摇摆。 凌雪玫却突然笑了,“傅寒深,我曾经是真的以为会跟你白头到老的。” 这句话,直接如同一盆冷水,倒在了方才有些旖旎心思的男人身上。 “你爱过她吗?” “没有。” 男人的回答脱口而出。 “哦,你不爱她,但是你也为了一个你不爱的人不要我了。” 凌雪玫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以为她可以冷静的说出这些话,利用男人的愧疚心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可是她发现不行,那些美好的憧憬,那些苦难的记忆,那些希望破灭后的绝望,她发现她就算死了在多次,都忘不掉,仿佛深入灵魂,刻入骨髓。 那些悲伤与绝望,全都发自内心,从心底升腾,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了大概。 她真没用。 凌雪玫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武器还没使出,就先把自己击溃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也彻底扰乱了傅寒深的心。 “你是想说要对她负责吧?那我呢?傅寒深,你没有想过,你也是要给我负责的?” 这是她压在最心底的话,哪怕落败、哪怕死亡,她都不打算与谁诉说的。 但是今日,开弓没有回头路了,她希望能替死去的她讨个公道。 傅寒深看着她,心都在滴血。 他从未见过她哭成这样。 “对不起...” 那声迟来的道歉,终于从高贵的世家大少的口中说了出来。 轻如鸿毛,却是凌雪玫一直想要的东西。 她也许是个傻瓜,金银俗物她看不上,权势地位也曾经拥有。 她要的不过是背叛她的竹马一声道歉,抛弃她的伴侣一次解释罢了,但是没有,重逢这么久,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过一次抱歉,连轻飘飘的一句话都没有,他们始终不肯放下他们高贵的头颅。 “对不起有什么用,事情变成这样了,你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女人狠狠地擦了一把泪眼,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我们,完蛋了。” 122. 这一句话,彻底让傅寒深慌了神。 “怎么会...我们还有未来。” 他否定道。 “这样的未来,是我想要的和你的未来吗?我原先的设想是说给狗听了吗?” 男人一时语塞。 他当然知道她设想的味来。 她想一毕业就结婚,但是也想生完孩子就去忙自己的事业。 他们连生几个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是他辜负了她。 他是个王八蛋。 “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突然对她负责,也许你们发生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但是我不想听你知道吗?我去理解你,谁来宽慰我?” “我去夜总会上班的时候,我都没有觉得我是出来卖的。我用自己的知识卖酒不丢人。” “可是昨天,陆景云说以后你们每天晚上都有不同的人进来,让我觉得很难堪。我不是白梦雪,我不想接受这样的生活,我是个受高等教育的、知礼义廉耻的女人,这种放浪形骸的生活让我觉得我像个妓女,每晚在等候不同的男人上门,让我作呕,更别说以后你们那些荒诞的淫乱游戏、几个人一起大被同眠。你们真的很脏,很让人觉得恶心。” 凌雪玫边抽泣,边满脸厌恶的说道。 “我们没有什么淫乱...”傅寒深试图解释。 却对上女人清澈的眸子后没了声,浴袍里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我都放过你们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和她就那样过一辈子不好吗?”凌雪玫直接坐在了地方,没有了当年凌家大小姐的盛气凌人,也没有那么多的礼仪姿态,她只想好好的哭一场。 算上昏迷的那一年,三年了,她压抑的太久了。 “玫玫,你听我说....”男人也直接蹲坐了下来,就像她小时候发脾气那样,试图和她讲道理。 凌雪玫忽然有些恍惚,她还是像当年那个小女孩一样,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他来哄她,一如当年。 “我走错了路,走向了错误的岔路口,是我的错,岁月无路可回头,我认了。你要打我骂我怨我都可以,不求你爱我如初,只是真心的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余生补偿你。” 女人泪眼婆娑抬起头看着他,看着他真挚的目光,哭的却更厉害了。 她哭自己和他错过的那些年,不能释怀他曾经走向错误的岔路口,其实已经是没有她的一生。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有个爱他的傻姑娘,在G市的城中村里,草草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越想越是难过,有些事,她比她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在意,那些苦难与过往,伤口强压在心底,时间久了直接化脓流水,结痂,但是不会无痕。 眼泪怎么都止不住,越流越凶,哭的都打起了嗝。 对面的傅寒深手足无措,他太久没有安慰过人了,她也许久没有在他面前哭得这么伤心了,直接让他慌了神,一把就抱住了她。 凌雪玫的身体僵了僵,她没想到一直以为在她面前都克制谨慎的男人会突然抱住她,还抱得那么紧,近到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喷洒在她脖颈处的气息,有些痒,让她一时忘记了哭泣。 男人有些笨拙的大手轻轻拍打她的背,就像小时候一样。 她逐渐变成抽泣,在他的怀中。 “我们可以白头偕老,无非是多几个人,这是我的罪过,所以被迫面对与别人分享你的报应。你可以不爱我,不爱任何人,但是我仍然希望你能好好过,做你想做的事情。去拉琴,去画画,去旅游,做一切你觉得能开心的事情。你光彩夺目也好,平凡一生也罢,我都陪你走完。” 男人抱着她,低沉地嗓音在房间响起,还有胸腔震动的共鸣。 他很少会说这么多话,他这辈子就是注定的不善言谈之人,能说出这么一段话,已是不易。 “我不碰你,你不同意我就不会动你。” 他继续补充道。 他甚至想好了,如果凌雪玫不愿意生孩子,他就去领养一个好了。 他们家没什么复杂的亲戚,他又是独生,又或者听说国外技术很先进,只要她愿意,他其实不介意这些的。 “我要是一辈子都不给你碰呢?” 她像是小姑娘赌气那般,噘着嘴仰头问他。 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那就一辈子好了。” 凌雪玫呆了呆,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想哭。 他是个正常男人她知道,她少不更事的时候甚至还偷偷去瞄过那里的形状,如果却肯为了她这样,心里没有一点点感动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又觉得这样很没出息,为了这么点事情就要原谅吗? 不行的。 “哦。”于是她低低地应了声,低着头不说话。 123. “呜~”等凌雪玫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傅寒深压着倒在了地上,有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上有些刺眼的灯光。 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她只知道她被哄得泪眼婆娑,然后扯着男人的衣角不松手,像极了小时候那个不高兴就不说话,只会扯着对方衣角表达不满地小姑娘。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凌雪玫。 可是有什么不好呢?还有人愿意哄着自己。 这几年网上不是流行一句话吗,“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旧是少年。” 她现在绕了一圈又跟她年少时候的这些狗东西混一起去了,看起来还是一生一世的那种,她还没什么办法,只能得过且过了。 她又开始发散性思维的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好像还记得,她对他说,“我想要你。” 然后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就像疯了的野狗一样,连床都不上,急不可耐地直接把她扑到在了地上。 直到她的锁骨被人咬了一口。 “你在想什么?” 她对上了他不满地视线,幽深的黑瞳里倒映着她此时的样子。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倒在雪白的地毯上。 地毯是英国进口的羊毛,暖烘烘的,铺了一地,就像她的闺房那样,可以让她不穿鞋子满地走。 还看到了她面色绯红,眉目含情的样子。 原来动情时候的她是这样的吗? “还不专心。” 她的唇也被他重重咬了一口,有些疼,她却忽然笑了。 “你干嘛咬我?”她抬起手拍了拍他。 许是笑容太过动人,又或许是许久未见她笑过,傅寒深居然有些看痴了。 “没...没有。”他含糊不清地说着,只不过加深了那个吻。 他们其实接过吻。 其实也算不上吻,只不过是少男少女青春期的浅尝辄止罢了。 凌雪玫没有太抗拒,做都做了,还要矫情些什么呢? 她其实早就想过这一天。 只是她不太能接受陆景云宛如一个疯子般的行为,令人厌恶。 所以她微微仰起纤细的脖颈,迎了上去。 这一下就把傅寒深刺激得不轻,他爱极了她此时的模样,长发凌乱的披在身后,与地毯形成了强烈的颜色对比。 浴袍被他撩拨得有些凌乱,内里的春光若隐若现,绯红的脸颊,眼神甚至有些迷离。 被他吻过的红唇娇艳欲滴,上面还沾染了些许两人的唾液,像是滴了露水的玫瑰花。 美色对他们不重要,因为都是可以用钱买来的。 但是美色有时候又很重要,就像他从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于是才会鱼目混珠。 “玫玫。” 她听到他在她耳旁唤她的名字,也听到了他心如擂鼓的声音。 “嗯?” “真的可以吗?” 他好怕她明早起来哭着说她后悔了。 他在等久一些,也没关系的,只要,不是一辈子就好了。 女人没有在说话,只是抬起小手,探进了他的胸口。 软若无骨的小手有些许凉意,却一下抚慰了男人有些不安的心。 密集的吻如同狂风暴雨般落了下来,落在了她脸上,锁骨上。 许是灯光太过刺眼,她缓缓的闭上了眼,去感受这一切。 她感觉到了浴袍带子被人拉开,感觉到了身体一凉,更感觉到了男人呼吸越发的沉重。 她没有看到,从她幼时就一起长大的竹马,此时已经双眼赤红,有些痴迷地看着身下的这具酮体。 雪白的肌肤几乎要与地毯融为一体,精致略显苍白的面色增加了几分破碎感,高耸的山峰,完美的乳儿上预冷迅速坚硬的果子,纤细的腰肢下移是平坦的小腹,紧密贴合的神秘花谷此时只能看到一条小缝。 他跪坐在她的身前,像是最虔诚的信徒在膜拜高冷雪山上圣洁的神女,俯下身动作生疏又无比虔诚的含住了女人的腿心处。 “呜~” 凌雪玫直接睁开了眼,惊讶地看着自己身下的男人。 她有些抗拒,她没有给谁口过,但是在会所的时候无意间撞见过那种事,当时一阵反胃。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能用嘴舔弄对方的生殖器还津津有味做出一副很享受样子。 “别~脏~” 她伸手推了推男人的头,入手有些扎手,却没有推动对方。 纤细的脚裸被男人的大掌握在手中,笔直的双腿被人分开,露出她身体最神秘的地带。 肥美的阴唇被人用舌尖顶开,粗粝的倒刺一下一下的刺激着女人敏感的淫核,很快洞口就淌出了些许晶莹的水渍。 “嗯~别舔了~” 心理上与生理上的感觉强烈刺激着凌雪玫的感官,令她有些难耐的轻微扭动着身体。 娇嫩的肉核被男人含在口中舔弄、轻咬,花穴中逐渐传来阵阵的空虚。 她轻轻扣住了男人的脑袋,又忍不住抬起细腰,挺着花穴儿往男人嘴里送。 傅寒深接受到了女人的信号,更加卖力的替她舔弄起了小屄。 窄小的花穴被舌头用模仿性交的方式钻入,回来抽插。 但是不够,空虚的甬道急需一根火热而又粗壮的肉棒填满,而不是短小的舌头,对她而已无异于隔靴搔痒般难受。 她一只手压着傅寒深的头,一只手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揉起了奶儿。 饱满雪白的乳儿一手不能握住,被女人在手里揉成各种形状,坚硬的乳头从指缝中透出,甚至还贪心地用指缝一下一下夹着它,双眼已经迷离,小口微张吐着细碎的呻吟。 等傅寒深在舔穴的间隙,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令人血脉喷张的一幕,他觉得他鼻子有什么热流要涌出来了,急忙抬起头望向天花板。 “嗯~”女人有些不满地发出声音,似乎在疑惑他怎么停下来了。 傅寒深哪里见过她这般欲求不满地模样,血气上涌,当下也顾不上舔了,直接拉开浴袍的带子,胡乱的巴拉下那条内裤,将自己胯下的巨物彻底释放了出来。 狰狞的巨物宛如从牢笼中被释放,粗长的棒身上环绕着一条条鼓起的青筋,光滑的龟头处铃口甚至渗出了些许粘液,草丛中两个鸡蛋大小的囊袋鼓鼓囊囊,蓄势待发。 脚裸被人重新握住,凌雪玫似感应到了什么,这才连忙说道,“去床上好不好?” 别说这会儿是去床上,就算她说要去火星,傅寒深明天也直接让公司成立个部门研究发射器。 男人猛地站起直接把人抱到了床上,看着眼前的人儿,呼吸粗重的咽了咽口水。 “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凌雪玫打断。“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都这样了还问东问西的,凌雪玫都想把他给踢下床了。 是个男人听到这话都不能忍。 于是她的双腿马上被人分开,双脚脚踝都被人握住架在了男人的肩头,一根热气腾腾的硬物直接抵在了她的穴口,蓄势待发。 “唔~” 男人闷哼一声,插了进去,却受到了不少的阻力,明明刚才还舔弄了许久。 紧、窄、湿、滑。 傅寒深额头上的青筋都出现了,像个毛头小子,险些插入就射了出来。 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把持住,掐着女人的细腰开始缓慢抽动。 娇嫩的屄肉仿佛天生具备吸附力,在龟头入洞的那一刻就紧紧地贴了上来,一寸也不肯放过。 光洁的下体、洁白娇嫩的小屄,此时被男人的鸡巴撑到最大,甚至已经出现了透明色,两片肥美的花唇已经被插到外翻,中间的小核彻底暴露在男人眼前。 男人放下她的腿,改为盘在腰间,有力的腰胯已经把大半的肉棒都送入了女人的体内。 凌雪玫死死地咬住唇,只肯泄露些许细碎的呻吟,此时面色潮红,显然也是被肏得出了趣儿。 傅寒深把头埋进她的胸口,九浅一深的顶弄着她的嫩穴。 他们的第一次,他不想速战速决。 嗅着她胸口淡淡地奶香,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以前,好像没有这么大的。” 他隐约听说过一些商场上的合作伙伴说过生育过的妇人胸会二次发育,可是她明明没有生产过... 他虽然性子冰冷,但是也是有偷偷瞄过她的胸口的。 当年她离开京城时,并没有眼下这般波涛汹涌。 哪怕是生病消瘦许多,也丝毫没有影响此处的雄伟。 “以前用~嗯~用布裹着~太大了不好看~” 凌雪玫颇有些不好意思,紧咬着唇,小声说道。 傅寒深这才恍然。 男人总是对吃奶这件事有着本能地喜好。 比如她现在胸前的这个男人。 本就丰满的乳肉被他从两边聚拢,整张俊俏的脸都埋入其中,口中大口大口吃着奶肉,十个修长的指头还不停地揉着,左右开弓。 下身像个打桩机一样不停耸动,在九曲十八弯的极品屄里开疆拓土。 女人也被他肏得舒爽,果然性爱这种事,还是得双方的,陆景云那晚和强暴没什么区别,她也不太舒服。 修长的天鹅颈微微仰起,细长雪白的双腿有些无力却依旧盘得很紧,享受着男人一次又一次有力地贯穿,肉棒不知不觉中已经全根没入,囊袋随着男人的动作拍打在殷红的花户上,啪啪作响。 交合处已经被撞击出一圈白沫,淫液花汁从两人交合处滴落到原本干净的床单上,显得那般淫靡。 男人本该用来签字与弹钢琴的十指此时大力的揉捏胸前的奶子,在雪白的山峰上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 伴随着一次次的挺动,他一次次在女人耳边呼唤着她的名字。 “玫玫~” “玫玫~” 刚开始凌雪玫还会迷迷糊糊地应他两声,后来男人的挺动越来越快,进入的深度越来越长,她已经无暇他顾,像个濒死的鱼,连呻吟都无法发出,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紧致的花穴被肏成了男人的形状,媚肉一口一口吮吸着棒身,一次次地擦过女人的敏感点,甚至在察觉到后好几次故意用龟头顶弄那处,凌雪玫感觉自己要升天了,脚趾无力的蜷缩又放开,此时再听到傅寒深喊她,她也当做听不到了。 只想要更多。 高潮就在傅寒深肏入宫口的一瞬间,狭小的宫口第一次被人到访,痛并快乐着。 爽的她直接哆哆哆嗦地喷了出来。 傅寒深用了毕生最大的忍耐力,才没有让自己射出来,而是强忍着射精的冲动,感受着那有力的屄肉紧咬他棒身的舒爽,咬紧牙关,享受着这一切。 等着女人哆嗦着喷完了水,他才重新开始抽动。 “唔~快点~我困了~” 凌雪玫胡乱的伸出小手推了推他,一副过河拆桥的架势。 傅寒深直接气笑了,狠狠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才加快了速度。 女人身体没康复,前天发烧,昨天又经历过一场,是不能太久。 他想着,还是心疼起她的身体,加快了冲刺的速度,开始横冲直撞的肏弄。 宫口被人彻底的肏开,更加紧致与温暖的小口狠狠吸着这位陌生的访客,仿佛势要把巨大的棒身在甬道内绞断不可。 男人不知疲倦地抽插着,最后在女人的哀求下才精关大开的全部射入了女人娇嫩的子宫中。 二次高潮后的穴肉依旧紧紧咬着男人的棒身不肯松开,傅寒深也没有马上抽出的打算。 半软的肉棒堵在甬道里,两人平复着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高潮。 他不想拔出去,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埋在她身体里一晚上,日日夜夜浇灌直到怀上他们的孩子。 有了孩子,她大概就不会想离开了吧? 可是她的身体受不了。 男人眸光暗了暗。 “我想洗洗~” 凌雪玫有气无力地推了推男人结实的胸膛。 “好,你不用动,我去拿毛巾。” 男人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亲了亲她的脸,才抽身离开。 凌雪玫已经无暇顾及他刚才给自己舔了,又来亲自己的恶心行为,她现在又累又困,只想快点清洁完睡觉。 下次早点做,早点睡,这些男人怎么时间都这么久?该不是什么射精障碍吧? 她睡前迷迷糊糊地想着。 太累了,也顾不上下身黏糊糊的感觉了,眼皮子一重,直接睡了过去。 傅寒深给她擦了身子,又把自己看硬了,但是看着女人睡得香甜,还是没舍得把人弄醒。 喜欢是放肆,而爱是克制。 去了她的浴室,拿着她刚才脱下的内裤,裹着自己的硬物又射了一次,这才心满意足地搂着女人沉沉睡去。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踏实,那种小时候母亲离开后的寂寥感消失了。 127. 之后的几天里,凌雪玫都拒绝下楼,饭菜都是傅寒深端上去的,她的态度很明显,众人都明白。 陆景云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黑,往日里的从容儒雅早以消失不见,每日顶着一张臭脸去上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傅寒深附身了。 厉华池也差不多是这种状态。 这个家里唯一的正常人只剩下了任时然。 他似乎不受任何影响,每日正常的作息,面色如常的出门回家,似乎对这一切丝毫不在意。 只有公司高层,才能隐隐感觉到那一丝低气压在顶楼蔓延,更加如履薄冰的工作。 家里的低气压持续蔓延着,凌雪玫恍若未觉,实际上也并没有影响到她什么。 傅寒深每天都如同春天里的田螺姑娘,端茶倒水,伺候她洗澡入眠,偶尔她性致上来了再来上那么一场睡前运动,她的小日子美滋滋的。 至于屋外的世界,关她什么事? 其实她在等,在等一起契机。 就算她没得选,她也想掌握一些主动权。 几日后,傅寒深临时出差了,她就知道机会来了,有人要安耐不住了。 “寒深可以,景云可以,我就不行吗?” 果不其然,在她以为家里没人出来倒水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吓得她水杯都差点没拿稳。 直到那人出声,她还有些惊魂未定。 “你干嘛?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她放下杯子,想要转过身的挣脱他的怀抱,却被男人死死地抱住不肯松手,甚至还把头埋进她的脖颈里,男人强烈的荷尔蒙充斥在她的鼻尖,喷出的温热气息洒落在她的脖颈,让她有些不自在。 “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男人委屈的开口。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总是偏心老傅,谈心喜欢找老陆,我永远都是排最后的那一个。我到底比他们差在哪儿?” 说道最后,甚至都出现了鼻音。 凌雪玫有些诧异。 她从来没发现这一点,如今想来,确实如此。 除去某种暧昧因素,练琴她要找傅寒深,画画她和陆景云一起,细细想来,她与厉华池的独处时间其实是最少的。 至于谈天说地,相比起少言寡语的傅寒深,确实陆景云更像她的知心大哥哥。 她一时有些语塞。 “你说话啊~” 却不想身后已经成年的男人,此时却像个大男孩一样,不依不饶,执意要个答案。 “我..我没有,我一直都把你们当哥哥。” “是么?你也一直把老傅当哥哥?”男人倒是反应的很快。 “他不一样。” 凌雪玫也好像恼了。 “你...你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喜欢过我吗?”他的语气变的失落。 “我...”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她这句话还没能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就不能哄哄我?” 厉华池都差点气笑了。 “我不想骗你,我一直就是把你当哥哥的。” 凌雪玫重复了刚才的话。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我有哪里比不上他们?” 男人其实很幼稚,一生之中都在攀比。 尤其是,兄弟有的,他也要有。 普通人比房比车。 真兄弟能给你两肋插刀。 可是真要较劲那也是真的让人无语。 凌雪玫现在都怀疑,她们其实当年也不是真的喜欢白梦雪,无非是年少时的臭味相投罢了。 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人啊? “他们可以的,我也能。” 他又补充道。 凌雪玫愈发的无语了。 她突然很恶寒地想到昨天刷到的一个视频,里面有个男人用很恶心的语气说,“哥哥可以的,弟弟也可以。” 不知为何,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喜欢就是喜欢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就像当年你们喜欢白梦雪,你有思考过原因?” 凌雪玫叹了一口气,突然地提起了他们刻意避开的某个名字。 果然,抱住她的男人身体明显一僵。 “我不是...” 他试图解释什么,却看到女人摆了摆手。 “我不是要翻旧账,谁没有点过去呢?但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 她突然有些心累。 她其实没有那么介意那个人的,她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这些男人的手段她清楚,爱之则生,恨之欲死,当年的她是如此,后来的她也是如此。 她都不需要去打听什么,虽然她也不在意。 有时候她甚至也会圣母的想,都是这些男人的错。 唉。 “那你,以后会不会,能不能,喜欢我一点点。” 厉华池用很卑微的语气说道。 他甚至不敢提爱。 因为连他潜意识里都知道,女人不会爱他们了。 还能愿意搭理他们,和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已经是他们强求来的。 长时间的沉默似乎已经告诉他答案,他的心似乎比屋外飘雪的天气还要寒冷。 可是他依旧还是难过,毕竟她连这样的谎言都不愿意给他。 “答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你想要的话,今晚就过来吧,别的,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她轻轻拉开他的手,径直走回了卧室。 125. 夜。 有些人,嘴上说着心里很受伤,晚上却还是很诚实的偷偷溜进了别人的房间。 “你看我做什么?”还在对着镜子涂涂抹抹的女人奇怪的看了她身后的男人一眼,进门到现在一言不发,就这样看着她。 “我就看看都不行?” 男人好像还在生着闷气,凌雪玫也不惯着他,继续手里的动作。 直到她弄完了大全套的护肤品,厉华池都一动不动站在那,也不说话,一副“宝宝不高兴了,快来哄哄我的姿态。” 却没想凌雪玫直接越过他,上了床玩起了手机。 有人紧紧地跟了上来,也不敢上床,就站在床边看着她。 到底谁才是受气的小媳妇? 凌雪玫感到有些好笑。 这才抬起眼皮,“你今晚是怎么了?” 说着,还拍了拍窗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暖黄的灯光下, 女人披着一头长发在脑后,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甚至有一丝丝宠溺,厉华池看着她,竟有些恍惚,忽然觉得今天甚至刚才的闷气荡然无存。 她还会对他笑,还肯搭理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受委屈的从来都不是他们,他有什么资格委屈生气呢? 他这般想着。 直接蹬掉脚上的拖鞋,顺杆爬上了床,还大手揽过女人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舒服些玩手机。 殊不知已经完成了一次自我PUA。 凌雪玫的身体僵了僵,却没有推开他,而是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些。 “你...你这几天怎么样呀?” 厉华池小心翼翼地问道。 凌雪玫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看着手机里的电视剧,然后觉得有些小,换了平板。 这才答道,“吃好睡好,都挺好。” 厉华池却有些不是滋味,其实他宁愿她又哭又闹,也不愿意她这么古井无波。 如果被凌雪玫知道了,怕是要在心里嗤笑一句贱骨头了。 又想女人善解人意,又想她能表达自我,想看她风情万种,又怕她自甘堕落。 男人真是一种劣根性的生物,越得不到就越想要,得到了又不好好珍惜,挑三拣四。 “那...” 他想问那你不会难过吗? 又问不出口。 因为他们都无比清楚,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们。 可是要他们放手,他们又万般不愿。 这是个恶性循环,仿佛解不开的结。 反而是女人好像看出了他的纠结,拍了拍他的手似安抚。 “不用想太多,再苦的日子,不都过来了吗?” 却让厉华池心里一酸,眼眶蓦地一红,想起了他陪着她住的那几天出租屋的日子,心里更难受了。 “我妈那天,把我骂了。” 他突然转移了话题。 “为什么?” 凌雪玫有些诧异的想要抬头看他,却被男人的下巴抵住了额头。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发红的眼眶。 “我爸和我爷爷把我给打了。” 厉华池想起那天,后背还隐隐发疼。 挨揍的不只是傅寒深,还有他。 他妈没忍住,把那个落了的孩子回家说了。 他爷爷气得一天没吃饭,他爸指着他说“真不是个东西!” 是啊,他真不是个东西。 他也这么觉得的。 “家里知道了,那个孩子的事。” 没等凌雪玫再开口,男人就把话说完了。 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凌雪玫也有些难过。 虽然当时的事情,她有所设计,但是打胎虽然伤的是她,但是孩子也没了来这个世界看上一眼的机会,是她对不住那个孩子。 她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曾经梦到过一个孩子哭着叫她妈妈,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当时那个情况,生下孩子,让她当一辈子的情妇,她的一生也完了,孩子当一辈子抬不起头的私生子,大概也会怨她的吧。 她出生于这个阶级,更清楚这种阶级对于“名正言顺”的看重。 某些拎不清的给私生子继承家业的,终究是少数,并且成功了的,孩子付出也是极大的。 她不愿她的孩子一生都受人指点。 男孩还好些,女孩受到的偏见更甚。 她知道自己对不住那个孩子,但是她不后悔。 再给她千百次的选择,她依旧会打掉他/她。 “对不起。”沉默了很久,女人突出了三个字,似乎是在回应这个话题。 却险些让厉华池想要骂娘,眼里的泪却有些克制不住。 他不否认,他当时知道孩子没了,有一瞬间的埋怨,但是也只是一瞬间。 可是女人此时的道歉,却让他觉得他就是个人渣。 真是个傻瓜,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是他没处理好,没有避孕,提上裤子就跑了,都是他的错,她来道什么歉? “和你有什么关系?” 男人强忍着声语调上的变化,可是声音里的沙哑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脆弱。 “是我没做好。” 气氛再次变得沉默,凌雪玫轻轻拍了拍不知何时起环在她腰间的手背,叹了口气,没有作声。 126 “喂?赵姐?” 就在两人沉默,气氛开始变得暧昧的时候,凌雪玫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厉华池有些懊恼的轻轻锤了下床铺。 “方便的,您说。” 对于这个曾经在落难之际还想帮扶自己的可怜女人,她一直都心怀感激。 “要多少呢?是出了什么事吗?” 厉华池也竖起了耳朵。 “记得的,她怎么了?” “哦,这么严重了?”凌雪玫蹙了蹙眉。 “好,我给你转过去吧。” 没有理会厉华池越凑越近的脸,她直接找到赵姐微信发来的卡号,直接转了过去。 “也别说借不借的了,剩下的,就当是我资助那个孩子生活了。” 她给赵姐留言。 钱她有,她母亲从任时然那里拿回来的东西,够她们一家老小挥霍一辈子了,她现在花几万块钱,确实不需要看谁的脸色。 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怎么了?” 许是看她的脸色不对,厉华池也没了旖旎的心思,低头问她。 凌雪玫叹了口气,才说道,“你还记得,我们离开城中村的时候,我隔壁屋那个女人吗?” 厉华池回忆了下,才应了声。 “她怎么了?” “病了,很重,还留下个一岁大的孩子。没有父亲,也不知道是谁的,家里也很穷,她要是走了,孩子也没人照顾。” 凌雪玫又叹了口气,想起那日出租屋里给了她那个温暖拥抱的女人。 都是苦命人啊,都在用力地活着,可惜天不眷顾。 厉华池也沉默了,但是他想的显然不是那个可怜女人,而是当年的凌雪玫。 几乎一摸一样的处境。 顿时后背发凉,再也不敢对她打掉孩子有任何的怨念。 “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厉华池有些艰难的开口。 “赵姐说,已经回家了,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孩子。” 凌雪玫垂下眼帘,她其实也跟厉华池想到一块儿去了,但是这种事,没必要说出来。 那个女人,仿佛是一面镜子,照射出来的是,“她”不同的人生。 “那,那个孩子怎么办?” 厉华池低头问她。 她沉默许久,“我想资助那个孩子上学,赵姐没办法生育,老了也想有个依靠。那群一起做生意的女人这辈子大概也没办法成家,她们决定收养那个孩子。” 又笑了笑,“你也知道的,她们没什么积蓄,那个小摊子也够养活自己罢了,现在养个孩子成本也很高,多少我也想帮点忙。” 到底也是曾经的邻居,她现在不缺钱,能帮一把是一把。 “为什么..” 厉华池想问为什么不直接收养。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一方面,他还是期待能和她有个孩子的。 她不爱他,但是能给他留个念想也好。 一方面他其实知道,她怕出现第二个任时然。 她其实一直很介意,他懂。 “养一个孩子,要多少钱啊?” 他改口问。 他没养过孩子,也从来不需要为金钱操心。 但是也知道,普通人家养孩子,是一件劳心劳力还费钱的事情。 “那个女人治病花完了所有的积蓄,刚才赵姐是为了她的后事钱打电话来的,在市里火化,带回老家去安葬,我没说什么,落叶归根吧。但是5W估计也不剩什么了。我打算一个月给3000,够孩子吃饭,上学,如果有什么兴趣爱好,再说。” “一个月3000够么?”厉华池有些迟疑,“要不要我再加点?我也想资助。” 就当是替那个无缘的孩子行善积德了,希望他来世投个好胎,不要遇到他这样的父亲。 “够了,国内其实很多地区的人均收入就是2000,一个家庭月收入现金5000,还有房贷车贷,一家三口吃饭上学,其实养个孩子也够了,而且赵姐他们收养,肯定也想好好养大孩子,我全部出了钱,跟请保姆有什么区别?” 凌雪玫显然想得更多些,自己付出的,才有感情,这是成本问题。 “那,一个月3000,我占一半吧。”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他,想和女人一起做点事。 凌雪玫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供到读大学毕业吧,如果能读研的话,也可以补贴点。” “当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平安健康地长大,这也是她的心愿。” 凌雪玫继续说道,这是赵姐在电话中说过的。 “好。” 厉华池没有在说什么,而是打算明天到了公司就安排人去专门处理这件事,每个月按时打钱。 经历了这么一遭,两人显然都没了旖旎的心思,而是熄灯睡了觉。 其实,这才是厉华池想要的日常。 “你的未来,有我在,便已足够。” 127. 没过多久,凌雪玫还是意料之中的接到了赵姐的电话。 “人走了,昨天走的。知道我们答应收养孩子,知道你愿意供孩子读书,她也就没什么遗憾了。我们告诉她,每年清明会带着孩子去看她,她就闭上了眼。只可惜,到死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说完,电话那头的女人又是叹息一声。 这就是干她们这行的悲哀了,一个不小心,就是这样的下场。 “她为什么,执意要留下那个孩子啊?” 电话那头,倚着床头的凌雪玫,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原本环抱着她在回信息的厉华池也竖起了耳朵。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那个女人是走投无路,但是也不是个蠢得,不太像会留下孩子的人。 “她年少时候就落过胎,说是那时候的男朋友的。年纪小就被人骗上床了,什么都不懂,去的小诊所打的胎,那时候就落下了病根,也没钱治,就拖着。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的,这个孩子是意外怀上的,医生给她说,打掉了她这辈子估计都怀不上了,也就没忍心,生了下来。唉,真是苦命人。” 凌雪玫嘴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她知道那个女人的一点情况,原生家庭很惨,即使孩子没有父亲,单亲家庭也是家庭啊... 她的眼睛有些热,眼泪似乎有什么要流下来,还是强忍着。 “她走之前提到你了,说谢谢你,没想要当初一个拥抱能换来这么大的财富。说她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大概都花在这件事上了,孩子能好好读书、成人,她也就放心了,她对孩子没什么要求,好好活着,长大以后能养活自己,不要像她那样就好了。” 说到这,赵姐声音已经哽咽,凌雪玫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厉华池吓了一跳,连忙从一旁抽纸盒里取出纸巾手忙脚乱的给她擦了起来。 “那个孩子,有照片吗?到时候发我一张看看吧,怎么说以后也得喊我一声阿姨。” 凌雪玫沉默良久,才控制好音调继续开口。 她本来没打算这么做的,毕竟天南地北,她除了前什么都给不了,少些牵扯也好,她这边,到底还是复杂了些。 但是一想到那个苦命的女人,想到城中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些岁月,一想到如此复杂的境遇,她的心就忍不住想要多做些什么。 “有有有,有照片,晚点我发给你。” 赵姐也是个知世故的人,看到她现在出手大方,也知道她过得不错,虽然过去一年多没敢厚脸皮叨扰。但是现在有了孩子,这样的人脉,就算她不为了自己,哪怕为了那个孩子,也要尽可能地维持住。 哪怕只是逢年过节的一声问候也是好的。 “诶,玫玫,你还记得那个恶心酒楼老板吗?你走之后还到处在街坊邻居那里乱说,被我们用扫把打上门去了。后来还真被他娶了个老实能干的村里出来的大学生,但是遇到他那个老娘,日子也是鸡飞狗跳的,开口闭口就是要生三个孙子,还好你没嫁过去。”、 赵姐一副后怕的语气。 凌雪玫笑了笑,又想到对方看不到这边的情况,才低低地应了句,没有注意到一旁厉华池有些尴尬和心虚的眼神。 “不过说也奇怪,那家酒楼在去年就生意不好倒闭了,也不知道是那个老板得罪了谁?反正就关门滚蛋了,还欠了不少钱。那个女人也受够他们母子俩了,离了婚还拿了一笔钱跑了,哪怕是他东山再起的钱了,真是恶人有恶报。” “嗯。” 凌雪玫依旧应了声,却用余光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一旁的男人,若有所思。 “那玫玫,一会我把照片发过去给你,很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赵姐也许是察觉到她并不想听这些糟心事,也打断了话匣子,换了个话题。 她有凌雪玫微信的,之前也看过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合照,没敢提厉华池这个人,先前凌雪玫躺了一年多没更新过动态也只是以为对方把她屏蔽了,没有多想。 那晚的电话也不过是走投无路下的一次尝试,没曾想被她赌对了,人生处处有惊喜啊。 她放下电话后感叹道。 看到那个姑娘,现在过得不错,依旧心地善良,富贵以后也没有翻脸不认人,她之前的那一点点芥蒂也彻底释怀,逗弄起了不远处婴儿床的小家伙来。 130. 挂断电话后,凌雪玫许久没有说话,低着头,眼眶红红的。 厉华池也陪着她,没有出声,伸出手紧紧握着她的她。 男人自小养尊处优,手指上只有薄薄的一层薄茧,与她记忆里的那人一手的老茧截然不同,却在此时给了她同样的感觉。 宽厚,安心。 渐渐抚平她内心的焦躁与一缕悲伤。 其实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比起我爱你,更能滋养人心。 “你要是想回去看看,我明天处理完事情就陪你过去。” 男人在她身旁低声说。 她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他们很忙。 她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这样的身份地位,这个月的行程其实上个月就排满了,除非有急事,否则不会更改的。 现在愿意为了她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她还是有些意外的。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 生前都能没去探望她,现在人都走了,现在过去做什么?心意到了就好了,尽力完成前人的心愿,才是她能做的事,而不是假惺惺去坟前哭上一场。 “好,孩子每个月的生活费我已经安排秘书去负责,到时候要是想上好点的学校,也可以帮帮忙。” 厉华池接着说道。 “好。” 凌雪玫这次没有拒绝,她太清楚一件事了。 高考才是一个普通人跨越阶级的捷径。 如果孩子学习能好些,未来不说出人头地,有个好点的文凭,也能活得轻松点吧。 曾经的她,和现在的他们,说一句话,或者一个暗示,其实就能让这个孩子的路途平坦很多,但是她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如果她还落魄,那么甚至可以认干亲,但是现在她的身边关系如此复杂,显然就不合适了。 还是让孩子健康、快乐的过完平凡的一生吧。 “睡觉吧。”男人低头贴了贴她的额,没有在有任何逾越的举动,哪怕她清楚,这几天晚上他都会在她闭眼后去洗冷水澡。 她有些欲言又止,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算了,就这样吧。 她今天也很累,就顺其自然吧。 入夜,她躺在床上,有些出神的看着天花板。 不知为何内心居然有些寂寥。 听着身旁男人均匀的呼吸,她有些不确定对方睡着了没有。 可是她突然很想,被填满。 如果,心灵上不行,那肉体也可以。 想要就要了,反正这复杂的关系,她也没必要考虑太多。 “你...睡了么?” 想是这么想,话到嘴边又变得犹豫,细若蚊吟地在静谧的环境里响起。 “嗯?怎么了?”男人有些迷糊地声音响起,却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她,仿佛在确认她还在不在自己身旁。 凌雪玫闭了闭眼,直接掀开被子压在了男人身上。 冷空气直接袭来,男人却顾不得多想,完全被这一瞬间的“偷袭”吓到了,大脑一片空白。 凌雪玫有贼心没贼胆,趴了上去之后又没了动作,可苦了身下一动也不敢动的男人了。 “玫玫?” 厉华池有些抑制不住地喜悦。 “嗯。”女人把头埋在男人脖颈里,闷声说道。 “你...” “你要想要吗?” 凌雪玫还是象征性的问了句废话。 她还是很民主的,从来不强迫良家妇男。 她想着。 回应她的只有男人突然加重的呼吸,还有失去的主权。 她又被人压在了身下。 男人在黑暗中,大手依旧精准无比的捉住了一对乳儿。 男人对女人胸前的二两肉总是格外的痴迷。 仿佛是一种本能。 “你在想什么?” 似乎是不满她的分神,厉华池轻轻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引得她下意识的嘤咛。 “唔~” “你干什么咬我?” 女人回过神来,嗔怪道。 娇娇气气的,不像那个冷漠地她,倒像是多年前那个小刀划破指尖都会委委屈屈地小姑娘。 他心头一片火热。 “玫玫~”他忍不住轻唤她的名字。 “嗯?” 女人发出一个鼻音。 “我就想叫叫你。”男人在黑夜中,笑得像个傻子。 凌雪玫撇撇嘴,但是又有些恍惚,这种傻样子,她在别人身上也曾经看到过。 曾经也有个人,在床榻之上,瓮声瓮气地叫她媳妇,然后一下比一下撞得大力,把她肏得欲生欲死,哭着求饶才肯放过她。 思及此,她感觉到下身居然涌出阵阵热流,让她忍不住夹紧了双腿。 虽然在别的男人的身下想着另一个男人想到流水多少有些不道德,但是她又有些恶劣地想到,她的人身自由和未来都被人狠狠地束缚住了,那么她总能在思想上让自己愉悦一些吧? 这么想着,她心里上的负罪感居然奇妙的消失了。 129. 她伸出小手,戳了戳男人有些硬帮帮的胸肌。 “做不做?” 厉华池直接血气上涌,这时候还能忍,他怕不是个太监? 本来还想着两人的第一次不太美好,现在想找补一下,既然某人这么不知死活,他还是不要怜香惜玉了。 手指狠狠在掌心的绵软处用力一抓,满意地听到了一声女人的轻呼,还没等他得意一笑,后背就被一只小手重重拍了下,“轻一些~我疼~” 许是关了灯,凌雪玫觉得今夜的自己性致格外高涨,甚至有些肆无忌惮的不像她了。 厉华池被这娇滴滴地喘息声刺激地不清,薄唇在女人的颈上、脸上乱啃,像一只小狗一样,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大串湿漉漉的痕迹。 同时手上也没停歇,大手一挥一扬,两人很快赤身相贴在了一起。 女人身上微凉的体温与男人的火热碰撞,让他忍不住想要更贴近。 修长的手指已经不动声色地移到了女人的花户,入手处一片湿滑。 他有些愉悦的笑了出来。 凌雪玫知道他在笑什么,仗着黑灯瞎火,也懒得理他,爱想什么随便他。 “怎么办?我现在就想进去了,我忍不住了。” 他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愉悦。 回应他的只有女人的小声嘤咛。 凌雪玫现在已经会自动屏蔽这些男人在床上的污言碎语了。 做还不够,嘴巴还要不停地逼逼,咋不把他们累死。 她有时在心里恨恨的想着。 然而没办法,在床事这方面,女人似乎天生就落了下风。 就在她暗骂的时候,花户已经被人拨弄开来,一粒小珍珠被人夹在两指中把玩。 嘴上说是想要马上肏进去,但是心里还是没舍得。 “玫玫,真的可以吗?” 厉华池还是有点害怕,害怕幸福来得太突然,明天睡醒了一切都是假的,害怕明天睡醒凌雪玫就会像对待陆景云那样,不理他了。 他还记得他们那次,女人哭了,他不想她难过。 如果她难过,那他现在去洗冷水也是可以的。 他希望她快乐。 “你做不做?你不做我就去隔壁叫人了。” 说着还作势要起身的样子,推了身上的男人一把。 小手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却直接把厉华池的火气给激起来了。 声音也娇滴滴的,动了情的她仿佛媚得能滴出水来,但是你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他今晚不办了她,她就要去给他戴绿帽了? 哪个男人听得这话?哪个男人能忍? 他直接“啪”地一声在女人的娇臀上拍了一巴掌,恶狠狠地说道,“不想今晚被肏死就老实点。” 说着,还顶了顶胯,用已经完全勃起的巨根去蹭了蹭她的腿心。 凌雪玫轻哼,却不敢在多做些什么,显然也感受到了那与印象中相差无几的炙热。 敏感的花瓣被人用手指拨弄开,她在黑暗中感受到自己的小腿被人握在了手中,拉到了最大。 兴趣是在黑暗中,看不清的缘故,她不知为何,甚至有了一丝隐隐的紧张与期待。 炙热的龟头抵住了她的洞口,她甚至能感受到铃口溢出的粘液在与她打招呼,她想要夹紧双腿,却才想起有一只腿被男人死死地拉住了。 她又羞又恼地说道,“进来呀~” 声音又娇又嗲,像极了从前一口一个“华池哥哥”的小姑娘,听得他鸡儿梆硬。 都怪那一声声的“华池哥哥”,才害得他错过了这么一个娇娇,一错过就是那么些年,那么多事。 厉华池心里又爱又恨地想到。 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另一只大手恋恋不舍地离开那团凝脂,掐在了女人的纤腰上。 太瘦了。 他不禁想着。 比那夜的她还要瘦许多。 腰上的肋骨甚至有些恪手,他甚至怕他一用力就掐断了。 像是开启了今夜狂欢的号角,他俯下身,凑到女人的耳边,用沙哑地嗓音说道。 “玫玫,我进来了。” 像是害怕女人反悔那般,话音未落,他直接挺动腰身,插入了令他魂牵梦绕的桃源中。 低头吻住她的唇,凌雪玫没有再避开。 许是今夜的情绪高涨,又或许是今日感触良多,她只想尽情放纵。 口中的津液被男人贪婪的吮吸,甬道内的褶皱被男人一寸寸的撑开、填满。 让她寂寥空虚的心得到一丝丝的满足,双臂主动缠上厉华池的脖颈,让两人的肉体贴合的更为紧密,厉华池像是得到主人鼓励的小狗,愈发卖力的抽动下体。 粗长的巨蟒被淫水浸泡着,汁液被巨蟒捣弄四溢而出,女人的小口被男人完全封死,只能用鼻音发出小小的闷哼表达自己的舒适。 “玫玫,我的乖宝,老公肏得你舒不舒服?” 男人显然也肏得很舒服,重峦迭翠的甬道完全包裹住他的肉棒,不留一丝一毫的缝隙,仿佛为他而生,紧紧吸附的媚肉更是绞得他欲生欲死。 让他开始上头,说起了骚话。 凌雪玫在黑暗中瞪了他一眼,可惜黑暗中,她就是抛媚眼对方也看不见,只能咬紧了双唇控制着自己的呻吟。 偏偏男人不依不挠,一直用力抽插,一边在她耳旁发问,“乖宝,舒不舒服?你流了好多水啊,要不要老公再大力一点?” 说着,对准她穴里的那块凸起的软肉又是狠狠一撞。 “呜~” 这一下就差把凌雪玫的魂儿都撞没了,口中的呻吟终于抑制不住的发出。 “不要~不要这么大力~” “乖宝刚才不还要老公快点进来吗?才这么一会就爽到了翻脸不认人了?” 男人带着调笑的声音响起,气得凌雪玫又羞又恼,想着瞪他他看不到,所幸抬起手拍了他一下表达不满。 然而这点力道算什么呢?连痛感都不会,反而激起了男人的欲火。 窗外的月光还是透过些许缝隙照了进来。 宽敞的大床上,宽腰窄臀的男人伏在身材修长的女人身上九浅一深的抽动着,每一次抽插都能显露出后腰处的腰窝,可惜此时只有月光能欣赏。 粗长的肉根一次次贯穿着他日思夜想的娇躯,每一次插入都仿佛像是在梦境中。 “玫玫~玫玫~”他沙哑而又低沉地嗓音一次又一次的呼唤着她的名字,那声音甚至有她听不懂的情绪与深意。 伴随着的是一次又一次愈发猛烈的撞击,凌雪玫有些招架不住,双手无力地挂在男人的脖颈上,像是汪洋里的一叶扁舟,随着海浪随处拍打,随波逐流。 “干嘛?”她无力地声音回应着他。 “干你。” 他粗喘着气说道。 又惹来凌雪玫一记白眼。 粗俗。 她至今都想不明白,一个二个的,怎么会这么粗俗,这些男人的精英教育是被狗吃了吗? 一到床上就跟乡野村夫没什么两样了。 “哼。”她轻哼一声,不在搭理他。 “嗯~顶到了~” 却没想打脸来的太快,男人一个用力,直接把龟头顶入了宫口。 一个每一次肏入都能令她愈发欲生欲死的地方。 “乖宝,我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就好了,我会好好教养他长大,厉家以后都是他的,你给我一个孩子好不好?” 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在兴头上,居然说起了这个,伏在了女人身上,不再动弹。 凌雪玫也从情欲中清醒些许,却沉默得没有应答。 男人眸中闪过一抹失望,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来日方长,他们还会有孩子的。 “没关系,我就是突然想到,你不要在意。” 女人的沉默让他有一瞬间的慌神,是他太贪心了,今晚女人的些许主动让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嗯,以后再说吧。” 凌雪玫淡淡应了句。 他们不可能没有孩子。 他们也不会放她走。 所以他们的孩子,也只能她来生。 可是她好像还有做好任何准备,一个当母亲的准备,一个教育、负责别人人生的准备。 她能做好一个母亲吗? 她会爱他们的孩子吗? 即使那也是她的孩子。 她有些悲哀的想着。 如果生下从小就没有母爱的孩子,对孩子来说,是不是有些残忍与不公? 幸好她的发散性思维并没有太久,男人再次卖力的抽插令她逐渐回归这场情欲中去。 两具火热的身躯重新紧密贴合,可惜心却离得如此遥远。 虽然两人都把话揭过,但是到底还是影响了些许情趣,男人没有再继续延缓这场情事的意思,加速在女人的宫外冲刺着,阳具被媚肉狠狠地咬住、吮吸,胸口两团丰满的雪峰一直摩擦着他的胸膛,硬如石子的两颗红梅总会不经意间擦过他的乳尖,让他控制不住的一次次深入。 媚入骨髓的嘤咛声刺激着他的耳膜,下身传来的爽感令他头皮发麻,几百次的深入浅出中,他难以抑制地射了出来,但是在精关大开的前一秒,他还是强忍着射意,从温暖湿润的甬道中抽了出来。 “嗯~”凌雪玫还在高潮中被拔出,下意识的有些不满,但是马上知晓了男人的意图,有些感动。 炙热地精液喷洒在女人的小腹上,与透明的粘液混在一起,在些许月光的折射下一片晶莹。 “乖宝,你不想生之前,也不要吃药,你身体不好,我们去结扎或者戴套就好了,我跟他们说。” 厉华池满足后,怜爱地亲了亲她潮红的脸后说道。 甚至已经在想着怎么给女人补身体了。 听说中医的食补很不错。 他没有忘记,赵姐说的,那个女人就是流产后落得病根,身体一直不好还接客。 他抿了抿唇,他的玫玫以后要有四个男人,性事强度也很大,以后也要生孩子,之前还遭了这么多得罪,需要好好补补身体。 一想到过去一年女人都面色苍白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样子,他的心就一阵抽痛,决定把监狱里那个女人的待遇降几分,让她再待几年。 凌雪玫要是知道了,怕是只会嗤笑一声,刚才的些许感动一扫而光。 只能说,男人说不爱就是不爱了,一点旧情都不念。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些权贵们,其实也没差多少了。 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130. 等到凌雪玫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身旁被窝都早已冷却,看得出来男人已经离开许久。 其实也对,管理这么大一家公司,不上点心,如何服众? 就算做做样子,那也得按时上下班。 腿间一片清爽,想来男人昨晚有给她好好清理。 这大概是凌雪玫最为满意的一点了。 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 傅寒深不在,也没人把三餐送到她房门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她也没必要虐待自己。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肢,她缓缓下了床,打开房门,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男人。 “早。” 她有些生疏地冲他点点头,就想要越过他下楼,却感觉身后的衣角被人扯住了。 “可以,谈谈吗?” 凌雪玫这才转过头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他的神情有些许憔悴,目光中竟然有一丝哀求。 胡子拉碴,白皙的一张俊脸眼下也有青黑的痕迹,像是许久没能睡好觉了。 她叹了口气,想着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任时然她都能忍,陆景云也没什么。 只不过是对方那晚强硬的行为让她不高兴罢了,算了算日子,能让对方有些煎熬的度过几天,她其实挺满意了。 “我饿了,要吃饭。” 但是她饿了,她没打算饿着肚子听男人说些罗里吧嗦有的没的的,那是在虐待她自己。 陆景云起先愣了愣,随后马上反应过来。 “那我,先给你煮点吃的?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吃点吧?” 凌雪玫无所谓地点点头,有人愿意给她当保姆,她也不能拦着不是?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男人站在西厨前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上身系了件深色的围裙。 “你想吃什么?” 凌雪玫望着厨房里1/2/3/4件不同颜色的围裙,嘴角有些抽搐,这是打算四个男人轮流下厨吗?他们这么闲的吗? 小时候那副“君子远离庖厨”的嘴脸呢? “随便吃点就好了。” 她应了他一句,走到餐桌坐好,一点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一碗早就熬好的清粥,一人半个咸鸭蛋,半碟小菜,端了上来。 陆景云像个准备接受首长检阅的战士站在一旁,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看到她没有在说什么而是安静地吃起了粥,才放下心来。 凌雪玫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奇怪的问道,“你不吃吗?” 他才如梦初醒,坐到了对面。 这和他想得有些不太一样。 他以为女人会给他冷脸,会默不作声无视他。 可是都没有,女人还愿意和他说话,还愿意吃他做的饭。 虽然都是些半成品加工。 他低下头,扒拉了两口粥,用余光偷偷看着对面的她。 女人长相精致,举止优雅,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碗里的粥,文文静静的。 是的,她在他的印象中,文静、优雅、有时候有些骄傲,甚至骄纵,高兴也会大笑,伤心也会哭鼻子,完全符合他对邻家妹妹的完美印象。 不是形容某种类型的那个邻家小妹。 唯有一次的歇斯底里,还是因为他们。 他是个政客,最擅长的就是出手前的布局,那也是他的必修课。 可惜在她身上失败了。 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什么温水煮青蛙,日久见深情,都是屁话。 在看到她对那个男人的恋恋不舍后,所有的计谋都被一一化解。 他20几年引以为傲的冷静与从容被无情的击碎。 那一刻他放下自持与淡定,只想做个男人。 可是时候他就后悔了。 他知道他做的有些过了。 他想要弥补,可是又不知道从何做起。 那一刻,他是有些茫然无措地。 他其实,所求不多的。 就像他曾经破罐子破摔那般的认为,女人反正都不会爱他了,那就让她恨他一辈子吧。 可是仅仅几天,她始终不愿在祂面前出现,似乎是一种冷暴力,就已经让他溃不成军。 他输了,很彻底。 并且无计可施,甚至难以扳回一城。 却又甘之如饴。 他刚才觉得他在厉华池走后就一直站在门口,活像一条狗。 可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觉得狗就狗吧,有主人养的狗和外面的野狗肯定也不一样,他那样安慰自己。 她肯搭理他,那就很好了。 135. “你想说什么?” 她放下碗筷,看着对面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男人,神色平静地开口说道。 “我...那晚...” 陆景云早就想好的说辞却忘得一干二净。 平日里在千人礼堂都侃侃而谈的陆少校,居然少有的卡壳了,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那双眼仿佛洞悉一切,令他的说辞有些难以启齿。 凌雪玫没有催促,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她泰然自若,等着对方开口。 “对不起。” 男人选择顺从自己的心意,直截了当的道歉。 在他心中,他们是要过一辈子的,有些头,必须得低。 就像他的父母,他父亲在外强势了一辈子,但是他却见过高高在上的父亲低声下气的哄着不开心的母亲。 “嗯。”凌雪玫微微颔首,也没说自己原不原谅。 陆景云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他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 “你说完了么?我可以走了?”凌雪玫要站起身来。 “我...你?”陆景云下意识的开口想要挽留。 凌雪玫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我以为我们都长大了,我以为你会知道一件事。” 她目光有些锐利地看着他。 陆景云此时居然想要逃避,微微低下了头。 “什么?” 他有些苦涩地开口询问。 “不是你说了对不起,我就要回答,没关系的。” 女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陆景云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我...” “我是人,不是物品,更不是你陆少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妓女,或者是有目的想要爬上你的床的女人。” “一个女人,即使她脱光了走在街上,只要她不愿意,发生了性行为,那就是强奸。” “我知道从我住进这间房子里,我和你,和你们做爱,都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但是我也希望我能获得一丝尊重,您说对么?” “你之前问我有没有可能爱你,我想请你在谈爱之前,先学会尊重我。” 女人的话,像是一把把刀子插入他的心口,彻彻底底的击碎了他的自以为是。 “抱歉...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你想要什么,我可以...” 话还没说到,就对上了她那双略带失望地眼神。 “陆景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们和白梦雪是怎样相处的。但是不要把哄她的那一招直接套给我,我不需要,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她神情厌恶,嘴上也多了几分狠辣,看得出来刚才男人的那番话彻底的挑动了她的情绪。 “物质上你们能给她的,不能给她的,我全部都拥有过。凌家任家20几年来从未亏待过我,我需要你们给什么?补偿什么?还是你觉得我需要从你们身上获得什么?” “至于精神上的,不是我看不起你们,你们谁也给不起。” 女人最后,有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上了楼,只留下一个失魂落魄地人呆呆的站着,想着刚才的话。 入夜,凌雪玫看着某个自从把饭送进来后就死皮赖脸不肯走的人,撇了撇嘴,也没多说什么。 拔屌无情这种事,不能做的太明显。 “我洗澡。”她淡淡说了句,就转身去衣帽间。 男人眼神一亮,想要跟上去,又想起了什么,眼神一暗,留在了原地。 淅淅沥沥的水声从里间浴室传来,挠得人心痒痒的。 直到水声消失,他的心甚至还有些空落落的。 但是这种失落并没有持续太久,女人很快就穿着浴袍从里面走了出来,头上还搭了块浴巾,发梢处还滴着水。 “你洗头么?”男人眼前一亮,立马殷勤地上前准备找吹风机给她吹干头发。 凌雪玫假意推托几下就随他了。 毕竟从浴室出来,衣帽间和洗漱台那儿也是有的,她走出来无非是为了能有人伺候她,可不是为了给谁表现的机会。 男人有些生疏地用手指撩开她的发丝,一点点小心细致的给她吹干头发,唯恐有哪里不仔细。 乌黑发亮的头发被他握在手中,丝滑的触感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凌雪玫没有说话,只是会在男人不小心扯到她头发的时候轻轻皱下眉,表达下不满。 男人一直细心观察镜中她的表情,自然有注意到,当下有些懊恼,愈发小心翼翼起来。 再贵的吹风机也还是会有些许声音,以至于两人都没有发现,屋外有人敲门的声音。 132. 两人在屋内颇有种温情脉脉的感情,当然或许只是厉华池单方面认为的。 但是至少比一直站在门外只敢敲了一次门的陆景云要好许多。 就在厉华池有些不舍得放开凌雪玫的发梢时,屋外有个人,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敲响了这间房门。 “叩叩。” 屋外的人显然很紧张,敲门的拳头都握紧发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寻仇。 厉华池正在抹发油的手顿了顿,停下来等候她的意见。 显然,这次两人都听到了敲门声。 其实凌雪玫刚才就有些隐约听到了,只不过她并没有立刻搭理。 你道歉我就要原谅? 你难过我就要心软? 你来了我就要开门? 没有这样的道理。 起码,在这个家,她需要获得一些话语权。 她装摸做样的叹了口气,露出些许为难之色,厉华池马上就说到,“我让他走吧。” “算了,让他进来吧。” 头却没抬起,自顾自的打理着自己的头发。 “啪嗒”一声,门开了。 准备好各种说辞的陆景云抬眼看到不是想象中的那人后,到嘴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你怎么在这儿?” 陆景云面露不善地说道。 厉华池也不想搭理他,转身回到了凌雪玫身边。 他本来计划着,今夜就算不能做些什么,抱着他的乖宝睡也是不成问题滴,谁承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心情能好就怪了。 “我来吧,这个要用多少?” 厉华池看着准备要自己打理头发的凌雪玫,连忙拿过一旁已经开封了的精油说道。 “就一点点,涂在发根就好了。” 女人轻声说道,也不打算自己动手了,男人嘛,总是要调教一二的,才能用着顺手。 陆景云就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举止有些亲昵的两人,颇有种举案齐眉、对镜贴花黄的氛围,心里一片苦楚。 如果他今夜不鼓起勇气敲门,是不是根本发现不了,原来早已有人捷足先登?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落后这么多了?是不是一步错步步错? 傅寒深也就算了,毕竟女人对他也许还有余情未了。 但是连厉华池都比他强,他实在是挫败。 他神情恍惚,看着眼前的一切,颇有些不真实感。 “有什么事么?”等凌雪玫折腾完这一切,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这才有闲工夫搭理某个还傻站在门口的男人。 “我...” 陆景云有些手足无措。 兄弟是兄弟,媳妇是媳妇,在兄弟面前给媳妇低头,他还是有些拉不下脸。 即便他的媳妇,大概率也是他的媳妇。 “想进来就进来吧。”凌雪玫起身,慢慢走回床上。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个男人都是洗了澡后过来的。 颇有种妃嫔侍寝的意味了。 她自娱自乐的想到。 厉华池都不用人招呼,直接就上了床,拉好被子盖好了。 陆景云咬了咬牙,关好门也跟了上去,拉上被子躺在了女人边上。 凌雪玫看着左右两边的“哼哈二将”,沉默片刻,就在两个男人提心吊胆担心被赶走的时候,她才轻声说,“你们谁,去拿多个枕头。” 床是够大了,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给她安排了张3米的大床,她自己有时候还挺喜欢在这上面打滚的。 陆景云自觉地下床回房间去拿枕头,很快就走了回来。 等他走回来的时候,某个碍眼的家伙已经把手伸到了女人的肩膀上,而白天对他冷漠、甚至是有些刻薄的女人,居然也任由对方的动作,令他气得牙痒痒。 “是出新菜品了吗?过几天我们去吃好不好?你最近身体好了些,吃一点点应该可以。” 厉华池揽着她,也没有做自己的事情,而是看她刷视频。 然后看到了她刷到了某个攻略向视频,“天上捞新吃法。” 介绍了各种各样的组合DIY菜品,看起来确实比一般火锅要有趣得多。 凌雪玫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 其实,他也不是忆苦思甜,非要吃什么天上捞。 她只是真的很爱吃辣。 尤其是,躺了一年多,天天营养液、米浆糊糊的,清醒以后都是那种清淡饮食,说句不好听的,她现在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 男人们煮的菜,其实只能用“尚能入口”来形容,刚开始她还觉得有点意思,后来吃多了,她觉得受折磨的是她自己。 所以,对于厉华池的提议,她可耻的心动了,她真的很想吃火锅,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 134.1.20 “那,明晚?” “好啊!”厉华池笑的极其灿烂,开心极了。 “但是...” 男人话音一转。 凌雪玫眯起了危险的眸子,他却浑不在意。 他其实很享受这样会耍些小性子的她,与重逢后那个疏离、客气的她要好太多。 “吃完火锅,你就要开始吃药膳,好好补身体了。”他心疼的看着她,昨晚虽然没开灯,他只能借着月光隐约看到她的身体,但是那种手感不会有错的,她太瘦了。 “唔...会不会很难吃...” 凌雪玫皱了皱眉。 “不会,到时候让一个老中医过来给你把脉,然后开方子我在让专门做药膳的人每天做好送上门。” 厉华池信誓旦旦地说道。 凌雪玫不会知道,男人今天刚到办公室就让人去打听、处理这件事,甚至还打电话给了他妈妈,忙里忙外折腾了一天把所有事情安排好,才敢来跟她说。 “多老啊?一把年纪让人家上门是不是不太好?要不我们过去也行吧。” 天寒地冻的,万一把老人家冻坏了,就是她的过错了。 “让人过去接,好生伺候就好了。” 一旁的陆景云之前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此刻发现终于有能插得上话儿的地方了,连忙开口。 “对。”厉华池连忙附和道,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陆景云,有些不满。 他忙里忙外了一天,有他什么事? “要不,请个煮饭阿姨吧,你们每天也忙,我也还没好,做不了饭。”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才没两天,凌雪玫就不想忍受他们那有些差劲的厨艺了,实在是没办法,让他们做饭,折腾的不像是他们,受苦的反而像是她。 所以她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这不是放过他们,而是放过她。 “不用请人来家里,直接饭点让人做好送过来吧,或者楼下再买一套房让人专门做饭送上来。” 陆景云试探着开口。 他知道女人其实很介意和几个男人一起生活,多个人知道,她或许就要接受多一份异样的目光。 他不想她受到伤害,所以,这个家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凌雪玫却有些哑然,是她的思维没反应过来。 有钱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简单到不想做饭就每天让人做好送上门。 “随你们吧。” 反正不要再让她吃猪食就好了。 “那明天刚好周末,我们早上就去吃火锅,下午请老先生过来看看?” 厉华池看女人看向了陆景云,立马开口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使其目光回到自己身上。 凌雪玫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是无所谓,就随了对方的意。 “早上吃火锅,会不会太油腻了?”她其实早上还是愿意吃点清淡的。 “不如在家里吃吧,不是可以送上门的么?” 陆景云不乐意了,显然两人是打算丢下他出门,这怎么行呢? 他不知道火锅有没有外送服务,但是陆少校有办法让它没有外送也得有。 凌雪玫又开始摇摆。 送上门也挺好的,这样她就不用裹成一个粽子出门了。 但是不去店里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最后还是下了决心。 “在家吃吧,明天傅寒深也回来了,就在家里吃吧,下午劳烦那位老先生过来一趟吧。” 凌雪玫一锤定音,打了个哈欠,想睡觉了。 假装也没看到厉华池失望的眼神,还有一旁陆景云得意的挑衅目光,还有两人隐隐约约又开始猜测她是不是因为傅寒深才选择才家里吃等等云云各种奇妙的心理活动,直接闭上了眼。 如果她知道了大概也只会吐槽一句,男人心,海底针。 闭上了眼。 她其实,还不困,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表面冷静,但是感受着身旁紧挨着的两团热源,其实心里也有些乱。 她并没有做好准备,迎接这种一妻多夫的床榻生活。 同居是一回事,多人同床又是另一回事了,多人运动... 啊不想了不想了,真是淫乱而荒诞的生活啊。 凌雪玫在睡前唾弃道。 但是她居然内心升腾起了隐隐的期待。 每天晚上如果是不同的男人,好像也很有意思,跟逛窑子似的。 此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她心境的变化。 从一开始的抗拒、抵触、恶心,变化成有了一丝期待。 人都是会变的。 135. 就在楼上三人大被同眠的时候,一楼的某个房间阳台。 有人穿着单薄的浴袍,定定地站在那里,眼神有些空洞的眺望远处的万家灯火,任由冷风从他的领口、袖口钻入。 他就站在那儿,任由黑暗将他笼罩、包围,不留一丝空隙,仿佛遗世而独立,与世界割断了一切的关系。 其实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很久了,久到甚至他认知中,有记忆以来,其实他就是这样子的。 从小,他是院长眼中最听话的孩子,是护工眼里最省心的孩子,所以他才能那日顺利的被推出来领养。 后来,他是父母眼中优秀的继承人,是老师心中优异的学生,是女友心中的完美对象,是下属眼中强大的老板。 可是,他自己是什么样的呢? 他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清楚地认知过自己,就像从没有人清晰地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个怎样的人。 他按照他刻意给自己刻画的路,然后选择成为所有人期待的样子,试图去换取些什么。 想要从他人赞许的眼光、表扬的言语中抵消掉一些不安。 是不是我足够优秀,就不会被抛弃? 这个问题其实困挠了他20余年。 他是不幸的。 从小被抛弃,流离失所,在孤儿院里小小年纪就学会察言观色。 他也是幸运的,遇到了好心的任家夫妻,待他如亲子。 是他不好,是他的自尊心作祟,是他心底的不安在干扰他。 被收养后,他还是很不安的。 他被收养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你父母可以收养你,也可以不要你呀,你这个黄皮猴子。” “你父母也许哪天就把你送回孤儿院了,没人要的贱种。” “他们可以收养你,也可以收养别人,得意什么?” 那些恶劣的话语,将他本就不安的心刺激地愈发的敏感,他开始朝着父母、老师的期待走,变成优秀的学生,合格的继承人,也只是为了不被取代,不被抛弃。 那时候,他曾经在心底立下誓言,要让此生所有能抛弃他的人,让他不安的因素,全部消失。 然后他走了一条大逆不道的路。 他把好心收养他的养父母一家家产都夺了,还引狼入室。 是蓄谋已久,也是压抑多年。 也是他内心最大的不安因素。 只要我先放手,就没有人可以把我抛弃。 这个念头有些幼稚可笑,可是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然后他也这么做了。 那他后来开心么? 没有。 深夜里再也没有一盏为了他亮起的灯。 也没有人会在用严厉的语气斥责他后,又用关切的目光询问他的生活。 也没有人会千里迢迢给他带礼物,更不会有人叫他舅舅,然后扑到他怀里让他举高高。 是他毁了这一切。 仅仅是因为心底的不安与自尊心在作祟。 他是真正的人渣。 这几年的午夜梦回,他都在思考,是不是他就应该天生被遗弃,他就不值得别人对他一点点好。 比起得到,更害怕失去,所以直接推开所有人的善意。 可悲又可笑。 他不爱白梦雪的。 只有那个白痴一样的女人认为自己爱她到无以自拔甚至不惜毁灭养父母一家。 他甚至不重欲,少有的几次也不过是想要尽快融入达成目的罢了。 那个愚蠢的女人还以为他是忙的脚不沾地没时间碰她。 他又不是那三个毛头小子没见过女人,那样的女人,那种捕猎手段,低级又无趣。 也不知道那三家怎么教的? 当时他有多庆幸这三个恋爱脑,让这一切能顺利达成。 现在就有多痛恨,这三家没有教育好儿子,被一个女人蒙的团团转。 当然,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他承认。 在那之后,他实在不懂应该如何面对养父母一家人,于是有些逃避,不愿面对。 所以在给了一套房之后就不管不问了。 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那个女人居然这么恶心。 又蠢又坏,还贪心。 他在黑暗中的眸光闪过一丝阴冷。 想起小时候甜甜叫他舅舅的小姑娘,就那样倒在血泊里,躺在床上安静地睡了一年多,他就恨不能直接让人把监狱里那个女人送去投胎。 但是不行。 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要补偿她。 所以他不能去当杀人凶手。 杀人是要坐牢甚至死刑的。 他想用余生好好照顾她。 他要好好的活着。 那个女人,就暂时让她过两天“好日子”吧。 来日方长。 136. 他已经失眠很久了。 从她醒来的那天开始。 从他不能听着她的呼吸入眠开始。 其实他在那里守着,有时候会做噩梦,梦到他终于还是失去了她。 梦到她在一间小小的出租屋里,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每次梦醒来,他都会掀开被子跑到她的病床前,颤抖着伸出手,确认她是否还活着。 最近那个梦愈发的频繁且真实起来了。 他的心愈发的不安。 比他小时候害怕被养父母抛弃、被人取代的不安更甚。 他在害怕失去她。 不知从何时起,他居然爱上了她。 舅舅爱上了外甥女。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或许有些可笑,荒唐,讽刺。 但是发生在他身上好像也没什么不应该。 他对于这个世界,本来就属于“异类”。 起码,他是这么认为的。 最开始是想补偿。 他其实早就后悔了。 养父母养育了他20年,又怎么会还能有别的“养子”取代他? 无非是他自己钻了牛角尖。 害怕被抛弃,于是主动割裂、放弃所有他在意的人,宁愿自己孤单的活在这个世间,像个行尸走肉。 可是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了他在意的人,他就会安心了吗?。 但是,当他想要补偿、挽回这份亲情时,两个伤心的老人家却不愿再见他了。 玫玫是他们生命的延续,唯一的外甥女。 那一刻,他知道他应该怎么做了。 把对父母、姐姐姐夫的愧疚,都补偿到他们生命的延续身上,大概就是最好的补偿了吧? 尽管,她不需要。 他好像,又被抛弃了。 他也想把这个抛弃他的人扼杀在摇篮,把令他不安的因素直接消灭,可是他这次却不敢了。 他害怕他一闭眼,就是她倒在血泊里的场景。 那简直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自嘲地笑了笑,任时然,你真是个失败者。 其实今夜他是被噩梦吓醒的。 他又梦到她在那间出租屋里自杀了。 简陋的出租屋内,流了一地的血,从鲜红,到暗红,才被人发现。 他安慰自己,那只是梦,现在人还在楼上好好休息。 可是再次闭上眼想要入睡,却满目皆红。 他快要疯了。 他也想拥她入怀,有个安稳的梦。 可他更害怕看到她厌恶的眼神。 就这样吧任时然,做错事的人,被抛弃不是很正常吗?能和她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 此时的他,绝对不是想到,这才是真相。 这一个夜晚,有人在赶飞机,只为了早点归家。 有人在露台吹了一夜的冷风,也有人,贴着心爱的姑娘,一夜好梦。 当清晨的阳光照入那间房时,两个男人其实就已经醒了,可惜谁也舍不得起来。 虽然谈不上温香软玉在怀,但是起码也算同床共枕眠了不是? 谁又愿意起来呢?何况今天又不用上班。 一个偷偷贴着她被暖气哄得红扑扑的脸儿,一个在被子底下偷偷勾住了她的小手,一副偷鸡摸狗上不得台面儿的小动作,偏偏俩人做的格外雀跃与欢喜。 等到傅寒深风尘仆仆到家推开门,在轻手轻脚打算偷偷溜进女人房间抱着她睡个回笼觉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并且不知为何,内心竟然升腾起一种“老公出差提前回家送惊喜,结果捉了奸”的情绪。 说实话,对于分享女人这种事情,他早有经历。 但是却从未有过此时此刻这种失落、无奈、愤怒的情绪交织。 让他恨不得把人抱起打包走关起来,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冲动。 闭了闭眼,把心头的多种情绪压下。 这是他造的孽。 原本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是他把这一切毁了,他又能去怪谁? 只能吃下与人分享心爱之人的恶果。 “回来了?” 床上的人撑起半个身子,对着他比了个口型。 他胡乱的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就在关门的一刹那,“谁呀?” 一道迷迷糊糊地女声令他顿住了脚步。 “老傅回来了,上来看看你。” 他自嘲的笑了笑,准备下楼。 佳人身旁早已有人相伴,他急冲冲回来反而成了一场笑话。 “哦,他回来了呀,他不是今晚才到家吗?” 他的心开始剧烈跳动。 他从来不知道,有个人居然可以一句话都勾动起他的情绪,仿佛过山车般起起伏伏。 她还记得他原定今晚回来,那是不是就证明,哪怕她一个电话、一天短信都没有发,但是她心里还是惦记着他的。 “事情处理完了就提前回来了。” 他压下雀跃的心,却怎么都压不下唇边扬起的弧度,转身说道。 132. “哦。”女人迷迷糊糊地哦了声,甚至都没注意到男人已经从门口快步走到她的床边。 “玫玫?” 男人直接将同空间内的两个异性视若无睹,饱含深情地呼唤她的名字。 直接把刚清醒的厉华池激得鸡皮疙瘩满地。 某人绝不承认,他自己一口一个乖宝的时候,也是这幅样子的。 “嗯?”凌雪玫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喊自己,就应了声。 实际上都没睁开眼。 “你...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现在龙精虎猛,什么倒时差、回笼觉的念头一扫而空,浑身是劲,全然没了方才的颓废。 “唔?不是说今天吃火锅吗?” 提到火锅,凌雪玫清醒了大半,以为他们出尔反尔不让她吃了,顿时有些不高兴。 挑男人的自由都没了,咋连口好吃的都不给她吃了。 她有些生气地想着,皱了皱眉。 “吃吃,吃火锅,老傅刚回来还不知道。” 厉华池说完有些得意地看着傅寒深,但是此时注意力全都在女人身上的傅寒深半点眼神都没给他。 “要吃什么火锅?出去吃还是在家吃?我让人把食材和锅底送过来。” 傅寒深弯着腰询问她,那副样子,中间隔着的陆景云看了都牙酸。 “不用了,一会手机下单就送过来了,你去休息吧,坐了一夜的飞机了吧?” 凌雪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道。 只是敷衍的两句话,听到男人的耳中却是关心。 “嗯。” 脚步却是没有挪动。 如果可以,他更想在这里睡。 可惜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多年的兄弟像是看不懂他的眼神那般,一个看天花板,一个看手机,反正就是不看他。 他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才心不甘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间。 “好困~” 凌雪玫打了个哈欠。 厉华池急忙抱着她心疼地看着她因为困倦挤出的几滴眼泪。 心里暗骂傅寒深做事不地道,大清早回来就回来了,还上来吵醒她。 “再睡会?”陆景云也看着她。 他们大约知道女人起来的具体时间,离现在还有2个小时。 自从凌雪玫开始摆烂以后,什么朝九晚五、早八人的生活,就离她而去了。 她现在是凌·堕落·摆烂·不想努力·雪玫。 也挺好的。 不用靠男人给钱。 任时然归还的那部分财产就够她躺着吃三辈子了。 虽然那也是男人给的,但是意义不一样,任时然欠他们家的,原本就属于他们家的财产,她凌雪玫花的坦荡。 “嗯。”于是她再次拉起被子,看也不看两个男人,继续睡下了。 早上,两人就回了各自的房间洗漱,凌雪玫下楼后就看到三个男人正襟危坐地在等候她下楼。 桌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式早餐,凌雪玫扫了一眼,不是平时的款式,心里了然,感叹有钱好办事,才不到一天就找好了人。 她不知道的是,这是陆景云和厉华池连夜致电自家母上,直接从老宅派来的人,都是家里老人,都认识凌雪玫,平时也都谨小慎微,在他们家战战兢兢干了几十年了。 要不然一天时间,还真不好找手艺好又信得过的。 “醒了就过来吃饭吧,让人送过来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老傅睡觉去了,” 厉华池招呼道。 任时然其实同居以来,基本没有几回合她说过几句话。 一是,害怕人多,对方不搭理自己他下不来台。 二是,根本没想好怎么开口。 但是他又同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热络的厉华池,和听话坐下的凌雪玫,心里思量,不过几天,居然是这个最傻的小子拔得头筹。 “在楼下看了套小户型的,到时候办好过户两位阿姨就可以住进来,做好饭再送上来,有时候帮打扫打扫卫生。” 陆景云敲开一个水煮蛋给她递了过去,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见到她没有反对,才把鸡蛋放入了碟中。 “不用在楼下买房子了,让她们白天过来工作就好了。” 她本来就没想过这几个世家公子哥能天天做家务伺候她,只不过是为了小小出一口恶气罢了。 顺便试探下他们如今对他的容忍度。 “但是...”厉华池显然在顾虑什么。 “我见不得人吗?” 凌雪玫没看他们,而是很专心的吃着东西,淡淡问了句。 “当然不是。” “没有。”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三道声音开始有些慌乱的解释。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是我总不能一辈子不见人。” 她没有忘记心里的目标,她要练琴,重新站上舞台,回到台前。 再说了,那天三个人的家里再三保证,他们就算没有那张结婚证,这几家的当家主母能拥有什么,她一样不差。 她和白梦雪,大抵还是有些许不同的吧。 她在心里悲凉的想。 面上倒是一切平静。 那种藏头露尾、见不得光的日子,是情妇的行为,不应当是她的。 或许她当不得别人正大光明的一句“陆太太、傅太太”之类的称谓,但是她就是她,她为什么要被冠以夫姓。 她要让上流社会知道,是他们求而不得、无名无分,一辈子终身不娶等她垂青,而不是像白梦雪那样见不得光。 这样一想,眼前陆景云剥好的那颗鸡蛋都没有那么碍眼了。 浪费粮食是不好的,她告诉自己,然后还是拿起了那颗鸡蛋。 一直用余光偷看她的陆景云像是被无罪释放的死刑犯那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已经醒了的傅寒深跟着陆景云出去接那位老先生,毕竟权贵也怕生病,最不愿得罪的,其实是医者。 命把握在别人手里呢,能不态度好些么? 看到那位有些仙风道骨的老先生进了屋,凌雪玫本着尊老爱幼的良好品德,也站起身相迎。 身旁的两人看她站起,自然不会傻傻坐着。 “您好。” 她对老人微微弯腰。 这么冷的天,对方因为要给她看病不辞辛苦过来,知道有人会付酬劳是一回事,但是这并不只是酬劳的问题。 “你好,小姑娘。” 老中医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和善的冲她点了点头。 几人都坐了下来,也没有过多的寒暄,老中医也没有对这间屋子内的看起来有些奇怪的组合有什么好奇,直接替她把起了脉。 时而皱起的眉头,时而抿起的唇,甚至最后那怜悯的目光,都让在场几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良久,他才收回手,叹了口气。 “来之前我就听说了大概的情况,但是实在没想到这么差,确实有些亏空了,年纪轻轻不应该的。” 只有凌雪玫面色如常,她自己的身体她知道,那两年受的罪,那些忍不住的故意伤害,都是难以弥补的。 “她成年前的身体一直很好,只是这几年生活有些难,又出了意外。” 厉华池急了,在一旁说道,其他几人也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想法。 老先生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要不是还有些底子,你以为她现在还有命?” 几人的心顿时一沉,皆想起了她面无血色、插着氧气管躺在重症监护室的日子,手指都不自觉地握紧了。 “小姑娘,年纪轻轻地,还是要爱惜自己的。” 他又转头对凌雪玫说道,语气显然放轻了很多。 凌雪玫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刚见面的老先生会这样。 只能认为是对方的医者仁心吧,于是她点了点头。 “我给你把脉,发现你不止是有车祸带来的伤害,还曾经流过产?” 他又接着问到。 想来是他们故意隐去了这一段,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凌雪玫也没太多纠结,就点了点头。 “流产后还没有好好坐小月子,更别提好好休养了,对你伤害很大的,甚至会影响日后的生育。” 他不赞成的摇摇头。 凌雪玫依旧沉默的点点头,想起那个无缘的孩子,当时没有条件是一回事,她又何尝不是在惩罚她自己。 “是不是还经常洗冷水?女性身子骨柔弱,冷水容易让你畏寒、体寒,都不单只影响生育了。” “现在已经不洗了,那时候生活条件不好。”她小声说道。 对一个老人家,她没办法说些“关你屁事”的话,何况她没有忘记对方是来给她看诊的。 她现在也想往后健健康康的活着的,日后还少不得麻烦对方。 而厉华池悄悄红了眼眶,低下头,不愿让别人看到。 这些事,都是他和她一起经历过的,所以感触更深,知道她有多难。 “还熬夜了吧之前?以前要早些睡觉,每天能泡泡脚再睡对你身体有好处,一会我留个泡脚方子给你。” “诶,谢谢您,之前是工作原因,现在不熬夜了。” 她老实点点头。 有错就要改。 她之前,确实虐待她自己了。 她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却第一个选择伤害自己,实在不该。 老中医又抬头看了看神色紧张的四人,也不想去探究谁才是正主儿,索性接着说了。 “你这个身体,我的建议是两年内都不要计划要孩子,风险很高,母体有损,孩子能好到哪里去呢?这是很浅显的道理。” “我给你开几个方子,每天早上口服中药,建议配合针灸,能更快些。药膳你们自己决定,多吃些肯定有好处,多补补,也没什么问题。针灸和药膳方面,你们既然能找到我,应该也能找到同水平甚至更高的人,我就不班门弄斧了。还有心情要好,你有很严重的郁结于心,小姑娘,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别想太多。” 凌雪玫鼻头一酸,看着老人慈爱的目光,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对她有这么大的善意,许是可怜,许是同情,但是她并不反感,起身给老人鞠了一躬。 老人伸手拦住了她,“三个月后,我再过来,好好活儿。” 老人也站起了身表示告辞。 几个男人失魂落魄地,最后居然还是凌雪玫走到门口相送的。 门外有接送老人的人,凌雪玫看了眼,是陆景云上次那个司机,叫什么她忘了。 冲对方点点头,在老人万般推辞下她还是没送出门。 只是招呼那个司机开车慢点,把老人送回去。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凌雪玫目送几人进了电梯。 137. 她转身,身后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有她都看不懂的情绪。 或许她看懂了,但是她也不需要了。 又等了几分钟,看四个傻子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也没多想什么,打算上楼。 “那玫玫...” 有人叫住了她,欲言又止。 她抓着扶手,转身向下望去。 “我...”厉华池嘴巴张张合合,就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些什么,可是说什么都好像不对,于事无补。 可是如若不说,他心里又堵得厉害。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谁知女人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仿佛她所有的怨怼与恨意都在那日、那间病房里发泄了出来。 可是他们都清楚,并没有。 他们想她释放,却又害怕她爆发,这粒不安的种子,终究在他们心里生了根,总会有发芽的那天。 “那...那药膳和针灸的大拿,到时候我去找人。”陆景云看了眼暂时丧失语言功能的兄弟,默默接上了话。 凌雪玫依旧点了点头。 死又死不了,既然大家都希望她好好活着,那她就好好活着吧。 心里叹了口气,面上还是继续聆听的姿态。 “还有什么事吗?”又等了几分钟,发现没有人再出声,她才出言。 “你休息吧。”傅寒深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只想好好静静。 凌雪玫闻言也没有在说什么,打算继续上楼,却又突然顿住了脚步。 四个男人的目光都不曾离开过她的身上,此时见她去而复返,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只见女人面带犹豫,却还是开了口,“那个...火锅记得要辣锅。” 她其实有些害怕,这些男人听到她身体不好就不让吃了。 她的人生已经很苦了,如果小小的口腹之欲都不能满足,她会很难过吧。 “好的,等下我就让人送过来。”厉华池显然来了精神,马上接口道。 “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傅寒深打起精神问她。 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她其实就想吃那一口辣味,食材倒是没有太多要求。 “那我叫人送食材和锅底过来吧。” 凌雪玫也没纠结,其实某家连锁只不过是吃个服务和新鲜,说多好吃食材多新鲜那倒也没有。 遂点了点头,上了楼。 剩下的四人,一个忙着去联系药膳、针灸方面的大拿,一个失魂落魄、精神不济的回了房,只剩下厉华池和任时然在大厅里。 厉华池刚准备转身上楼去区打电话让人送晚上要吃的东西时,一直没说话的任时然突然叫住了他。 “华池。” “嗯?” “她,为什么会洗冷水?”他明明,给他们留了房子的。 厉华池默了默,“她搬出去住了,去G市打工。你也知道的,舍不得花钱,在城中村租房住,那个单间里没有热水洗澡。” 厉华池说着,并没有发现对面的人听到“租房”、“单间”整个人瞳孔一震,显然是联想到了什么。 他只是沉浸在自己和女人在城中村艰苦的那几日,感叹良多。 他只是住了几天就难以忍受,所以更是心疼女人在那里委屈了一年。 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对面愈发失魂落魄地人,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他也上了楼。 五个人的食材,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主儿,想要满足这一家子的口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还不能铺张浪费,所以他直接让圈内人常去的那家火锅要了个单子,一会儿让人送货上门。 任时然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屋子,熟练地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瓶安眠药服下,他一夜未眠,其实现在也睡不着。 但是晚上要一起吃饭,他不能被人发现精神状态不好。 尽管,那个人从未正眼瞧过他一次。 想要发现他的异常,几乎不太可能。 这大概是他的惩罚吧,活了将近30年,身边连个会关心他的人都没有。 不知不觉间,他又睡着了。 他已经失眠很久了,从开始做那个梦开始,从,不能再听着女人的呼吸入眠开始,他就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 只能靠着药物入眠。 他又开始做梦了。 这次的梦开始清晰,他梦到了那天夜里,女人失魂落魄地回到那间狭窄阴暗的出租屋,穿着单薄的工作服躺在床上默默流泪,脸上的妆甚至都能看到晕染开了。 他很想抱抱她,告诉她别哭了。 可是他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只能像个旁观者。 看着她,停止了哭泣,面色灰败,眼里的光渐渐暗淡,然后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与世间诀别。 他拼尽全力想要张开口发出声音,哪怕不能阻止她,也能替她呼救。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缓缓闭上了眼,血染红了她雪白的衬衫,和底下的床单,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开始蔓延。 像是午夜梦回时鬼故事开始时钟摇摆的声音。 梦很长。 到最后,他看着两天后,隔壁那个女人觉得不对来敲门,终于发现了已经死了两天的她。 她们甚至不知道去哪里通知她的家人。 因为她从来都报喜不报忧,也不敢和家里说自己住在哪,在哪工作。 他们也不曾见过她的家人。 这在城中村其实很常见,她隔壁屋的也是,但是任时然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在那个梦里格外的无力与无能,心中一腔悲愤无法发泄。 最后看着自己的姐姐、姐夫白送人送黑发人,看着自己的养父母自此一蹶不振、长病不起时,他终于从梦中挣脱了出来。 就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他闭了闭眼,有咸咸的液体从眼角流出,他没有擦掉,而是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他突然一阵后怕,害怕那样的梦,并不是梦。 又想起他们说过,凌雪玫曾经不止一次自杀过,都以失败告终,他忽然后背一凉,想起了梦境中最后的结果,不敢再想下去。 就当那是一场梦吧。 他开始欺骗自己。 他突然很想试试,刀口划破动脉的感觉。 于是他就那样做了。 尖锐锋利地小刀划破表皮,鲜血从血管中喷发,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而是一种快意在心头。 如果不行,那我就把命赔给你吧。 他冷漠地看着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这么想着。 “叩叩。”突然,门被敲响了,直接把他从那种疯狂而绝望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他这才发觉自己在做什么。 连忙用纸按住伤口,低声回应门口的喊话。 “吃饭了。” 是屋内唯一的一道女声。 三个人都在厨房忙活,只有她这么个闲人。 “来了。” 她还活着。 他不能死。 就算梦境是真的,可是她还活着,他还能补偿她。 他的手因为意识到她还活着而兴奋地颤抖。 哆哆嗦嗦的终于把自己的血止住了,用房间内的小药箱上了药,再穿上厚重的外套,甚至还喷了些香水,谁也没发现他的异常。 甚至还心里暗自鄙视他的小心机。 那夜的火锅过后,一个屋檐下的五个人,开始以诡异的形态生活着。 没有人在主动求欢,只有凌雪玫的偶尔性起,但是不多。 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给到了回家过年这件事上。 她,一个几年都不曾与父母亲人过团圆年的人,今年终于有机会了。 尽管当天跟了个不要脸的跟屁虫,但是都没怎么影响她的好心情。 “一会,要是外公外婆骂你了,你别打人啊。” 凌雪玫侧头看着身边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今天是年29,明天就是除夕了。 他们刚下飞机,大包小包的站在一栋小别墅门口。 至于另外三人,当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凌雪玫其实挺满意的。 如果任时然不跟着她就更好了。 “那是我爸妈。” 任时然用一种宠溺地语气无奈的说道。 凌雪玫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发的哪门子疯,从某天开始就变了,和她记忆里那个有些阴暗的男人突然就对不上了。 “那...那就进去吧。” 尽管她已经提前打了招呼,但是她还是觉得等下自己要离风暴中心远一点。 想象中的风暴中心其实没有凌雪玫想象中的那么激烈。 或者说,老人家秉持着中国人的传统-来都来了、大过年的。或许还能用上那句“还是孩子”, 所以虽然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是还是让任时然进了门。 就差“人都死了”就能齐活了,凌雪玫突然想到,然后就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 任时然看着她,眼里有她都读不懂的情绪。 “没,就想到之前看过的一个笑话。” 任时然点点头,没有问是什么,因为多半问了女人也不会说。 晚饭是凌父和任时然一起做的,凌母都没能插进去。 她有些诧异的看着有条不紊在厨房的任时然,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弟弟”般,用有些诧异的语气说道,“他还会做饭?” “嗯,家里有时候是他们做饭,没空就让阿姨过来。” 是的,虽然有些出乎凌雪玫的意料,她还以为有了阿姨的帮忙,几个男人就“君子远离庖厨”了,没成想,除了忙碌的时候,几个人居然开始轮流做饭,除了必要的应酬、加班,几乎每晚都按时下班到家陪她吃饭。 水平直线上升,虽然肯定和专业的没得比,但是起码也是家常水平了。 凌雪玫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137. “唉,他们对你好,我也就放心了点。”凌母叹了口气,心情复杂。 就算以她这样的出身和见识,四个女婿,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更何况里头,还有一个是她的弟弟。 想也知道,若是流传出去,女儿的压力能有多大,背后的风言风语她更是不敢想象。 这个世道,总是对女人多有苛责些的。 男人三妻四妾,就是风流韵事,家里红旗不倒、屋外彩旗飘飘甚至能被夸“驭妻有术”。 而女人,不管是成功还是苦衷,背后都少不了一番恶意揣测、说三道四,哪怕是放古代,那些位高权重的公主们,也落不得半点好的名声。 人的名树的影,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可不会在意你的苦难与悲痛,只会以讹传讹、添油加醋。 想到这,凌母更是心疼。 “玫玫,你和他?” 凌母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 视线隐晦地还扫过了厨房方向。 凌雪玫轻轻摇了摇头,有些好笑地看着凌母顿时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淡淡开口,语气中一片淡然。 “迟早的事。” 不然,她要怎么拿回她的东西? 凌母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要不...” 他们从小,给与女儿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喜欢、热爱的。 绘画、小提琴,甚至是交友、隐隐约约地恋爱,都是她心之所向,他们把她带来这个世界,是想她幸福、快乐的过好每一天。 是这个世界太肮脏,他们也没有守护好自己的宝贝。 那日在病房里,她其实很想对那三家人质问出声,“你们的儿子是宝贝,我们如珠似宝养大的闺女就是随便让人践踏的野草吗?我们好好教养了闺女,可是你们管好自己的儿子了吗?” 是女儿的事先暗示让她把这句话让她把这句话死死地咽了下去,却一直令她如鲠在喉。 家里变成这样,她和丈夫不止一次想过,是不是他们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没有把女儿引导成为有能力守护住自己的人,自小生活在全是幸福的假想中,没有经历过世间的黑暗。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 可是,他们把她带来这个世间,其实只是想她能快乐的长大,甚至没有想过养老送终这些问题。 是血脉的延续,是他们走到时间的尽头后,留存在这个世间的另一种存在罢了。 并不是想她每日像个机器一样,日复一日的工作、学习,为了所谓的壮大家族而存在。 那日醒来后,女儿的意图她也猜到了些许,但是她是不赞同的。 在她看来根本没有任何必要和这几个垃圾虚与委蛇,甚至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她的小公主,即便平凡,有S市那套房子在,日后有个稳定的工作,老实忠厚的丈夫,没有人从中作梗,也是能好好过日子的,何必和那些烂人搅合在一起。 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就是,“从垃圾桶里找人。” 还一找就是四个,成了名副其实的垃圾回收站。 “妈妈,我已经决定好了。” 但在凌母思绪百转千回之间,凌雪玫打断了她的话。 就这样吧。 如果这辈子她注定得不到她想要的爱,那就把属于她的钱拿回来吧。 哪怕,搭上她的一辈子。 “唉。” 凌母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晚上,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团圆饭,任时然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努力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少说话,多做事。 老人家都守不了岁,早早就准备进房歇息去了。 任时然找了个由头说是要去给凌雪玫收拾房间,进了他们留给凌雪玫的那间屋子。 凌父嘴唇微动,明显想说些什么,但是一想到这是女儿安排的,虽然不明白,却还是没有阻止。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但是哪里需要任时然收拾什么? 凌母早在几天前就给自家宝贝准备了新被褥,甚至都没落下任时然的那份。 他只是...他只是有些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心情。 毕竟,往年这时候,养父母都会与他一同守岁,然后给他一个大大的红包放枕头底下,让他压岁。 刚成年那会儿他还不理解,他已经长大了,为什么还要收压岁钱。 后来才逐渐理解国内的那句老话,“不管孩子多少岁,在父母眼中都是孩子。” 这与他一贯接受的西方教育思想截然相反。 国外年满18就被要求走出家庭的孩子不在少数。 心里算了算,已经有将近6年没有收到来自长者的压岁钱了。 世界这么大,可他任时然,在这六年里,居然就再也没感受过这样一份爱了。 就在他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妈?” 他有些惊讶甚至是失态地转过身。 “诶。” 门边的老妇人和蔼的笑了笑,一如在孤儿院初见时那般温柔,只是不知从何时起,银色已经爬满了她的鬓角,她已经步入了花甲之年。 任时然鼻头一酸,才恍然明白,其实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134. “你爸,他...” 老妇人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任时然慌忙打断。 “没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不是个东西。” 老妇人见他没有生气,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大过年的,不说这个了。” 说着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红包,“妈给你的压岁红包,晚上放在枕头底下,保佑你新的一年健康平安。” 任时然的手都是颤抖的,所有的压抑情绪在低头看到眼前那双熟悉的慈爱的目光下溃不成军。 他真是个垃圾,他想。 “谢谢妈。” 他鼻头一酸,红着眼,颤着手,还是接过了红包。 他无比贪恋这种家人带来的温暖,所以虽然很厚颜无耻,还是接受了养母的善意与祝福。 也不知道当年自己为什么会那样自卑,自卑到要把这一切生生割断。 “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我们,就好好照顾玫玫吧。我和你爸,都是快入土的人了,也没有什么想法了,任家本来也是要交到你手上的,提前一些,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接受的,你爸倒不是因为这个怪你。” 他是伤心,自己的孩子不相信自己,还要联合外人倒戈,伤害了自己最宝贝的外孙女,让自己一直觉得愧对女儿。 这一切,老妇人没有明说,任时然却心知肚明,这是给他最后的体面。 “爸的身体...” 任时然低声问。 “那倒是还没什么问题,但是你也知道的,就算是寿终正寝,其实也没多少年岁了。” 老妇人倒是看得很开,温和的笑了笑。 儿子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摸他的头了,只能拍了拍他的手。 老人干燥带着些薄茧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他记忆中的那双手,从来都因为多年养尊处优,保养细致,即使有年岁的侵蚀,也不该出现这些茧子。 他十分清楚这是因为什么,所以他没用的哭了。 一如当年,那个被骂是“野种”“没人要的孩子”那样,委屈的回家偷偷哭的小男孩。 也是这双手的主人,带着佣人,在杂物房找到了他,一次一次安慰他,告诉他,他有家,这里就是他的家。 他到底为何不安? 无非是觉得一切太过美好,自己害怕失去,所以直接让其毁灭罢了。 他是个疯子,所以他不配得到这一切。 “孩子,以后好好活,好好过日子。” 老妇人还是和当年那样,温柔的掏出手绢给她的孩子擦去泪水,轻声安慰。 这也是她的孩子,虽不是她亲生,但是和她的孩子一视同仁,甚至待在她的身边时间更久。 孩子犯了错,别人可以指责,但是她为人父母,子不孝,父之过。 或许也能证明他们为人父母的,并不完美。 “好。” 回应她的,是一道沙哑的嗓音。 老妇人回房了,任时然不知道的是,她一出门,就看到了拐弯处那截熟悉的睡衣花色。 无奈地笑了笑。 任时然拿着红包,珍而重之的放在了他的枕头下面,空落得心,忽然就像是有了归属。 他,又有家了啊... 真好。 “十、九....三、二、一,新年快乐!” 随着电视机里主持人的倒计时,新的一年到来了。 凌母拉着女儿的手,突然就落了泪。 去年她人在S市,吃个年夜饭心都不安,女儿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千里之外的B市,她这个当妈的能过好什么年? 尽管她知道任时然多半会一直守着,但是那怎么一样呢? “好,真好,玫玫,爸爸妈妈不求你大富大贵,咱们家什么没享受过,只希望你好好的。” 凌母心疼地看着小闺女。 当年那个还在襁褓里的小娃娃,都这么大了。 真的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了。 想起女儿那混乱的男女关系,她也很无奈,但是女儿还好好活着,她也别无所求了。 “好了,大过年的,哭什么?”凌父眼眶也红了,大手拍了拍妻子的后背,又像是小时候那样摸了摸闺女的头,勉强笑了笑。 “玫玫,你开心活着最重要,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显然夫妻两都知道凌雪玫要做什么,但是他们并不想女儿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生育机器。 凌雪玫鼻头一酸,却还是安慰父母,“他们不会放过我的,而且,给谁生孩子不是生呢?我嫁给别人,就不用生孩子了吗?也许还要一边生孩子一边工作、做家务、为生计和再就业发愁,没什么区别。” “唉。”凌父深深看了眼女儿,叹了口气。 不再多言,拉着妻子的手回了屋。 137. 凌雪玫回屋的时候,看见已经躺在床上用笔记本处理事务男人显然还是愣了愣,像是才想起来那般,继续走了进去。 任时然早在女人脚步声传来时就忍不住直起了身子,余光早就看向了门口,自然没有错过女人脸色的错愕。 “我...姐姐让我住这儿的...” 说来好笑,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此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手足无措,想要站起来解释些什么。 “嗯,我知道,我让妈妈这么做的。” 凌雪玫很坦荡得说。 不出意料地对上了任时然错愕的眼神。 “看我做什么?我的好舅舅,难道你不想吗?” 凌雪玫突然讽刺一笑。 她总是,对他,难有什么好脸色。 任时然却突然清醒,从刚才的期待与兴奋中脱离出来,苦涩一笑。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不用勉强的。” “我可以睡地上。” “或者,我出去睡。” 她不愿意,他就不会强迫她,哪怕只是同床什么都不做。 凌雪玫却深吸一口气,“不用了,早点休息吧。” “好。” 男人眸光暗淡的应了声,放好了电脑准备安置。 灯熄灭了,仅剩下些许月光照射进来,任时然有些贪婪的呼吸着独属于女人身上的体香,心想大概能睡个好觉了。 女人安静地躺在他的身边,听着她平稳地呼吸,这让他有些兴奋。 这其实是他们,许久未有的第一次独处,虽然仅仅只有几句话,但是也足够让他高兴许久。 “我们要个孩子吧,等我身体好了以后。” 就在任时然兴奋之际,那道平静的女声再次响起,话里的内容却如同平地一声雷,差点把任时然从床上吓得蹦了起来。 “什...什么?”他甚至以为他已经入了梦境,否则为什么像是在做梦? “我说,我们要个孩子吧。姓任。” 女人继续平静地说道。 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显,孩子姓任,继承“任家”的一切。 当然也包括父亲与母亲的全部财产。 任时然能有今天,自然不是个傻子,渐渐回过味来,兴奋变成了苦涩,却还是沉默许久,说了声好。 凌雪玫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这是她唯一能给家里做的了。 尽管她的家人都说,只希望她能快乐,可是她拿什么快乐呢? 理想被人摧毁了,爱情被人破坏了,就差家破人亡了。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在下地狱前,先让她收点利息。 黑暗中,方才神色一直淡然的女人,唇角突然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来讨债的厉鬼般,精致的面容甚至都有些扭曲,可惜无人得见。 “如果你想,可以不用这样,我现在就可以立遗嘱,我死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任时然方才火热的心此时一片冰凉,他觉得他又是个孤家寡人了。 “那样对你不公平。” 凌雪玫淡淡地说道。 狗屁的不公平,无非是她不想让带有那三人的血脉去沾染任家的一分一毫罢了。 她记得,外公外婆一开始就属意她和任时然的孩子继承任家,才会有后来的许多事,那就让一切回到正轨吧,她累了,除了这些,她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好。”一个简单到经不起推敲的谎言,却能让一个人的心重新火热。 “那...你说的一年。”任时然并没有忘记他们的那个约定。 “你们会放我走吗?” 女人反问。 任时然沉默不语。 黑暗中,不知是谁轻笑了声,格外讽刺。 房间内沉默了许久,久到凌雪玫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准备转身睡去时,却被身后的人抱住。 健壮火热的男性躯体带有浓浓的荷尔蒙气息,令她身体一僵。 心里更是唾弃,连一天都忍不住。 她说的明明是身体好了以后,而不是现在。 她能接受那三人,却始终对任时然若即若离,就是因为她还是排斥他的身份。 那种背德感,想想就让她面红耳赤。 任时然自然感觉到怀中的人儿身体一僵,但是温香软玉在怀令他难以放手。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开口。 “要怎样,才能喜欢我?” 是喜欢,不是爱,现如今的他,有什么资格对她求爱? 凌雪玫却是噗嗤一笑,勾起唇角,似讽刺,又像是在自嘲,才平静地回应。 “除非,你能让无人区里,开出玫瑰。” 番外 番外1 “爸爸,爸爸,你说好的哦,我这次考了双百分你就带我去听凌老师的演奏会。” G市中心一间明亮的大平层内,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摇着她父亲的手撒着娇。 “囡囡,别吵你爸爸工作。” 另一旁,一个温柔婉约的女人从厨房探出头来,似嗔怪地说道,但任谁都能听出话语里的宠溺。 “没事,答应过孩子了就得办到。” 沙发上坐着的粗犷汉子爽朗一笑,伸手摸了摸小闺女的脑袋。 只是在没人看见的眼底,露出一丝缅怀。 6年了,他离开她6年了。 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 他来到这座南方的一线城市已经6年了。 选择这里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有人说过,以后有机会,带他来这里看看,看看她最苦难的岁月。 只可惜,和他约定好的那个人,再也没有回来过这里。 但是知道她还好好活着,他也就知足了。 想起之前女儿要他一定要买到的音乐会门票,他看着海报上那个人,呆愣了许久。 没有人知道,那夜,他一夜未眠。 他从来都不知道,她还会拉小提琴。 也是,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长大的人,怎么会不精通这些上流社会的高雅乐器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这是他给不了她的生活。 她就应该光彩夺目、绽放光芒。 而不是陪他在夜市里卖包子、收拾桌子。 这辈子能有短暂的相遇,已经是他花光了全部的运气了。 “吃饭了,有什么事吃了饭在处理吧。” 在汉子沉思之间,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正关切地看着他,女儿也在桌边穿好了小围兜,等着他吃饭。 他怔了怔,回过神来,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爸爸,凌老师可厉害了,不到30岁就在国际上声名鹊起了,在很多音乐大厅开过独奏,我们兴趣班的小朋友们都好崇拜她。” “真有这么厉害啊?”是妻子逗弄女儿的声音。 “嗯。”他却不由自主地应了声。 回过神时,正好对上了妻子与女儿有些惊异地目光。 “大龙哥,你认识这位凌老师么?” 妻子忍不住出声询问。 “啊?没有,给囡囡买票的时候顺便看了眼资料,很厉害的人。” 他面不改色地说了谎,这是他这几年在社会历练出来的“本事”。 “囡囡如果喜欢,以后就好好学习,争取成为凌老师那样的人好不好?” 没有再看妻子,而是抬手摸了摸小闺女的几根呆毛。 “好!我以后也要登上维也纳大厅。”耳边传来掷地有声地回答,男人无声地笑了笑。 入了夜,他还是失眠了。 他以为他早就放下了,但是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还是让他频频失神。 越是想忘,就越是忘不掉。 当年他狼狈的离开北京,只身来到G市,却意外发现卡里多了几百万,还是在他新注册的卡里。 有钱人的神通广大的想象不到,但是领略过了。 他很想分文不动的退回去,可是没钱的日子确实太苦了,他连她基本的生活都保障不了,连他想要守护的人都守护不住,他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无力感,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于是他放弃了那个念头,用这笔钱,在举目无亲的G市扎了根。 遇到了现在的妻子。 也是个苦命人。 再一次应酬下遇到了被为难的她。 他其实知道一些那个人的曾经,知道她在这个城市受过的苦难,所以在路见不平的时候,他选择对别人伸出了援手。 可惜,人和人总是不同的。 他看到了妻子的野心。 也看到了妻子的软弱。 她是可以扎根在荒芜沙漠的野玫瑰。 而他的妻子,是只能依附在男人身上的菟丝花。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想清楚了。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次爱情,就很幸运了,哪能每一次都被他遇到呢? 和他在一起后,妻子就没有再出去过了,当起了全职太太,照顾他、照顾女儿,他每个月给予她一笔不菲的家用,她也从一贫如洗的服务员变成了中产阶级的太太。 他也拥有了普通人羡慕的事业与家庭。 他曾不止一次在午夜梦回时问过自己,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但是没有答案,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答案了,他想。 但是那个人,大概也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吧。 他过得好一点,她是不是也会少点愧疚? 她总是那般善良的。 番外2 他以为他成熟了,稳重了,再次遇到她的那一刻,他可以表现得很完美。 可是没有,放他娘的狗屁吧,他现在只想扯掉脖子上的领带,脱掉厚重的西装外套,冲上台去说一句话“媳妇,你真棒!” 可是他不行,他结婚了,孩子都几岁了,没准还是在她没醒来的时候他就结了婚,他有什么脸去再见她? 他有想过,要不要等她一辈子,哪怕一辈子都等不到一个答案。 但是那样的念头他坚持不了多久,因为越是深入社会,他才越明白他与她,和那些人,和她的世界,本来就隔着天堑。 能短暂拥有,就是天眷。 他曾侥幸,将云端上的明月拥入怀中。 高雅的环境、优雅的乐声,他全都充耳不闻,他其实听不懂这些,但是所谓的上流社会、阶层、社交总是乐于追捧这些东西,所以女儿愿意学,他就提供给了她这样的条件。 他知道背后有人说他是泥腿子出身,所以根本不来这些演奏会,说这里对他而言却是属于对牛弹琴。 他从来不理会这些人说的,因为他们说的是事实。 今天其实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站在台下,像是第一次认识她那般,她比海报上还要美,看得出来生活的极好,更重要的是那种状态,骗不了人的。 他能从她的状态中感受到喜悦与热爱。 这就够了吧。 知道她活着,好好的活着,他余生也算少了一个牵挂。 狠狠地抑制住自己想要走向后台的脚,低头看着非常兴奋着鼓掌的小丫头,他想,他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事情,希望她也能找到前行的路。 他此生大概再也遇不到那样好的姑娘了,但是,他希望他的小姑娘,能活成她的样子。 是即便遭受苦难只余孤身一人,也能扎根荒漠好好生活的玫瑰,而不是长成温室里只能攀附他人的凌霄花。 他心里永远有一轮明月,照在他的心头。 但是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曾经有个人,是为了他,才重新站上舞台的。 我希望你好好活,没想到你也这么希望我好好过。 真好。 那么,再见了,我的爱。 请你一定要幸福,至少要比我幸福。 那样才不枉费我曾经的狼狈退出。 番外-2 若人生只如初见 “寒深,快来,这是妹妹,她叫玫玫。” “玫玫?妹妹?” 彼时还很年幼的傅寒深正仰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不明白“玫玫”和“妹妹”有什么区别。 “你好,我叫凌雪玫。” 还没等傅母解答他的疑问,对面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就率先伸出了手。 “你...你好,我是傅寒深。” 小男孩有些害羞,却还是抓住了伸到眼前的手,握了握。 此时的两人不会知道,这就是他们一生孽缘的开始。 “寒深,你喜不喜欢玫玫?” 傅母看着自家向来有些腼腆地儿子一直拉着人小姑娘手不放,起了逗弄的心思。 身旁的小女孩听到大人的问话,也丝毫没有害羞之色,而是转过头,认真的看着他,仿佛下一秒他说是,她就会嫁给他。 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狂跳,握着女孩儿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 “喜...喜欢。”他小声地说着,却用力地点点头。 “喜欢呀?喜欢妈妈去跟你凌伯父、凌伯母说以后把玫玫嫁给你好不好?” 傅母也来了劲,她与丈夫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年少夫妻。 若是儿子也能早早找到陪伴一生的伴侣,不失为一段佳话。 “好。” 感受着手心里的柔软,傅寒深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却始终不敢对上身边那双含笑的眼睛。 傅母被儿子逗得咯咯直笑,却没有真的去找凌家大人,而只是叮嘱自家儿子要照顾好妹妹。 母亲被人喊走了,傅寒深却有些失望。 他知道他们是可以订娃娃亲的,他们班上就有一对,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很正常。 可是母亲就这样轻轻放下了,让他有些委屈。 “我可以叫你寒深吗?” 正当他失落之时,他感觉到有人拉了拉他的手,接着一道甜甜地女声传来,以及,已经凑到了他面前的那张精致的小脸。 “不...不可以。” 傅寒深结结巴巴地说道,就见对面的女孩脸色立马从晴转阴,撅起了小嘴。 “为什么呀?” “我...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寒深哥哥。” “那好吧,我叫你寒深哥哥。” “好,好的,玫玫。” 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他。 傅寒深甚至感觉他的脸有些热。 “寒深哥哥,我们去那边玩呀。” 凌雪玫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两个小男孩,看起来年纪相仿。 傅寒深顿时有些不高兴,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不高兴。 没关系,以后很多年他都可以慢慢感受这种情绪。 “为什么?你认识他们吗?”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有什么疑问都会马上问出来。 “不认识呀,但是妈妈说今晚是邻居们组织的晚会,所以来的肯定都是咱们未来的邻居呀。” 小女孩歪了歪头,那眼神仿佛在说他是笨蛋。 傅寒深的脸红了红,他其实不知道这里是干嘛的,因为他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也经常出入各种各样的宴会,对这些无聊的场所早已麻木了,母亲来之前跟他说过什么他早已记不得了。 “那...那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这一打岔,傅寒深也忘掉了刚才不高兴的情绪,任由凌雪玫拉着他的手走了过去。 “你们好呀,我叫凌雪玫,你们也是这个小区的新住户吧?咱们以后就是邻居啦!” 傅寒深看着刚才还被拉着的手,手指尖甚至还有小女孩那柔软的触感和余温,现在却只见她也向别人伸出了手。 傅寒深抿了抿唇,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我叫厉华池,他叫陆景云,你多大了呀?” 对面的人也是个自来熟,知道这是未来的邻居后也热情的招呼了起来。 “我5岁呀,你们可以叫我玫玫哦~”小女孩甜甜一笑。 “那就是妹妹了。”对面一直挂着笑容的小男孩也开了口。 “诶...怎么都比我大,算了妹妹就妹妹吧。”小女孩浑不在意的摆摆手。 “都?”年纪尚小的陆景云却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哦~差点忘了,这是寒深哥哥,也是我们的邻居。”凌雪玫这时才想起被自己冷落的小伙伴,赶忙回身把人拉了过来。 “寒深哥哥,这个是景云哥哥,这个是华池哥哥。” 小姑娘伸出小手,并没有用手指指人,而是五个手指并拢,向傅寒深一一介绍。 小男孩的唇抿得更紧了,他都听到了,他又不是聋子。 对上对面探究的眼神,他还是点了点头示意。 “我叫傅寒深,今年6岁。” “你好,我们也是6岁。” 陆景云开了口。 他和厉华池早就认识,其实对眼前这位傅家的唯一继承人也早有耳闻。 只不过今天第一次得见,上流圈子其实也就这么大,何况三家人都经商,范围就更小了。 来之前他和华池就想过会遇到什么人,唯一的意外,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了。 克制住自己想要抚摸小姑娘那毛茸茸的头顶的冲动,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这个傅家独苗身上。 敏锐的直觉好像告诉他... 对面的人好像有些不高兴? 陆景云不禁莞尔,真是有意思的夜晚。 傅2 “寒深?你喜欢那个小妹妹吗?” 回家路上,他的父亲突然低下头问他。 想来应该是母亲说了些什么,才让他以为没了下文的事情居然又有了后续,他的心开始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 “喜...喜欢。” 一旁的傅母抿嘴偷笑。 “是什么样的喜欢?”这是他难得一见的,父亲严厉的样子。 “是...是喜欢...”他的小脸皱起,似乎这个问题已经超越了他的认知范围。 却在看见了一旁好整以暇的母亲后,忽然灵机一动,“是爸爸喜欢妈妈的那种喜欢。” 那时的父母爱情,还是他心中完美的模样。 夫妻二人有些愣神,随即相视一笑。 “那,以后有机会,爸爸帮你问问玫玫家里人好不好?” 凌家从开国就扎根在这片土地上,与傅母娘家不相多让,虽然家中无人从商,但是无形的ZZ资本却足够扎实,家庭结构简单,家风良好,不失为亲家的好人选。 也是从那天起,两家人似乎对两个孩子的交往喜闻乐见起来。 虽然没有正规的定亲,但是家里都曾经隐晦的暗示过他,那个小女孩,长大后会是他的新娘。 他也是一直这么认为的。 可惜后来造化弄人,她没能在他们婚礼上弹奏那首《梦中的婚礼》,而他,甚至一辈子都没有在公众场合上牵住她的手,更别提替她戴上戒指了。 是他一生之憾。 是造化弄人,也是他年少轻狂,做了错误的选择。 他辜负了母亲临终前交代的事情,也辜负了她。 所以余生,只能与他人分享那少的可怜的爱。 可他却甘之如饴。 想起昨天狱中传来的消息,有人终于忍受不住,自杀了。 他只是淡淡地回复了一句,“别让她死了。” 对方战战兢兢地挂了电话。 他往后余生都只能活在愧疚与痛苦中,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凭什么这么快死去啊? 然后才惊觉,他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像他父亲那样的人。 就像他当年质问他父亲的话。 “如果你管好你自己了,那怎么会被她轻易勾引呢?” “你处罚她,把人辞退了,那你处罚你自己了吗?你就没有任何错误吗?” 你就没有任何错误吗?傅寒深? 他在心中质问自己。 有啊。 所以他余生,都只配活在痛苦中。 那个人,对他的一点点好,都是天赐了。 “想什么呢?” 正在他沉浸在痛苦中不可自拔时,身后被人拍了拍,他有些惊喜的转过身拥住了她。 “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今天要去乐团排练,还没到饭点怎么就回来了? “指挥今天有些不舒服,就让我们自行解散了。” 女人没有抗拒他的接触,而是轻轻回抱了他,而后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她。 相处久了,她早就把他们吃的死死的了。 “今晚他们都不在,我们出去吃好吗?” 傅寒深此时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与别人一同分享,意味着,独处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女人却笑了笑,看破不说破他的小心思,“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只要有你在,吃什么都有滋有味。 他没有开口,但是注视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情义。 凌雪玫微微侧过脸,不与他对视。 有的爱,她已经承受不起了。 “团里说后海新开了家淮扬菜,过去看看吧。” 凌雪玫想了想,对他说道。 “好。” 他没有介意女人躲闪的目光,事实上,他早已知晓,他等待的,是一份永远都不会有回报的爱。 新开的餐馆也大,私密性做得很好,额外加了钱换了包厢。 凌雪玫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小提琴手,傅寒深更是财经杂志的封面常客。 金融家与美女乐手的八卦,想必也能引起不少人的兴趣。 傅寒深无所谓,但是他不容许有人中伤她,所以即便是难得的两人约会,他也让人安排好包房。 “其实不用这么小心的。”进了屋,凌雪玫对他说。 他愣了愣,呆呆地看着她。 “我说,不用这么小心也可以的。” 凌雪玫笑了笑。 “男未婚、女未嫁的,正常的朋友吃个饭都不行吗?” 她伸手拉着他往前走,就像初见时那样。 他本能地回握住她的手,用另一只手替她拉开椅子。 “被...被拍到不好。” “公司上市了吗?” 她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没有。”傅家从来没有上市的打算,只有几个子公司上了市,傅氏一直都是他们家的一言堂,或者说,现在是他的一言堂。 仅仅是几个子公司的财报都已经让人乍舌不已了。 “那又不会影响股价,你在担心什么。” 傅寒深制止了她想要给他倒水的动作,直接把茶壶接了过来。 嘴巴抿了抿,“我不想你被人议论。” 他很介意。 如果不是他,她现在就是傅太太,是他相伴一生的妻子,是傅氏的女主人,是和他出双入对的人。 而不是现在这样,也许一辈子都不能结婚受人非议,说不定以后非婚生子也会遭受异样的目光。 她还是个公众人物,背地里遭受的议论或许更多。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脏就像被人插了把刀子那般疼。 傅3 “我不介意。” 在痛苦中,耳边却传来女人平静的话语。 他看着她,却意外的对上了一张平淡的脸。 “傅寒深,我不介意。” “不管是无奈还是自愿与你们纠缠在一起,都是事实。选择重新回到舞台,将生活的一部分暴露在公众的视野,或许会遭受的非议,我都考虑过,如果真有什么需要公关的,不是还有你们么?” 她笑了笑。 她在依靠他,他是被她需要的。 这个认知让傅寒深的心头都火热了几分。 “好。” 他低下头,不想让她看到他有些发红的眼眶。 “还是说?你打算和别人结婚吗?” 这一句话,差点吓得男人手里的筷子都拿不稳了,就差对天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这个想法了。 “没有,我这辈子,就守着你了。” 不管有没有婚姻,不管有没有法律保障,她都是她的妻。 “那男未婚、女未嫁的,我们就算手拉手走在大街上,也不犯法的吧?” 她侧头看他,笑了笑,额前几缕碎发飘扬。 他的手突然有点痒,于是他伸手把那几缕头发给她别到了而后。 动作有些生硬,女人却没有避开他的动作,让他莫名松了口气。 “吃饭吧,菜要凉了。” 菜肯定不会凉,底下的转桌盘都是带有保温功能的,只不过是凌雪玫饿了的借口罢了。 “好。” 傅寒深闻言也不再多谈,给女人用公筷夹了一筷子鱼肉,还细细地把刺儿都剃掉,又认真地剥了一小碗虾,最后还是凌雪玫看不下去对方忙活了半小时自己一口没吃有些不像话了才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吃你的,不用再给我夹了。” 一桌的菜都到她碗里了。 吃好出来已经是月上枝头了,凌雪玫说有些撑着了,想去后海走走,傅寒深自然没有不应的。 如果可以,他巴不得不回去。 回到那个家,她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想到这,他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抿了抿薄唇,有些委屈的停下脚步看着前面的女人。 “怎么了?” 果然,没走几步,凌雪玫就发现了他的异常,侧过头看向他。 那家菜馆开在巷子里,巷子有些黑,只有路边的白炽灯,把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 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可以清楚地知道,她在看他,她此时的眼中,应该只有他。 他有些控制不住地大步向前,直接把她搂在了怀中,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感受着怀中的柔软,他仿佛才能从那种孤寂虚无中挣脱出来,回到现实。 “怎么了?” 凌雪玫很自然地伸手到他后背,轻轻地拍了拍。 她现在发现了,这几个男人都一样,都得哄着,哄好了,日子就好过了。 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 都和小时候一个德行。 她在心里嗤笑。 感受到身后的触感,傅寒深鼻头一酸,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还在,真好。 “老婆,以后咱们好好过,好不好?” 凌雪玫的动作一顿,她从未想过,傅寒深会这样称呼她。 往日里床榻之间的不算的话,这算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 “好。” 她轻轻笑了笑,一个称谓罢了,他开心就好。 哪知傅寒深得到回应更加激动了,低下头就要往她脸上啃。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边和异性如此亲密,她有些抗拒。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推开他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嘹亮的男声。 “傅总?傅总?哎哟真是傅总啊!真是蓬荜生辉。诶,这是,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继续。” 来人终于在黑暗中就着那点灯光看清了现在的局势,恨不得自己给自己几个耳光。 没眼色的东西。 他和傅寒深同时在心里骂道。 至于他为什么能在黑暗中知道这是傅寒深,因为他是那家菜馆的背后老板,坐在大厅谈生意,有人提醒他有贵客刚走,他才急急忙忙追了出来,没成想... 这就很尴尬了。 凌雪玫趁机挣脱了男人的怀抱,却也没躲闪,落落大方地对上了对面有些隐晦的打量。 傅寒深有些不喜她被人用探究的目光注视,想要替她挡住,却想起她方才说的,遂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是?”黑暗中,两人背光而立,那名中年男子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是想也知道怕是没什么好脸色,连忙上前赔罪。 “抱歉傅总,我是北羽投资那个小王啊,刚才您来我餐馆我不知道,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中年男人点头哈腰地说道,一把年纪了却还自称小王,让人啼笑皆非。 但是傅寒深和凌雪玫却没觉得有什么,在这种如此现实的圈子,不讲究年纪,而只看地位。 气氛有些冷,傅寒深有些不耐烦地等他的下文,但是那张面瘫脸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欲是让人胆战心惊。 那名中年男子也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什么了,面前男人的气场太过强大,明明只是他儿子那般年纪,却可以让他直接喘不过气来。 就在他冷汗都要滴下来之时,一道天籁般的女生解救了他。 “是还有什么事吗?刚才的菜挺好吃的,服务也挺好的,是我们不让人进包厢的。” 算是给他解了围。 他恨不得当场跪下给这位女菩萨磕头了,一点探究的欲望都没了,只想快点找借口离开这儿,而不是还想寻找什么机遇。 “没有、没有,就是怕您二位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连忙说道。 “都挺好的。”那道女声回应了他。 “那没事儿您忙,我们到处走走。” “诶好好好。”他像是得了特赦那般,连忙往回走。 走到一半连忙又回头,在傅寒深皱起的眉头和冷厉的眼神中壮着胆说道,“今晚的事儿我不会说出去的。” 凌雪玫轻轻笑道,“也没什么要保密的,我是他...女朋友。” 她找了个词儿,介绍了下自己。 她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如果真要深究,那就是她脚踏四只船罢了。 说不定还有人求她出教程呢? 思及此,她居然还很好心情的笑了笑。 傅寒深感受到了她莫名的愉悦,又想到她方才说的话,周身冷硬的气场全无,微微颔首,像是在应承她的话。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兴奋。 他有名分了,她说她是他的女朋友,那么他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他终于有名分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激动地不能自已。 要不是还有个碍眼的家伙在,他怕是已经把人抱起来转圈圈了。 但是想到,如果不是他,他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他就觉得眼前这人也顺眼起来了。 “你是想合作还是什么?你明天下午2点到我的秘书办找我的秘书吧,他会安排的。” 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小事,到了他这个层次,手指缝里稍微露点东西,就够下面的人吃一辈子了。 送走了一直道谢的中年男人,傅寒深和凌雪玫继续并肩往前走。 侧过头去看着不同以往,一直在傻笑的男人,凌雪玫不知为何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 傅寒深想压下翘起的唇角,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所幸放弃了。 笑你傻。 但是凌雪玫没说。 而是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手指却突然被人勾住了。 她没有甩开,就当是圆幼时自己的一个梦了。毕竟,她是真的爱过身旁的这个男人的。 傅寒深见手没有被甩开,顿时心里一喜,立马顺杆往上爬,变成了他拉着她的手。 “真好。” 他们又想小时候一样了。 他会永远记得那个初遇的晚上,她也是这样,拉着他,往前走的。 就这样吧,一辈子,该有多好。 任1 若有来生,残花旧梦,愿他与她朝朝暮暮 下午三点,任时然再次醒来,他已经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清醒的可能了。 抬起沉重的眼皮,他看向了坐在床边掩面而泣的她,还有站在床脚的他的儿子女儿们。 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哭什么呢?我都快90岁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能活到现在,我也知足了。” 就是可惜,没能好好守着她到最后了,他到底比她年长几岁,要先走一步了。 不过没关系,他相信,有人会替他做到的。 他的情敌们,还有,她的孩子们,他们的孩子,都会好好守护好她的。 是的,他和她的孩子们。她给他生了一儿一女,是一对龙凤胎。 当他从护士手中接过那对孩子时,他简直要热泪盈眶,抑制不住地心里默念,“得天之幸。” 男孩姓任,女孩姓凌。 他没有给他们任何的规划,不管是男孩女孩,谁想继承任氏,或者平分,他都可以。 他的遗嘱,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就生效了。 在他死活,名下所有财产与凌雪玫女士平分,之后再由一双儿女继承。 他又把一切,还给了她。 他的后半生,所有的时间,都在弥补前半生对她造成的伤害,无时无刻。 他的视线又扫过床头插着的那株玫瑰花上,无声地笑了笑。 若说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他穷尽一生,耗费无数人力物力,都没能替她找到她想要的那一株无人区玫瑰吧。 就连水栽、甚至是太空实验,他都让人尝试过了,可惜直到死,都没能替她寻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他又有什么资格,开口寻求她的原谅? “玫玫,对不起,舅舅,没能替你找到那颗沙漠里的玫瑰。” 下辈子,若是有机会... 想到此,他仍然目露期待的看向了她。 怎料刚才还好好的女人突然泣不成声。 “妈。” “玫玫。” “我没事。” 凌雪玫抬手制止了想要靠过来的儿女与男人们,挥了挥手。 “让我和你爸单独说几句话吧。” 她怕她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房间里原本还满满当当的人如今只剩下了他和她,她这才开口。 “我已经不怪你了。” 她哽咽地拉着他的手。 她已经80几岁了,他也要90岁了。 彼此的生命都快要走到终点,她又有什么放不下?就算不是为了放过他们,就当是放过她自己好了,孩子都成家立业了,难道要她交代临终遗嘱的时候说,“我恨了你们的父亲一辈子?” 其实,也没有那么恨了,她不得不承认,时间真的是冲刷记忆与情感最好的药剂,连死亡都比不上。 曾经她认为的死过一次后的放下,远没有这几十年来时光长河下冲洗来的厉害,起码她是这么认为的。 她泪眼婆娑,看着病床上那个因为时间而不再帅气的脸,尽管保养得当,还是出现了许多的皱纹与老年斑,她也不例外,她们都老了。 “你真是傻瓜。” 她哽咽着,“你不记得了吗?” 她抬眼看着他呆愣的样子,呢喃着开口。 “什么?” 虚弱而又苍老的男声迫不及待地询问她。 “根本没有什么无人区玫瑰,是你小时候抱着我说的故事,我一直记在心里,那天是随意糊弄你的。” 凌雪玫小声啜泣,她没想到,她随口胡说的一句话,让男人惦记了一辈子。 任时然亦没有想到,他惦记了一辈子,临终前都放不下的东西,只不过是当时哄骗年纪尚小的外甥女随口编织的童话。 他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眼眶却蓦然红了。 他们俩的故事,无非是阴差阳错。 就像这个童话,让人啼笑皆非。 这个世间没有什么无人区玫瑰,有的,只不过是他的执念罢了。 “你...有没有,爱过我?” 他像是濒死之人,忍了一辈子,终究还是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凌雪玫哭得更大声了,因为她能感觉到男人的呼吸越来越弱。 到死,他最关心的不是遗产、不是孩子,而是她有没有爱过他? 她突然觉得她很残忍,眼泪止不住的流。 刚想要点头,却看到男人满足的笑了。 她不知他在笑什么,有些茫然地握着那只已经垂下的手,屋外传来孩子们悲痛的哭声。 任时然走了。 结束他不安又愧疚的一生。 在生命的最后,他不再纠结女人爱不爱他这个问题。 临终前是她握着他的手,在床前为他哭泣,屋外站着的是她给他生的儿女,还能听到她说不怪他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在人生的最后一秒里,他仿佛回到了还没成年的时候,在英国的庄园草坪上,他抱着她,给她讲述着荒漠玫瑰的故事。 “在遥远的中东沙漠,坚强又倔强地生长着一种玫瑰花。” “舅舅骗人,沙漠那样的环境,怎么可能有玫瑰花能活下来呢?” “所以大家都追逐它,崇拜它能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活下去。给它们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无人区玫瑰。” 他阖上了眼,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此时他才终于想明白,他之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或许,他早早已经遇见,并且牢牢握在了手中。 若有来生,残花旧梦,愿他与她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