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群》 第1章 [现代情感] 《离群》作者:惊山【完结】 本书简介: 十年前高考后的暑假,徐闻柝和孟温棠放了最后一次风筝。 那时在春草蔓蔓的山坡上,少年徐闻柝对她说: “在我离开之前,我每天都给你做一个风筝,一直到能放到我回来。” 是真的,在他离开之后,孟温棠翻进他的房间,看见徐闻柝为她做的满屋子的风筝。 17岁。 那时在灯火倒映的落地窗前,徐闻柝对她说: “反正和谁结…十年前高考后的暑假,徐闻柝和孟温棠放了最后一次风筝。那时在春草蔓蔓的山坡上,少年徐闻柝对她说:“在我离开之前,我每天都给你做一个风筝,一直到能放到我回来。”是真的,在他离开之后,孟温棠翻进他的房间,看见徐闻柝为她做的满屋子的风筝。17岁。那时在灯火倒映的落地窗前,徐闻柝对她说:“反正和谁结婚都是结,孟温棠,跟我吧,我这有你想要的未来。”是真的,在他看尽她的狼狈不堪之后,徐闻柝替她还了债,给了她能遮风避雨的屋子,还给了她一颗赤忱如初的心。27岁。十年千帆过尽,孟温棠早已面目全非,从没想过竟然有人锲而不舍爱她如初。 第1章 离群一 按照甲方要求改完了第三版稿,发到对方邮箱,已经是深夜了。 孟温棠从喉咙口溢出一声长长的气声,听起来像不知名的野兽怪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晰。小出租屋里隔音差,静得甚至能听见隔壁屋起夜上厕所的声音。 她才顾不上那么多,一下子躺倒在椅背上。 手机还在振动,而她连扭一下脖子都疼。 孟温棠保持平躺的姿势,将手伸向桌面,解锁了手机,是父亲发来微信。 “阿棠,这个月发工资了没,奶奶要请护工,需要点钱。” 她没回,查看了银行卡余额。发现只剩两千块钱,而这个月的房租也还没交。 孟温棠才发现,比起刚才,现在才是真正的身心俱疲。 于是她打算再多当一会儿的鸵鸟,删除了对话框,眼不见为净。 手机被握在手里,又振动了几声。 “烦死了,有完没完?” 骂错人了,孟温棠还以为父亲又来了消息,点开微信才发现,是有人在沉寂已久的微信群里发消息。 “呦,大少爷终于想开了决定回国了,需不需要我去接你啊?” “不用,我和朋友一块回来,有人接了。” 后来的消息她没再看。孟温棠熄灭屏幕,将手机倒放在桌面,可振动声仍旧屡屡传来。孟温棠一点也不关心他们聊的什么,只觉得他们聊天的语气越是亲密,她就越是厌恶。 短短两三句话,在她脑内不断重复,像是带了滚动字幕,一呆就是一整天。 一直到下班。 “温棠—” 孟温棠这才回过神。 同事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这款产品的受众都是女性,不应该用这么沉重的色彩。稍微轻快一点,用一些马卡龙色,添加一些可爱元素。” 孟温棠木然地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天都在走神。 同事走后,她又盯着电脑上笑的小女生,盯了一会儿,觉得她其实是苦笑。 就像已经改过第四遍稿的孟温棠,马上就要笑不出来。 按要求改了稿子,对方总算通过。正好卡在下班时间。 孟温棠走出大厦,才发现今天天气好的不太现实。 连下了好几天的雨,这会儿竟然出了太阳。血色残阳照映脸庞,道路也染上淡淡的橙彩。 人行道上亮着红灯。孟温棠停住脚。 她清楚不过自己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原因。 一切皆源自于她昨晚在群里看到的一个人名。 徐闻柝。 这名字已经好久没有听到。 如今她和这伙人也很少联系。当初一起玩的那帮人里,她考的地方离家最远。几年前为了父母重新回到关城,但该断的联系还是断了,也没知会他们的必要。 失神的理由也很简单,不过就是徐闻柝回来了。 上一次见到徐闻柝是在六七年前。 孟温棠刚高考完,两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享受着高考后的暑假,也是过一天就少一天的分离倒计时。 家里早给徐闻柝安排好了,让他出国念书。但徐闻柝还是想体验一把高考。 考完英语,他第一个从考场里出来。记者们争先恐后采访他。 那时徐闻柝正是少年,骨子里带点叛逆。记者们问他这么早出来是不是题目简单。 徐闻柝摇摇头,说他早就被家人安排出国,就想来体验一下高考是什么感觉。 被压抑太久的灵魂以这样恶趣的方式被宣泄,徐闻柝觉得畅快无比。 当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记者的表情,就像吞了苍蝇一样尴尬。孟温棠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眼角溢出泪来。 “好了,今天天气不错,风筝应该能飞得很高。” 徐闻柝拉了一把孟温棠起来。 两人沿着山坡跑。短刺的小草从山坡冒出,像是男人理的寸头,山坡上青葱一片,承载着年少时的欢声笑语。 一阵大风刮过,风筝挣断了线飞远,孟温棠慌乱地收线,已经晚了。风筝晃晃悠悠升空,逐渐远离视线。 “啊,线怎么突然断了。” 第2章 孟温棠懊恼地垂着头,侧过头看徐闻柝的神情。 这可是他熬了两个夜做的风筝。 徐闻柝抚摩着虎口的伤痕,淡淡摇头:“没事,到时候再给你做一个。到我出国前,我一天做一个风筝,多到能留着等我回来放。” 孟温棠笑着应声,却知道下一次见面遥遥无期。 “哗啦”一声,一辆电动车从她身边驶过,孟温棠抬头,原来是绿灯亮了。 高考前,孟温棠就暗自做了决定一定要考出塘镇,去很远的地方。这个决定她谁也没说,包括徐闻柝。 那时没考虑太多,她只想赶紧脱离窒息的家庭,却把徐闻柝给忘了。孟温棠自认为对得起所有人,却在昨天看见这个鲜久未闻的名字,蓦然觉得心痛。 那时他一定很失望。 当年徐闻柝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阿棠,就算我去了国外,我们也经常打电话好不好?我不会忘了你,你也不要忘记我。” 孟温棠风淡云轻地点点头。这样还不够,徐闻柝非要和她盖章,孟温棠碰到他湿热的拇指,胡闹似的许下一个约定,一个从盖章开始就已经作废的约定。 酒店大厅里,男人端坐在沙发上,滑动着手机看消息。这家酒店是杨雯曼的丈夫定的,偏商务型,来来回回的都是拖着行李箱进出的人。有些年轻女性频频看向沙发处,在同年龄段的男性里,徐闻柝的气质和长相都算优越。有几个开朗的女孩甚至大着胆子上前要联系方式。 徐闻柝正要出声拒绝。 杨雯曼背着大提琴下楼。 “等很久了吧?” “我的女伴来了,不好意思。”徐闻柝起身走向她。 知道他不是单身,女人失落地离开。 杨雯曼来的正巧,巧得让徐闻柝疑心她是不是故意看热闹。 徐闻柝顺手接过她的背包。两人信步朝外走。 手机频繁响动着,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说要给他办个接风宴。消息不断被刷新,徐闻柝从上往下看了一遍,孟温棠始终没有出来说话。 “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从走出酒店就听到他的手机一直在响。 徐闻柝收起手机。 “没事。” “上车。” 刚结束完演出,杨雯曼的丈夫就来接她了。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谢尤今缓缓降下车窗。 杨雯曼和丈夫是大学同学,恋爱长跑十年,在去年秋天,两人结了婚。 谢尤今小心翼翼扶着车门,害怕磕到她的头,杨雯曼则是提着裙摆,含羞带嗔坐进副驾驶位。 谢尤今又绕到后备箱,将两人的行李都放了进去。 杨雯曼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搭话,字里行间是燕尔夫妻的甜蜜和幸福。 “都说让你忙就不要来了,我和闻柝让止境来接了。” “止境没告诉你们吧?他的诊所今天比较忙,他走不开。” 谢尤今扣上安全带,扶上方向盘:“反正我来也是一样,还能早点见到我老婆。” 杨雯曼被他逗得脸红彤彤的,就和街道上的落日一样。 徐闻柝早习惯了他们旁若无人的相处模式,也自觉当个工具人,此时禁声坐在后座,和谁一来一回发着短信。 车子停在人行道前。在他低头看手机的时刻。孟温棠急匆匆走过人行道,眼前的电子数字不断倒数。 “5,4,3,2,2,1。” 霍然,红灯亮起。 熄屏前,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他和薛凯的对话框。 k:我现在四处传播你回国的消息,谁都知道你回来了,就孟温棠没说话。那我也没办法了,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k:话说你找她干嘛?你当时有东西落在她那了? x:对。所以我要找她。 前天开始,徐闻柝在微信上找薛凯,和薛凯说了他要回国的消息。 从出国到现在,徐闻柝一直都和薛凯有联系,两人感情不错。 他问薛凯: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找到孟温棠? 薛凯说:你们玩的那么好,你都找不到她,我怎么可能。 徐闻柝沉默了。 后来想到还有个群孟温棠没退,两人一唱一和在群里发着消息。高中玩得好的朋友都冒出来,和徐闻柝热情地聊起天,问他回国之后的打算,唯独孟温棠没动静。 薛凯也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徐闻柝非要找到她。毕竟当年徐闻柝和孟温棠玩的最好。其他人都当孟温棠是自闭少女,她不搭理人他们也就不搭理她。谁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什么事,能让孟温棠上了大学后和他们都断了联系。 连徐闻柝都不知道,又奢望谁知道呢? 薛凯说,不然我们办场同学聚会吧?说不定她会来。 徐闻柝没有同意,却也没有反对。 第2章 离群二 孟温棠下班回来,手里提着一袋过点促销的瓜果蔬菜,打算上楼做顿晚饭吃。 昏暗的灯光下,巷子口。小孩骑着小自行车原地转圈。 房东阿姨摇着蒲扇在门口乘凉,看见她来,连车带小孙子一起拽到身边。 “给你孟姐姐让条道。” 孟温棠笑着和孙奶奶打招呼。 看见自行车,孙奶奶又想起来孟温棠最近在学骑单车,又多问一句: 第3章 “小孟,你的自行车学的怎么样了?” “还不够熟练,等我再学几天,就能骑着单车去上班了。” “是啊,还能省交通费呢。”孙奶奶说。 孟温棠没接话,她俯下身摸了摸小孩的头,一只手在包里掏了掏,掏出一颗糖,还是结账时候顺手拿的。 “给你吃。” 还是老样子,厨艺一点儿也没精进。依旧是简单的铁锅炖。 超市晚上八点打折,孟温棠早就挤出经验,在满是白发的人群里,一头乌发尤其显眼。 老大爷骂她:“怎么能跟老人抢呢,一点也不尊老爱幼。” “大爷。我饭都吃不饱了哪还记得尊老爱幼。” 和他说话的功夫,孟温棠已经挤进人潮里,顺利抢到一颗半死不活的蔫白菜。 孟温棠洗了洗冲了冲,将食材都扔进去一锅炖。 吃完晚饭,她躺在客厅的小沙发上懒得动。 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想着明年一定要拿一笔钱出来买洗碗机。 电脑还放在客厅,纷乱的消息随着电脑开机一并弹了出来,有来自公司同事的,也有她接的兼职。 孟温棠回复完同事的消息,又接了几个兼职的单子,后台里ai和ps轮番上阵。 狭小的出租房里,时间如流沙消逝,时钟转过几圈之后,孟温棠总算完成工作,速溶咖啡也已见底。 终于有了闲下来的时间,而她已经像一具上好发条的小机器人,设置的时间到了,自动宕机。 孟温棠嘴里叼着烟,拢着手点燃火。又将已经空了的烟盒捏扁,投了一个完美的三分球,垃圾完美进洞。 她躺在沙发上抽烟。 这就是孟温棠的人生,一眼看不见头,糜烂,腐朽,彻头彻尾的失败。 拼了命的赚钱,却在工资刚到账的时刻,银行卡在手里没捂热,就像被风刮走一样,余额清零。 她站在风里看天空,天上一张红色钞票都没有,都去哪里了呢? 而同龄人在她这样的年纪,早就赚的盆满钵满,没赚到钱的也回了家乡接受父母的安排,结婚生子,拿着三千一个月的工资,过着按部就班的人生。 家人何尝没催过她回去。而孟温棠只管打钱,像是自动忽略父亲发来的催她回家的消息。 家,女孩一旦出了远门就没了家。 “家”这个词汇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虫洞,只要她跑得慢一点,就能把她吸进去,吐出来连骨头渣都不剩。 孟温棠刚学的抽烟,还为此买了一个很可爱的烟灰缸,小羊的形状,又胜在便宜结实。磕了好几次,连边角都没掉。 桌上的手机不断振动,孟温棠以为又来了单子。解锁手机,才看到是高中同学在商定在哪聚会。 荒废很久的微信群重新活跃起来,和她像是两个世界。这次孟温棠有了耐心.滑动屏幕,将消息一条条看下去。 徐闻柝要请客。 仅仅过了一天,他连吃饭的地方都订好了。世界大饭店,那个每次她坐公交车都会经过的地方。坐落于cbd商圈中心,进去吃饭的人非富即贵,来回都是商务轿车。甚至还有迎宾接应。 哗啦一声,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熄灭。 那是她永远都不会过上的生活,那就少看,免得心里不平衡。 孟温棠起身,将窗户都打开,让烟尘散出去。 郊外别墅灯火辉煌,徐闻柝停了车,从后备箱搬出自己的行李,还递给裴佳境一个黑色箱子。 上头黑底白字印着几个字母。 裴佳境一下就猜到这是前几个月和他打电话吐槽过的死活都抢不到的包。 “谢谢闻柝哥,哥哥真好。” “有了包不认亲哥了是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裴止境出现在她身后,将坏话都听了去。没轻没重地捏了捏裴佳境的腮帮子,疼得她嗷嗷叫。 “这是送给佳境的毕业礼物,你少吃醋了。” 徐闻柝笑着说,一行人往别墅走去。 厨师早就准备了饭菜。 这是徐燕岚早年购置的房产,鲜少有人住,而她本人想等晚年退休了就搬过来住。 正值暑假,又逢徐闻柝回国,他就要来别墅钥匙,打算暂住在这,好不容易大家能在国内聚一次,就安排了厨子来这做饭。 徐闻柝到了家,脱下西装进厨房帮忙。 将丰盛的晚餐都端上桌。 裴氏兄妹都是北方人,长大了才出的国。杨雯曼自小就在国外长大,被国外的中餐馆荼毒已久。 今晚做的菜都是关城本地菜,徐闻柝热情待客,想让他们都尝尝鲜。 裴佳境先夹了一筷子,吃完以后赞不绝口。 不知道有多好吃,好吃到能让她激动地竖起大拇指。 “好吃,闻柝哥。” 大家都被她的猴急样逗笑了。 今晚谢尤今难得安静,忙着低头打字,和谁发着消息,直到妻子用筷子敲了把他的手。 “在干嘛呢?” “在聊乐团下个月的巡演。”谢尤今收起手机,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剥了只虾放进杨雯曼的碗里。 引起全桌唯一的单身女性的注意。 “干嘛呢干嘛呢,公然秀恩爱。”裴佳境扮了个鬼脸。 “那你让你哥和徐闻柝也找一个,这样就是三个人秀恩爱了。” 第4章 杨雯曼指了指裴止境,又指了指徐闻柝。 裴止境向后仰,连连摆手:“我还早得很,论脱单还得看你闻柝哥。” 徐闻柝笑着不应语。 裴佳境的酒量是全桌人里最差的。此刻已经喝趴在沙发上,头枕着胳膊说傻话。 “酒品太差了。” 裴止境瞥她一眼,嘴里“啧啧啧”地忍不住感慨。 杨雯曼也喝断片了,正被她的丈夫谢尤今掺扶着。 俩人歪七扭八走到徐闻柝的身前,谢尤今向他告别:“闻柝,曼曼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去。” 徐闻柝点点头:“路上小心。” “我没喝醉,我哪喝醉了?” “那你看看这是几?” 裴止境伸出两根手指。 裴佳境在他怀里安静了一会儿,认真思考过后,回答道:“这是2。” “这是1,你醉了。” “你说谎,这明明就是2!” 这是兄妹俩心照不宣的把戏。每次裴佳境一喝多,裴止境就用这种方法,能让她立刻安静下来。 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裴佳境背上二楼。 在客房里安顿好佳境,裴止境下楼,徐闻柝站在落地窗前,手中的红酒晾了很久一口没喝。 身后的餐桌一片狼藉。 裴止境调笑着:“可惜了这么好的酒,都快被你放挂壁了。” “那你喝吧。”徐闻柝随手递出酒杯,真被裴止境接了过去,喝的一干二净。 兄弟夜话。 “徐西成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他没出过远门,我妈不放心。有保姆照料他。我不用操心。” 裴止境哼笑着,也不知在笑什么,笑得徐闻柝莫名其妙。 “我说你们兄弟俩真是两个各不同的性格,徐西成像妈妈我知道,那你像谁啊?” 徐闻柝正想低头品一口酒,才想起来刚刚已经让裴止境喝光了。 他淡淡地皱眉,脸上像常年笼着一层雾,和这寂寥的山一样,让人看不清他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裴止境暗暗猜测着,徐闻柝毕业后能迅速接管那么大的公司,是否靠的就是他这样的不动声色。 “我不像我妈,我像我爸。” “啊?”裴止境愣了愣。 “我很少和你说我家的事吧?” “嗯。” 徐闻柝走向餐厅,又倒了杯酒,将红酒瓶一块拎了过来。 “要吗?” 裴止境伸出空杯,答案已了然。 两人碰杯。 在十七岁之前,徐闻柝听过太多人说,他长的像他爸。 他并不喜欢这个说法,在还小的时候,徐闻柝就瞪他们一眼。反正那时还有人替他圆,说小孩子不懂事。 再大一点,也学会屈服。没有接话。 像那个人渣有什么好的呢?他自问。 徐闻柝淡声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这副好皮囊是遗传的我爸,性格却谁也不像。” 第3章 离群三 徐闻柝回国没几天,还没休息够。英国读书时的旧友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风声,特意打来一通电话约他打网球。 “几年前和你打过一次,那天你把我杀的可惨了。一直后悔回国前没和你再打一次。现在有机会了,不知道你肯不肯赏光?” 徐闻柝在电话里轻笑着:“那就约个时间吧。” 两人打的酣畅淋漓。也许是太久没有运动,友人已累的气喘吁吁。却还是不服气,终于忍不住问道: “都是坐办公室的人,你的体力怎么还那么好?” “我每周都会花两小时去健身。”徐闻柝微微一笑。 好吧,他挫败了。 “张总,别光顾着挣钱啊,保重身体也要紧。” 徐闻柝打趣着,顺手拿起身旁的手机。 薛凯发来消息:“我看群里孟温棠怎么一直不说话?难道是换微信了?” “你快打开手机看看。” 徐闻柝依他说的点开群聊。 临下班还有五分钟,同事们已经叽叽喳喳聊起天来。 孟温棠关了电脑,摁亮手机屏幕。 看见群里徐闻柝发的消息。 “因为这个饭店是预约制的,你们有来的在群里接个龙,我好做安排。” “徐总,你真的要请我们吃世界大饭店啊?” “听说那里一盘菜都四位数了。” “当然,我说好的请客。” 徐闻柝大方地回应着。听说他要请客,大家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争相报起了菜名。 看见价目表,孟温棠心头一动,倒吸一口凉气。一盘小菜的价格已经抵上她半个月的工资。 徐闻柝什么时候出手这么阔绰了? 就在这时,谢琳琳递给她一叠文件。 “快下班了,你明天再弄这些吧。” 孟温棠没听见。 “温棠?” 又唤了她一声,孟温棠这才回神:“琳姐,怎么了?” 谢琳琳指了指手上的文件:“这些明天一并做了交给我。” 又问:“看什么呢?都看入神了。” “我有同学在世界大饭店请客。” “什么?”同事都自发地围了过来。 “是市中心那家世界大饭店?” “不是吧,温棠。你什么时候有这么有钱的同学了?同学聚会定在世界大饭店,你这同学还真是人傻钱多。” 第5章 同事三言两语调侃她。 孟温棠的脸憋的红彤彤,有些腼腆,并不适应这样上下打量的目光。 “好了好了。”谢琳琳出声替她解围,“我看上班时间也要到了。你们怎么还不收拾东西?” 又说起孟温棠的同学。 “真羡慕你,世界大饭店有钱都不一定能进呢。你那同学什么来头啊?” 孟温棠也一无所知。 谁知道记忆里只会扎风筝的傻小子有朝一日也能成为有钱人。 不过能在那个年代住上小洋楼的人,本身财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也许是谢琳琳提醒了她,孟温棠也想去见见世面,在群里发了个1。 又痛失了好几个兼职的单子。 信用卡这个月九号就要交款了,孟温棠想到又觉得头疼,不知道这笔不小的钱要怎么还。 报上徐闻柝的名字,迎宾领着孟温棠上到六楼,带她到包厢门口。 孟温棠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老同学没怎么变,热情和她打着招呼。 她环视一圈房间,发现徐闻柝并没有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菜一盘接一盘的上来,摆满了一桌,可谓是满汉全席。怕大家吃不惯,徐闻柝点的都是关城本帮菜。 服务生揭开锅,锅底冒着白花花的一团蒸汽。蒸汽完全散去之后才得见菜品全貌。蒸鸭被开膛破肚,腹腔里填上满满当当的食材,正是所谓的八宝鸭。 小时候听过家乡人一句老话,如果说世界大饭店做的八宝鸭不是正宗的,那么全关城掘地三尺也找不出能做正宗八宝鸭的厨师。 薛凯说:“闻柝说他临时有事,会晚来一些。叫我招呼大家先吃。” 众人像饿虎扑食般动起筷子。一顿风卷残云过后,再等孟温棠定睛一看,鸭子连个身影都没见到,自己也只吃了一口,这一口就足够她舔好几次唇角回味。 徐闻柝临时在家开了一场线上会议。 会议结束时,天已经擦黑。 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起身出门。 薛凯问他,徐闻柝,拿十万块钱砸孟温棠出来,值吗? 徐闻柝说值。 你看孟温棠东躲西藏十来年,这不就被他砸出来了吗? 推开门时,雷声在头顶低声嘶吼,冷风刺骨。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一场大雨。 “我来晚了。”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徐闻柝推开包厢门。 孟温棠混在人群里,连头也不抬,默默夹菜。 只听见他们阿谀奉承着徐闻柝,说他才是真正的有钱不忘老同学。 分明刚刚不是这样,在他还没来的时候,孟温棠听见那群人说徐闻柝私底下一定做着什么非法买卖,不然怎么会这么有钱还摆阔。俨然一副嫉妒发酸的嘴脸。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徐闻柝还真是请了一群白眼狼。孟温棠在心底暗暗替他鸣不平。 “温棠。” 正发着呆,不知道什么时候徐闻柝就站到她身旁,指了指边上的空位子。 “我可以坐这里吗?” 孟温棠心里一惊,强装着镇定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坐在她身边开始,像是天生带了一种磁力。 孟温棠再也不能好好吃饭。她总会分神观察他的动作,他的一颦一笑。 曾经住在小洋楼里,会给她扎风筝,像野狗一样带着她漫山遍野跑的少年不见了,徐闻柝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变成一个真正的大人,甚至找不到一点从前的影子。 就像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普通同学。除了上学路上偶尔相遇,彼此之间并无交集。 让孟温棠疑心,那个过去的徐闻柝是否真实存在过。 可再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好难过的呢?也许从她和所有人切断联系,孤注一掷去北方读书开始,他们就注定形同陌路。 徐闻柝并没有怎么动筷子,他和同坐一桌的老同学叙旧。嘴里时不时蹦出几个金融名词,听得孟温棠头昏脑胀。 果然这些有钱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本事,是孟温棠这般凡人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跨越的阶级。 孟温棠如坐针毡,思索着如何开口离开。 酒足饭饱之后,男人们就开始了他们的拿手好戏。天南地北夸夸其谈,听的人犯困。 “要我说,k公司就应该把m给吞并了,要想靠它自己打翻身仗,那就难咯。前年被k列入旗下的那个公司,不就是死灰复燃,现在开了好几家连锁店吗?” 听着他宏大的叙述,徐闻柝不忍心出声反驳,顺着他的话点点头,笑盈盈地抿下一口酒。 心底却嗤之以鼻。 也就在此时,孟温棠站了起来。 “闻柝,我先回去了。家里的猫还没喂食,我怕它饿坏了。” “那我送你。” 孟温棠连忙摇头:“不麻烦你了。” 徐闻柝并没有听她的。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包厢。 孟温棠头也不回地快步走。 徐闻柝追了出来,在她身后喊。 “孟温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脚步终于停住了。徐闻柝三两步就轻松追上她。 狭小寂静的回廊里。只有两个人的身影。 哗啦一声,蓄积一天的雨水终于松懈下来,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敲打着窗户。 第6章 孟温棠回头担忧地望一眼身后的窗,嘴硬着:“没有。” 徐闻柝冷哼一声,怒极反笑。 谁知道今晚的徐闻柝看起来有多蠢。他明明能有条不紊地完成工作,却全部都安排在下午,为了挤出时间参加什么狗屁同学聚会,听别人吹了一晚上会漏风的牛。 结果就得到她轻飘飘的一句:“没有。” 徐闻柝自嘲地笑着。 “我知道他们都怎么说我,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今晚不会出尽风头,做这个人傻钱多的阔少爷。” “我这么大费周章,只想亲口听你说为什么,为什么连我也一起被你抛开了?” 前一秒张牙舞爪面冷心硬的孟温棠,此刻被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她的认知里,只有钱和不断的工作,几乎没了社交,更遑论是恋爱,这对她来说是天方夜谭。为了还妈妈治病的钱,为了赚她和爸爸的生活费。孟温棠没日没夜的工作,以为自己的人生只能止步于此。却被他一句剖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孟温棠是有人惦念的。 可是太晚了,就在孟温棠花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想要叫住他时,徐闻柝已经走进九转回旋的廊亭里,不见踪影。 徐闻柝捧着一抔冷水,不断浇洗着脸。也渐渐缓过神来。 整理了衣着,又换上一副得体的假面重新走进包厢。 “刚刚接了个电话,我公司还有事情,先失陪了。账已经买过了,祝你们玩的开心。” “哎,大老板就是事多。”席上有人调侃。 徐闻柝没应,他将外套披上身,追了出去。 孟温棠还没走,外头的雨太大了。和徐闻柝拌嘴的时候还没发觉。 这家饭店的墙用的是最好的隔音材料。将他们不堪入耳的争吵隔绝在外,将她难以启齿的自尊心隔绝在外,也将窗外的瓢泼大雨隔绝在外。 孟温棠寸步难行,只好等在屋檐下,心里祈求着雨赶紧停。 正痛苦不堪的时候,父亲又发短信来,让她再转五百块钱。 孟温棠决定不再忍气吞声,回拨了电话。 “喂。”电话那头怯怯懦懦地应着,“你表姐这个月刚出月子办满月酒,各家都出五百块。你…” 电话里一时沉默,意识到什么,父亲不再往下说了。 “表姐家不是早在你找她们借钱的时候就已经断了吗?断绝关系的亲戚,还要给她包礼金吗?” 被女儿轻易看穿了小把戏,父亲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一时噎住了。 “我每个月给你打三千块钱。一个人住在老家三千块钱为什么不够?” 孟温棠走出屋檐,天空黑压压的一片,雨势总不见小。 她抽了抽鼻子,不让自己掉眼泪。 “爸,我这里下雨了。我没有带伞。怎么办,外面好冷,我好想回家。” “你找我要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些源源不断的钱,你的女儿是吃了多少苦赚来的?有没有吃不饱?有没有穿不暖?” 父亲磕磕巴巴地说:“那…那你记得出门带伞,不要淋湿了。” 孟温棠自嘲地笑了几声,挂断电话。 她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徐闻柝听到这里。 他不适合出现在这,为她徒增难堪。 于是转过身去,走回廊亭。 孟温棠等在屋檐下,身后有门童小跑着跑向她,往怀里塞了一把伞。 “小姐,看您在这等了很久,这把伞借给您。” 孟温棠说了声谢谢,“哗”的一声撑开伞,踩进泥泞的雨水里。 第4章 离群四 哪有什么猫,只不过都是借口。 孟温棠从浴室里出来,坐在沙发上擦头发。 室内一片阴沉,不见活物,雨水顺着伞檐淌了满地。 后来爸爸没再打电话过来,她始终狠不下心,转了五百给他。 没了紧箍咒一般的念叨,孟温棠就像从水里浮上来,终于能大口呼吸。 却知道这只是一时的。 算了,生闷气有什么用呢?不如想点开心的事。 孟温棠打开手机备忘录,删去最顶上的一串数字。 又还完了一笔款。 妈妈治病借的钱就剩下一万三了。 还完债,剩下的日子总算能是自己的。 又出神想起徐闻柝的话。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今晚不会出尽风头,做这个人傻钱多的阔少爷。 真傻,他们有钱人都傻。孟温棠想。 一时间陷入回忆。 高二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场考试,孟温棠考的很差。一整天都闷闷不乐,垂头丧气。 徐闻柝很早就发现了,孟温棠和他在一起时总心不在焉。从食堂回来的路上,一路都在发呆。 “徐闻柝,用了你的解题大法,我的数学第一次步入及格了!” 薛凯在讲台上翻翻找找,终于找到自己的试卷,扬着试卷跑向他。 薛凯的成绩一向很差,考前用一星期的早饭贿赂徐闻柝临时突击,才难得及格。 考出点好成绩就沾沾自喜,他怕是忘了当初怎么抱着徐闻柝的胳膊求他:“闻柝,好闻柝。你就救我这一次吧,我妈说我要是再考这点分数她就要把我的ps机收走了。” 徐闻柝皱着眉,比了个口型,朝他指了指趴在课桌上的孟温棠。 第7章 薛凯这才噤了声,悄声问。 “她怎么了?” 两人都搞不懂孟温棠是不是哭了,手忙脚乱想着怎么哄她。 告诉她只是一场考试,不需要这么上心,下次努力点就好? 不行不行,万一她这次努力了呢?这理由突出不了对同学的关爱之情。你学我的,就说薛凯这次只是突击一下就考的这么高的分数。你这么有慧根的一个人,下次一定能考的更好。 徐闻柝朝他翻了个白眼,安慰人都不带夸自己。 薛凯趴在桌子上听她的动静。听了半天,朝徐闻柝摇摇头。 由于表情太过悲壮,徐闻柝以为孟温棠哭的很惨烈。 孟温棠刚抬起头,就和薛凯的脑袋撞在一起。 “啊!”孟温棠痛苦地捂着脑袋。 薛凯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 “薛凯你干嘛?” “孟温棠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薛凯伸手就要看她的伤势,被孟温棠一把挥开。 徐闻柝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终于知道为什么薛凯追了一学期都没约上段花吃饭。 这就是命运使然。 周末,孟温棠一大早就出去了。 路过院子,奶奶在洗她自己和弟弟的衣服,看见孟温棠又要出去,嘴里骂骂咧咧,说她伤风败俗,哪有女孩子天天出门。 孟温棠也不反击,她早已习惯。 徐闻柝答应教她写作业。 可来到洋房,孟温棠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徐闻柝将一楼的空房间改成他自己的工作室。 在孟温棠来之前,他忙活一夜,终于将风筝赶制出来。 而手早已被竹条扎出好几个血窟窿,都用创可贴包着。 发现徐闻柝让她来并不是打算教她做题,孟温棠有些失望。 “笨蛋,哪有人成天埋在题海里的,那样会变傻的。” 徐闻柝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弹了孟温棠一个脑瓜崩。 徐闻柝牵着风筝出门,打算先在外面的空地试飞一下,再带它去郊外的公园放飞。 “你说它到底飞不飞的起来啊?” 孟温棠仰起头看天。 “我也不知道。” 其实徐闻柝心里挺没谱的,他也是第一次做。 “千万要飞起来。” 他一边放着线,一边在心里默默许愿。 直到听见一阵欢呼,孟温棠说:“它飞起来了。徐闻柝,它飞起来了!” 在公交站搭乘了车。 人来人往,孟温棠和徐闻柝被挤在人潮里无法呼吸。 他的胸口紧紧抱着那只风筝,另一只手还不忘牵着她。 到了下车点,徐闻柝检查着风筝有没有破损。大雁翅膀有一条小裂痕,也许是在公交上被挤出来的。 早知道还是别的交通工具好了,徐闻柝吃了一次教训,发誓待会儿无论如何都要打车回来。 徐闻柝放着风筝线,风筝越飘越远,小到肉眼已经看不见了。 在无风的时候,他将风筝收了线,交给孟温棠玩。 自己则是坐在草坪上,看着孟温棠在身前晃来晃去,光是看她跑就觉得很有趣。 “别跑的满身汗,夏天小心中暑!” 他将手拢成喇叭状,朝孟温棠喊。 远远听见她应了一声:“好!” 她的马尾在身后晃动着。 很久没再听到孟温棠的声音,徐闻柝抬头在山坡上搜寻她的身影。 小孩只有孟温棠的膝盖高,咿咿呀呀连话也说不清楚。 好不容易听清,才知道这小孩是看上她的风筝了。 孟温棠询问他意见。 徐闻柝点点头:“这风筝是你的。” 得到徐闻柝的首肯,孟温棠将风筝收在背后,低下头和小朋友说:“这是哥哥做给我一个人的,所以我不想借。你让你妈妈在门口小摊上买一个吧。” 小孩憋红了脸,没过一会儿哇哇大哭起来。 孟温棠一蹦一跳地跑回来。 徐闻柝无奈扶额。 后来听他说,孟温棠虽然看着安静不爱说话,只有和她相处久了才能发现她偶尔闪现的恶趣味。 随着呼呼的风声停滞,孟温棠一同结束了回想。 她将吹风机缠了线,收进卫生间。 刚走进卫生间,才看见满地的水,孟温棠脚底一打滑,差点摔了下去。她扶着毛巾架堪堪站定。 惊魂未定,孟温棠将手机调出手电筒,每一角都仔细搜寻过去,发现是水管破了。 她租的房子是老房子,设施陈旧。好在房东是个好人,好说话。 孟温棠给房东奶奶打了电话。 “不好意思啊,没摔伤吧?” “没有。那奶奶你找个时间让人来修一下吧,” 孟温棠挂了电话,一时烟瘾犯了,上下摸索都找不到烟盒。 下楼买了包烟。只有抽烟的时候才有精神忙工作。 烟尘缭绕里,孟温棠打开电脑,莹莹的灯光照映脸庞,她活动着颈椎,移动鼠标。 上班的时候,孟温棠经过楼下,隐隐约约看见熟悉的身影。 “我说你平常有没有认真读书啊,都错一堆了。” “好了,舅舅你别念我了。”小孩捂住耳朵。 “哎,我真要被你气死了。”向湾叉着腰,拨开门帘走出来。 第8章 看见孟温棠,眼底隐隐闪着惊异的神色。 “温棠姐。去上班吗?” “对。”偷听被抓包,孟温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向湾没有在意。他顺手带孟温棠出门。 “走吧,我送你去公交站。” 两人一路步行到公交站,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们放暑假了吗?” “是啊,不过我考上研究生了。” “这么快吗?那恭喜你。”孟温棠在这住了两年多,印象里一直觉得向湾还是青葱稚嫩的毛头小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毕业了。 向湾羞涩地摸了摸后脑勺。 聊天戛然而止,公交停靠在站点,向湾连忙推了她一把:“温棠姐,公交来了。快上车吧。” 第5章 离群五 “怎么了你?听说你从你那同学聚会回来就魂不守舍的,见到哪个魂牵梦绕的老同学了?” “你少说话。”徐闻柝呛了他一声,挂了电话。 看了一眼左上角的时间,才早上九点就扰人清梦。 后悔电话挂的早,没把裴止境骂一顿。 裴止境决定定居国内,他在国内找到牙医诊所的工作,这几天已经上岗。 裴佳境还闹了他好几天,怪他不回英国。 裴佳境躲在国内已经gap一年,母亲催得紧,只能回英国老老实实找工作。 现在裴止境没空理她,裴佳境就黏上了徐闻柝。 一口一个哥哥的叫,求他不要把她送回英国去。 “你迟早是要工作的。” 徐闻柝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而且你的人生相对别人,已经过得很幸福了。” 徐闻柝又想起那个凌乱的雨天,孟温棠的哭诉,雨水淋湿了她的额发,紧紧贴着鬓角。她茫然地站在屋檐下,无路可去。 像是一只迷了路还被雨淋湿翅膀的麻雀。在雨中踽踽独行。 只是离开了十年,她怎么就和记忆里的模样截然不同了? 保姆陈阿姨叫醒了他。 推开窗户,絮絮叨叨让他常晒太阳。 “闻柝,你工作那么忙,应该要多晒太阳增强抵抗力,这样才不容易生病。” “谢谢陈姨,我平常在吃保健品。” “你们年轻人。”陈阿姨叹了口气,“保健品吃多了伤肝。” 陈阿姨是徐闻柝从英国带回来的保姆。从他十七岁到英国,就在负责徐闻柝的起居。 徐闻柝起初还不习惯,但陈阿姨胆大心细,做事面面俱到。他也就渐渐接受了保姆的存在。 就算到了英国,徐闻柝和徐晚岚也很少见面。后来才知道徐晚岚的工作也忙。就连弟弟徐西成都很少有机会见到她。 徐闻柝换好衣服下楼。 裴佳境在吃餐包,牛奶在嘴边糊了一圈,憨憨地和他招了招手。 “早啊,闻柝哥。” 不知道为什么,徐闻柝露出忍俊不禁的神情,裴佳境觉得疑惑。 徐闻柝指了指她的唇角。 “哦。”裴佳境跑去卫生间照了照,发现糗大了。 听见一阵水声,裴佳境冲了冲脸,从卫生间出来。 “今天我亲哥没空。闻柝哥你能不能陪我去逛街?” 徐闻柝刚做了个“不”的嘴型。 “哎呀呀呀呀,我当你同意了。”裴佳境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捂着徐闻柝的嘴巴,又很快跑上楼。 在楼梯拐角,她又探出头来:“我现在上去换个衣服,当你同意了啊。” 徐闻柝无奈,也就由着她任性。在沙发上等。 反正最近将工作交给秦朗了,落得他一身轻松,也不知道他和裴佳境谁陪谁解闷。 陈姨收拾着桌上的脏碗筷。客厅里空余钟表的走针声,和清脆的碗筷碰撞声。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徐闻柝抬起手表,过了约摸一小时,听见裴佳境“哒哒哒”地跑下楼,像阵小旋风似的。 她穿了一条极好看的红色吊带。艳丽又张扬,很是惹眼。 裴佳境在他身前转了一圈。 “怎么样?” 徐闻柝沉思一阵,点点头:“不错。” “不过你这么穿,会有人误会我们的关系。” “那有什么,我和裴止境也经常被人当做情侣,谁叫他像爸爸我像妈妈。” 裴佳境很无所谓地耸耸肩,拉着他的衣角。 “那我们出门吧。” 陪裴大小姐逛街就是麻烦。徐闻柝就像假装专心听讲的学生,每到裴佳境问他这件衣服是否合适,他都机械地点着头,私底下早就打了好几个哈欠。 销售在一旁吹得天花乱坠,吹得裴佳境心头暖烘烘的,指着沙发一角杂乱堆着的衣服。 “那就都包起来吧。” 走出店门,裴佳境就像奥斯卡上身,拎着一堆袋子,嘴里哎呦哎呦地叫着:“怎么手这么酸啊?是不是昨天打麻将打的。” 徐闻柝早就看穿了她的把戏,他叹了口气,伸出手:“给我提吧。” 裴佳境心里乐开了花。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家了。”裴佳境眨巴眨巴着眼睛,将徐闻柝生拉硬拽拽进店。 “行,你说的,这是最后一家了。” 徐闻柝眼睛转过一圈,盘算着今晚该怎么和裴止境诉苦告状,好从他身上敲一笔走。正好他最近要补牙,羊毛就从羊的哥哥身上出。 第9章 裴佳境在试高跟鞋。 徐闻柝怎么也想不通,这样一个奇形怪状的鞋跟,怎么能在走路时保持平衡。 但是她试的不亦乐乎,嘴里还指责徐闻柝作为一个拎包小弟不该随意发表意见。 徐闻柝摊了摊手,仰躺在沙发上:“好,那从现在开始我不发表意见。” 销售夸赞个不停,见裴佳境反应平平,转过头来寻求徐闻柝的共鸣。 “先生,您太太的脚还真是好看,这双鞋正衬得她脚型好。” “他不是我太太/丈夫。” 裴佳境俯下身调试着鞋身,两人异口同声地反驳。 目光碰撞在一起,又嫌弃似的扭开,相互不搭理。 徐闻柝抄着手,无聊地看窗外。 孟温棠经过一家奢侈品店,正被橱窗里漂亮的鞋子吸引得挪不开眼。 又低头看了一眼脚下。 现在脚上那双鞋是断码打折时候买的,带了些低跟,是平常应付工作场合穿的。有些磨脚,她贴了好几层的创可贴才好。 不过这家鞋店是出了名的贵,她不理解一些大牌店的设计理念,怎么会将自己的logo做成鞋跟,生怕大家认不出来她家鞋子似的。 孟温棠看了一眼标价:30000。 价格高的吓人。 正想走,漆皮鞋面被店内灯光投映,折射出耀眼的光辉,透过光辉,她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他的眼睛像是定在她身上了。 孟温棠又忐忑地偏过头,发觉他就是在看自己。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像是一只从下水道误入街头的老鼠,灰溜溜地逃走。 一直到街角,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确认没人跟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跑。 何况身旁那个,是他的女朋友吗? 既然他有女朋友,又为什么跑来和她说那些感天动地的话。 让孟温棠以为,自己灰暗的生活里照进光了。 其实阴沟里的老鼠就该一直呆在阴沟,不要爬上来恶心人。 孟温棠的肩膀塌了下去,她认命了。 “闻柝哥,你在发什么呆呢?” 裴佳境换好鞋子起身,在店里走了一圈 。 徐闻柝收回视线,淡淡应了一声:“没什么。” “好看吧?” 好不容易他没呛声,点了点头。 裴佳境喜出望外,指着地上的鞋子。 “就这双,包起来。” 店员收拾完满地狼籍,立马小跑着去柜台打单。 裴佳境总觉得徐闻柝怪怪的,从走出店门就开始发呆,不知道是怎么了。 徐闻柝摇摇头,说没什么。 可越是这么说,她就越觉得徐闻柝心里有鬼。 “真的没事吗?”她又满心担忧地问,“是公司那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佳境。”徐闻柝重重咬着字,像是安慰着自己,“我很好。” 恍惚地提着一袋子菜走到胡同口。 向湾无聊地坐在家门口,心想着带小孩可真麻烦,房东的小孙子在一旁骑车。时不时骑到他身旁,冲他做了个鬼脸。 大老远就看见孟温棠,像是见了鬼似的,失魂落魄地走着路。 向湾叫着她的名字,从巷子里跑出去。接过孟温棠手里的袋子,热情地问:“刚下班吗?” 孟温棠这才回神,点点头:“对。” 无论向湾找什么话题,孟温棠始终以不咸不淡的态度对付着。 即使她以往就是这样,不喜不悲,好像没什么能影响她的情绪。 不过今天更加不同,向湾走在她身旁,能强烈感受到她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也许这时候并不适合和她说话。 向湾拍了拍孟温棠的肩:“奶奶要做饭了,我去帮她打下手。听说你房间水管漏了,我等下上去修。” 菜切到一半,锅炉里还炖着排骨。孟温棠听见一阵敲门声,连忙丢了刀去开门。 向湾提着一箱工具箱。 “我来修水管。” 孟温棠让了条道,领他到卫生间。 向湾俯下身,发现在角落里蓄积的水是最多的,又关上灯,用手电筒打着光,很快找到水管上的裂痕。 他拆下水管,将胶带缠了上去。 “好了吗?” 向湾点点头:“开水吧。” 水管上再没水珠渗漏。 “修好了。”向湾走出卫生间,顺手关上了灯。 刚踏进客厅,就闻到一阵饭菜香味。 “你在做饭吗?” 孟温棠这才想起来,电饭煲里还炖了汤。 盛了一碗汤出来。孟温棠转头问:“你吃过饭了吗?” 向湾摇摇头:“还没。” “不然留在我这吃吧?” “好啊。”一双温润的眼睛眨了眨,向湾冲她笑着。 孟温棠只顾着闷头吃饭,没发觉向湾其实有些不自在。 他是第一次吃到孟温棠做的饭,一边喝汤,一边偷偷打量着她。 孟温棠长的其实很漂亮,但是她自己从没这么觉得,孟温棠很少打扮,最多只看见她涂点淡淡的唇彩。 而大学里多的是穿着绚丽的小裙子,打扮的漂漂亮亮挽着朋友的手逛街的女孩。她们深谙年轻时就要多打扮,以防上班后连打扮的激情都没有的道理。 第10章 相比于她们,孟温棠除了上班,平常连门都很少出,社交生活少得可怜。 向湾觉得疑惑,不知道她这么拼命赚钱是为了什么。 “对了。”向湾硬着头皮开口搭话:“我记得上次回来看你在骑自行车。现在学的怎么样了?” “上次摔了一跤之后就在也没骑了。”孟温棠夹起一块肉吃,仿佛在说一件平淡无奇的事。 向湾被她无所谓的态度逗笑了。 “趁着时间还早,不然我教教你吧,奶奶的屋里有一辆自行车,小松个子太小了骑不了,如果你学会了这个车就给你骑去上班。” 第6章 离群六 吃过饭后,向湾拉着孟温棠下楼。 孟温棠呆呆地任由他抓着手腕,带自己疾走在楼道里。 恍惚间,觉得向湾其实很像年轻时的徐闻柝。 譬如这幕场景说不出的熟悉。 从前不在意,但是一旦重新见面,回忆就像浪潮般涌来,她快沉溺其中忘记现实。 有件事不得不承认,在孟温棠的前二十七年里,徐闻柝是对她最好的人。 孟温棠也曾沉浸在和徐闻柝分别的痛苦里。但这些痛苦比起自己的破碎家庭带给她的巨大伤害,轻如鸿毛。 痛苦到能让她忘记和徐闻柝的约定,义无反顾报了北方的大学。而这所大学比起她能上的最好大学,还有一截差距。 可孟温棠从不后悔。 大学四年她没回过家,都住在远方外婆的家里。 那是她上大学之后最惬意的日子。 北方小城人情温暖,直来直往。孟温棠找了个轻松的工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周末的时候早早被外婆喊起来,一起去山里进香。 “外婆,让我再睡一会儿嘛。” 孟温棠迷迷糊糊睡着,转了个身。 外婆一个大掌拍上她的屁股。 “快别偷懒,这座山的神仙可灵了,你也不担心你的未来前途?去找个神仙拜一拜。” 这才千不愿万不愿地起床,跟着外婆去山里。 两人跪在大殿的蒲团里。外婆嘴里振振有词地念着什么,找了主持掏了二十块钱,买了香敬上。 孟温棠心说外婆这人平日里勤俭持家,遇上拜佛的事还真虔诚,二话不说就爽快掏钱。 正发愣的时候,外婆推了她一把。 “快啊,要许什么愿望都和菩萨说。” 孟温棠绞尽脑汁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说:“第一,希望我未来工作顺利,能出人头地。” “第二,希望能离那个家远远的。” “第三…” 脑子里突然过电般浮现徐闻柝的脸,他站在山坡上,朝她高高扬起风筝。那年正是大一寒假。她已近半年没想过他,差点就要忘了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在她的世界出现过。 一时愧疚心起,一改方才嘻嘻哈哈的嘴脸,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着那金灿灿的佛身虔诚许愿。 “佛祖,求您保佑徐闻柝。倘若那几年我过的好,真的是因为借了徐闻柝的光。那能不能求您把我借的福气都还回去,他形单影只一个人在国外,比我更需要一个好运气。” 外婆曾经告诉她,如果认识一个人之后,身边忽然接连不断出现好事,说明你借走了这个人的福气。借走福气之后,原来福气的主人就会变得倒霉,就像是交换能量。 孟温棠想了想,好像认识徐闻柝之后,自己的运气的确变好了许多。但从那时候开始,父亲对徐闻柝的态度更加糟糕,几乎对他置之不理。 后来好几年,她一直没想起徐闻柝。 这才导致多年后再看见这个名字,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 不过上次见到他,徐闻柝过得很好,也不愁吃穿。 自己许的前两个愿望都没成真,第三个应该是菩萨怜悯,替她实现了吧。 “温棠姐。” 向湾唤她回神。 孟温棠这才想起自己在学骑自行车,一不小心没看路,车轮滚过石子,车身变得摇摇晃晃,孟温棠差点要跟着一起摔下去。 还好向湾一直扶着车把。 “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孟温棠摇摇头。 这几天有向湾的教学,孟温棠骑车顺了很多。 她学什么技能都慢。想当年全宿舍一起报考驾驶证,孟温棠是最后一个拿到本的。 不过也好多年没开车了,几乎要忘光了。 向湾扶得很稳,一次也没让她摔过。 孟温棠起初心有忌惮,不敢放胆去骑。 直到向湾信誓旦旦和她保证:“温棠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摔的。” 所以她才能健步如飞。 大概一星期左右,孟温棠就能骑着上路。但向湾还是不放心,送她到胡同口,看着孟温棠磕磕绊绊地骑上路。 “不要紧张!”向湾在身后鼓励着她。 “你让我给你带什么?” “牙线。”徐闻柝在电话里说,他定神听了听,听见电话里的喇叭声,问:“你在外面吗?” “对,我想去街角吃新开的螺蛳粉。你又不让我在你家吃。” 裴佳境委屈巴巴地说。 孟温棠骑了一段时间,觉得状态棒极了。 直到包里的手机不断振动,她停下车去接电话。 没有看清身旁有人,一个不稳,车子刮到身旁行人,两个人一同摔在地上。 第11章 裴佳境捂着膝盖,疼得直咧嘴。 孟温棠的手上也擦破了皮。不过她顾不及,连忙起身扶起裴佳境。 “不好意思,我是新手不太熟练。” 又主动提:“我带你去医院吧。” 徐闻柝正和裴佳境打着电话,忽然听到电话那头一阵杂音。 隐隐约约听见她的对话。 心里猜了个大概,裴佳境又闯祸了。 和组长请了两小时的假,孟温棠焦急不安地等在门口。医生在给裴佳境的伤口消毒,疼佳境得她不断倒吸冷气。 孟温棠闲下来,守在门口。手肘火辣辣地疼,才发现自己也受伤了。 不过她不在意,又扶着一瘸一拐的裴佳境去拍片子。 裴佳境这人有个优点,就是善于苦中作乐。 此时她正趴在一个妙龄少女身上,等叫到她的号,裴佳境举手应了一声,一瘸一拐往放射科走。 她转过头,朝孟温棠挤眉弄眼:“美女,你不用担心。我就是膝盖破了皮,我还是挺抗造的。” 孟温棠苦笑着,想她的心真大。 检查结果出来,裴佳境除了手脚擦破了点皮,什么事都没有。 她指了指孟温棠的手肘。 “你这伤口不用处理吗?” 孟温棠摇摇头,今天各项检查已经花了她一千多块钱,再加上这个月其他支出,她粗略算了算,信用卡快超支了。 裴佳境惊呼一声,捧着她的包,脸上是欲哭无泪的表情。 “啊!我的包!” 这可是徐闻柝送她的包,今天裴佳境刚背出来,已经花了一片。 孟温棠不认识名牌,但在看见她的反应,猜到是个很贵的包,心也渐渐死了。 “闻柝哥,对不起。你上次送我的毕业礼物,被我刮花了。” “没事。”徐闻柝说,“比起你的包,我更关心你有没有受伤。” 裴佳境回头看一眼孟温棠,她正靠着走廊上的窗户发呆。 “她和我解释过了,说自己是新手,第一次骑自行车上路。我没想过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不会骑自行车。不过念在她态度好,我没让她赔医药费。不过你的包钱…” “你自己看着办吧。” 徐闻柝并不在意那点钱。包既然是送给裴佳境的,那就让她自己处理。 裴佳境打了电话回来,孟温棠塞给她一张纸条。 “这是什么?” “我的联系方式和我的名字。” 孟温棠说:“包钱我也会赔你的。” 她的表情实在太严肃了,好像这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裴佳境噗嗤一声笑出来,觉得这个姑娘特别率真可爱,但一想到这个包是徐闻柝送她的毕业礼物,就有些心疼。 她和孟温棠交换了微信。 “我要将包送去评估才能确定折旧金额,等报告出来我发给你。我相信你的人品。” 微信上,徐闻柝说要来接她。 还算有点良心,裴佳境想。 她挂了电话,转过身问孟温棠:“我哥要来接我,你要不要一起坐我们的车去上班?” 孟温棠连忙摇摇头:“不用了” 这样一来,她对自行车产生阴影,只能硬着头皮骑到公司。 “闻柝哥!” 不远处,裴佳境一瘸一拐站在路旁,朝他挥挥手,拉开车门坐进来。 “那个撞倒你的人呢?” “走了。”裴佳境递给他一张纸条,“这是她的电话号码。” 上头用圆珠笔清清楚楚写着孟温棠三个字,身后带着一串号码。 徐闻柝眉心一跳。 “你准备让她赔多少?” “不知道。我没找她要医药费,最多赔个包钱。” “刚买的不是能保修吗?” 裴佳境漫不经心玩着美甲:“保修是一回事,让她赔也是应该。我问过sa了,也就四千五。” “也就四千五。”徐闻柝冷哼着重复她的话,“裴佳境,你真让你妈宠坏了。” 他对着纸条,搜出了孟温棠的微信,添加了好友。 工位上孟温棠的手机响了一声,微信的好友栏跳出一条信息验证。 “我是裴佳境的哥哥。” 孟温棠点了通过,毕恭毕敬地发来一串消息。 “您好。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包钱我会按时赔的。” 对方很快回复:不用着急。 徐闻柝放下手机,看了一眼窗外。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已经阴云缭绕,乌云快要垂落地上。 他想过许多和孟温棠重新开始的方式,但绝对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头。 第7章 离群七 临下班的时候,收到裴佳境的微信短信。 “加你的人是我哥。包是他买的,你把钱转他就行。” 后头跟着一个搞怪的小猴表情。 和裴佳境一样俏皮可爱。 孟温棠回了个:“好。”,将手机扔进包里等着下班。 下班回家后,孟温棠将未还的大大小小的欠条都找出来。 和计算机上的数字大眼瞪小眼,怎么看也看不出花来,她烦恼地抓抓头发。 裴佳境将包的鉴定报告发来了。孟温棠还不死心地数了数,4500,真贵,快抵得上她一个月的工资了。 桌上乱七八糟摆着各式各样的纸条,用重物压着。 第12章 计算机不断归零又重新运算。 孟温棠以为自己的债很快就还完了,这个月就拒接了好几笔单子。 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她不得不低声下气问之前的老客户有没有单子,得到的都是“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找了别的设计师做了。” 官方且客气,流水线般的统一口径。 “那好吧。” 回复之后,孟温棠失落地合上电脑。 烟头燃着零星一点火,静静躺在缸底,在一片漆黑的屋子里,那点火光更显得刺眼。 烟灰熏红了眼睛。 父亲坚持不懈每天发消息,却不是关心孟温棠在大城市的境遇如何。 “小镇子就是这点不好,我这每天头晕眼花的,去医院看病什么也检查不出来,都是骗钱的庸医,开了一大堆药,吃了还是老样子。” “阿棠,关城不是大城市吗?不然我去关城的医院看看?兴许这点小毛病城里的医生就看好了。” “阿棠你是不是在忙?怎么也不回爸爸消息?” 这些消息合并成左上角一点红点,随之一起沉在消息框底部。 孟温棠伸出手,在空荡荡的窗外抓了一把。 什么都没有,她以为的自由也顺着指尖飘走了。 她硬着头皮编辑了一大串话,咬咬牙发了出去。 “叮咚”,寂静的屋子里,床头的手机亮了亮。 徐闻柝还在倒时差,睡的并不安生。 他翻过身,够到床头的手机。 “很抱歉深夜叨扰您,只是我最近经济上遇到困难。能不能宽限我一些时间,两个月内我会还上这笔钱 ” 他长长吐息,紧皱着眉,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回了她这条短信。 “不用担心,我不急用。不必两月,能还上就行。” 对方出乎意外地好说话,孟温棠喜悦地捧着手机,对方愿意宽限她几天,于她而言也总算是件好事。 不过— 孟温棠好奇地点开他的朋友圈。 动态少得可怜。 比起他,裴佳境的生活可谓是丰富多彩。她的朋友圈都是些游山玩水时拍的照片,还有一些自拍,带着些精致的小贴纸,独属于她的个人特色,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娇俏。 就像那天在医院和她相处的短暂时光,明明裴佳境自己也受了伤,为了减轻她的负罪感,还不断和孟温棠开玩笑苦中作乐。 又往下翻,去年夏天,微信主人曾po出一张背影照。 是他坐在湖边钓鱼,戴着帽子和墨镜看不清脸,只露出薄薄的嘴唇。孟温棠总觉得他看起来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像谁。 他的微信名是一串英文。 kite-begonia。 孟温棠磕磕绊绊念着,却不懂这串英文的意思。 清晨起来接到徐晚岚的电话,是来跟他诉苦。 “徐西成那兔崽子真是越大越难管,一点也不及你小时候。他一听说你们都回来,就说国外没人陪,也想跟你们回国。你说他从来没离开过这里,又不认识中文,出个门都能迷路。” 徐闻柝支着手机和母亲视频,慢条斯理地嚼着面包。 “所以呢?他想回来?” “想!” 大老远听见哥哥的声音,徐西成激动地跑过来,半个屏幕都是他那张傻里傻气的脸。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 “哥,你们都不在国内,没人带我出去玩了。” 徐西成现年十八岁,个子蹿得老高,已经初具成年人的轮廓。 徐西成说谎连草稿都不打,他哪里顾及的到徐闻柝,怕是想来中国玩一圈。 但徐闻柝也不拆穿,反而在母亲面前帮他圆话。 徐闻柝是十七岁时来的英国,那时他已经大概懂得人情世故,又发现母亲在英国结婚生子。这么多年一直心存芥蒂,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鲜有热情。 倒是这个弟弟自来熟,总爱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亲密地喊。 正发着呆,又听见电话母亲叫他的名字。 “闻柝,那弟弟就拜托给你了。” 徐闻柝点头说好。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头堵着一口气。 按理说他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渴望若有即无的母爱。不该嫉妒弟弟年少还有母亲寸步不离的陪伴,徐西成活到十七岁,除了英国哪也没去过。 可事实就是如此,他找不出别的原因。 原先一早起来的轻快心情,被这通电话搅扰得荡然无存。 “徐西成回来,那就好办了。佳佳不是一直缠着让你陪她吗,正好让你解放解放,两个年轻人精神旺盛,说不定西成还乐意陪她逛呢。” 牙钻嗡嗡地响着,裴止境接了一杯水,让徐闻柝漱漱口。 徐闻柝越想越头痛,按了按太阳穴。 吐了水之后,含糊不清地接着他的话。 “哪有那么容易,一个裴佳境就够我头疼的了。” 裴止境说的轻巧。他当真以为所有小孩都像他小时候一样安静乖巧。徐西成就是个混世大魔王。徐晚岚常常被他折腾得受不了。 亲妈都如此,更别指望裴佳境拿他有办法。 在机场接到徐西成,徐闻柝将他的行李提进后备箱。 徐西成拉开车门,才发现裴佳境也在。 “佳境姐,好久不见。” 第13章 小屁孩甜甜地叫着人。 “哪有好久不见,不就两三周吗?” “没来过中国吧?姐姐明天带你逛一遍,把周围好玩的地方都玩一遍,让你哥当司机,反正他也不忙。” “是吧?”裴佳境朝徐闻柝昂昂下巴,从后视镜里能看见徐闻柝冷落冰霜的一双眼睛。 徐闻柝清楚裴佳境的习性,明明知道对方生气,又爱继续招惹。直到发火临界点才学会收敛。 明明他已经够烦了。 两个话唠凑在一起,一路吵的徐闻柝头疼,想要把车停在路边把他们都丢在这。 “这里的女生比我们学校的都好看。” 徐西成美滋滋地感叹着。 刚说完,窗户缓缓升了起来,将车外风景隔绝在外。 他对徐闻柝有所忌惮,只好适时住了嘴。 在等红灯的中途。徐闻柝百无聊赖敲击着方向盘,转过头问徐西成今年的学业如何。 兄弟俩久不见,见面问候的第一句竟然是问成绩,徐西成可是回来玩的,这样一听不免有些扫兴,不过他这学期的成果的确不错,既然徐闻柝问了,也就大大方方不遮掩地说。 “放心吧,我这学期的绩点全满分。还拿到了奖学金。” “是吗?我在你这个年纪每门课都是满分,每年都拿奖学金。” 得不到哥哥的鼓励,徐西成有些失落。 不过徐闻柝并无恶意,他上学时成绩一向很好,绩点满分是常事,每年也都会拿奖学金。在那所白人遍地,留学生少得可怜的当地学校,徐闻柝一路青云直上,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耀眼光环,却没人在意这些优秀成绩他的付出。 “也不知道你哥这臭脾气以后能有什么女生看上他。” 裴佳境小声和徐西成说着他的坏话。两人窃窃私语。 徐闻柝能听的一清二楚。 一个徐西成,一个裴佳境,快要把徐闻柝折磨惨了。 他充当两人的专属司机,风里来雨里去,比他上班还勤快。 徐闻柝累得不轻,深夜和裴止境打着视频电话,清晰可见他眼下的黑眼圈。 裴止境没良心地哈哈大笑着,一点儿也不同情他的遭遇。 孟温棠断断续续转了好几笔钱。数额都不大,加起来一共两千多。 徐闻柝默默收了钱,又反手转给裴佳境,给她当零花钱。 裴佳境正觉得疑惑,怎么徐闻柝突然变得这么大方了。又听徐闻柝凉飕飕道:“收人钱就守好嘴,不要搬弄是非。别让她知道我是谁。” “你认识她?”裴佳境问。 徐闻柝嘴快否认着:“不认识。” 第8章 离群八 这几天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徐西成上吐下泻了一整天。 徐闻柝晚上不在,国内的客户约他吃饭,回来的稍晚一些。 徐西成已经抱着马桶吐了一整晚。 徐闻柝估摸着自己回来的再晚一些,徐西成就要昏倒过去。他的脸色很不好,失血严重,惨白一片。 “跟我去医院。” 徐闻柝将他从地板拽起来。 徐西成死活不肯,他潜意识里害怕打针,何况国外看病不方便,有些小病吃吃药就行了。 “行。如果明天再不好,你就得乖乖和我去医院。” 徐闻柝下了最后通牒。 徐西成有气无力,一路扶着墙回房间,床头点着一盏昏暗的小灯,徐闻柝害怕他看不清路绊倒。 桌上放着一杯水。徐闻柝已经帮他泡好药。 就知道哥哥这个人嘴硬心软。徐西成觉得心底暖暖的,他仰头喝下药,那药苦得他面容扭曲。 清早起来,徐西成一点儿也没见好。刚从卫生间出来,徐闻柝已经守在门口,说要带他去医院。 昨晚他就警告过徐西成,现在情况越来越差,这下不论如何也要去医院了。 何况要是被徐晚岚知道,怕是更加麻烦。 以她的手段,说不定会把她的家庭医生打包一起送到中国。 国内的看病流程徐西成不清楚,全程一头雾水,被徐闻柝领着穿梭在各大科室。 “好了,你在这里等,我去替你拿药。” 结束最后一项检查,医生说只是有些水土不服,开了几服健胃的药。 徐闻柝将他安置在大厅里。千叮咛万嘱咐徐西成别乱跑。 “哥,那你早点回来。”徐西成拽了拽他的衣角。四周咳嗽声此起彼伏,让他有些担忧。 夏秋季是呼吸道感染的高发期,他可不想治好腹泻又得了其他病。 “这位患者,麻烦你检查完就去拿药,不要妨碍别人看病。” 医生没好气的说。 他行医多年,见过许多大大小小的医闹。这样的人他见过不少,连多余的耐心都懒得给。 “怎么可能?”老人颤颤巍巍握着报告单,又认真阅读了每一行字,始终不相信他的身体健康得很。 如此折腾,孟温棠已被他弄得身心俱疲。 旁人七嘴八舌地谈论着,那些探寻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似的将这对奇怪的父女审视一遍,估计也和她一样疑惑,怎么会有人那么盼着自己生病。 孟温棠困窘地站在原地,报告是刚从打印机里打出来的,有些烫手。她将报告从头看到尾,也没觉得医生的诊断有什么问题。 第14章 可父亲偏就不依不饶。面红耳赤和医生争论。最后耽误大家看病,被路人一顿轰了出来。 经过走廊,闹哄哄的一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走廊上站着几个看热闹的人,手上还都打着吊瓶,要么怎么说中国人的传统就是爱看热闹? 人群越来越多,将走廊围得水泄不通。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徐闻柝艰难地挤过人群。打算速战速决,心想着徐西成可经不起等。 一抬头,和被人群包围的孟温棠对上眼。 几乎每次遇到她,都是她最窘迫的时刻。 该怎么解释,只是碰巧,他对她的家长里短并无兴趣。 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孟温棠的瞳孔骤然放大,慌乱抓着父亲的手。 “别闹了,大不了换个医院检查。” 她带着哭腔,几乎是恳求。 周围人议论纷纷。 “这女儿也不容易,摊上这种父亲。” “我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带你来城里看病,你以为我愿意来吗?医生都说的诊断结果没问题,你还想怎么样?” “都说养儿防老,我真是养了你这个白眼狼!体检医保能报销,会花你几个钱?”父亲狠狠朝她推了一把。孟温棠脚下一踩空,朝身后倒去。 清洁工拖着一袋废旧针头经过走廊。无端遇祸,她吓得惊叫了一声,脑子一片空白,也忘了躲开。 孟温棠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 睁开眼,已经有人替她挡了一遭,徐闻柝垫在她的身后。两人一起朝后栽倒去。 不知道当下那样危机的情况,他是如何这么快地下判断。 “徐闻柝!” 有护士将两人扶起来。徐闻柝觉得手指吃痛,针头扎破了他的手,血珠迅速在患处蓄积。 “快来和我做个血液检查!”护士拉起徐闻柝的手就要走。万一那群废弃针头有传染病,那就是重大医疗事故了。 谁也不知道徐闻柝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房间里安静异常,他还在抽血,伸出胳膊,护士将针管扎进他的皮肤,血液源源不断流进试管里。 “徐闻柝,对不起。” 孟温棠刚开口,就已溃不成军。她没想到徐闻柝能挡那一下,否则现在在这抽血的就是她了。 “没事。”徐闻柝淡淡摇头。又问护士:“护士,什么时候能好,我弟弟还在等我。” “好了。”护士用棉签按着他的伤处,让徐闻柝一直按着别放手。 “或者你检查的费用由我来出吧?” 孟温棠慌乱地想着对策,好让心底的愧疚感减轻。 徐闻柝没有领情,对待她如同陌生人。 “换别人我也会帮。” 其实不然,在她栽倒的那一刻,他就认出她是孟温棠。如果是别人,或许他还会犹豫一番。 可她是孟温棠,没有可犹豫的余地。 “实在不行你给我你的电话号码,有不适就联系我。” “不用了。”徐闻柝稍显得不耐烦,冷冷回绝了她。 话说出口,才发现语气有些差,刚想解释。 只见孟温棠垂下头,抠弄着手指,应道:“好吧。” 抠手指是她心虚时常有的小动作,原来她现在还这样。 徐闻柝一时舒快,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之间还能有残存的默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 上次见到她时,孟温棠几乎被生活磨砺的再也没有从前少女的活泼模样,眉眼间阴沉沉的,总无精打采。 他以为她变了。 走到大厅,徐西成还在原地等他,他戴着一顶鸭舌帽,仰着头打盹,难得一副乖孩子的模样。 有女孩朝他走来。 “我闺蜜觉得你长的很好看,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加个微信吗?” 另外一个女孩拽了拽她的衣角,脸色羞赧。 “sorry.i don't speak chinese.”徐西成懒懒散散地回应。 看得出他并不想给。 “走啦走啦。”两个女孩扫兴走开。 徐闻柝一脸黑线走过去,他的定论下的太早了。 “哥。” 听见脚步声,他立马回过头,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熊玩偶,可怜巴巴地冲他卖惨。 “哥,你怎么才来?我都要睡过去了。” 才发现徐闻柝右胳膊还按着止血棉签。 “你这是怎么了?” 徐西成正疑惑,明明生病的是他,怎么徐闻柝也去抽血了? 徐闻柝并不想多说,草草敷衍他。 “出了一点事故。” “哦。”徐西成不再追问。 孟温棠回了一趟家。将父亲桌上的瓶瓶罐罐都扫进垃圾桶。 “今天我也带你去大城市的医院看过了,没有问题。以后别吵着说哪不舒服了。” “还有这个。” 孟温棠指着地上的垃圾桶,俯下身将垃圾袋套了出来,打了个结准备丢到外头。 又特意强调一遍,口气像是教训小孩:“也不许再上网乱买药了。听到没有?” 父亲木讷地点点头。 “那好,我回去了。” “阿棠,等等。” 孟温棠没好气地应着:“还有什么事?” 为了这破事特意牺牲周末陪他去医院检查,孟温棠心里还憋着一团火,此刻更是不耐烦。 第15章 父亲从里屋出来,手里提着一袋不知道什么东西,孟温棠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还挺重。 又摸了摸形状,像是水果。 “爸知道你在外面辛苦,这个李子是家里自己种的,你拿回去吃。” 孟温棠没想到父亲找她是这回事。心中五味杂陈,脸上不动声色。 “我走了。”她说。 小乡镇的公交亭年久失修,顶棚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孟温棠翻着包,从里摸出一包烟。敲出一根点燃。 “没想到还能有点良心。” 孟温棠苦笑着,手里的袋子被风吹得哗哗响。 想着将这些李子都送给房东孙奶奶,毕竟住在那的几年里 他们一家都很照顾孟温棠。 门没关。孟温棠轻车熟路进了屋。 向湾在厨房洗碗,听见声响,转过头正看见孟温棠蹑手蹑脚出现在客厅。 放完水果,她正要走。 向湾挽起袖子,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手,从厨房探出头来。 “温棠姐,是来找我外婆吗?他们去公园玩了。” 孟温棠心想,她都把脚步放这么轻了,怎么向湾还是能听到。 将她逮了个正着。 还没等孟温棠开口,向湾已经看见桌上的李子。 “哇,是水果吗?” 孟温棠点点头:“这是我从老家带过来的。” “甜吗?” 这倒把孟温棠问住了,她自己也没吃过。 向湾自问自答着:“不甜也没关系,吃一个就知道了。” 他将李子冲洗干净,递给孟温棠一个。 刚咬一口,就被酸掉了牙。 “嘶—”孟温棠眯起眼睛。 “有那么酸吗?”向湾偏不信,一口咬下去,捂着牙齿叫起来:“啊,真的好酸—” 孟温棠被他逗笑了。 夕阳下沉,将昏暗的客厅淹没。 第9章 离群九 无数个夜晚,午夜梦回。孟温棠都能梦到那幅场景。 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天旋地转。 周围人围绕着她叽叽喳喳说什么,孟温棠听不清。 她不受控地径自向后倒,倒进那堆医疗废弃物里。 就在她认定自己要被那群针头扎成筛子的时候,有个男人朝这里扑过来,稳稳接住了她,代替她本应倒霉的命运。 脑海里又闪过那场可称为陷阱的聚会。 徐闻柝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今晚不会出尽风头,做这个人傻钱多的阔少爷。 何德何能。 就像是小时候害怕温棠蛀牙,妈妈只给她吃一颗冰糖,吃完之后就把糖罐子放在高处。 她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 直到有天大人不在家,孟温棠有模有样学着动画片,将凳子搬来,摇摇晃晃踩上凳子,将糖罐拿下来。 那天她有数不尽的糖吃,从此魂牵梦绕,如法炮制。在无人的角落抱着糖罐放肆享用。 现在也一样,过去二十六年里,孟温棠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为父亲,为那个不断压榨她的家庭而活,几乎没想过恋爱这回事。 而如今她尝到被爱的滋味,就想一直被爱着。 比起那天的奢侈品店门口落荒而逃,她更加盼望见到徐闻柝。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三天… 再也没有遇见过徐闻柝。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半个月过去,孟温棠忙的连轴转,何况她忘了光关城就有上百万人口,重遇徐闻柝被她认为几乎是一时脑热的想法,早已心灰意冷不再妄求。 徐晚岚人在英国,却经常收到国内银行卡的消费记录,特意打来电话兴师问罪。 当初体恤徐西成第一次离家,徐晚岚给了他一张卡,定期往里面存钱。没成想徐西成花钱如流水,很快就让她发现了端倪,让徐闻柝没收了卡。现在他在家里闹,闹得不可开交。 “你喜不喜欢中国?” 徐晚岚问。 “那不废话,如果不喜欢那还留在中国这么久干嘛?” “可是如果到时候哥哥回国,佳境也回国。你一个人在中国,又不认识中文,怎么生活?” “那就学呗。” 徐西成想也不想一口应下。 徐闻柝在一旁听着徐西成母子打电话,脸上无动于衷,心里却暗自庆幸。 徐西成还觉得奇怪,妈妈怎么突然问他这种问题。自从他来中国以后,不是还经常对他嘘寒问暖生怕徐西成不适应吗? 难道就那么放心他在中国定居? 没想到这正是徐晚岚的阴谋诡计,她知道徐西成玩心重,就想忽悠他学中文,这样分走一半注意力,每天还能安分点。 回国的半个月里,徐闻柝定期和徐晚岚报告徐西成在国内的日常,字里行间透露着疲惫。 他也并非完全的甩手掌柜,虽然将事务暂时交给秦朗打理,但一些重要文件还是需要他亲眼过目。 徐闻柝在国内也要忙工作,早已自顾不暇,更难管徐西成。 徐晚岚和徐西成一拍即合,当即让徐闻柝去找中文老师。 徐闻柝更是头疼,说的轻巧,上哪去找这样一位中文老师? 他正想提出意见,大家已经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认为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特别是裴止境,他正朝徐闻柝暗送秋波,眼里满是得意洋洋,和对他这落得烫手山芋的可怜虫的同情。 第16章 从前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裴佳境没少折磨徐闻柝,徐西成也并没放过裴止境。两人一报还一报,深知这群青春期小孩有多烦人。 眼下裴止境已经解脱,徐闻柝还要担负起找老师的重任。 “让我去!”裴佳境自告奋勇。 被哥哥耻笑一番。 裴止境嗤笑着:“你在国内上学的时间也没几年,我估计你的中文和徐西成半斤八两。” “切。”裴佳境翻了他一个白眼。 正说着,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孟温棠转来新的一笔钱。 还完这笔,还差两千。 徐闻柝忽然心头一动,问裴佳境。 “你觉得孟温棠怎么样?” “谁?” 裴佳境只觉得这名字听得耳熟,一时想不起来。 “上次撞倒你的那位。” 经他一提醒,裴佳境总算有了印象。 “可是她又不是老师,会不会有些不大合适。” “不会。”徐闻柝淡淡摇头,“她高中时语文很好,没下过一百二。” “你怎么知道?”裴止境疑惑地朝他挑眉。 “我算到的。” 徐闻柝难得心情好,胡乱编了个理由诌他。又打了个哈欠,起身回屋睡觉。 “就吹吧你。”裴止境气得拿身旁的枕头砸向他。 孟温棠走在回家路上,收到这条消息,她还有点儿恍神。 自从加了裴佳境哥哥的微信,两人从没说过话,她只负责转账,他只负责接收。 可就在今天,他竟然问孟温棠愿不愿意教人学中文。 孟温棠受宠若惊,战战兢兢地拒绝他。 “可我不是中文专业,不好意思,你不如找其他人吧。” 可下一秒,对方甩出一个诱人的条件,让孟温棠实实在在动摇了。 “我弟弟会说中文,只是不认识字。他的悟性不错,想必教起来也不会太困难。如果你愿意来教他的话,除去剩余的两千元,我单独再支付给你两千元薪水。” 一共四千元,这些钱她要接四五张设计稿才能赚到。 何况接单吃力不讨好,收入也不稳定。孟温棠的知名度小,偶尔一个月都难接到一单。 犹豫一番,她决定试一试。 就硬着头皮应承下。 补习的时间就定在周末。 “合作愉快。” 对方说。 和孟温棠结束对话,徐闻柝收起手机。 “什么事这么开心?”裴止境狐疑地问。 裴止境盯了他有五分钟,这五分多钟徐闻柝一直在笑,嘴角就没下来过。 “徐西成的补习老师有着落了。” “这么快?”裴止境试探地问,“是那位孟小姐?” 徐闻柝点点头。 “总觉得你对那位孟小姐很上心。” 裴止境合上书。 “是吗?” 提起她,徐闻柝不再是方才的古井无波,眼神透露着淡淡欣喜,又收放自如,很快平息。 让裴止境也拿不准,兴许是他多想。 杨雯曼结束演出,用随身携带的软布擦拭着琴身。 今天乐团的气氛古怪,大家私底下在八卦着什么事,像是冲她而来。 就在她疲惫地背着琴走进休息室时,那些细碎的话声一下消散了,大家又各自坐了回去,忙活着自己的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在乐团不受待见,原因是她那显赫的家世背景。 尽管在这世道,能进乐团的非富即贵,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而杨雯曼不同,她的父亲是知名音乐家,对于他来说,能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奏是家常便饭,而所有演奏家的梦想无非就是走到这里,开一场属于自己的音乐会。 杨雯曼人淡如菊。艺术家天生烂漫多情,乐团里也少不了一些艳俗情史。她从不感兴趣,也不会主动打听。只是日复一日随团演出,没有演出的日子就去旅游。 只是没想到这次八卦中心竟然是她自己。 答案在傍晚时揭晓。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她被蒙在鼓里,主动告诉她。 “昨天团里有人撞见你丈夫和女学生去开房。” “这怎么可能?” 杨雯曼全然信任丈夫,认定这是多么可笑的谣言。 她定了定神,又问:“谁传的?” 能好心提醒杨雯曼已经是大恩大德,那人三缄其口,说曼曼你也别为难我了,我也不知道是谁传的。 杨雯曼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怕大家误解谢尤今的人品,又主动替他解释:“我丈夫只是不爱说话闷闷的,其实人很好的。他不会做这样见不得人的事。” 见杨雯曼态度坚决,那人尴尬地赔笑着,将剩余的话吞进肚子里。 其实她想说,她连两人进出酒店的照片都见过了。 洗完澡换了睡衣,谢尤今将眼镜脱下放在床头,摁灭灯光。 “老公。”杨雯曼翻了个身,在黑夜里从后搂住丈夫。 “怎么了?”谢尤今平躺着,闭上眼睛,回应她。 杨雯曼是倾世倾城的美女,在关城的名媛圈里出类拔萃。 又自小学乐器,小时候父亲不仅培养她学大提琴,其他乐器也多少涉猎。杨雯曼举手投足间都展现着矜贵和知性。 第17章 杨雯曼作为独女,倍受父母宠爱。从小没遇上什么困难。 彼时谢尤今是学校的音乐社社长,大杨雯曼一届,两人在晚会表演过一台乐器合奏,自此之后谢尤今认定杨雯曼是他的soulmate,对她发起浪漫攻势,两人很快坠入爱河。 比起其他富家女,杨雯曼幸运的多,她有挑丈夫的权利。谢尤今长的很普通,总喜欢穿一身格子衬衣,带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显得笨拙可爱。母亲曾对他颇有微词,但也因为女儿喜欢,也就由着她去。 她就这一个女儿,更希望她快乐长大。 杨雯曼靠上丈夫温热滚烫的胸膛。 “今天我们乐团的人说在酒店门口看到你了,我还觉得好笑。明明那天你就在录音棚里录音,还拍了照片给我看我最喜欢的番剧声优。” 谢尤今的身体明显僵硬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 他抓起杨雯曼的手放在手心里捂着。 “不管她们,她们就是群长舌妇,你只管当他们放屁,我的心永远都在你那里。” 第10章 离群十 循着裴佳境哥哥发的地址,孟温棠来到别墅前。 她知道这里,全市最贵的楼盘之一,开售的卖点就是临湖,上市就被一扫而光。之前听同事闲聊时说起,住在这里的人是关城的金字塔顶端,孟温棠手上的工资都有他们的一份。 诚然知道裴佳境有钱,却没想过到这种程度。 比如这面巨大的落地窗,隐私性极好,光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布置。 孟温棠走到大门口,犹犹豫豫地敲开门。 “来啦来啦!” 裴佳境早在客厅等着了。领着徐西成来见她。 给孟温棠拿了一双新的拖鞋。 “温棠姐姐,你来的好早。” 又相互介绍道:“这是徐西成,就是你要教的学生。” “你好,西成。” 徐西成伸出手和她握了握。 见到漂亮姐姐,徐西成的两眼都放着光。又想起哥哥的警告,又收敛了些。 他不喊孟温棠老师,跟着裴佳境一起没大没小喊她姐姐。 一问才知道,孟温棠大他十岁。 “哦,和我哥一样大。”徐西成小声咕哝着。 “什么?”孟温棠有些没听清。 “没事,我们开始吧。” 保姆为他们清空茶几,端来一盘切好的新鲜水果。 “孟老师,徐先生不在,叮嘱我招待您。” “客气了。”孟温棠说。 她翻开自己带来的教材,从最简单的入门开始教。 “这是‘了’,我们说话时经常会用到它当结尾。” 又找来一张纸,一笔一划写下。 “了”。 徐闻柝站在二楼走廊里,从上至下眺望着。 孟温棠为了方便绑起马尾,显得干净利落。 她的身前铺着一张纸。 “我教你写你的名字吧。” 三下两除二就在纸上写好“徐西成”三个字。 徐西成有样学样依葫芦画瓢也跟着写,全都没有笔锋,像根木棍似的,直愣愣的。 等全部写完,徐西成像个幼儿园小孩似的坐的板板正正,等着孟老师的夸奖。 孟温棠拎着纸张,在阳光下看了看。 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这个徐字怎么写的和伞盖一样?” “啊,是吗?” 徐西成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没看出哪不对劲。 孟温棠又给他示范一遍。 “余字下面有个钩子,我们慢慢地—”孟温棠移动着铅笔,原先直直的笔画下出现一条漂亮的弯钩。 不得不说,她的确是一块当老师的好材料,只示范几次,徐西成就完全掌握,随着手腕勾动,很快画出一个弯钩,即使并不标准。 慢慢来吧,孟温棠想。 倘若此刻她抬起头,能看见复式楼二楼的走廊上,徐闻柝倚靠着玻璃外墙,对着她的背影出神。 记忆飘飘忽忽回到十年前。 那个寂静午后,小洋楼里。 徐闻柝对着草稿纸上一大串运算数据说:“错了。” 孟温棠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怎么又错了。” 这已经是她做的第三遍了。 本来做得好好的,同一个题型换了个题目就卡壳了。 徐闻柝推过他的考卷给她看。 然而孟温棠的注意力并不在上面。 “徐闻柝,你的徐字怎么写的像伞盖一样,一撇一捺那么长。” 她指着签名处他龙飞凤舞的字迹说。 徐闻柝被她闹得没办法,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 “我在教你看题呢。”他弹了孟温棠一个脑瓜崩,“是不是又想考这点分数?你数学再往下掉你就考不进前五十了。” 孟温棠仍然笑,却被徐闻柝托着胳膊抱起来,扔在书桌上,低头和他对视。 尽管有风扇降温,可天气仍是热。徐闻柝的额头上汗津津的,被他一把抹去。 孟温棠滚了滚口水,终于感到紧张。白皙的脸庞爬上一抹红晕。 “当初和华轩谈判,他们开出的价格是五百万,这是我给你的参考价位。” “好的徐总。” 徐闻柝就在楼上书房,远程指导完秦朗谈判,电话会议结束。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午睡,今天有事耽误。打完电话已经是一小时后,伴着楼下轻柔的话音入睡。 第18章 再醒来,徐闻柝身上盖着一张毯子,陈姨来过,怕他感冒,还特意将书房的温度调高了些。 徐闻柝将毯子叠好放进柜子里,抻了抻胳膊,走出书房。 楼下已经没有人。 孟温棠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徐,西,成。” 徐西成将自己写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此时已被骄傲冲昏了头脑,这可是他第一次写中国字。 徐闻柝从楼上下来,徐西成兴冲冲地跑过来,得意地炫耀自己一下午的练字成果。 “我要把它发给我英国的同学看。” “看吧,反正你的同学都是外国人,不会嘲笑你。” 徐闻柝讥笑着,又想到不能太打压他的积极性。否则徐西成一气之下再也不学中文,又要倒过来折磨他。 心里还得感激孟温棠,孟老师教人从来都以鼓励为主,不像他以前,总是没耐心。 孟温棠皮薄,禁不起他的批评,那时徐闻柝年纪正轻,偶尔也会不耐烦凶她两句,孟温棠就扔下笔背过身和他赌气:“我不学了,没考进前三十也无所谓。” “好了好了。” 徐闻柝好声好气地哄着她:“是我脾气太差了。小孟同学,我跟你道歉。” 又将纸张折成一只青蛙,咔哒咔哒地蹦到她面前,徐闻柝摸摸她的脑袋:“不想做了就不做,我们休息一会儿。” 休息的代价就是坐在电视前打了一下午的ps机,时间一晃而过,就快到傍晚。奶奶已经在家做好了饭等着孟温棠回去。 可她的试卷还是满江红一张。 徐闻柝总说,下次不会这么由着你了。 可下次总有下次。 他们都以为自己有许多个下次。 孟温棠刚走至门口,就看见那位徐先生给她发来微信,询问徐西成的课业情况。 “西成学的很快,也很有热情。我相信没过多久就能看见他的进步了。” “辛苦孟老师了。” 对方发来转账两百五十一元。 想必是因为两百五十元太难听,像骂她似的。 孟温棠这才想起来,徐家别墅虽然大,但空落落的。里头的陈设冰冰冷冷,住起来一点也没有安全感。 保姆也只是偶尔过来做一顿饭收拾家务。 倘若这里只住徐家兄弟,那未免也太无聊了。 此行并没有见到徐西成的哥哥。 这里依山傍水,像是个小生态园。 孟温棠并不急着出门。她摸了摸口袋,掏出皱巴巴的烟盒。刚取出一根烟来,又想着抽烟是否会破坏这里的生态环境。 刚才在徐家,并没有见到烟灰缸。徐西成不抽烟,他的哥哥应该也不抽。 正左右为难,心底又像被蚂蚁噬咬似的痒痒的。 孟温棠在楼底抽完一支烟,在垃圾桶里碾碎了扔了进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被徐闻柝尽收眼底。 他并不是故意要看的,只是办完公有些无聊,就在屋内走了走,逛到窗边,发现她还没走。 饶有兴趣地继续看下去。就看到孟温棠在抽烟,手里大咧咧地夹着一只细长的烟,不知道孟温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她以前从来没有。 不知不觉间,徐闻柝已然看呆。 烟尘袅袅,她的脸庞沉浸其中。微风袭来拨乱她的额发,才看清烟尘散去后她的模样,一阵风吹来,仅在一瞬间,孟温棠的鼻尖和锐利清瘦的面庞又被青丝遮挡。 抽完一支烟,孟温棠背起包匆匆赶路。 “是我补习又不是哥哥补习,他搞那么大阵仗干嘛?” 徐西成和妈妈打着电话,嘴里一通抱怨。 “对你哥说话客气点。” “知道了。” 徐西成一向对这位哥哥又敬又怕。 徐西成自小在英国长大,和徐闻柝是截然不同的社会环境,思维模式有些偏差,譬如徐闻柝看待事情总是谨小慎微,不敢激进。而徐西成总是冒冒失失,做不成事。 自从哥哥接管过公司以后,徐晚岚更是常常教育他,要对哥哥敬爱有加,全家都欠徐闻柝,如果没有徐闻柝,他们娘俩都要吃西北风。 哥哥是爱他的,只是没有表露出来。 否则当年怎么会在妈妈说:“那里面也有西成的一份。”时,忍痛答应下她的条件。 从此放弃自由,成为被领带西装圈住的一只笼中鸟。 “你说哥哥做什么?” 话说到一半,徐西成竟发起呆来,经妈妈提醒,他才想起来。 “他昨晚一个人去超市买了一堆水果洗洗切切,这些事交给陈姨就是了,他偏不肯,非要自己来。他几时干过这种杂活?一忙能忙到半夜。” “最过分的是,他威胁我。还没开始教课,他就开始警告我,说如果把这个老师气走了,他就当天把我打包扔回英国去,不会再给我踏进这里的机会。” 妈妈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说明你哥哥对你真上心,你还应该要感激他。” “感激?”徐西成撇撇嘴,他这人记仇,还没忘了刚刚徐闻柝笑他字丑的事。 第11章 离群十一 天色暗沉沉的,乌云密布,偶尔伴随着闪电,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映射在墙上。 时隐时现。 这天辅导完徐西成,孟温棠刚要在下雨前离开。 第19章 “哗”的一声,雨已经下起来了。 “孟老师,不然你等等吧,等雨停了。” 保姆陈姨留住她。 徐西成也点头附和:“这么大的雨,怕是走不了了。” 徐闻柝在二楼书房,将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手机停留在拨号界面,他刚想拨号给家里的私人司机。 忽然反悔了。 孟温棠不安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水,时不时看向窗外。 雨势总不见小,反而越下越大。 “叮咚。”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孟温棠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雨势太大了,在客厅等会儿再走吧。厨房有牛奶咖啡,自便。” 她抬头看了一眼楼上。 书房拉着窗帘,房门紧闭,屋内亮着一盏暖黄的灯。 今天他也在。 孟温棠很快打字回复他。 “谢谢。” 没再回复。 陈姨切了一盘新鲜水果。 “孟小姐,吃点水果吧。” 孟温棠点点头。 盘子里盛着新鲜的西瓜,火红艳丽鲜嫩欲滴。 孟温棠拾起一块尝一口。 甜津津的。 在线上会议开始之前。 徐闻柝将办公椅滑至窗边,悄悄拨开帘子。 孟温棠在吃西瓜,腮帮子被她撑得鼓鼓,可爱极了。 不由得笑着。 “boss?” 在他没发觉的时候,视频已经自动接通。 一位金发灰眼睛的年轻人正托着下巴朝他眨眼,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has anything good happened to you lately?” “there's nothing”徐闻柝收敛笑容,伸手够到桌上的文件翻看起来。 安德烈觉得太无趣了,他的老板成天忙着工作,最近却像是好事发生似的,将手底下人的工作量减轻不少。 他好奇多问一句,徐闻柝却像是汽车熄了火,嘴巴严的很。 估计是恋爱了。 安德烈太了解为什么徐闻柝会变成这样,这几天徐闻柝的表现简直和安德烈恋爱时一模一样。 只是遗憾不知道是哪位牛人,可以打动他这位铁石心肠的老板的心。 孟温棠似乎和楼上那位神秘的徐先生产生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偶尔孟温棠来的早,就会收到楼上那位发来的神秘信息。 譬如—他会说:徐西成还在睡觉,你稍等一下,我去叫他。 那么这时候。徐闻柝忙完手上的工作,摁亮屏幕,约定补习的时间已经到了。 他不动声色走到徐西成的房间。 徐西成果然还没醒,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窗帘用的遮光材料,房间内黑黢黢的。 “起来。” 徐闻柝猛地掀开被子,几乎是连拖带拽把徐西成叫起来。 “孟老师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徐西成像具行尸走肉似的走向卫生间,直到洗完脸才清醒一些。 就在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想通一些事情。 让他学中文,会不会是徐闻柝和徐晚岚联合起来的阴谋诡计。 这天裴佳境也来了。 “西成,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教你的绕口令?”孟温棠问。 徐西成将绕口令在纸上默下来。 “白庙外蹲着一只白猫 白庙里有一顶白帽 白庙外的白猫看见了白帽 叼着白庙里的白帽跑出了白庙。” “那你还记得怎么念吗?” 徐西成信誓旦旦地点点头。 他迷迷糊糊看着上头用英语音标的汉汉字,一股脑胡乱念下来。 念到一半,裴佳境捧着肚子大笑着。 “哎呦,我说你在念什么啊?” “没关系,说不定我们念英文绕口令也是这样。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语言。” 孟温棠轻柔地安慰着他。 徐西成略显沮丧。 就在此时,门忽然开了。 三人一齐看向门口。 孟温棠正好奇门口站着的是谁,听见身旁裴佳境出声喊他:“哥。” “嗯。”裴止境应了一声,在玄关处换鞋。 “我来取东西。” 裴止境轻车熟路地进了屋。 孟温棠听裴佳境喊他哥,心说这位不会就是徐先生吧,和她想的倒不一样。相较于在微信上和她聊天的冷漠态度,那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举手投足斯文有礼,和孟温棠打着招呼:“你好,孟老师。” 徐西成还在临摹孟温棠留给他的作业。趁着这空当,孟温棠起身跟着进了厨房。 裴止境嘴里咕哝着:“太热了太热了,这天气实在太热了。” 翻开橱柜找出一个干净的玻璃杯,从茶壶里倒水喝。 他倚靠着橱柜咕嘟咕嘟喝着水。 全然没发现有人进来了。 “徐先生。”孟温棠拘谨地叫着。 “你在叫我吗?”裴止境惊讶地转过身,看向她,又摇了摇头。 孟温棠不知道他摇头是什么意思。 裴止境失笑,开口解释着:“我不姓徐。” 又指了指楼上紧闭的那间书房。 “楼上那位才是西成的亲哥,白天他都会在那办公休息,不过恐怕他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以后你有事还是问保姆吧。” 第20章 又郑重其事介绍一遍自己。 “你好,我叫裴止境,永无止境的止,是裴佳境的哥哥。” 孟温棠恍然大悟,又慌乱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裴止境端着水杯和孟温棠一块儿出来。 又坐在徐西成身边,好奇地盯着他练字。 “止境哥你别坐我旁边,我有点紧张。” 徐西成扭捏地说。 “你小子竟然还会害羞。”裴止境哈哈大笑着。 休憩了一会儿,裴止境和众人告别。 “你不是刚来吗?”裴佳境问。 “刚刚送一个朋友回家,顺路绕过来看看。诊所还有的忙,只有阿明一个人在那。” 裴佳境长长久久“哦”了一声,心里惋惜着裴止境来的太晚,没见到徐西成精彩的诗朗诵表演。 裴止境带上门,在等电梯的途中,他给徐闻柝发消息。 “她把你当成我了。我跟你有那么像吗?” 对方很快回了过来。 “当然不像,我比你聪明的多。徐西成和裴佳境都喊你哥哥,她又不知道裴佳境和徐西成不是亲兄妹,凭空出现一个男的,孟温棠只能认为你是那位徐先生了。” “我那么和蔼可亲一个人,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人认错成那么不苟言笑的徐老板。” 裴止境得意洋洋地臭屁着。 徐闻柝关了手机,无奈扶额。 看吧,孟温棠闯了个大祸,未来三个月里裴止境都会拿这件事调侃他。 孟温棠周末白天要给徐西成补习,晚上还接了个设计稿,忙到很晚。 差点睡迟了,正好卡在上班时间打了卡。 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听见隔壁两个窃窃私语聊着公司八卦。 “听说谢琳琳要辞职了。” “她真的打算跟她那男朋友去y城发展啊?” “nonono。”同事a故作神秘地晃着手指。“正相反,她和她家那位分手了。” 孟温棠状似不在意,实则竖着耳朵偷听她们聊天。 以至于一个回神,图片被她修的乱七八糟,手忙脚乱地抢救回来。 “她男朋友劈腿了。不过谢琳琳还挺风风火火的,直接把她男朋友踹了。反正房子也是她找的,最开始那男的偶尔来她家睡一晚,后来天天来还不付房租。只能说什么锅配什么盖了。” “你睡她俩床底啊?” “说什么呢你。”只听见“啪嗒”一声,同事b的手上出现一大片红色掌印。 她心疼地揉了揉胳膊。 “那当然是因为我在厕所听到了啊。” 孟温棠再也听不下去,觉得她们都是一群尖酸刻薄的小人,谢琳琳平常待他们不薄,离职时也和前辈一样没个好下场。 谢琳琳拎着包高调出现,沐浴着众人探照灯般的目光,晃到这两人的工位上。 她探过头问。 “在说我啊?” “没有没有。”两人慌乱地摇头。 孟温棠差点没憋住笑。 “说就说了,怎么不承认呢,多大点事啊。” 谢琳琳冷哼了一声,抄着手。 不知道谢琳琳今天发什么疯,她平常冷冷淡淡不太热情,不过极护短,作为组长,常常维护部门的同事。还曾为了他们据理力争,和领导吵过好几次架。 结果转头就被别人嚼舌根。 换谁都觉得心寒,不过孟温棠很佩服她敢撕破脸的态度。 在这工作两年,孟温棠早看清他们的嘴脸,何况她很忙,很少参加部门聚餐,有几次也是谢琳琳以合群的理由强行拉上她。 她和同事的关系就是平淡如水,下班之后谁也不联系的程度。 谢琳琳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扔给孟温棠。 “啊?”孟温棠愣了愣。 “给你的。”谢琳琳一改刚刚凶神恶煞的模样,友善地笑着。 第12章 离群十二 徐闻柝为了适应英国的时差,日夜颠倒地忙工作。 听见楼下有动静,徐闻柝掀开窗帘瞥一眼。 孟温棠在沙发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保姆陈阿姨照旧端来一盘水果,让她等一会儿。 还未坐定,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 “冰箱里有可乐。” “谢谢。” 这是两人惯常的交流,孟温棠对楼上紧闭的那间房更加感兴趣,又好奇他是否有隐疾,为什么总是闭门不出。 会不会他其实是一只三头六臂的怪兽? 想象力在此刻达到巅峰。 眼前浮现出一只绿色外表的巨大怪兽,步履蹒跚吭哧吭哧地走向她。 伸出他的爪子:“你好孟小姐,我是徐西成的哥哥。” 孟温棠噗嗤一声笑出来,又立马观望一眼四周,发现没人,恍如什么都没发生,直起身子。 “什么事这么开心?” 徐闻柝抚了抚下巴,暗自揣度她的心思。 走到徐西成的房间,在他床头敲了敲。 “起来。” 徐西成没了被子,一下有些不适应。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才舍得睁开眼睛。 “啊—好困啊。” 他伸了个懒腰,进了卫生间洗漱。 教完一篇简单的课文,转眼一个月快过去。徐西成已经能简单写一些汉字。 “嗯,写的很棒,笔锋比刚写的时候自然多了。” 第21章 孟温棠夸赞着。 徐西成嘿嘿一笑,伸了个懒腰:“我哥说我们今晚下火锅吃。好久没有下火锅了,以前我们的周末活动可丰富了。” 又好奇地问: “那孟老师周末有空的时候你都在干嘛?” 孟温棠沉思了一会儿,心说都在忙着接设计稿赚钱,忙着还债。 不过这些当然不能说,于是单拎几件出来说。 “学骑自行车。” “我也不会骑自行车。” 因为徐西成出门很少走路,以前在英国,徐晚岚家里配备私人司机,出门都是坐车。 回了国,徐闻柝不惯他这臭毛病。这一年走的路比他前半辈子加起来都多。 不过这句话要是说出来,孟温棠估计能吐半升血。 补习结束,两人就在沙发上闲聊。 此刻门开了。 裴佳境和裴止境也来了。 “现在就准备去了?” “没有,你哥跟我说他还有会要开。” “我哥真是大忙人。”徐西成嘴里咕哝着。 “他赚钱还不是为了你。”裴止境笑着,在徐西成头上乱揉一通。 “那我先走了。”孟温棠说。 裴止境笑着和她点头:“再见,孟老师。” 裴佳境躲在他身后,热情和她打着招呼。 “温棠拜拜,下次见。” 孟温棠朝她微笑着点点头。 购物车里装着满满当当的食材。 “这下可以吃个饱了。” 裴佳境心里盘算着少说也得诓徐闻柝下厨烧几盘菜。 几年前有一次大家心血来潮要学华人过春节。 就一块出去采买。 那时候徐闻柝硕士还没毕业,几人挤在他的公寓里。厨房热热闹闹熙熙攘攘。 裴佳境不会做饭,切的菜也乱七八糟,被首当其冲推了出去。 “你去洗水果。” 徐闻柝说。 餐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中国菜,看起来色彩丰富营养均衡,很有胃口。 听裴止境说是徐闻柝做的,裴佳境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他看起来不太像会做菜的样子。 裴止境说是他在国内时候学的。 那时候他一个人住。 饭后,裴佳境捧着圆鼓鼓的肚子瘫坐在沙发上。 电视上放着春晚,那年的小品很无聊,看的人兴趣缺缺。 电视声被当做背景音乐,在优美的唱腔中,不知道谁从哪里找了副牌。 三三两两组织起来,有的当着军师在一旁出谋划策,甚至还有急眼的想要直接上手。 “出对a。” “炸炸炸!” “你这出的什么啊,要我说你就是不会玩。” 小公寓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好歹有个春节的样子。 后来各自完成学业忙于工作,这样的日子很少见了。 徐西成和裴佳境不亦乐乎地打着嘴仗,谁也不服谁。 裴止境连忙拉开两人,生怕动真格吵起来了。 无奈地看徐闻柝一眼,他也同样摇摇头,拿两人没办法。 “哎,那不是雯曼姐的丈夫吗?” “是吗?” 裴佳境指着前面一家时装店,一对亲昵的男女挽着手走进店里。 拉着徐西成跟了上去。 裴止境还没来得及叫住她。 徐闻柝已经越过他,迈着步子赶上他们。 “快走,不然以裴佳境的性格,估计他们会打起来。” “哦哦。”裴止境连忙跟上。 “谢尤今。” 谢尤今回头,徐闻柝就站在他身后,他长身玉立,像是一堵墙挡住谢尤今的去路,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莫名产生威严感, 谢尤今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镇定开口:“闻柝,你怎么也在这?” 此时身旁的娇小女孩扯了扯谢尤今的衣袖。 “老师。” 谢尤今在心底暗骂着,他怎么能教的出这么笨的学生,竟然看不出现下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还不快住嘴! 徐闻柝是个聪明人,兴许他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不过此时此刻他表现的太正常不过了,问谢尤今:“买衣服吗?” “对,来采购演出服装。”谢尤今干笑着。 徐闻柝淡淡点头,说:“我先走了,佳境他们还在外面等着。” 谢尤今却不淡定了,心里盘算着。 难道他们都看见了?还是只有徐闻柝一个人看见? 如果他们都看见了,为什么只有徐闻柝在这里? 谢尤今百思不得其解,也没了买衣服的心思。 甩开身旁女孩的手。 “叶子,我们下次再来买衣服吧,你不是有很多衣服穿吗?” “你不是说好的吗?” 谢尤今没有答话。 女孩低头看着鞋子,失落地应了声:“好”。 看见徐闻柝出来,裴止境这才松开捂着裴佳境嘴巴的手。 裴佳境大口呼吸着,回头踢了他一脚。 “你捂我嘴干嘛?” “如果不拦住你,放任你冲上去质问谢尤今,能有什么结果吗?最后被伤害到的还是雯曼。” 徐闻柝冷声道。 “还不知道雯曼知不知道这件事。” 裴止境思忖着。 第22章 空气瞬时凝结,原先兴高采烈的气氛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众人都沉默,直到徐闻柝开口:“今晚吃火锅不是还叫上杨雯曼了吗,到那时候再试探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闻柝哥,能不能做你之前做的那道超级好吃的菜。” “你说过我做的超级好吃的菜多了去了,到底是哪道?” 徐闻柝颠着勺,将锅里的食物抛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又翻炒了两下盛进餐盘。 “就是那个…那个…”字到嘴边,裴佳境死活想不出来。 “红烧鱼?” 裴佳境猛地点头。 “就是这个!” “那你出去等吧,里面烟尘多。” 客厅里热闹非凡,锅子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咕嘟咕嘟地正冒着泡。 “最后一道菜来咯!” 裴佳境端着一盘鱼出来。 “啊烫烫烫!”痛的她赶紧松手。 这顿饭终于齐全了。 裴止境打开锅盖,趁热下了几盘毛肚。 涮了涮,给每个人都分了点。 在夹给徐闻柝的时候,两人悄悄对视一眼。 徐闻柝放下筷子,开口。 “今天尤今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他晚上带学生呢。”杨雯曼夹了块鱼肉吃。 带着带着还带到商场里了,裴佳境听了暗自咕哝着。 裴止境瞪她一眼,不许她多嘴。 “我今天好像碰到他了。” “是吗?”杨雯曼抬起头来,眼里满是纯净无辜。 打住吧,徐闻柝心里想,她什么也不知道。 就撒了个谎:“既然你这么说,那应该是看错了。” 倒是徐西成,专心致志地涮火锅,还指挥着裴止境。 “放点蟹肉棒下去。” “还有我最爱的大粉条,回去英国就没得吃了。” 一点儿也没发觉餐桌上的暗流涌动。 徐闻柝起身布菜,却在一瞬间觉得胸口疼痛。 他蹙了蹙眉,汤勺还停在半空中。 “怎么了?” 裴止境关切地问。 “没事。”缓了好一会儿,徐闻柝摇摇头。“应该没什么大事,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 说到底也还是没去,徐闻柝如此已经好几次。每次都被裴止境唠叨着去看医生,他嘴上搪塞,却一次都没去过。 总觉得年轻人的身体不会这么脆弱。 第13章 离群十三 身旁的传真机发出咔嚓咔嚓的噪音,不断吐出纸来。 徐闻柝起身正想将打出的材料装订成册,一阵头晕目眩没站稳,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向身后。 “砰!” 楼上发出一声巨响,不知怎么的,孟温棠的心脏一阵抽疼。 发出声音的方位正是那间书房。 陈姨放下水果,说:“我去看看。” 孟温棠的视线循着陈姨的身影一道离开。 心里总惴惴不安。 “啊,闻柝你怎么了?” 陈姨刚上楼,就看见徐闻柝倒在书桌前,紧抿着唇,痛苦地蹙着眉。 她慌乱地跑出房间,冲楼下喊:“孟小姐,快打120!” 医生和护士一起将人抬到担架上。 孟温棠终于见到了她一直好奇的徐先生的模样。 徐闻柝。 “徐闻柝!”顾不上思考,她跟着护士一块跳上车。 在汽车驶向医院的途中,孟温棠无时无刻不在自悔她的愚钝。 徐闻柝,徐先生。 都姓徐,她怎么一点也没发觉。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人好,一直都是徐闻柝。 裴止境接到徐西成电话就往医院赶。 徐西成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碰到这种事压根不知道怎么处理,只会在电话里哭。 抽抽搭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的话一字半句裴止境都听不清。 “你先告诉我,你哥哥在哪个医院?” 徐西成举着电话看走廊上的公示栏,他不认字,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电话漏音,依稀听见裴止境的声音。孟温棠一把夺过徐西成的电话,和裴止境报方位。 “市一医,我们在急诊门口。” “好,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徐西成紧紧攥着她的手,一不小心掐出个指印来。而孟温棠早已被麻痹,连痛觉都感受不到。 浑身像在冷水里过了一遍,一寸一寸发冷。 走廊上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裴止境忙不迭朝这赶来。衣衫皱巴巴的,背后领子湿了一片。 “你哥怎么样了?” 徐西成摇摇头:“还没有出来。” “你说我哥要是有事可怎么办啊?说好他和我一起回来,难道要我一个人回去吗?妈妈也会伤心死的。” 徐西成的中文启蒙就是那些不三不四的狗血电视剧,在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裴止境本就焦头烂额,又被徐西成闹得实在没有办法。 就给徐家司机打了个电话送他回去。 “你先回去吧,你哥醒了我会告诉你。” “真的吗?” 徐西成一步三回头,总有些不放心。 “真的。”裴止境无奈地应。 转眼间走廊上只剩下两人。 裴止境坐到她身旁。 第23章 孟温棠沉默地低下头,紧咬着嘴唇。 只有嘴唇传递来的丝丝缕缕的痛意,才让她发觉自己此刻是活的。 还未等到裴止境开口,急诊室的大门敞开,徐闻柝从里头被推了出来。 “医生,他怎么样了?”未等他反应,身旁的孟温棠已经像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 “病人是急性心肌炎,现在给药后身体恢复正常指标,没有危险,但需要住院观察。” 裴止境跟着徐闻柝一起进病房。 徐闻柝还没醒来。他一切都好,只是脸色比平常苍白许多。 孟温棠静静地坐在走廊长椅上,长舒一口气,才发现自己腿软的快走不动路。 眼下他已经没事了,孟温棠从慌乱中重新恢复理智,却发现自己进退两难,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留在这里,又或者找什么借口离开? “真没想到,闻柝在国内还有你这么好的朋友。” 孟温棠呆滞地抬起头。 裴止境漫无目的地找话题,想要缓解紧张的气氛。 她低头玩弄着手指。 “我算不上他什么朋友。” “那我想听听你怎么认识他的,可以吗?” 裴止境的眼神太真诚了,让孟温棠有些动摇。 那么长的一段时光,就被她如此简短地叙述完。 孟家重男轻女。头一胎孟温棠是个女的,奶奶就在家里哭家里闹,撒泼打滚非要逼迫爸爸孟光贤再生一个。 孟温棠那时还小,搞不懂大人在做什么,只觉得奶奶这样很好玩。拍着手笑出了声,却被怒气冲天的奶奶一巴掌掀翻在地。 干了一辈子农活的女人手劲大,一下打得孟温棠脑袋发嗡。 “你这个贱骨头,还笑得出来?孟家老二的种就要绝在你手上了。” 妈妈连忙冲了上去,抱起小孟温棠安抚着。 又瞪了丈夫一眼。 那一眼中,流露出千般的埋怨和委屈。 后来拧不过奶奶隔三差五在家里闹自杀,孟家夫妇还是决定去医院做个检查。 “您太太身体太差,取卵试管对她的身体有危害,而且胎儿也不稳定。不建议您做试管手术。” 孟光贤原原本本将医生的话转述给他母亲。没想到她竟毫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要么休了老婆再娶一个,要么就让秀珠再生一个。” 孟光贤被老太太闹得没法。他出去做工,母亲就住在家里。杨秀珠伺候她三餐,却总被挑刺。 最后也没法,只能屈服。 做了七八年的试管,杨秀珠的身体经受不住,家里的储蓄也花光了。 可老太太还是闹,还到儿媳的床前闹,吵得她不得安宁,吵得家里鸡飞狗跳。 孟光贤终于硬气一回,带着妻儿搬出去住。 妈妈的身体每况愈下,年轻时的折腾让她得了子宫癌。父亲筹钱治病。在孟温棠高中的时候,妈妈撒手人寰。 父亲把她转回老家的高中,住在奶奶家。 受尽奶奶的白眼。还被比她小的多的堂弟欺压在头上。 所以她才决定高考改志愿,最后考到北方去。 人生刚要启航,被谁拽了下翅膀,孟温棠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摔得很惨,这起惨痛经历教会她老老实实,不要再好高骛远。 大一的寒假,孟温棠回老家。 父亲将欠条一字排开摆在桌上,叫她看个清楚。 “当年你妈治病,欠了十多万。” 孟温棠敛下眼眸。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寒假刚开始,她找了个烧烤店的活,既做服务员,又做烤串的。手被煤炭烙了好几块伤,仗着年轻恢复快。孟温棠没有涂药,也就落下了疤。 一直到开学前一星期。孟温棠赚够了五千块。 一分都没留在身上,都拿来还债 一直还债到今天。 后来在工地,父亲没有做好防护措施,从三楼摔下来,摔断了一条腿。因为工地责任方的推诿,父亲没钱,也迟迟没有做手术,腿上落了毛病,再也做不了苦力。 孟温棠出来工作之后,他就没了收入,全靠女儿养着。 母亲去世后,他染上了打麻将的习惯。经常一打就是一整宿,偶尔还玩上了点荤的。 输的比赢得多。 孟温棠因为这个和他吵了好几次架。 “他们都是一伙的,私底下偷偷做牌赢你呢!” “不可能。我之前赢了很多钱。诈骗局怎么可能让你赢呢?” 孟温棠不再劝他,让他自生自灭。 甚至父亲听信乡里几个老光棍的谣言,骗孟温棠回来,要给她介绍相亲对象。 见她在城里上班,容貌也不错。那些单身汉见到她就像他们见到今晚宴席上那只八宝鸭,饿虎扑食。 “你爸赌钱没的还,就把你押给我了。阿棠,以后不要叫我叔叔,叫我老公。老公给你钱花,你给老公生一窝娃娃。” 孟温棠啐了一口痰,就啐在单身汉的板鞋边。 他那双板鞋脏兮兮的都是机油,还是劳保鞋。 然后淡定地打了110。 举报他聚众赌博,把流浪汉抓进派出所。 孟温棠虎口逃生了好几次,侥幸的是她没受到伤害。可这样的把戏她不想再玩下去了,也终于对父亲失望。 第24章 “我不会再回来了。” 她说。 认识徐闻柝是她高二的时候。 孟温棠又一次和奶奶吵架,不知哪来的蛮力,一股脑将桌子掀翻。上面汤汤水水搅和在一块,地板脏兮兮的,好像一只大花猫。 在奶奶转身拿扫把的时候,孟温棠逃走了。逃到小河边。遇到和她一样的失意人。 起初徐闻柝还有点不高兴,原本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基地。被孟温棠也发现了。 可女孩不说话,一个劲往水里砸石头。 “打水漂不是这样打的。”他急忙说。 “我不是在砸水漂。我只是单纯觉得这样很爽。” 徐闻柝随她去。 孟温棠就真的砸了一下午的石头,再不叫住她,小河沟都差点被她填满了。 徐闻柝问她:“你有什么心事?” “我爸不要我了,我奶奶也偏心我弟弟。我没有家。” 她又重复着问他:“是不是女孩长大就没家了?” 徐闻柝回答不了她,因为他是男孩。 可是他也没有家。 爸爸是个小白脸,骗光了妈妈的钱和她离婚。又将徐闻柝留在身边,好从妈妈身上继续骗钱。 现在爸爸给他找了个后妈,已经没空管他。 徐闻柝偷偷给妈妈发邮件。他们最后一次见的时候,徐闻柝才十岁。 妈妈偷偷给他塞了一张名片。那时他还小,不知道名片是拿来干什么的。后来想起有这么张名片,又翻箱倒柜把它找出来。 照着上面的电话打过去。已经是别人接的。 是个外国女人,说的什么车轱辘话,他一句也听不懂。 就问:“你知道我的妈妈在哪吗?” 对方把电话挂了。 长大之后,他再也不给那个号码打电话了。 听说徐闻柝的爸爸找了新的女朋友。 妈妈特意找了人,给徐闻柝在国内买了房子。 一栋漂亮的小洋楼。 妈妈没有空,就给徐闻柝找了律师。在房屋合同上签字画押,让他不要把房子轻易给别人。 爸爸在一旁看着,脸色有些尴尬。 后来每次心情不好,孟温棠都会来这找他。徐闻柝也不总是在。但是十次来,九次他都在。 孟温棠很喜欢他,因为世界上竟然有比她还惨的人。人比人气死人,孟温棠心里也有了安慰。 却依然不爱回家。 徐闻柝就带她回他的洋房。从钥匙串里拆下一把钥匙给她。 “要是忘记带钥匙也没关系。” 徐闻柝带她绕到洋房后门。 空地上有块大石头,被花草掩盖。也就是徐闻柝是洋房的主人才知道。 这块石头的高度刚刚好,倘若孟温棠一使力,就能踩着它轻松翻到后院里。 放学后,她就在他的屋子里写一会儿作业。 没了奶奶和弟弟的搅扰。孟温棠做作业更不容易分神,进步飞速。 一跃成为年级第三。 高二分班,徐闻柝问她选文选理。 孟温棠拿不定主意。好像文理都差不多。 趁她在发呆,徐闻柝磕了她两个爆栗子,就在孟温棠捂着额头骂骂咧咧的时候,徐闻柝哈哈大笑着,及时捂住孟温棠的嘴,被她一口咬在虎口上,留下一排整齐牙印。 徐闻柝“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把手抽走。 “我是说让你选理科,理科你擅长,而且我也在。” 高二刚开学,孟温棠抱着一叠书,忐忑不安地踏进新班级。 一眼就看见徐闻柝。他正趴在桌上睡觉,和每个在小洋楼的午后一样。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他的眉心投下一片阴影。也许是感知到阳光太刺眼,他在梦里皱了皱眉。 徐闻柝已经给她占好了位子。 孟温棠并不喜欢说话,所以半个学期快过去,也没交上新朋友。能说上几句话的都是徐闻柝的朋友。 他们背地里也都在说,孟温棠像只呆头鸟。 孟温棠也不反驳。 第14章 离群十四 徐闻柝每天绕路送她回家。 暧昧的灯光将少年一头乌黑的短发染成金色,飞蛾蚊蝇在路灯下盘旋。 孟温棠一步三回头,生怕他不见了。 然而徐闻柝总在那,还朝她挥手。 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时间飞逝得格外快,几乎是一抬头,家门就在眼前。 孟温棠磨磨蹭蹭不想回家,因为她知道,一旦回家免不了奶奶的白眼。 说什么来着?孟温棠想,她果真是个乌鸦嘴。 刚进家门。就看见奶奶冷着一张脸,背着手盘问她:“那个男的是谁?” 孟温棠说是同学。 “什么同学?那是倪岭的儿子!我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小白脸的儿子!你当野鸡就算了,怎么光挑这样的货色?” 难听的词语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骂的孟温棠灰头土脸。 奶奶意识到身旁还有小孙子,连忙把他赶进屋:“进去写作业,乖。” 那是孟温棠第一次学会反抗,她将桌上碟子和碗都推下去,滚烫的汁液汤水溅在脚边。 奶奶被她气的不轻,重重地喘着气。拽过一旁的电话线,给工地的爸爸打电话。 “我是管不动了,好你个死丫头,我让你老子来治你。” 第25章 “听你奶奶说,你和一个男生走很近?” 孟温棠缩在墙角听电话,她在镇子上找了个招待所住。 招待所里隔音太差,满屋都是一股霉味,床头还落了一滩墙灰。 不过好在便宜,一晚上只要三十块钱。 “爸爸,我没有。”孟温棠委屈地辩驳着,声音却越来越小,好像蚊蝇哼哼。 因为父亲根本没有听她的解释。他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默认奶奶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在家,也管不了你。我不奢望你乖你听话,只要不干羞耻的事,不丢我们老孟家的脸就什么都好。” 徐闻柝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这几天孟温棠疏远了他。 她主动搬到空桌子坐。 放学路上也再也不和他一起走。 无论徐闻柝在她身后怎么喊破嗓子,她也装没听见。 有时候他躲在书房看书,恍惚抬起头,以为孟温棠又顺着墙爬进来了。 可是没有。 夏天就要过去,冰箱里还放着他给孟温棠买的雪糕。 徐闻柝不喜欢吃甜食,这些还能给谁吃? 孟温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做数学题。 门外响起奶奶的声音,她尖着嗓子,像是故意说给她听。 “我们俊俊乖,以后要做好孩子,孝顺奶奶。生女孩就是不好,讲两句就摔碗筷,也不知道养来干什么用。” 孟温棠捂起耳朵,装听不见。 孟温棠家是小平层,她的房间旁种着一颗龙眼树。枝叶摩擦着窗户,沙沙沙地响。她一抬头,就知道是风来了。 于是起身关掉风扇,将窗户开的大一些。 乡下夜晚的风比空调还凉快。 今晚的风比平常吹得都猛,作业写到一半,孟温棠正觉得疑惑。 定睛一看,一只风筝停在窗台上。 “哎。”徐闻柝在窗户对面和她招手。 “你怎么爬到树上去了?” 孟温棠连忙打开窗户,放他进来。 “你这几天怎么不和我说话?” 孟温棠没回答。 “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孟温棠不理他的这几天,徐闻柝也没闲着,想着用什么招数哄她开心,就想起以前父母感情还没破裂时,爸爸会扎风筝,带他们一家三口出去放风筝。 徐闻柝为了扎风筝落了满手的伤。孟温棠心疼地抓着他的手掌到阳光下,检查里头有没有残留的木茬。 “和我一起出去放风筝吧。” 他说。 孟温棠小心翼翼踩着树干。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觉得枝头摇晃的厉害。 树下徐闻柝朝她伸着胳膊:“没事,不用害怕,我在下面接着你。” “不行,我怕。” “放心跳,有我做肉垫呢。” 孟温棠闭上眼睛豁出去,纵身一跳。 风在耳边呼呼响,刮着她的脸庞。 睁开眼,落在徐闻柝的怀抱。少年张扬着笑脸,半张脸浸漫在火红的日光里,尤为明亮。 “我就说吧,我接得到你。” 徐闻柝一手牵着风筝,一手抓着孟温棠,漫山遍野地跑。直到脚磨出水泡,孟温棠一屁股坐上草地,累得气喘吁吁。 孟温棠玩的太开心了。就像禁锢在笼中的鸟,从笼子里冲出来,展翅高飞。 她像赌气似的踹着石头,石子骨碌碌地被她踹下山坡,不知道滚去哪里。 “我讨厌奶奶。”她嘟囔着。 徐闻柝弯腰捡起一块石头:“那我教你,如果真的讨厌她,就像我这样。” 他抡着胳膊,将石子甩的很远。 “把它扔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在捡石头的时候,徐闻柝弯下腰,好像听见孟温棠说:“可我什么也不想,只想离他们远远的。” 也许是他听错了。 “闻柝。” 那是时隔十年以后的母子再见。徐闻柝看见妈妈,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况且他已经长大了,并不习惯肢体接触。 也许徐晚岚发现了,所以才缩回伸向他的手。 在记忆里,母亲一直都很年轻漂亮。像是一直没变。 她涂着灿烂的红色甲油,衬得手部皮肤白皙。 徐闻柝也很白,看来是遗传妈妈。 徐闻柝一抬头,能看见从他房间里探出的小脑袋。孟温棠苦着一张脸,被他发现了,又心虚地钻了回去。 觉得她那样可爱极了。 “想不想和妈妈去英国?” 徐晚岚说。 “英国有我有弟弟。” 和爸爸离婚后没几年,妈妈又再嫁了。 如果…徐闻柝说的是如果。 如果没有遇见孟温棠,他会走得很痛快。 况且母子分离这么多年,他也想和妈妈住在一起。 爸爸成天想着法子讨新女友欢心,他们一旦结婚,徐闻柝在他眼里会成为附赘垃圾,被一脚踢开。 妈妈显然也注意到了孟温棠。 她指了指楼上,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语调问:“是因为她吗?” 徐闻柝没点头,但也没出声辩驳。 “好吧。”妈妈点点头,“不然闻柝你去国外上学好不好?妈妈了解过了,以你现在的成绩,未来可以上个很好的大学。而且在英国,我也能倾尽一切帮助你,你想上什么专业都可以,我不拦着你。” 第26章 徐闻柝最后开口,说的却是:“能不能再给我一年时间?” 妈妈答应了。 黑色轿车行驶在狭窄的道路上,一路颠簸离开视线。 孟温棠拉开窗帘一角。徐闻柝并没有随他们上车。而是始终站在家门前,一直到汽车消失在视野里。 徐闻柝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他提着一袋西瓜走上楼。看起来心情很好,没什么不高兴。 孟温棠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你不和你妈妈走吗?” “我和我妈说,我不过去了。”徐闻柝说得风轻云淡。 这天他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徐闻柝将西瓜切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孟温棠。 两人盘腿坐在电视机前打着psp,西瓜已经挖空丢在一旁。 时间消失的太快,就像流沙一样,太阳渐渐落山。 徐闻柝躺在地上,勾了勾身旁孟温棠的手指。 “阿棠。” “嗯?” “你想要我去英国吗?” 孟温棠沉默了一会儿。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孟温棠想说实话,她不想让徐闻柝走。可是如果她这么说,徐闻柝就会为她留下吗? 如果为她留下,那么有一天徐闻柝会不会后悔? 这些她都拿不准。 于是用彻底沉默代替开口。 徐闻柝说:“我知道了。” 他起身拉起孟温棠:“我送你回家。” 回家的路上少了许多欢声笑语。孟温棠沉默寡言,徐闻柝也没有开口说话。 已经到家门口了。 就在孟温棠以为这天就要以不愉快作结尾时。她接过徐闻柝肩上的书包,和他说了再见。 蓦地,徐闻柝拉起她的手,一阵风似的跑进一个小巷子里。 少年捂着她的眼睛。孟温棠紧张地屏息着。 粗重的呼吸声响在耳畔。徐闻柝的喉结滚了滚。 看见指缝里她黑漆漆的眼球,不安地四处打量。 “阿棠,闭上眼睛。” 孟温棠听从他的话。 徐闻柝低下头,少女的唇瓣柔软,像是一朵娇嫩的花。他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尝着。 孟温棠紧张地抓着他的衣角。 徐闻柝的手从她的臂膀滑落,紧紧扣着孟温棠的五指。 “阿棠,我不走,你能不能一直在我身边?” 故事在此处戛然而止。孟温棠以为裴止境会和她交换,告诉她徐闻柝在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并没有,裴止境静默地坐着,抬了抬眼镜,只觉得胸口堵的慌。 这只是孟温棠眼里的他。 让孟温棠询问的话噎在喉口。 两厢沉默。 护士从病房出来,对裴止境说:“病人现在醒了,你们可以去看他了。” 孟温棠提起包,说:“我先走了。” 走出医院,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淡然。走到树下,孟温棠点了根烟,心底的阴霾随烟雾一扫而空。 徐闻柝虚虚地抓着裴止境的手。 “她呢?”话说出口,才发现声音沙哑的连他自己也不敢认。 裴止境摇摇头:“走了。” “她什么都没说吗?” 裴止境没有回答,让他自己去找寻一个能够安慰自己的答案。 “好。”徐闻柝失望地闭上眼,转过身,不再面对他。 反正是他欺骗在先,无论孟温棠怎么做都情有可原。 否则要怎么安慰自己?安慰自己在孟温棠心里轻如鸿毛,甚至连多一分钟的探视都不肯? 无论什么答案,都足以让徐闻柝再死一回。 第15章 离群十五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徐闻柝已经出院。 医生嘱咐他要卧床静养,才出院第三天,徐闻柝就想着忙工作。 “我生病那么久,肯定积压了很多文件没处理,有些事秦朗不懂,我怕出错。” 裴止境将他的电脑收了起来,人挡在卧室门口。 “你想都别想。这次生病就是因为你没日没夜地忙。你自己之前过的什么生活自己没点数是吧?” 无论说什么都不肯他再踏进书房。 徐闻柝没法,只好作罢。 徐晚岚知道这事,特意打了个电话过来询问,本来顾及徐闻柝是病人,收敛了语气,只好言劝告他听医生的话多休息,实在不放心的话秦朗那里也有她盯着。 结果徐闻柝这个病人,态度比谁都随便,好像生病的不是他自己。 被徐晚岚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将自己的家庭医生送回来,亲自照顾徐闻柝。 转眼到了周末。 徐闻柝看一眼表盘,快到两点。 孟温棠不会再来。他心如明镜。 没想到再一定神,孟温棠竟然发来消息,说会如约教完徐西成。 让徐闻柝拖着吊瓶在二楼范围走动,已经是裴止境的耐心极限。 甚至还要提心吊胆,让陈姨看着他点。 最开始时,徐闻柝白他一眼:“你是不是当我残废?” “你再这样下去就和残废无异了。”以前从来只有徐闻柝凶他的份,生病之后,裴止境就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徐闻柝知道这都是为了他好。 照他之前那样的生活作息,非要英年早逝不可。 听到门口铃响,陈姨说:“是谁来了啊。” 疑惑地前去开门。 第27章 徐闻柝急不可耐下楼。 孟温棠没想到来开门的会是他。 和那天刚推出急诊室时的样子相比,徐闻柝的气色好了很多。 反正他有钱,再怎样也亏不了自己。 像前几周一样,孟温棠坐在沙发上等。 徐闻柝说:“我去叫他。” “不用,你是病人,让陈阿姨去叫吧。” 两人干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 徐闻柝穿着一身宽松的真丝睡衣,白皙的锁骨若隐若现时隐时无。看的孟温棠不淡定,连忙捧着杯子喝一口。 徐西成迷迷糊糊从二楼下来。 徐闻柝病了一周,这么大的事早就冲淡他的其他记忆,徐西成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要补习。 不过那时他一时伤心难过,反射弧长,并未发觉自己的中文老师和自己的亲哥哥之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看见孟温棠,他还有些许激动。 这简直是这个月来最让人高兴的事。 孟温棠虽然不是老师,但也曾考过教资。决定教徐西成开始,她就在认真备课,所以她的教学生动有趣,也浅显明了。 徐西成学的很快。 明天就是最后一次补习,孟温棠不会再到徐家,也从徐西成嘴里得知,他的暑假快要过完,他很快也要回英国。 还可怜兮兮和孟温棠说,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说要经常和她打视频。 孟温棠干笑着,心想这弟弟也太热情了,自己不过只教他一个月八节课,就黏上她了,两兄弟的性格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徐闻柝给她转账,键盘敲敲打打,又将这些话全部删去。 孟温棠很快领了工资。 手指刚点上屏幕,才如梦似幻发现,什么时候身份对调,徐闻柝成了给她发钱的人。 恍恍惚惚走出别墅,孟温棠接到派出所电话。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诈骗电话,毕竟这年头诈骗电话成群,多的是冒着警察的名义。 “不过也好,您有防范意识就是好事。” “所以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孟温棠毫不客气地问。 像她这样的平头百姓接到警察电话能紧张的要死,谁还有空和他们寒暄叙旧讨论什么诈骗和防范。 “哦,是这样的孟女士。在几天前抓获的一起赌博案件里,您父亲作为参与者被我们一起扣押。您有空的话就过来缴纳一下惩罚金,办理一下手续。” “我没空。”孟温棠漫不经心地说:“我也没钱,要关多久随你们吧。” “好你个孟温棠!” 父亲气得牙痒痒,火要冲上天灵盖,他被警察按住肩膀,差点就要冲到座机旁。 “真想看着你老爸被关在这里关到死啊,要我说你奶奶说得没错…” 这么多年里,他的词还是没变。孟温棠都快背会了。 母亲死后,他从一个老实敦厚的人成为一个赌徒,沾染上很多坏毛病,有时候孟温棠不给他钱,甚至他还会来点小偷小摸。 孟温棠去派出所已是轻车熟路。 很快缴纳清金额。 “不过…”民警在身旁又提醒她一句,“据我们调查,您父亲赌博用的赌资都是借来的,数额不小。必须要制止这种行为,否则越赌越大,一不小心就倾家荡产。” 作为警察,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也由此对眼前的女人生出怜悯之心,善意提醒她。 孟温棠点点头:“谢谢您。” “谁给你的钱去赌的?” “攒的,你给我的我一笔一笔攒的。” “放屁吧你就,我给你的钱都是定期的,两千一个月分四期发给你。他们打麻将一局可是两千上限。你跟我说这些钱全投进去,难道你平常吃穿用不到钱吗?” “要我给你算一遍吗?”孟温棠将手里各样的票子甩得哗哗响,冷声问。 眼看女儿手里握有铁证,孟光贤一时心虚,不敢开口。 “不然下次警察再给我打电话你就让奶奶来接,反正她现在在家颐养天年空闲得很。” 被孟温棠逼问得受不了,情急之下,孟光贤招架不住,一股脑把事全交代了。 又想到借口为自己开脱。 “所以到底几万?” 孟温棠背靠电视柜,只有找个支撑点才不至于在听到金额之后栽倒。 孟温棠绝望地问。 “三万…”父亲颤颤巍巍伸出三根手指:“就三万。” 孟温棠两眼一黑。 转身要走,大腿被结结实实抱住。 父亲跪在地上求她。看到这一幕,孟温棠无动于衷。 第几次了,她数不清。 她居高临下地乜斜看他,毫无情绪地说着。 “我快把妈妈生病的钱还完了。” 父亲痛哭流涕:“阿棠,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你总不忍心看爸爸被债主追上门吧?” 像是听不见她的话。 孟温棠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对他下了最后通碟:“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让我抓到你赌,我就和你断绝父女关系。以后你就去求二叔还,他是你弟兄手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打。” 父亲连连朝她磕头:“好好好,最后一次了。” 孟温棠走出家门。 门口那棵枇杷树是小时候爸爸和她一起栽的。 第28章 因为母亲随口说的一句她喜欢吃枇杷。 树皮上还有划痕。 横条是她的身高。 剩下的一些记号孟温棠已经不记得当初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刻上去的。 她还记忆犹新,父亲和她聊天打趣的情景。 那时母亲就坐在门口打毛衣。夏天织的冬天就能穿。 母亲织的毛衣针脚很密。 父亲常常被工友羡慕,说他女人织的毛衣是所有人里最好看暖和的。 “阿棠快快长高,早点超过爸爸。” 父亲笑起来眼角有皱纹,他一笑眼睛就变得很小。 那时的孟温棠哪能想到有天父亲会变,母亲会死。 她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孟温棠一步一步朝那棵树走过去。 树冠撑着巨大的伞,在她身前投下一道黑黢黢的影子。 树冠盘根错节,如同小蛇一般弯弯绕绕。 她坐在树下,猛吸一口烟。 胸膛一阵刺痛。 小巷里灯光昏暗,灯罩被无头苍蝇撞的嗡嗡响。 孟温棠穿进胡同。 她住的那栋筒子楼下,有人等在门口。像是少年时的徐闻柝,孟温棠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朝她跑过来,抱怨训练营呆得他很烦,所以干脆跑来找她。 “徐…”她开口。 那人回头。 她看错了,是向湾。 心里说不清的失落,孟温棠朝他走去。 回来时为了省钱一路坐大巴,坐得孟温棠腰酸背疼。走那一段路,已经疲惫不堪。 向湾看出她的疲惫,主动接过孟温棠肩上的包。 包带在手上缠绕着几圈垂在半空,两人并肩走向楼道,手指频频碰撞。 孟温棠干脆将手揣在口袋。 向湾欲言又止。 “我今天去找暑假工了。回来的晚,听外婆说你还没回来,就等你一会儿。” “工作找的怎么样?” 孟温棠问。 “找到了。在一家便利店当收银员。” “挺好的。”孟温棠平淡地点着头。 向湾不难看出她哭过,想必今天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 手忙脚乱也不知如何安慰,就说起最近身边发生的不少趣事。 果然起了作用,孟温棠被他逗笑,两人的笑声合在一处,被小巷里的穿堂风裹挟着飘出天外。 第16章 离群十六 最后一天。 教完徐西成,孟温棠收拾着教材,全部装进自己的帆布袋里。 “孟老师,我会一直记得你的。”徐西成可怜巴巴地趴在桌上,抬头看她。 好像一只圆滚滚的博美狗。 孟温棠总共就教了他一个月,也没想过徐西成竟然这么重感情。 在走上楼时,徐西成还一步三回头。 “拜拜,徐西成同学,祝你在英国学业有成。” 徐西成嘿嘿笑着,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 明明是他不舍在先,怎么觉得孟温棠这话听着更酸溜溜的。 孟温棠正想走,被徐闻柝出声叫住。 徐闻柝从里屋出来,今天穿的一身便装,宽松t恤衬得他温暖和煦,让人觉得亲近。 “有什么事吗?”孟温棠问。 “我们谈谈。” 孟温棠顾虑地抬头看一眼楼上:“西成还在家。” “所以呢?”他问。 见孟温棠有所顾虑,徐闻柝拉着她到厨房,顺手就将门关上。 这里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孟温棠慌乱地四下张望,狭小的空间里唯一的出口也被封闭,使她无处逃遁。 看着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 原来一向胆大包天的孟温棠也会害怕,徐闻柝讥笑着:“我不对你做什么。” “孟温棠,我只是想问。我们的过去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我自认为没有半点对不起你。可你是怎么对待我,把我看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一脚从你的世界踢开?” 他一字一句开口,可说出的话却让孟温棠一时钝痛。 “我不是故意的。”孟温棠苍白无力地解释着。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是故意的。”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迎面朝她砸来,让彼时年纪还小的孟温棠惊慌失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时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想,逃。 逃的远远的,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后。 这里面也包括徐闻柝。 “我没办法。”孟温棠心痛地摇头,“我没办法。” 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逼问不是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徐闻柝也从来不会这么卑劣。 “那现在呢?现在你想怎么办?”他缓和了语气。 “我不知道。” “孟温棠,你要我怎么办?” 徐闻柝觉得可笑。 他辗转反侧想了一晚上,想知道为什么孟温棠对他避而不及,像是见到什么吃人怪兽。 想知道在她心底他算什么。 一套组合拳打出去,就像石子落进太平洋,让人兴致全无。 孟温棠什么都没回答,他什么都不知道。 尽管如此,他还是问。 “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 孟温棠猛地一抬头。 话说出口,徐闻柝沉重地闭上眼,等着孟温棠的宣判。 第29章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只听到客厅里响起一阵电话铃声。 不管是谁,让他等着吧。 徐闻柝想。 孟温棠推了推他。 “先去接电话吧,万一有什么要紧事。” 徐闻柝沉默一瞬,说”好。” 是裴止境打来的电话。 “杨雯曼流产了。” 他说。 事态紧急,徐闻柝抓了桌上的车钥匙,差点夺门而出。 又想起还有个孟温棠。 只怕他今天走,明天她就消失在茫茫人海里,再也找不到。 关城上百万人,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别再指望偶遇重逢这种俗套情节。 于是拉上孟温棠。 直到车开出地库,孟温棠脑袋发懵。 她怎么就跟着徐闻柝上了车呢? 不过不由得她后悔,徐闻柝一踩刹车,性能良好的车如同子弹上膛,飞速驶离停车场。 徐闻柝找到病房。 “你来了?” 杨雯曼抬起头,像是丢了魂似的,一张脸苍白无色。 电话里裴止境和他说,谢尤今把女人带回来睡,被杨雯曼抓包了。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杨雯曼竟然怀孕,又竟然流产了。 “裴止境呢?”他问。 “和尤今出去了。” 豆大的泪珠从脸庞滚落,杨雯曼用手背抹了抹下巴。 他们兴许打起来了。 徐闻柝失算了,他就不该带孟温棠来医院。难道要看他们打作一团吗? 徐闻柝安顿好孟温棠,立即追了出去。 “坐吧。” 杨雯曼说。 即使在病中,杨雯曼也没忘了礼数。 孟温棠找了个椅子坐下,拘谨地和她说谢谢。 在她看来,杨雯曼是个极温柔的女人,话音也如同水一样轻柔。 就是可怜一时眼拙,挑错了丈夫。 “你是闻柝的朋友?” 孟温棠点点头:“算是吧。” 漫漫午后,孟温棠一边等徐闻柝,一边靠着和杨雯曼闲聊打发时间。 孟温棠照顾她的情绪,小心翼翼避开敏感话题。 没想到杨雯曼主动提,以自身经历语重心长劝诫孟温棠。 “如果你以后要谈恋爱的话,一定要擦亮眼睛,绝不下嫁。女人就喜欢听些漂亮话,一时被眼下的甜言蜜语哄住,却看不见两人中间的巨大鸿沟。日子长久以后,也会因为现实琐碎分开。” 孟温棠点点头,却心不在焉。 无心的话,却在孟温棠心底泛起涟漪。 “杨雯曼怎么会流产?” 裴止境质问着。 谢尤今心里愧疚,有理也说不清。 毕竟是他对不起杨雯曼在先。 “我不知道。”他说。 “你连她怀孕你都不知道,你这丈夫是怎么当的?” 裴止境气得抓着谢尤今的领子,举起拳头,自小的教养叫他不准将拳头挥舞下去,裴止境又松开他,收回了手。 谢尤今好不容易能大口呼吸,他轻笑着。 一声两声,笑得裴止境心里发毛。 “你笑什么?” “你为什么不敢打?” “你还真想打?要不是怕雯曼伤心我早成全你了。”裴止境摩拳擦掌着。 “衣冠禽兽,一群衣冠禽兽。”谢尤今说,“你们心里明明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攀高枝,就因为是杨雯曼的丈夫才多分我一点眼神。” “如果真是这样,我早就告诉杨雯曼了。以你的本事,以为那天真的能安然无恙走出商店吗?” 徐闻柝不急不缓朝这走来。 谢尤今谁也不怕,却独独忌惮徐闻柝。 见他来,谢尤今不敢造次,身上的刺也都收了回去。 “原来你们什么都知道。”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 “你说我们看不起你,因为杨雯曼才高看你一眼。既然心里知道,那就夹起尾巴做人,不要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也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他的心眼,谢尤今跟发了疯似的,冲过去打徐闻柝。 “你才丢人现眼!徐闻柝你以为你有钱了不起吗?” 徐闻柝还生着病! 等反应过来,裴止境撒腿跑向徐闻柝,立即分开两人。 徐闻柝被他一拳打在心口,疼痛难耐,不断咳嗽着。 “你没事吧?”裴止境察看他的伤势。 谢尤今自知闯了大祸,灰溜溜地拦了辆计程车离开。 徐闻柝来接她了。 他刚被裴止境押去做了个检查,确认没事才松了口气。 “否则打坏了我非要他赔半条命不可。” “走吧。” 徐闻柝说。 杨雯曼仰躺在床上,嗅出一点八卦气息。 惊喜地看向徐闻柝。 眼里分明在问:“你女朋友?” 徐闻柝朝她小幅度地摇头。 “不是。” 徐闻柝并不急着开车。 “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说完吧。” 他低下头:“我想过了。无论当初发生过什么,我都不会追根到底。我只在乎现在,孟温棠,你和我都是成年人,思虑事情要比当初周到。现在的我认真想过,觉得我们还能在一起。” 第30章 “你呢,你是什么想法?” 孟温棠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他。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吻你是什么时候吗?” 不知道孟温棠为什么提起这件事,徐闻柝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预感到什么事将要发生。 孟温棠松开安全带,朝他凑了过去。 徐闻柝的身上再也没有少年时的清新皂香。 亲吻浅尝辄止,就在徐闻柝细细尝着这枚突如其来的吻时,孟温棠解开安全带下车。 人在极致困顿的时候,连吻都会骗人。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孟温棠下了车,还觉得有点恍惚。 走在路上,像脚踩着棉花。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 也是这样的午后。 孟温棠和徐闻柝在他的洋楼里,盘着腿打ps机。 “要不要吃冰淇淋?” 孟温棠点点头,又嘱咐他一句:“我要草莓味的。” “我就知道。”徐闻柝笑着起身。 徐闻柝向来不缺钱,也学别人一时脑热买了桶装的哈根达斯运来,放在冰箱里冻。 这是第一次吃。 香甜的冰淇淋在他舌尖化开。 他咂巴着嘴唇,觉得贵的冰淇淋吃起来和别的也没什么不同。 “你觉得呢?阿棠?” 孟温棠说:“草莓味的确没什么好吃的,我想尝尝你的。” 徐闻柝自然而然将手里的冰淇淋递了出去。 “我想尝尝你嘴巴上的。” 徐闻柝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孟温棠调皮朝他眨眼。 那天她的瞳孔很亮,里头倒映着星星,在他眼前扑朔着。 那时他们都太过单纯青涩,孟温棠的吻技拙劣,但对没吻过别人的徐闻柝很是受用。 她的两手攀着他的肩,在徐闻柝腿上坐下,舌尖勾了勾他的唇瓣。 孟温棠尝到了冰淇淋的味道,香草味的,很甜。 心里想的却是,奶奶说她败坏家风,孟温棠以前反驳她,是因为她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现在终于坐实了。 一时间畅快淋漓。 第17章 离群十七 半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切翻天覆地。 短短半年,欧洲市场已经开发完毕,徐闻柝将市场重心转移到中国,跟着一起定居在中国。 他让事业麻痹了头脑,好像从没认识过什么孟温棠。 只有在一次聚餐时,杨雯曼不小心提起。 而那时他早已毫无波澜。 “如果那时我知道你在追她,就不会说这种话了。我只是在感慨自己遇人不淑,没想到她真听进去了。” “和你没有关系,不是这个原因。”徐闻柝淡定地切牛排。 从很久很久以前,孟温棠就开始欺骗自己。 裴止境开口打着圆场:“只能说有些人命中注定就要错过,早点看清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对对对。”裴佳境附和地点头,却在私底下踹他一脚。 心想他这圆场打的也太差了吧,都把气氛弄僵了,又招呼着大家吃饭,冬天汤饭容易凉,凉了就不好吃了。 “怎么到处都是士诚的广告?这些外企都这么嚣张吗?” “士诚可不是外企,他的老板是个中国人。之前都在国外,这几年把厂搬回中国了。” 孟温棠坐在广场下等人,百无聊赖地咬着吸管。 无意间听了一耳朵路人对话,好巧不巧,现在她喝的牛奶就是士诚的牌子。 “我来啦我来啦!” 谢琳琳每次出来都磨磨蹭蹭,要让孟温棠等她好久。 “亲爱的,让你等久啦!” 谢琳琳今天画了个精致的妆。不难看出,就是这个妆耽误了时间。 不过谢琳琳并不在意,她亲昵地挽着孟温棠的手,一块走向商场。 一年前。 从医院出来,孟温棠莫名其妙接到谢琳琳的电话。 电话里她抽抽搭搭地哭:“你在哪?” “我在医院。” “我想去找你。”她说。 孟温棠最终在公园里找到了她。 时过傍晚,周围都是遛弯的大爷大妈,纷纷朝这投来好奇的目光,心想是遇到什么事了,能让一姑娘哭成这样。 有几个好心的上前安慰。 “姑娘,别伤心了,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我不伤心,我就是恨!”谢琳琳愤愤不平,“当初我不顾家人反对一意孤行来他的城市工作。结果被骗财骗色,我俩合租他连房租都不付,一块香皂都要切成两半偷走。” 谢琳琳坐在花坛边,将一双眼睛都哭成核桃,越想越难过,大声嚎啕着,引来众人围观。 大爷大妈们连连摇头,也替她打抱不平。 更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推销自己的单身儿子,谢琳琳一个也看不上。 哪有这样的,刚失恋好歹也得缓一阵吧,这谁还有心思相亲? 谢琳琳打心眼觉得这位大妈不近人情。 “琳琳?”孟温棠好不容易挤进围观群众。 谢琳琳抹了一把眼泪,像只刚出壳的小鸡,紧紧跟在孟温棠身后,拽着她的衣角,生怕孟温棠跑了。 孟温棠带了她回家。 “谢谢。”谢琳琳捧着一杯温热的水,“我也是想找人谁说话。翻遍通讯录都没找到合适的人。你也知道公司那帮人没一个好东西。” 第31章 孟温棠没接话,因为她说的没一个好东西的人里也包括她的同事。 “你找到工作了吗?” 谢琳琳抱着膝盖,沮丧地摇摇头。 “我不想回去,那里都是他的痕迹。” 又将刚刚在公园里说的烂俗故事说一遍给孟温棠听。 “我大学毕业就跟着他了,跟到现在无名无份的。也不敢回家,怕被我妈说年纪。我不想回家,否则他们就会拉我去相亲。” 正说到孟温棠的伤心处,她一时无话。 明天是周末,孟温棠下楼随便买了点菜,两人在出租屋里忙活半天,炒出几盘色相还说的过去的饭菜。 便宜的房子就是有不通风的毛病,油烟堵塞在房间里,过了好久才散去。 孟温棠和谢琳琳挤在同一张床,盖着同一张被子。 偶尔在被窝里碰到她的脚,孟温棠还有些不习惯。 她很久没和人一起睡过了。 谢琳琳和她聊自己的前男友,孟温棠就聊徐闻柝。 “那么好的男的怎么拒绝了?” 谢琳琳急眼了,在黑夜里坐了起来。 “因为我和他的家庭条件差的太大。总不能在一起后还要他替我还债吧?” 谢琳琳问了她一个精准的问题。 “你有多爱他?” “说不准。”孟温棠说。 孟温棠说不清是爱还是依赖。 她负债累累,一心一意只想着赚钱,所以从来没有闲心想过恋爱。 也有不少人和她求爱,孟温棠假装迟钝,久而久之身边就再也没有新人进来。 徐闻柝对她简直太好了,好到她怀疑他身上的每个零件都是上帝制造出为了适配她的。 好到她审视自已一番,最后觉得他们之间的鸿沟太大了,大到孟温棠无法冒险,无法确定他是不是被年少的暧昧一时蒙蔽住了眼睛,喜欢的只是以前的孟温棠。 可以前的孟温棠也一点都不好。 她自私,冷漠。偶尔有些坏主意。 那天在车里,孟温棠说的话半真半假。 她不爱他,却渴望爱。 所以并不避讳和他接吻。 可那不算爱,她从来没有爱过徐闻柝。 却在他为她挡了针头时,那么热切地渴望被人喜欢。 原来被爱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在她絮絮叨叨的讲述里,谢琳琳早就睡过去了,身旁响起细微的鼾声,孟温棠盯着天花板,发了一夜的呆。 转眼又到了新的一年。 公司放了假,徐闻柝想加班也没的加,被裴家兄妹连拐带骗骗到小公园。 这里是一处刚开发好的公园,不过还未对外开放,新年一过就要对外营业了。 裴止境使了点小手段,让管理员放他们进来。 徐闻柝来的时候,草坪上已经架起了火炉,火舌滋啦啦地往上蹿,裴佳境用夹子夹了块五花肉,刚放下去,火焰就蹿了上来,她吓得躲在裴止境的身后。 “怕火还烤肉啊?”裴止境笑她。 公园的方位极佳,对面就是市中心。 以往这个时候,零点一过,能看见市里放的烟花。 徐闻柝从车里拿出一瓶酒。 裴止境是懂酒的行家,看了一眼年份,知道徐闻柝是真大方,一点也不心疼。 “没有,之前朋友送的,我从不喝,放着也是浪费。” 徐闻柝耸耸肩,证明他不是故意炫富。 裴止境不齿,就像谁收藏酒是为了喝似的。 杨雯曼重新谈起恋爱,男友是她在国外演出认识的,是位摄影师,英国人。 用裴佳境的话说,这个世界真是小,找了一圈又回到英国了。 “what do you want? i'll bake it for you.”他问。 杨雯曼笑着摇摇头,她已经被男友投喂太多,过完年估计要胖二十斤。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一块枕在躺椅上发呆。 “哥,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希望过了年我的妹妹能变得聪明一点。” 气得裴佳境拿脚踹他。 又问徐闻柝:“闻柝哥,那你的愿望呢?” “希望公司一切都好。”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切了一声。 “好无聊的愿望。”裴佳境嘴上嫌弃着。“反正都是愿望了,还不能许的不切实际一点。” 裴止境已经打了无数个哈欠。 “距离零点怎么还有两小时。”他就快睡着了。 孟温棠随手拿起一旁的书,盖着泡面。 又转头忙活着她的设计稿。 客户要的很急,孟温棠也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大年三十还在上班。 不仅指她,还指和她同样命苦的甲方。 估计对方也是个苦命打工人。 向湾敲了敲门。 孟温棠抬起头来。 “外婆喊你去我们家吃饭。” 孟温棠应了声“好”,合上电脑。 “小孟,多吃点。你太瘦了。”孙奶奶热情待客,将孟温棠的碗堆的像山一样高。 “你怎么也不回去,家人不想你吗?” 孟温棠摇摇头:“他们不会在乎我的。” “那就是他们的不对了,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不像话。” 奶奶又给温棠夹了块腊肉:“尝尝,我自己做的。” 第32章 饭吃到一半,孟温棠接到电话。 看见来电显示,她皱了皱眉。 “奶奶,我出去接个电话。” “不太好吧,大过年的。” “要我说你这人就是怂,你做老子的怕她做什么?” 老太太生病了还不安分,听说孟温棠已经三年没回家。撺掇着让孟光贤催她回去。 “而且最近过年,刚好有几个打工回来的小伙,介绍他们认识认识。” 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孟光贤左右为难。 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前几年就因为逼孟温棠回来相亲,她爬上天台寻死觅活,这才罢休。 如果让孟温棠知道找她是为了相亲,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不把她嫁人,你那十几万的债怎么还?真要靠她那少得可怜的工资,要还几年呐?” 老太太酸溜溜的说。 孟光贤终于下定决心,将电话拨了出去。 “如果你要提钱,那大可不必给我打电话。大过年的,我不想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孟温棠进了里屋接电话。 “不是…阿棠,你很久没回来了。回来看看爸爸吧。” 不得不说,感情牌在孟温棠这很吃香,又想到之前老家人对她的种种,她心肠一硬。 “我没空,我要忙着还你欠的一屁股债。” “就这样,我挂了。” “喂,阿棠…阿…” 电话里传来忙音。 “怎么样?”老太太急不可耐地问。 孟光贤摇摇头。 “我就说,养这丫头没有用!”老人气得抓起一旁的纸巾,就往儿子的身上砸。 “你也没出息!” 挂了电话,孟温棠靠着窗。 时钟正好走到零点。 “砰”的一声,绚烂焰火在天边炸开,孟温棠趴在窗子上看,眼里亮晶晶的。 她好渴望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 大家都睡着了,只有徐闻柝还醒着。 他回了几条工作消息,锁了屏,将手机放在一旁。 “啪”的一声,他打开一罐啤酒,喝了几口。 就在此刻,烟火在天空绽放,似流星一般滑落。 整点到了。 第18章 离群十八 经过一家星巴克,孟温棠和一辆车擦肩而过,看清后座上端坐着的人的脸庞后,在一瞬间停住脚。 她认得徐闻柝的车,一辆保时捷卡宴,换了新的颜色。 但车牌总不会变。 “听我同事说,新开的那家烤肉店可好吃了,什么时候我们也去打卡?” 身旁谢琳琳兴高采烈地说着,却没意识到孟温棠的脸色已经全然变了。 他分明也看见孟温棠了,却在眼神交汇的一瞬间升起车窗。一片黑色车窗将他的脸同外界隔绝。 徐闻柝淡淡凝视她一眼,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 孟温棠不曾想他会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她,一时间心痛不止。 却又在一瞬间释然,可这不是她自己选的吗?由不得她反悔。 徐闻柝花了一天时间考察这位合作方的公司环境。 他和助理信步走在车间,车间主任在前头引路,车间里充盈着巨大的噪音,徐闻柝只听一小会儿都觉得耳朵疼,何况还带着耳塞。 工人竟然能面不改色在噪音中操作机器生产,像是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人,手在接触产线时已经形成机械记忆,迅速组装好零件。 行程已经结束。负责人热情款待徐闻柝,带他去员工餐厅体验用餐。 “我们食堂遵循的是两荤两素营养搭配均衡的原则。” 他正滔滔不绝地介绍食堂菜品。可徐闻柝一点也不想听。他不喜欢吃饭时和别人说话,只在主任说到重点时假装配合点头。 “我找到位子了,快来!”工人a朝工友招着手。 工友还在左右徘徊找座位,收到信号,立即端着餐盘朝这走来。 “今天食堂的饭菜真是好嘞,能看见肉了!” 工人a用筷子翻搅着盘里的菜。不敢相信自己吃了十几年的食堂竟然变味了。 “菜也终于不是水煮白菜了。” 工友b也随之感慨。 谎言被拆穿,主任尴尬地推了推眼镜。 徐闻柝并不介意,拿起桌上的筷子尝了一口,咂巴出味道来,毫不吝啬地夸赞:“是不错。” 送他至门口。 “合作愉快。”徐闻柝伸出手,两人交握着。 “秦朗,你之前在工厂工作过吗?”徐闻柝冷不丁地出声问。 后视镜里可以看见秦朗摇动的头。 “没有。” 车子停在星巴克门口,秦朗说:“徐总稍等一下,我下去买杯咖啡。” 徐闻柝降下车窗,浓稠的忧虑爬上心头。 在同龄人中他是出类拔萃的那一个。可他跑的太急太快,没有停下来的空隙。 也有很久时间没停下来看外面的风景了。 这里是商业区,繁华热闹。 因为是周末,人比往日还多一倍。人群熙熙攘攘,空气中弥漫着笑声。 他将自己藏进人群,同他们一起享受欢乐。 也就在此时,徐闻柝看见熟悉的身影,仅仅只出现一瞬间,步履匆匆。 他的视力向来很好,绝不会看错。 第33章 女孩亲昵地挽着孟温棠的手,洋溢着热情笑容。 而她依然是那副死板模样,面容如古井无波,一点儿都没变。 服务员给孟温棠戴上生日帽。 孟温棠总觉得戴着不舒服,不断调整位置。她本想说要么就不带了,看见谢琳琳热心肠地给她拍照,不断变换着机位。也就适时沉默了。 一边拍,嘴里还指挥着:“笑一点儿,今天可是你生日。” 她已经很久没过生日了,要不是之前被谢琳琳无意间看见身份证,怎么说都要拉上她过生日。 “这可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当然要热烈庆祝。” 孟温棠被她闹得没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在照片里留下她僵硬的笑容,谢琳琳亲昵地贴着她的脸,对着镜头比耶。 怎么刚好在这天,看见徐闻柝了呢? 他们半年没见,孟温棠以为他回英国了,庆幸中又带点儿失落。 庆幸的是再也不用躲着他,因为关城已经没有这个人了。 裴止境乔迁新家,于是请大家吃饭。 “你也太小气了,不清我们下馆子吃。” “你懂个屁,这样才有味道。”裴止境弹了个裴佳境的脑瓜崩,把她推出厨房。 “去去去,去摆筷子去。” 杨雯曼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频道。 竟然看见前夫谢尤今的打码照片出现在电视荧幕上。 这张照片用的还是大学时他的证件照。 真是着实讽刺。 主持人一脸严肃地播报着。 “某知名艺考机构优秀讲师被指控猥亵未成年。” 杨雯曼恍了恍神,手里的遥控器“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已经摔开了花。 杨雯曼低头慌乱捡起来。 电视继续报道,一名17岁女生一边忍受他的骚扰和他周旋,一边偷偷留下谢尤今猥亵的证据。 直到上个星期在母亲的陪同下去公安局报了案。 拯救了无数和她同样年幼的受害者。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手铐在讯问椅上敲得哗哗作响,谢尤今挣脱着,和警察辩解。 而他们早将一沓照片,如山铁证丢在他的面前。 这下他才心如死灰,承认自己过往的所作所为。 她怔怔地看着荧幕,身旁的手机在茶几上嗡嗡振动着,过了好久杨雯曼才反应过来。 来电的人是她的母亲。 “曼曼,你在哪呢?” “在止境家吃饭,他搬新家了,请我们到家里做客。” “哦,这样啊。”裴杨两家都认识,所以在裴止境家,杨母再放心不过,又叮嘱她好好玩。 自从流产后,父母更加担心杨雯曼的状态。时常打电话来关心她。而这次的语气和往日都不同,杨雯曼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 但也猜到是谢尤今的缘故。不过他们不知道,比起谢尤今的事,杨雯曼心底更加憎恨的是,谢尤今依靠她家平步青云,回头还差点连累杨家。 明明是自己遇人不淑,怎么能牵连整个家族? “可能你看到了,妈也就不瞒着你了。好好和他们玩,不用在意这些事。” 母亲故作轻松地安慰着。 杨雯曼点点头,只觉得眼底发酸。 徐闻柝带着厚手套端出一盆汤,发现杨雯曼竟然在发呆。 “对着电视发什么呆呢?” 这才回神,杨雯曼揩了揩眼泪,摇摇头。 “没什么。” 徐闻柝跟着一块走到客厅,看见电视屏幕上的报道,一切也都明了。 杨雯曼失神的理由… 早在几日前,徐闻柝就看到手下秦朗给他发的报道。 “杨家上周就知道这件事了。已经提前和媒体打过招呼,雯曼不会被牵连。就算提到她,也会落实在雯曼孕期被出轨的事上。” “只是旧事重提,我怕她心里不好受。” 网络舆论是一片汪洋,稍有风浪,便能引起海啸。不等媒体,民众就能顺藤摸瓜将谢尤今的底裤都扒干净,自然不会放过他背靠的杨雯曼的娘家。 何况杨雯曼的父亲还是德高望重的艺术家,一不小心一脚踩入漩涡,成为网络舆论的祭品之一,落得个晚节不保。 杨家爱女心切,在事发之时就联系了认识的媒体。将民众的目光重新聚焦到谢尤今本人身上。 如果不是这样,今日的新闻标题就会是:知名艺术家女婿被爆性骚扰。 而徐闻柝只是感慨,杨家有钱尚且如此,而被谢尤今猥亵的那数十名女孩又该何去何从。 杨雯曼犹记得第一次见到谢尤今的场景。 大学刚开学,杨雯曼就迷了路。 即使四处都有路牌,杨雯曼左看右看也看不懂。带着行李箱急在原地。 正逢谢尤今,他的身上还背着琴盒,准备和朋友去演出。 “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谢尤今看出她的窘迫。“是迷路了吧?” 杨雯曼点点头。 他将琴盒交给朋友,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去吧,我等会儿就来。” 提起杨雯曼的箱子,走在前头:“走吧,你要去哪,我带你去。” 杨雯曼春心芳动,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他是大提琴社的社长。 千方百计进了社团。 两人情感急剧升温是在一场校园演奏会上。 第34章 同是留学生的他们,将流行歌曲改变一番,用大提琴演奏出来。弦音从指尖缓缓流淌,听的人如痴如醉。 乐音是和缓优美的,气氛是热闹喧嚣的。 甚至有好事者将这段场景记录下来,发到油管,收获众多点击量。 只有沉浸其中的人,才知道当下的气氛多美妙。 谢尤今这时才注意到杨雯曼身上的闪光点。她自如的演奏,纤细的手如蝴蝶似的在琴弦上盘旋,晚风吹拂她的清丽容颜,一颦一笑别有风貌。 几乎是一见钟情。 后来谢尤今告诉她,就是从那时候他开始爱上她。 那时杨雯曼哪能预料,总有一天谢尤今会出轨。 第19章 离群十九 “孟小姐。”女人瘦小的身躯被裹进一张巨大的皮草里,她举止优雅地端起咖啡,钻石耳坠在店内照灯的映射下,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芒,几乎照的人挪不开眼。 店内陈设精美,环境静谧。当然消费水平也相应变高,极有效地将像孟温棠这样的低消人群隔绝在外。 “我找你来,其实不是来买你的设计稿的。”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江跃?” 孟温棠迷茫地摇摇头。心里有些不耐烦,不是来买设计稿的吗?为什么特意和她约在这里,让孟温棠疑心这人是个骗子,闲心来逗她玩。 “他是百城房地产的董事长,也是我老公。” “是吗?”孟温棠淡淡发出疑问。 眼看对方并没有如她预料露出惊讶神情,女人有些失落。 开门见山她的来意。 “我看过你的简历,名校毕业,设计作品曾经获奖。” 她那只镶嵌满钻石的长指甲正捏着孟温棠那张可怜的简历,将它蹂躏的皱皱巴巴。 “我老公是公司董事,作为他的老婆,董事长夫人,有个漂亮履历对他的工作也有帮助。但是我没这个本事,你知道吧?” 她猛地凑近孟温棠,眨巴着那双贴着夸张睫毛的漂亮眼睛。 “我参加了一场平面设计大赛,是我老公投资的。所以你不用太费心,怎么做都能获奖。” 说白了,就是要她做枪手。 孟温棠踟蹰一阵。 “小姐姐。”女人自来熟地握着孟温棠的手,钻戒硌得孟温棠的手背有些疼,想要抽出手。 “钱真的不是问题。” 风铃哗啦啦地响起,门被推开。 徐闻柝阔步迈进门,身后呼啦啦跟着一大帮人。店内顿时热闹起来。 秦朗招呼大家:“不要客气,随便点。今天徐总请客。” 他们哪能真不客气?畏畏缩缩点了几杯浓缩咖啡。 又找了个座位坐下。 孟温棠一眼就看见他,惊慌失措地别过脸。 距上次在商场见到徐闻柝,已经过去两月有余。 还真是感慨,两人都没怎么变,除了孟温棠的头发长长了些。 她的头发是谢琳琳剪的。也不知道孟温棠是怎么同意当她的模特,头发被她剪的跟狗啃似的。 好在遇到徐闻柝的时候就已经长长修掉末尾了。 杨小姐的嘴唇上下翕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而孟温棠已经听不见,她的注意力全然被徐闻柝吸引去。 “孟小姐,我可以出这个数。” 10000。 孟温棠光接好几张稿都不一定能赚到这个钱。 可是她仍在犹豫。 在进店的时候,徐闻柝就看见她了。 无论孟温棠怎么挡都无济于事。 徐闻柝眼睁睁看着孟温棠的头越垂越低,他冷哼一声,暗暗发笑。 坐在她对面的女人徐闻柝也认识。江跃的妻子,之前商圈聚会的时候见过。 于是和同行而来的下属打了声招呼,朝孟温棠那桌走了过去。 “江太太,还真是巧。” 两人双双抬头找寻发声处,发现徐闻柝叫的不是她,孟温棠讪讪地低下头。 可他就当做不认识孟温棠似的,径自和杨小姐说话。 “徐总,怎么在这里遇见你了?”女人面露惊喜。 两人握过手,寒暄几句。 “代我问江总好。” “那是自然。” … 孟温棠低头喝着咖啡,快要将头埋在杯子里。 心里怎么也摸不清他的想法。才明白分别这么多年,两个人都变了许多。 徐闻柝再也不是小洋楼里的少年徐闻柝。 孟温棠也不是过去小镇里单纯的少女孟温棠。 她不像从前那样胸有成竹能猜到他的想法。 可转念一想,那时两人分别。孟温棠的话可谓一点都不留情面,只记得他听完之后面如菜色,那个脸色阴沉的她都要怀疑徐闻柝会开车撞她。 互相当做不认识或许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徐闻柝就站在孟温棠的对角。 伴随着他的动作,一阵香水味被缓缓推送至孟温棠身边。 淡淡的海盐味混进柑橘香中,清新可人。 孟温棠是闻多了香水会头晕的人,但这股香味一点也不。 像是巨大的一张网萦绕周身,将她团团网住,脱困不得。 聊得入了迷,一回头才发现同事下属都在等他。 徐闻柝和杨小姐告别。 “还有人在等我,先失陪。” 第35章 孟温棠恍惚间好像看到他回了头,视线落在她前方的桌子上。 徐闻柝走后,杨小姐才被拉回注意力。 “一万?这个价钱很公道了吧?”她继续循循善诱软磨硬泡劝孟温棠。 “杨小姐为什么不找别人呢?”她说。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杨小姐夸张地捂住嘴:“我找了一圈,发现只有你的设计勉强入得我的眼。否则你以为这一万块砸谁不好?” 视线落在她的脚下。 这一万块砸谁不好,砸在一个穿着不过百的仿冒皮鞋的女人身上。 不过由此认定孟温棠一定会答应,她看起来很需要钱。 杨小姐低头看了眼手表。 “算了,我等会儿还要陪我老公去打高尔夫。你要是想好了就打我电话。” 孟温棠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杨小姐走了,她也没心思在这呆着。 跨出店门,一辆熟悉的保时捷拦住她的去路。 徐闻柝,他一直等在这。 徐闻柝摇下车窗,露出他那张冷冽的脸,几乎是朝孟温棠命令道。 “上车。” 也不知为什么,没有片刻犹疑,孟温棠拉开车门坐上副驾。 孟温棠漫无目的地神游,再抬头时,车子已经开到空旷的地方。 徐闻柝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而是转头对她说。 “没想到堂堂心高气傲的孟温棠,也会为了钱去做枪手。” “一万砸你这种人绰绰有余,你为什么不答应?” “和你有什么关系?”孟温棠牙尖嘴利地回怼着,手里紧紧攥着安全带,快要将它扯断。 “当然和我有关系。” 他状似随意地说。 孟温棠低头不说话,徐闻柝掏出皮夹,从里头翻找出一张卡。 “这里面是二十万。还你欠的十三万六千绰绰有余。剩下的六万多就当做是你的零花钱。” 多么精确的数字!原来徐闻柝早就摸清她的债务状况。 那张卡一直悬在半空。气氛冷凝着,孟温棠一咬牙,生怕他反悔似的。立马夺下那张卡。 “条件是什么?” “条件是和我在一起。” 孟温棠硬着头皮,应了声好。 徐闻柝依旧开车,冷笑着看她,此刻的孟温棠就像是一只恐惧的猫,浑身都竖着汗毛。 “如果当初早点答应我,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早就不用过得这么辛苦。” “为什么是我?”孟温棠无视他讥讽的话,小声嗫嚅着。 “是啊,为什么是呢?”徐闻柝目视前方,轻描淡写说着让他们彼此都痛苦的话,“也许因为我这人遇到的挫折太少,好不容易被拒绝一次,所以不择手段都要得到你。” 原来是这样。 孟温棠敛下眼眸。 既然如此,那她也没有什么好愧疚。 拿钱办事,他只要一个成就感,孟温棠也给得了。 为了钱,她能做世界上最贴心的好女友,陪他演这场戏,一直到他腻烦把她一脚踹开。 被徐闻柝送回家时,孟温棠还有些恍惚,也许是那张卡的魅力太大,让她忘记思索收下它的后果。 “不想回家?”徐闻柝好笑地问,她已经发呆很久了。 孟温棠连忙解下安全带跑下车。 她一次性将十三万转给债主。 “还完了。以后我爸的债务跟我无关。” 对方干脆利落收了钱,还不忘讲一些下流话调侃她。 “老孟的女儿做什么发财了?跟了那位有钱人?不如跟我,这笔钱不用还,我还给你零花钱。” 还没说完,就被孟温棠挂断电话。 都是父亲交的狐朋狗友。 孟温棠打开窗户。 连着好几天阴天,衣服都晒不干。空气里飘荡着浓重的霉味。 她将衣服全捅下来,一股脑扔进洗衣机里。 在等衣服的途中。 突然有了抽烟的念头,摸遍上下,都没找到烟盒。 才想到自己已经戒了。 年底做了个全身检查,发现自己肺部出了些问题。 医生手里拿着她的片子,对着光看了好久。 “你这肺有点问题。” 孟温棠心一紧,看病吃药又得花不少钱。不过接下来医生的话又给了她转机。 “有一些轻度炎症,不过不要紧,自愈能力不错的话不用治疗。你过段时间再来复查,可能是劳累过度导致。” 孟温棠点点头:“谢谢医生。” 又问她有没有吸烟史和饮酒史。 “都有,次数不多。” “那你要戒了。” 就从那时戒烟了。 孟温棠背靠着墙,对自己未来的人生一片迷茫。 又一时想开,与其惶惶不可终日揣测徐闻柝何时和她分手,不如早做打算。 在他们分手之后,还能有一笔钱傍身。千万不要得不偿失。 这就是孟温棠,永远都不会变。像她这种人,从不敢昏头热脑做下任何决定。等待她的永远都是plana亦或是planb,否则错一步就再没有重来的机会。 第20章 离群二十 不知道隔壁屋在做什么,敲了一个晚上的墙,孟温棠嫌吵,翻了好几个身都睡不着。 无奈拉开抽屉,拿起耳塞戴上。 第36章 桌上手机不断闪烁着,徐闻柝打来电话。 “喂。”孟温棠温声温气应着。 总觉得徐闻柝的声音听着怪怪的,像是从水下传来。 这才想起来自己戴了耳塞,连忙摘下。 “你明天几点上班?”徐闻柝问。 “八点半。” “好。” 还没问清楚他要做什么,徐闻柝就把电话挂了。 耳畔一时寂静,孟温棠只觉得莫名其妙。 就在第二天,她终于知道徐闻柝打这趟电话来的意思。 那时孟温棠还在卫生间刷牙。 看见来电显示,孟温棠慌慌张张地漱了口,吐掉满嘴泡沫,滑动接听键。 “喂。” “我在上次停车的地方,我的车开不进巷子里。” 孟温棠慢了半拍,问: “你怎么在这?” 徐闻柝半晌没说话。 话问出口,才发觉是个很蠢的问题。今时不同往日,来接她上下班是徐闻柝给孟温棠作为女朋友的优待。 可惜孟温棠活到快三十的年纪,从来没受到这样的待遇,一时受宠若惊。 徐闻柝将手机开着免提,自己则放低座驾闭目养神。 听见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响声,徐闻柝说:“不用着急,我不会走。” 这句“我不会走。”像是定心丸一般,让孟温棠不由得放慢了速度,又觉得有些不自在。 总之—孟温棠不愿他多等,用手在全身镜前抓了个利落的马尾,很快收拾完自己,从餐桌上随意抓了两袋面包扔进包里就出门。 拉开车门,才发现徐闻柝在睡觉。 从接到他电话开始,拢共不到十分钟,这都能睡着。 有那么困吗?孟温棠心里犯着嘀咕。 座驾不断升起,直到和她平齐。 徐闻柝挂了档,嘱咐她系好安全带。 车内静得落针可闻。徐闻柝一言不发,而孟温棠从第一天起就暗自发誓要做个称心女友,于是审时度势地闭上嘴。 只在下车时和徐闻柝说过拜拜。 “等下。”徐闻柝拉住她的袖子。 “还有事吗?”孟温棠忽然意识到这样说话太直白,徐闻柝像是她使唤来又使唤去的贴身司机。 于是和缓了语气,问:“怎么了?” “下班也一样。”他说。 脸红红的,一抹热温从脖颈弥漫到耳后。孟温棠紧咬牙关,在心底骂自己没出息。 她朝徐闻柝点点头,快步离开。 电脑已经开机许久,经典的windows蓝天白云界面近在眼前。 孟温棠撑着下巴发呆。也许是昨晚睡眠太差,徐闻柝的每个动作都在孟温棠心里被做了千万次解读。 他的一句“下班也一样”,已经在脑海里放送了一整天。 同事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孟温棠,发什么呆呢?” 孟温棠这才回神。 “怎么一大早就在发呆?”同事关切地问。 她笑笑,摇摇头:“可能没睡好吧。” 裴止境的诊所今天休假。一个人起了一大早爬山,回家冲了个凉就去了徐闻柝的公司。 就连招呼也没打。 美言其曰:视察工作。 前台给秦朗打电话报告的时候,秦朗还有些惊讶,正好他在办公室,就问:“徐总,你什么时候有流浪汉的朋友?” “什么流浪汉朋友?”徐闻柝也一时奇怪。 直到前台将人领上来。 裴止境一身全副武装,又是墨镜又是防晒帽,沐浴着众人好奇的目光,以这样靓丽奇葩的造型出现在徐闻柝的办公室。 徐闻柝听见声响,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也被他这样的模样吓了一跳。 “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都这样看我?” “你自己想为什么吧。”徐闻柝又低头阅览文件。 “我只是抽空爬了个山而已。”裴止境无奈地摊着手,觉得大家怎么都莫名其妙。 进入正题,徐闻柝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还不是无聊,裴佳境去旅游了。我一孤家寡人在家又无聊,只能烦另一个比我更可怜还要上班的孤家寡人了。” 徐闻柝没再理他,裴止境就自作主张点评他的办公室。 裴止境在他的办公室里四处转悠,无可救药地摇摇头。 果然是徐闻柝式装修风格,干净利落,毫无生气。一点好玩的东西都没有。 徐闻柝轻蔑一笑:“谁和你一样了。” 裴止境立即警觉,觉得他话里有话。 正巧秦朗进来给徐闻柝送文件。 东西送到,他正要走,就被裴止境拉住衣角。 “你们老板有情况?” “拜托,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老板的隐私我怎么知道。” 裴止境呸一声,少装了。 谁不知道他们俩私底下有多好,就差穿同一条裤子上班了。 徐闻柝一天下来忙的像是团团转的陀螺,又是开会又是见客户,哪还有闲心思管裴止境。多半是裴止境在自说自话,鲜少能得到他的搭腔。 接待完客人回来,裴止境还在不死心地问。 “到底是谁?你真谈恋爱了?” 徐闻柝不理不睬,留他自己去猜。 冬季天黑的早。等徐闻柝忙完,已经是下午六七点。 第37章 桌上手机响了一声,徐闻柝翻开来看,孟温棠发了信息:我下班了。 立刻抓起车钥匙出门。 又想起办公室还有个裴止境。 “你等下记得关灯。” 就这样孤零零被他扔下,裴止境哭笑不得。 难得他今天不加班。 正逢下班晚高峰,徐闻柝的车埋没在一群来来往往的车流里。 他眼睁睁看着孟温棠从他的车旁路过,又按了两声喇叭。 孟温棠这才认出他的车。 拉开车门坐到副驾。 徐闻柝沉默开车。 孟温棠也摸清了他的习惯,不在他开车的时候出声打扰。 低头玩手机,一条条回复谢琳琳艾特她的有趣的微博。 时不时笑出声来。 徐闻柝说:“到了。” 孟温棠后知后觉抬起头,解下安全带,和他说了再见。 徐闻柝没走,在车里目视她渐渐没入狭小的巷子口,如黑洞一般吞噬孟温棠瘦弱的身躯,一下就看不见她的人影。 漆黑的巷道像是血盆大口,一口将她拆吃入腹。 一下追了上去。 孟温棠听见脚步声,慌慌张张回头,差点叫出声来。 “是我。”徐闻柝嘘了一声。 从没见过这样诡异的情侣。 两人沉默走着,互相不搭话。 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奇异,他们俩是怎么谈上恋爱的。 如果拿这话问孟温棠,想必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情侣手拉手路过他俩,还惊奇地打量他们一眼。 不过很快忽视他们,走到前边去。 女生洋溢着青春可爱的笑脸,马尾辫在身后晃着,一蹦一跳。 男生则是提着一袋新鲜蔬菜,笑眯眯地跟在身后。 意识到自己走远了,女孩背着手转过身。 “今晚吃什么?” “做你最喜欢的黄焖鸡。” “啊—” “不是你说喜欢我做的黄焖鸡吗?” “可是我们这周已经吃过好多次了。”女孩掰着手指数给他看。 “周一一顿,周三一顿,周四一顿。” 男生被她逗笑了,三两步赶上她,从后一把手搂住。 “那你今晚想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别的。” “那我要吃油焖笋。” “都听你的。” “老公最好啦!” 心里刚有羡慕的念头,就被孟温棠及时掐断。 就如孟温棠一直认为的,她是没糖吃的小孩,如果让她尝到一次甜头,那么做梦都想渴求源源不断的爱。 可是,她瞥了一眼身边人。 向他索取爱,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徐闻柝浑身散发着寒气,半点没有做人男友的样子。 正好对上徐闻柝的眼神。孟温棠讪讪笑着,转过视线。 直到孟温棠住的楼下 已经走上半截楼梯,忽然意识到忘记说些什么,孟温棠回过头,半张脸浸没在巷道的灯光里。 “晚安。” 她站在昏暗的楼道里。 徐闻柝咽了咽口水。 风中裹挟着熟悉的香水味。依旧是淡淡的柑橘香,冲她而来。 徐闻柝三两步越过阶梯。 近在咫尺。 “徐闻柝?” 话还未说完,就破碎在风里。 徐闻柝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搂着孟温棠的腰,唇舌在口腔肆意交缠,越缠越紧。一双手紧紧箍住孟温棠盈盈一握的腰。 孟温棠一边迎合着,一边抬头看楼上,生怕有谁经过。 竟然能有人在接吻时开小差,徐闻柝觉得好气又好笑,扶着额头将她的脸掰过来。 面对着他。 孟温棠惊恐地眨着眼,睫毛一下一下擦在他的脸颊上。 她分神去看天外。 夜色昏沉,一轮明月高悬云端。 无论如何,孟温棠都记得当夜的月色。 再分开时,孟温棠扎的辫子已经乱了,徐闻柝也没好到哪里去,熨帖过的衬衫皱得像块鼻涕纸。 “是你说的,人在极致困顿的时候,连吻都会骗人。” “那你猜猜,我是不是在说谎?” 徐闻柝捧着她的脸,凝望着她小白兔一样可怜巴巴的双眼。 可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孟温棠一点都不像她长的那样楚楚可怜,她一向心如明镜,狡猾又自私。 第21章 离群二十一 第一次约会,因为孟温棠的发烧泡汤了。 过渡到三月,天气渐渐回暖。突如其来的倒春寒,病倒一片人。孟温棠也在其中。 她裹着棉被,直打哈欠。脚边的垃圾桶堆满了鼻涕纸。徐闻柝给她泡了药。孟温棠接过,瓮声瓮气说了声谢谢。 再过几天是情人节,徐闻柝上网查了攻略,总觉得网上说的都不靠谱。 比如,刷到一篇名为《情侣约会去哪里,不如来梦幻花田》的文章。 通篇用极尽夸张的语句描述花田有多漂亮,保证女朋友一眼就会爱上这里。 徐闻柝来了兴趣,他一手撑着下巴,鼠标向下滚动着。 文章下面第一条评论就是梦幻花田的实景。 浅紫色的枯草无精打采地低着头,堪堪没到照片主人的小腿肚,看起来像是被太阳晒坏了。 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第38章 “就这也叫浪漫花田?我要不是去过就信了你的鬼话了!” 层主义愤填膺地评论着。下面纷纷跟着评论,这哪是约会圣地,明明就是分手圣地。 徐闻柝关掉网页。 又去问了秦朗。 秦朗是他的助理,除去公事,两人私底下也是很好的朋友。 他是徐闻柝周围恋爱经验最为丰富的一位。秦朗有位女友,在英国高校任教,从他大学毕业就一直在谈,两人如胶似漆,就算现在谈着异国恋,秦朗也经常想各种办法哄女朋友开心。 “徐总,你怎么不问问佳境?” “秦朗,我是恋爱经验少,不是病急乱投医。” 就裴佳境谈的那些男朋友,哪个单拎出来都是不靠谱的人。 好不容易敲定地方。 徐闻柝给孟温棠发消息。 “去这里吗?” 又转发一篇游览指南给她。 就继续忙工作了。 没过一会儿,手机嗡嗡振动着。 徐闻柝解锁手机。 “大家!都睡了吗!开黑五缺二。” 裴佳境在群里发了消息。 “无。” “无。” 徐闻柝不打游戏,他们是知道的,所以裴佳境默认他也回答了。 没有孟温棠的消息。 心中忽然生出没来由的烦躁,徐闻柝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害怕孟温棠反悔了。 踟蹰良久,给她打去电话。 孟温棠艰难地翻了个身。像是面包虫蠕动似的钻出被窝去找床头柜上的手机。 “喂。” 电话里她的声音很不对劲。瓮瓮的声线从电话里传来,更是模糊一片。 “你是不是发烧了?”徐闻柝不由得问。 “大概是吧?”孟温棠没量过体温。 电话那头传来悉悉卒卒的响动,孟温棠钻进被子里,觉得浑身都冷。徐闻柝套上衣服,快步走出房间。 走出玄关柜的时候,顺手带上车钥匙。 孟温棠问:“你在做什么?” “送某人去医院。”徐闻柝没好气地说。 孟温棠烧的迷迷糊糊,眼前已经出现幻觉。 她看见一大堆摞好的木头浮在半空,不断滚落,朝她砸来。 听见敲门声,孙奶奶从隔壁屋探出头来。 眼前是一位她从未见过的年轻男人,礼貌地和孙奶奶打过招呼,指了指紧闭的门。 “能问问您有房东的联系方式吗?刚刚我和这间房子的租户打过电话,她生病了。我敲了很久的门她都没有应。” “我就是房东。”孙奶奶说,“你等等。” 拐进屋里,拿了一串钥匙出来。 三两下就开了门。 徐闻柝站在床边,将手搓热了探上她的额头。 “怎么样了?” 孙奶奶安抚完孙子,让他到点了乖乖去睡觉。 就去孟温棠的屋里看看情况。 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凭直觉,他对孟温棠非常好。 又是气度极非凡的一个人。 孙奶奶心里替孟温棠高兴,之前过得那么辛苦,总算遇到个好人。 “不行,烧的太高了。”徐闻柝自顾自说着话,将孟温棠拦腰抱起来。 孟温棠再醒来时,眼前是徐闻柝乌云密布的一张脸。 一下清醒了。 “你今晚烧到四十度了。” 孟温棠摸遍口袋,也没找到自己的手机。 “在这。”徐闻柝将手机递给她。 孟温棠打开手机,没有工作消息。只有零星三两条谢琳琳发给她看的搞笑视频。 剩下一大半是徐闻柝给她发的,他们的约会计划。 也因为意外情况到来,中途夭折了。 徐闻柝特意挑了个地方,问孟温棠的意见。 她现在才看到,也不知道算不算太迟。 孟温棠将攻略粗浅看了一遍:“谢谢,我挺喜欢。” 就是去不了。 “喜欢就行。”徐闻柝合上报纸,刚刚顺手从大厅拿的一份。 抬头看她的水挂到哪里。 还有一两个小时。 徐闻柝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是工作上的事。 出了病房,徐闻柝拉下脸来: “我没耐心给你解决这些员工手册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印着的东西。” “就这样吧,实在不行就问你的直系领导。我这还有事,先挂了。” 回来时孟温棠已经睡着。 因为生病,精神头比往日差了许多,她入睡的很快,睡眠也很安稳。 徐闻柝将手探上她的额头,还有些余热,就将被子往上掖了掖。 自己则在椅子上将就一晚。 周末的最后一天。 孟温棠一直懊恼自己为什么生病了,害的好好的周末泡汤。 徐闻柝偶尔来几个电话,嘱咐她记得吃药,每隔三小时记得量体温 话音平淡不起情绪,就像普通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比朋友还不如。 不过也怨不得徐闻柝。 他们跳过暧昧环节,直接成为情侣。 何况还有隔阂在先,他的冷漠并非无理由。 甚至有时候孟温棠会出神,想她答应他那要求是否是正确的。 没有债务偿还的孟温棠闲的一身轻,再也不用熬夜接稿。 第39章 那就是正确的。 “阿嚏!”孟温棠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手一抖,药粉撒在杯子外面。正手忙脚乱地收拾,又听到敲门声。 向湾隔着一道门喊:“温棠姐,你好点了吗?” 孟温棠去开门。 正疑心是周末,他怎么起的那么早。 向湾身上还背着一个宽大书包,里头都装了不少东西,看起来有些笨重。 像是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向湾主动解释:“导师找我有事,今天得去学校一趟。” 从包里翻出一袋药品。向湾说:“我早上买早餐的时候顺便带的。听外婆说你昨晚发烧了,烧的挺高。” 向湾在学校也住宿舍,因为是本地学生,回家也方便。昨晚和外婆打电话闲聊,听她说起孟温棠病了,就特意一大早回来,想着有没有什么事能帮上。 “谢谢你。” “没事。温棠姐。你平常要多休息,别太劳累了。” 孟温棠听从的点点头。 向湾上学去了。 孟温棠关上门。 桌上仍旧一片狼藉,她顾不得收拾。医生开了很多药,孟温棠将药都倒进嘴巴里,猛灌一大口水咽下去。 仅仅停留一瞬间,依然让她苦得面容瞬间扭曲。 徐闻柝还是头一次在陈姨做饭的时候进厨房。 他不喜欢浑身沾染油烟味,往常陈姨烧饭,连厨房门都要关的紧紧。 今天却是一反常态。 “陈姨。能不能帮我炖份姜汤?” “可以啊。”又上下扫了他一眼,徐闻柝的气色好得很,怎么看都不像是生病的人。 “你感冒了?” 徐闻柝摇头否认。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孟温棠睡得很不踏实,总是断断续续醒来。 喝完药后又睡了一觉。早上就这样浑浑噩噩度过。 又梦见高中时候的事。 这次徐闻柝终于和他妈妈走了,坐进那辆豪华小轿车里。 他把孟温棠一个人丢在那座小洋楼里了,永永远远的一个人,要她独自面对家里的那群吃人怪兽。 这几天以防万一,徐闻柝特别叮嘱孟温棠别锁门,不然万一她再烧起来,没人发现可就惨了。 所以徐闻柝才能轻车熟路进来。 上次来的急,这次终于能好好领略屋子里的环境。 屋子里的装饰和陈设都很简单。 一些技能书被分门别类摆在书架上,窗帘是遮光性很好的布料,孟温棠不喜欢强光,偶尔喜欢在客厅办公,强光容易造成视觉疲劳增加度数。 桌上还放着一副眼镜。孟温棠有轻度近视,由于保护良好,度数没再涨过。 没有电视。孟温棠八百年不开一次电视,去年就让房东搬走了。 都是些实用且冷漠没有美感的家具。 毫无赘余。只像个住处,一点也没有家的样子。 进了卧室,孟温棠还在睡,嘴里喃喃说着梦话。 孟温棠还醒着的时候,徐闻柝总会不自觉摆着一张冷脸。让外人看来他不是孟温棠的男友,是她的债主。 好不容易等她睡着,他便脱下假面,柔声喊她。 “孟温棠,起来喝姜汤,喝完再睡。” “徐闻柝。” “嗯?”这次他听懂了,孟温棠在喊他。 伏下身才听清她说的什么。 “徐闻柝,你别走。” 起初他真的以为是梦话,直到孟温棠抓着他的衣角,用了很大力气。 徐闻柝发了懵,不知道她是做梦还是醒着。 权当是一时梦话,漠然地扯开她的手。 第22章 离群二十二 接到徐闻柝的电话,孟温棠吭哧吭哧跑下楼,在出门之前又回到镜子前,扎了个干净利落的马尾辫。 好像也渐渐习惯徐闻柝上下班的接送。 他们的交流也渐渐增多,从一路沉默。到互相问对方的午餐和晚餐。 这是孟温棠努力的成果,尽管最开始时徐闻柝并不想搭理她。 真奇怪,她只图钱,徐闻柝给了孟温棠钱还债。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绝不向他要更多。 徐闻柝说是为了自己的胜负欲,可为什么觉得他的感情谈的越来越认真了呢? 这下怎么办才好,越来越难脱身了。 在等孟温棠的时候,徐闻柝难得没休息,就在他打算补眠的时候,接到草莓园老板的电话。 “真是不好意思老板,倒春寒我家草莓冻死了。你付的钱我原路退给你。” 老板在电话里连连道歉。 “没关系。”徐闻柝说。 徐闻柝一直没和孟温棠说,他挑的约会地点是草莓园。 以前孟温棠就喜欢吃草莓,可惜太贵了买不起。 天气灾害谁也摸不准。 何况孟温棠感冒才好,只适合静养。 挂完电话,刚抬起头,就看见孟温棠背着包朝这走来。 高高的马尾在风里颤动着。 一条素白色裙装没有多余装饰,只衬得她气色很好。 孟温棠没有笑,徐闻柝看错眼,总觉得她的嘴角是上扬的。 凭空回到高中时期。 每周一是升旗仪式,徐闻柝都会逃掉。趴在桌上睡觉。 这次也一样,因为他花了一个晚上时间将游戏通关了。 第40章 睡得正熟,听见几声拌嘴,穿插着几句他熟悉的声线。 抬起头来,一把撞上孟温棠的视线。 和他一起逃掉升旗的人有很多,不过大多数都是不学无术的坏学生。 女孩戴着红色袖章,点了点人头,嘴里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明明嘴里数的好好的是七个,记在本子上却成了六个,没有徐闻柝的名字。 “我说妹妹,老班怎么派你来巡查啊,你一张娃娃脸管的住人吗?” 孟温棠叉着腰和他理论:“我只是长的小,又不是本事小。” 那群混混也觉得孟温棠有趣。听了她的话笑成一片。 随着“砰”的一声,车门合上,孟温棠坐进副驾。 徐闻柝轻踩油门。 开出一段距离,才和孟温棠坦白。 “我上次说要带你去的地方是草莓园,不过春寒草莓冻死了。” “没关系,那就不去了。”孟温棠不温不热地说。 徐闻柝准备了那么久,结果孟温棠还不如他有热情。 没良心,徐闻柝在心里腹诽着。 不过他已经让秦朗去定其他票了。 “你最近忙什么呢?一忙就是好几天,一星期都没给我发消息了,是不是我不发就把我这个朋友给忘了?” 谢琳琳放下包,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 她向来爽朗,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和她做同事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谢琳琳才不像表面那样斯文安静。 辞职换了新工作,谢琳琳不仅气色变好,连脾气也改了很多,变得更加开朗爱笑。孟温棠这才知道,原来之前接触到的谢琳琳只是她的一具空壳。 “老娘不伺候他们了,每次都替我的手下出头谋福利,可他们只会跟白眼狼似的背后捅我一刀。” 她洒脱地说着,脸上笑容未减。 孟温棠掰着手指算了算,一个星期前,正好是她和徐闻柝刚在一起的时机。 反正迟早会分,孟温棠并不打算告诉她。 就和谢琳琳插科打诨混过去。 谢琳琳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不是打算搬家吗?我那房子就是个老破小。都那么小了还能割成好几间我也是没想到,真是丧心病狂。” “隔壁屋不知道住着谁,总在我洗澡的时候瞎嚷嚷,说一些肮脏下流的话。” 又停顿了一会儿,让孟温棠猜。 孟温棠知道重点一定不在这。 果然,下一秒,谢琳琳就激动地拉着孟温棠的手,一脸春心萌动。 “然后哦,我那个刚搬进来的帅邻居就帮我说话了。” 谢琳琳眉飞色舞地描绘着当时的情景。 那时谢琳琳既生气又惊恐,不知道如何还口。 那位男邻居仗义而出,锤着那个猥琐老男人的墙:“都半截身子入土了,给自己积点嘴德啊!” 他们的屋子是紧挨着的。 “这个男生可真帅啊。”谢琳琳托着下巴,一脸星星眼。 孟温棠陪笑着。 “完了完了,我出发前跟我哥说我旅游回来会给他带礼物,结果光顾着自己玩,把这事都忘了。” 裴佳境连忙拉上好友去逛商场。 “云南有什么特产来着?鲜花饼?” 裴佳境四处逛了逛,转头问导购:“你们这有卖鲜花饼的。” “有的,在前排的货架左转。”导购走在前头,“我带您来。” 只不过都是称斤的。 “你确定买这个唬弄他?”好友担忧地问。“你哥又不是傻子。” “哎呀,我哥怎么可能看得出来。”裴佳境边说边拣。“随便拿个高档盒子包装一下,他就不会发现。” “裴佳境,你当我傻是吧?”裴止境随口念着包装盒上的字。“starbucks.” “我怎么不知道星巴克还做鲜花饼了?” 被拆穿了,裴佳境连忙想了个借口应付。 “入乡随俗嘛。” “哦,这样啊。”裴止境拆了包装尝了一口。“普普通通没什么好吃,和超市里卖的味道一样。” “是…是吗?” 眼看裴佳境肉眼可见的慌张,裴止境笑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不就是没给我带特产吗,瞧你吓成这样。” 咽下饼,裴止境倒了杯水喝。 “你知道吗,徐闻柝恋爱了。” “谁?” “你闻柝哥。” “怎么可能。” 裴佳境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她哥报复她用超市的散装鲜花饼,也编了个谎话吓她,如果裴佳境真去这么问徐闻柝,说不定还会被他骂的狗血淋头。 可是看着裴止境越来越坚定的眼神,裴佳境渐渐瞪大了眼睛,追问道:“真的?” 裴止境点点头:“是真的。” 可是半年前,徐闻柝还在和孟温棠纠缠不清,一副非她不要的架势,谁劝都不行。 后来是自己想开了,投身工作,再也没有新桃花。 车辆停在关城大学前。 王导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徐闻柝和他握了握手。 上一次见还是在英国,母亲徐晚岚举办的家宴上。王导是母亲故交,两人曾是大学同学。 知道徐闻柝有合作意向后,王导从中牵线。 第41章 校企合作研发新的奶类品种。士诚为其提供实验环境,关大提供优秀的研发团队。相互合作共惠共赢。 “师姐。” 师姐站在水池边上洗器皿,抬头就看见向湾朝她昂着下巴,指着试管放置的位置, “反应液要被烧干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命根子!”学姐连忙跑了过去,关了火。 “谢谢你啊向湾。” “不客气。”向湾笑着说。 就在此刻,王导带了人进来。 “介绍一下。这位是徐闻柝,是士诚的总经理。也是我们这次合作的牵头人。” 向湾不由得打量他一眼。 徐闻柝正在一旁和师兄师姐交谈。 学这个专业的人,有不少人的梦想就是进入士诚。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谁都想上赶子巴结。 说不定合作顺利的话,他们中的不少人未来能顺利入职士诚。 向湾是这些人里实验能力最一般的,只敢呆在角落看他们热络聊天,自然也不奢求有这样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士诚一直是制奶企业中的领头羊。其领导人竟然如此年轻。 注意到远处投来的目光,徐闻柝朝他客气地颔首。 像是受到鼓舞,向湾主动上前,自荐道:“徐总您好,我叫向湾。是生物工程专业的学生。专攻食品生物应用技术。” “你好,向同学。”徐闻柝伸出手。 向湾迟疑了一阵,他的眼睛亮了亮,紧张又兴奋地伸出手,紧紧交握着。 两人信步走在校园里。 “你比你妈妈说的还要优秀。” “过誉了叔叔。” 王言知爽朗笑着,当然知道徐闻柝此番话只是谦虚。 以前他千般拒绝继承徐晚岚的产业。却在其濒死之际主动接手。就像神医在世般,徐闻柝竟然轻易救活公司,任其在手中如熊熊燃烧的一把火焰,越烧越旺。 这位年轻人一定不一般,王言知心里再清楚不过。 又问:“你现在还是不喜欢吗?” “不喜欢。”徐闻柝坦然道,又望天慨叹一声,头顶有架飞机飞过,拖出长长的尾翼来,在上空发出轰鸣的噪响。 “可是也不觉得痛苦难忍到厌恶,这就够了。” 人生是如此,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自己的所求之物。 而徐闻柝早在二十开头就悟出这个道理。 现在不一样了。 年轻人心中一片淡然,远远望着前方。 现在事业和人生,有一个是自己喜欢的就好。 徐闻柝将自己禁锢在士诚里,不求脱身。 只求一切如常。 第23章 离群二十三 关城大学离孟温棠上班的地方很近。 此时已经临近饭点,街上人群涌动,车水马龙。 仰头从下向上望,反光玻璃将大厦内的情景遮挡个严严实实,徐闻柝抚着下巴,猜孟温棠会在哪扇窗边。 孟温棠瞄了一眼显示器,距离饭点还有十分钟,邻座已经讨论起来要点什么吃了。 而她也没了继续上班的心思,神游天外。点开外卖软件,正发愁要吃什么,菜品满目玲珑肆意勾引人的食欲,照片里的食物都像赋予灵魂一般朝她勾勾手:“来啊,来啊。来吃我啊。” 孟温棠选择困难症发作,一时发难。 电话在手中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不断闪烁。 孟温棠连忙接起,贴在耳边。 “吃过饭了?” 电话里,徐闻柝的声音酥酥颤颤传入耳朵。明明和往日一样平淡如水,一开口却让孟温棠抖了个激灵。 “还没。” “我在你公司楼下。下来,我带你去吃。” 她抬眼看了看手表,还有八分钟才下班。 又不想让徐闻柝在楼下等太久。半晌没开口。正左右为难,徐闻柝猜到她的心思,体贴道:“没事,我等你。” “男朋友啊?”同事好奇地探过头,孟温棠支支吾吾地,没点头也没否认。 而电话里的徐闻柝也被这句“男朋友”取悦到了,莫名觉得心情愉悦。 “那你快去吧,我给你打掩护。”同事小声地说。 “谢谢。” 孟温棠拿上手机,左右环顾一眼,发现主管并不在,于是偷偷开溜。 一分钟…两分钟… 时间过得如此漫长。徐闻柝百无聊赖地敲击方向盘,信手打开车载音乐。 他的歌单都很枯燥,多半是舒缓亲和的纯音乐。有次裴止境借他的车开,回来时就和徐闻柝一顿吐槽。 “你说你这什么音乐品味,开了一路我差点睡着。开车不都是要听一些提神的歌吗?” 徐闻柝并不搭腔。 裴止境不知道,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让徐闻柝很难真正放松下来,只能在借助音乐缓解。 也不是裴止境提一句他就能真正戒掉那些看起来不合群的习惯。 出神之际,孟温棠敲了敲车窗。 “去哪里吃?”她问。 两人信步走着。 孟温棠发现,两人分别逾十年,她已摸不清徐闻柝的喜好。 正如她自己,在这十年里也变换了很多口味。从前特别爱吃的,现在已经兴趣缺缺。 所以她没把握徐闻柝会喜欢吃什么,搜刮一遍记忆,只记得他高中时候好像爱吃生煎包。 第42章 徐闻柝从小就嘴巴刁,挑食严重,唯独爱吃校门口那家生煎包,时常当做早餐。 每次孟温棠的数学考差了,都会提着两袋生煎包敲开小洋楼的门。 徐闻柝再不想教,也会看在那两袋生煎包的份上,指点她一二。 所幸高考时的数学是她考的最好的一次。 “你现在还喜欢吃生煎包吗?”她问。 “喜欢。”徐闻柝说,“可惜没在英国吃过几次好吃的生煎包。” 得到他的回答,孟温棠当下就决定,两人的午餐就吃这个。 “我知道一家好吃的。”孟温棠拉着他的衣角跑起来。 小店藏在街角里,一时难以发现,食客并不多。 一口咬开酥脆的外皮,鲜肉被包裹在内。 孟温棠满足地吸了一口汤汁,含糊不清地说:“你还记得高中时候你最喜欢吃的那家店吗?” “我上次回去的时候,那家店还开着呢!” 徐闻柝生硬地打断她:“吃吧,再不吃要凉了。” 孟温棠怔了怔,将到嘴边的话生咽下去,失落地低下头,用筷子戳开煎包的小口,金黄汤汁顺着流进碗里。 明明看着那么有食欲,却不怎么有胃口了。 其实她是想说,那家店至今还没倒闭,她还经常吃。 孟温棠只是想缓和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察觉到孟温棠低沉的心情,徐闻柝缓和了语气问:“要不要给你同事也打包一份?” 孟温棠点点头。 等包子出炉的时候,孟温棠问: “你今天怎么会在这?” “正好去关大办点事,路过这里。” “哦—” 一时无话,接过打包好的生煎包,两人沉默走着,一直送孟温棠到楼下。 “拜拜,下班见。”她朝徐闻柝挥挥手,三两步地上楼。 同事还在工位上泡泡面。 “给你的。” 她惊喜地接过:“谢谢你啊小孟,还给我带吃的。” 正解了同事的燃眉之急,工资一发她就还了花呗,还愁着自己是不是要吃一整个月的泡面。 说不定这顿生煎包会是她整个月最好的伙食。 一边大口大口吃着,又好奇打探:“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啊?” “啊—” “不知道吗?”同事又问,眉目间写满惊讶。 孟温棠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过问徐闻柝是什么职业。只知道数年前他们的家境跨度就很大,现在更是天壤之别。 如果不是那个燥热的午后,她跑出家门,来到小河边。 也许不会有机会认识徐闻柝。 在一起后,他们的关系孰近孰远,更多时候各过各的生活,偶尔才会凑在一块。 她对这样的徐闻柝并不熟悉,手忙脚乱地应对。 竟然连他在做什么工作都不知道,这个恋爱谈的太草率了。 趁孟温棠还在发愣,同事又撞了撞她的胳膊。 “你们应该才刚谈恋爱吧?” 孟温棠点点头:“对,才在一起一周多。” “真羡慕。”她说。 有什么好羡慕的呢?孟温棠苦恼地托着下巴,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团糟,就像摔裂的精美瓷盘,中间横亘着一条难看的疤痕。 绕到裴止境的诊所,徐闻柝将一袋灌汤包放在桌上。 裴止境还在给客人做根管治疗。 “徐总今天怎么有空光临我的小店?” “别嘴贫,正好经过给你带了吃的。” 裴止境嘿嘿笑着,张望一眼:“是什么啊?” “灌汤包。” 这可不像是徐闻柝的风格。 “不喜欢吃?”徐闻柝朝他挑眉。 “没有,我从上午一直忙到现在,有的吃就不错了,我哪敢挑。”电钻声停了,裴止境接了杯水递给客人,“漱一下口。” “只是我好奇,你怎么会突然去吃这个东西?” “突然想吃了。” 这可骗不过裴止境。徐闻柝对吃没有讲究,才不会有情调地专门出去买灌汤包吃。这一定是和某个小妖精吃饭的时候点的。 徐闻柝可真没意思,他哪一任女友徐闻柝不是了如指掌,到了自己恋爱就藏着掖着不给人看。 “是哪家的公主小姐宠的跟宝贝似的,也不带出来让我见见。” “丑媳妇也得见见公婆,你说是吧?” 这下徐闻柝总算不逃避话题,说:“过段时间吧。” 又说:“你也别说哪任女朋友我都了如指掌,比如纪扬栀,我至今都不知道你们俩的分手原因。” 这下轮到裴止境沉默了。 “没什么好说的,感情的事你情我愿。” 徐闻柝从这句话里品出一千种味道,又借此发挥: “好,我不问,那你也别问我女朋友的事。” 一段稀松平常的对话,渐渐夹带上火药味。 就连裴止境也在疑惑。 怎么天就聊成这样了? 如果是正经恋爱,为什么在问起他女朋友时,徐闻柝守口如瓶,一点半点也不透露。以至于除了确定他非单身,其他什么也都不知道。 甚至在裴止境要刨根问底的时候,拿出纪扬栀呛他,明明徐闻柝心知肚明,纪扬栀于他来说是如同不断溃烂未曾结痂的伤口。 第43章 他什么时候这么护短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 他们都忘了,店里还有其他人在。这位治牙的顾客如坐针毡,觉得自己是这家店里最扎眼的存在。 于是彻底禁了声,努力降低存在感。 徐闻柝干坐了一会儿,站了起来,说:“我走了。” 裴止境没应答。 徐闻柝也有烦恼的时候。 他坐在车里,优雅沉静的交响乐从音响里缓缓流淌,如一道长河奔涌着向前。 他不是故意要呛裴止境的。 只是他自己也摸不准,为什么当初昏了头要提出和孟温棠在一起的要求。 只知道又一次见到孟温棠,总是害怕她随时会像一尾鱼,怎么也抓不住,一头扎进水里游走。 这是孟温棠往常最擅长做的事。 甚至没有考虑过在一起的后果。 他不后悔,只是不知道怎么告诉裴止境。 我和我年少时最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可是过程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有了前车之鉴,他无法坦然对孟温棠好,毫不犹豫相信她的话。 甚至只是一句关心,徐闻柝都要胡思乱想她是否出自真心。 这样糟糕的恋情,要他怎么宣之于口。 徐闻柝眉头紧锁着,正心烦意乱。 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是秦朗发给他的。 两张游乐场的vip票,秦朗已经替他订好了。 才想起来没过几天就是情人节。接到草莓园老板的电话后,徐闻柝还在发愁带她去哪。 还是秦朗说的,情人节游乐园会有很多情侣活动,能增进感情。 不妨一试。 第24章 离群二十四 熬了一晚上的夜打游戏,谢琳琳困得直打哈欠。 冲了一把冷水洗掉脸上的油光,在对上镜子里的自己时,差点没被那副憔悴模样吓死。 油头垢面,黑眼圈都快垂到后脚跟上。 估计再套上一身白色被单就能去隔壁影视城找个扮鬼的兼职。 鬼鬼祟祟开了门,正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回自己的外卖。 忽然被一声“你在家啊!”吓的虎躯一抖。 谢琳琳抬起头,对上小伙子热切的目光。 李斯林穿着一身活力满满的运动装,背上还背着一副球拍。看样子是要去打球。 这就是那天好心替她说话的热心邻居。 “早啊。”谢琳琳讪讪笑着。 “周末还要出去吗?” “我还兼职着网球馆的教练。” 谢琳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天的事谢谢你。” “不客气。”李斯林阳光灿烂地笑着。 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你加我吧,如果到时候他还对你做什么,你就打电话给我我收拾他。” 谢琳琳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浑身冒着粉红泡泡。 她在楼梯口站了好一会儿,摸上自己滚烫的脸颊,立马冲进厕所。 她的脸红的就像傍晚的火烧云一样。 在餐厅里描述完这件事,谢琳琳活像个青春期少女,耳根染上淡淡的粉色。 孟温棠心不在焉地咬着吸管,问:“琳琳,问你件事。” 谢琳琳还沉浸在和帅气男邻居美好氛围里出不来,孟温棠连喊了她好几声。 “啊?啊?”这才回过神来。 孟温棠耐心地重复一遍她的问题。 “我有个朋友让我问问,如果你高中的前男友对你旧情难忘向你表白,你们俩在一起之后,谈恋爱时却没有之前的激情,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分手啊。” “如果…她不想分手呢?”孟温棠小心翼翼地问。 谢琳琳紧皱着眉头,表情像是吃了只苍蝇:“这个男的有那么好吗?” 孟温棠摇摇头,又点点头:“没那么好,又没那么不好。” 没那么好又没那么不好是什么意思?谢琳琳喝了一口冰饮,被冰得头皮发麻,饶是如此,脑子还是没有转过弯来。 这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两人各有各的心事。 谢琳琳觉得自己快坠入爱河了。 孟温棠觉得自己的爱河快枯干了。 “不过你爸爸最近没再找你要钱了吧?” 孟温棠最近阔绰很多,也没那么拮据。像是狠狠还了一把青春期没好好玩的债,经常约谢琳琳出来玩。 还了债以后孟温棠一身轻松。 “没有了。”孟温棠吸了一口西瓜汁,皱了皱眉。这个西瓜汁一点也不甜,估计用的是烂西瓜。 从她恋爱以后,老家人最近安分得很,没再变着法子找她要钱。 以至于谢琳琳一提醒她才想起来。 差点还有这回事。孟温棠心里有些不安,又觉得这样不是得偿所愿吗?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蓦地,谢琳琳用指尖戳了戳孟温棠。 “好像有人在喊你。” “谁啊?”孟温棠觉得疑惑,她在关城没有几个认识的人。 她转过头,裴佳境隔着一扇窗朝她挥挥手。 “累死我了。”她将购物袋一股脑扔给司机,跟着进了餐厅。 “还真是你。” 孟温棠还在怔忡间,裴佳境已经自来熟地和谢琳琳打着招呼。 “你好,我是裴佳境,温棠的朋友。” 第44章 “你好。”谢琳琳脸上维持着礼貌的笑容,转头看向孟温棠,眼神里分明是质询:你不是说你在关城没有朋友吗? 孟温棠硬着头皮起身介绍:“我和佳境认识是因为一场事故。” “是这样的,我之前刮坏了佳境的包,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干净利落的解释。 谢琳琳凭着两人之间作为朋友的默契,也瞬间懂了孟温棠话里的意思。 我和她也不熟。 “对了,我可知道你和徐闻柝的事了。”裴佳境自顾自地坐下,招手叫来服务员,想点一杯咖啡。 按理说她这种千金大小姐自然看不上这种十几块的咖啡。 从上到下浏览一遍挑不出自己想喝的,只点了一份提拉米苏。 “原来你和我哥很早就认识啊,我说呢怪不得他一定要亲自和你联系。” 裴佳境轻松地说着。 孟温棠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心里祈祷着裴佳境别再说下去,更雪上加霜的是,身旁谢琳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裴佳境并未察觉她不自然的神色,依旧往下说: “不过你们俩的事不妨碍我和你做朋友。我哥这个人嘛,的确不懂得怎么谈恋爱,闷葫芦一个,不知道谁能看的上他。” 就在孟温棠以为她终于要消停的时候。服务员端来裴佳境点的提拉米苏。 裴佳境用勺子戳了戳,糕体黏糊糊软趴趴的,看起来有些廉价,也就没了胃口。 “不过,听说徐闻柝最近谈恋爱了。怪不得他上次还问我,带女生去哪里约会比较好。我以为他是替朋友问的。也难怪嘛。嫂子怎么看的上他?他这人除了钱一无是处。” 又突发奇想:“不会是看上他的钱了吧?” 孟温棠猛地被呛一口,剧烈咳嗽起来。 “没事吧,温棠。” 谢琳琳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她,帮着顺孟温棠的背。 缓和了一会儿,孟温棠鼓起勇气看裴佳境的脸色。 她惊慌失措,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裴佳境已经走了好一会儿,桌上的提拉米苏还是端上来的样子,被边角被扒拉了几下,卖相还是好的。 孟温棠看着那块蛋糕,忽然觉得自己正被狠狠讽刺着。 裴佳境猜的没错,她是为了钱和徐闻柝在一起。 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个人傻钱多的大少爷找上她,说要跟她谈恋爱。 因为他高中时就喜欢她。 听着就觉得可笑,可任谁不觉得孟温棠命好。 徐闻柝的出现就像上帝派来从天而降的天使,为了弥补她贫困窘迫的前半生。 可孟温棠只觉得惶恐,她到底能给他什么。他到底要什么。 一无所知。 谢琳琳正要开口,孟温棠猜到她要说什么,无力地解释着:“琳琳,你先别问。这些事我到时候再和你说,我现在乱的很。” “哥。” “什么事,我现在很忙。”徐闻柝说完就要挂电话。 生怕他真的把电话挂了,裴佳境连忙说:“我刚刚在广场这碰见孟温棠了。和她聊了一会儿。” “你和她聊了什么?”电话里徐闻柝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让裴佳境有些胆怯。 “就…和她说了你已经放下她了还找了新女朋友。” 徐闻柝又问孟温棠是什么表现。 “她好像没说什么。” 裴佳境胆战心惊的,在想自己在孟温棠面前是不是说太多了,特意打了个电话知会徐闻柝一声。 “我知道了。” “啊?” 裴佳境还没搞懂徐闻柝到底知道什么了,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徐闻柝拿上车钥匙出门。 接到徐闻柝电话的时候,孟温棠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着一袋新鲜果蔬,打算回家做饭。 “你在哪?” “我在外面,就快到家了。” 车子开到半途,徐闻柝看见一位失魂落魄走在路边的女子,确认是孟温棠,在电话里说:“我看到你了。” 他找了个停车位。 停了车,朝孟温棠走了过去。 孟温棠没想到他会来,也没想到他会来的这么快。 一下就出现在她面前。 徐闻柝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蔬菜,两人一道朝里走。 “不管裴佳境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孟温棠闷闷“嗯”了一声,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我说真的孟温棠。” “你哪次不是真的?”孟温棠小声咕哝着。 以前说要给她编很多风筝,结果就真的这样做了。 徐闻柝从来都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唯独在她身上死心眼的很。 徐闻柝笑了。 就这样信步走着,还真有老夫老妻的味道。 天色已晚,微风迎面拂过脸庞。 两人屡屡擦过肩膀,徐闻柝咽了咽口水,伸出手又缩回。 孟温棠分开他的五指,主动牵了上去。 徐闻柝的心脏跳的很快 几乎要跳出来。 孟温棠又何尝不是。 却彼此克制,不让对方查出异样。 就在门口,孟温棠插上钥匙 刚打开家门。 徐闻柝急不可耐地推她进门。 第45章 转了个身,将她抵在狭小的玄关处。摸了摸孟温棠的脸,脸上细小的绒毛擦过他粗糙的手指,痒痒的。 孟温棠闭上眼。 徐闻柝抚上她的后脑勺,一双手捋着她的头发,动情地拥吻着。 孟温棠紧张地就连睫毛都在颤动。 像是被布下天罗地网,厅堂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口腔内掀起热浪,唇舌互相交缠,像是被浪送上顶端。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孟温棠挣脱开,有气无力地说:“我要做饭去了。” 徐闻柝笑着点头,松开了她。 徐闻柝孤零零地被丢在大厅,他摸着嘴唇,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开放式厨房还亮着灯,他走了过去。 孟温棠在切菜。 她的刀工并不好,切的磕磕绊绊。可是平常就她一个人吃饭,所以什么都随意了一点。 “你要不要留下来吃?” 徐闻柝没说话,接过她手里的菜刀。 胡萝卜在他手里乖乖听话,切成均匀漂亮的细丝。 又倒上油,等锅热了,扔下胡萝卜丝,又丢进已经腌制好的肉翻炒。 徐闻柝将炒好的菜端了出去。 桌上摆着两碗白粥。筷子整齐地摆在一旁。 孟温棠在一旁替他备菜。 “唰唰唰”,切菜的声音如同美妙乐音,在四面油烟的厨房中响起。 第25章 离群二十五 “滴…” “滴滴…” 手机在离她不远的桌面上振动着。 孟温棠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蒙上被子继续睡。 今天可是周日,谁都无法阻挡她睡懒觉。 “棠棠!我跟你说,今天网球王子问我需不需要帮忙带快递!” “事态紧急,我怎么回?” “喂喂喂,还没起床吗?” 实在被吵得受不了,孟温棠裹在被窝里,团成团滚到床边,够到手机。 灯光太过刺眼,孟温棠调低屏幕亮度,点开谢琳琳的语音。 谢琳琳说,从加了微信开始,两人偶尔碰到面会聊一两句。 还会给谢琳琳的朋友圈点赞,几乎一条都没落下。 今早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去健身房跑步。 在跑步机上跑得大汗淋漓,好不容易得空看一眼手机,看见上面发的消息,谢琳琳激动得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李斯林的消息夹杂在五花八门的工作群消息里,等她一条条地回复“收到”,才看到他的消息。 小奶狗的头像就是他自己的照片,他戴着墨镜展开双臂,站在玉龙雪山上。 满是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我下班之后要去拿快递,你有快递要带的吗?” 谢琳琳紧急场外援助,迟迟得不到孟温棠的回复,只好自己上场。 斟酌了语气,谢琳琳发送一句:东西有点重,辛苦啦,下次请你吃饭。 对方发来一个可爱的小熊表情包,让谢琳琳起了疑心。 只有女生才喜欢用这样的表情包,这让谢琳琳不得不怀疑,网球王子是不是个海王。 孟温棠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桌面的闹钟指向10,已经是10:13分了。 孟温棠一脚蹬开被子,伸了个懒腰。 昨夜的记忆苏醒,不断涌入脑内。 徐闻柝做的胡萝卜炒肉很好吃,就着一碗稀饭,很快空盘。 孟温棠说:“真希望你每天都能来我家做饭。” 徐闻柝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揶揄着:“贪心不足蛇吞象。” 孟温棠捂着被打疼的脑门,笑着躲开。 就像回到小洋楼里,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 吃完饭,徐闻柝抢了洗碗的活。 孟温棠摁亮台灯,打开笔记本电脑。完成她周末前还没做完的工作。 徐闻柝挤了几泵掺了水的洗洁精,百洁布游刃有余地擦过碗沿。 在孟温棠的概念里,房子只是住的地方。所以她并没有过多打扮,屋子里还保持着他上次来的样子没变。 一贯的冷漠单调。 在布置房屋这件事上,徐闻柝和孟温棠表现出难得的默契。 现在,这座冷漠单调的小房子里突然充满了温馨浪漫的气息。 “孟温棠。”徐闻柝出声道。 孟温棠在电脑前抬起头:“什么事?” “考你个问题。”徐闻柝将碗倒扣在架子上一一晾干,摘下乳胶手套,手在水龙头下冲了冲。 “你猜猜后天是什么节日?” 什么节日?孟温棠忘了手机和电脑能查看日历这回事,一股脑冲进卧室,拿起桌上的台历翻了翻。 这本台历是银行送的。不用也是浪费,就被孟温棠摆在桌上,时时提醒她时间流逝的有多快。 此时此刻,孟温棠急不可耐翻开日历。一直翻到第三个月。 后天。 后天是三月十四日。 孟温棠不懂,那天对他有什么重要意义吗? 站在原地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脑子像过电一般想起。 三月十四日是白色情人节。 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台历被她紧握在手里,孟温棠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潮红。 孟温棠从卧室出来,徐闻柝套上晾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 “想起来了?”他朝孟温棠挑眉。 第46章 “是白色情人节吗?” 徐闻柝没回答,说:“后天晚上有空吗?” “当然有空。”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徐闻柝也就放心了。 “晚安,睡个好觉。” 他的手搭上门把,推门而出。 直到今早,那句“后天晚上有空吗?”还像连环效应似的在她脑海里钻来钻去。 孟温棠在床上滚了好几圈,逼迫自己停止这种重复。 脸色红润,头发也乱成鸡窝头。 她开始期待周一一早和徐闻柝的见面。 孟温棠恨时间怎么能过得这样慢。 打开手机,徐闻柝没有给她发消息。 她在对话框里打了几行字,斟酌一番又觉得不太矜持,又删去了。 她到底要说什么? 徐闻柝已经盯着这个界面大半天了。还是没有收到一条半条短信。 是手机坏了?还是家里路由器坏了? 他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又否认似的摇摇头。 恋爱的徐闻柝慢半拍,做什么都带着笨拙的蠢样。 孟温棠正踟蹰着要给他发什么样的消息。 徐闻柝一通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孟温棠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谢琳琳收到小奶狗的消息能那么激动。 因为她也不赖。 “喂。” “要不要来别墅?” “啊?”孟温棠愣住了。 “我去接你。” 徐闻柝的执行力很高,挂断电话没多久,孟温棠已经在他的车上。 徐闻柝一大早叫了家政,将别墅里里外外清扫一遍。 所以推开门时,孟温棠见到的也是一间亮堂堂的屋子,窗明几净,窗户上倒映着她无所适从的脸庞。 “客人到啦?”陈姨擦了擦手,从厨房出来。 惊喜地看着眼前的孟温棠,摸了摸她的手。 发现孟温棠有些不自在,这才松开手。激动地看向徐闻柝:“闻柝,孟小姐怎么来了?” 她快有一年没见过孟温棠了。 “陈姨,以后她会常来。就麻烦你多照顾一些了。” 徐闻柝在一旁说道。 陈姨听出他的话外音,正乐的合不拢嘴,嘴里说着:“说什么话呢,照顾一个是照顾,照顾两个也是照顾。” 她还能不懂徐闻柝的意思么?现在徐西成又不在,除了徐闻柝,孟温棠来还能找谁? 只是她疑惑,徐闻柝和孟温棠一个楼上一个楼下,补习期间两人从未见过面。又是怎么认识上的? 不过这都是他们年轻人的事。 陈姨哼着歌钻进厨房。 早上徐闻柝打完电话从楼上下来,和她说今天会有重要的客人要来。 于是陈姨就准备了很多她的拿手好菜,保准客人满意。 谁能想到,客人竟然是孟温棠呢? 徐闻柝和孟温棠相视一笑,觉得这一幕画面有趣极了。 上了楼,徐闻柝忙了一会儿工作。孟温棠看上一本书,踮着脚却怎么也够不着,搬来梯子爬上书架。 及时被徐闻柝制止。 “你要哪本?” 孟温棠指了指最边上一本厚的能砸死人的书。 是一本研究市场运行机制的书,内容高深晦涩,就连徐闻柝自己也没能坚持看下来,几年如一日一直放在这。 徐闻柝无奈地摇摇头,轻易就拿到了。 看了一会儿,孟温棠被一堆高深莫测的专业术语搞得头疼脑涨,邃合上书。 徐闻柝在和厂商联系沟通细节,回头一看,孟温棠偏过头呼呼大睡着。 于是脱下外套,盖了上去。 又将空调温度调低些。 “不好意思张总,您讲到哪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孟温棠从陌生的房间醒来。 睁开眼,徐闻柝就坐在身旁。 打完电话,徐闻柝腾出手,将孟温棠拦腰抱起,找了个房间睡下。 “现在几点了?”孟温棠摸遍浑身上下也没找到手机。 徐闻柝就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已经是下午三点。 “怎么睡得这么迟?” 真是睡觉误事。孟温棠伸了个懒腰。 徐闻柝伸手拉孟温棠起来。 “不想起床,好困。” “起来,睡多了对身体不好。”徐闻柝捏了捏她的脸。 孟温棠觉得很不好意思,来了徐闻柝的家。却睡了整整一下午。 徐闻柝觉得没什么,她睡觉的时候自己也顺便忙了工作,没有什么不好的。 也许是刚起床的缘故,孟温棠的脸上满是困倦,眼里含着朦胧的水汽。 “阿棠。”徐闻柝脱口而出,两人都没发觉这个称谓有什么不对。 “嗯?”孟温棠后知后觉抬起头。 徐闻柝捧起她的脸,将她的头发撩在耳后,一直顺到发尾。 注视着她的脸庞,眼里似有一潭清泉,这潭清泉里只有孟温棠。 孟温棠两手撑着床榻,头发在身后晃着,紧张地揪着他的衣角,咽了咽口水。 嘴唇被吻住。 徐闻柝已然轻车熟入,撬开她的牙关。舌尖相撞,胸膛一上一下地起伏着。 “阿棠,你的嘴唇好软,像啫喱一样。” “快别说了。”孟温棠红着脸,有气无力地说着。 第47章 一直到嘴唇发麻,两人才彻底分开。 小洋楼里,徐闻柝靠着墙,唰唰在速写本上画着什么,时不时抬头看孟温棠几眼。 还差几笔的时候,终于被孟温棠发现。 “你在画什么?” “没有,你做你的作业,我待会儿来检查。” “我才不信。” 孟温棠扑过来,伸手就要抢徐闻柝手里的画。 两人在地板上滚了好几圈。 身下是孟温棠,徐闻柝坏笑着:“你怕不怕?” “怕什么?”孟温棠嘴硬着,却别过了头。 “阿棠。” 孟温棠最怕他那样喊她,声音像化成水似的轻轻软软。 他的脸朝她愈来愈近,蜻蜓点水般啄着她的唇。 孟温棠已经抢到本子,却无暇顾及。 速写本上用铅笔寥寥几笔勾勒出她的轮廓。 孟温棠坐直身子,半边脸庞在发丝间若隐若现。全神贯注写着什么。 画还未画完。 第26章 离群二十六 餐厅里。 暧昧的灯光照映脸庞。 孟温棠搅拌咖啡,听谢琳琳讲述她的少女心事。 谢琳琳托着脑袋,咖啡杯上倒映着她的满面愁容。 “阿棠,昨天网球王子约我去看电影。吃饭的时候我不小心打了一个很大的喷嚏,他说我这样很可爱,可我觉得好丢人哇。” 徐闻柝照旧在楼下等她。 孟温棠拉开车门,徐闻柝靠在椅背上补眠。 听见声响,他睁开眼,将座椅又调了回去。 “你很困吗?”孟温棠问。 徐闻柝点点头:“每天还要起早来接你,是有点困。” “哦。”孟温棠扯过安全带系上。 “哦什么?”徐闻柝笑着,他并不急着发动汽车,反而靠孟温棠越来越近。 他笑眯眯地,那双宛转的桃花眼正对着她晃。 “我想要点补偿。” 孟温棠后悔安全带系早了,徐闻柝离她越来越近,车厢内空间狭小,她被逼到角落,无处躲藏。 被徐闻柝扣着后脑勺来了个由浅入深的吻。 分开后,孟温棠就像一条缺氧的鱼,大口呼吸着。 徐闻柝游刃有余地转动方向盘,视线余光看着她,嘴角是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送她到公司大楼,孟温棠说了再见,正要拉开车门,被徐闻柝拉住。 “今晚八点见。”他说。 “好。”孟温棠点了点头。 下班回家,孟温棠特意回了趟家。 在穿衣镜前,不断重复着穿脱的动作。身后沙发上还搭着好几套衣服。 终于试出一件满意的连衣裙。嫩绿色的底布上点缀着无数黄色小花,正应景初来乍到的春天。 孟温棠在镜前转了一圈,又扎了个蓬松俏皮的辫子。 徐闻柝在车里等,手机振动两声,孟温棠发来消息:“我下来了。” 他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神时,车窗前已出现孟温棠的身影。 她款款朝他走来,绰约的身姿让他眼前一亮。 徐闻柝心神一动,暗自咽了咽口水。脸色却依然古井无波般,只让孟温棠记得系安全带。 孟温棠不由得有些失望。 一句夸奖的话都没有。 车子开出一段路,孟温棠才从徐闻柝嘴里听到勉强能称之为夸人的话。 “你穿这条裙子很适合。” 像是烟花在心里噼里啪啦地炸开。 不得不说秦朗还真是思虑周全,特地买的vip票。排队的空隙早够他们玩好几个项目了。 孟温棠看见冲她招手的卡通人物,萌得心都要融化了。激动地拉着徐闻柝的手。 “好可爱啊。” 两人对视上,孟温棠又别扭地转过头。 园区里还有卖棉花糖的。 “要不要吃棉花糖?” 孟温棠点点头。 徐闻柝朝卖糖的小店走去,回来时手上拿着硕大无比的棉花糖。 棉花糖大的夸张,几乎要挡住孟温棠的整张脸。 拿起来太不方便了。 于是孟温棠催他:“快吃快吃。” 尝到糖的味道,徐闻柝怎么也搞不懂棉花糖到底有什么好吃的,吃起来是绵绵的口感,化在嘴里也和砂糖无异。 皱着眉头吃下。 再等孟温棠回神,手上的棉花糖已经轻了一大半。 以为是徐闻柝爱吃,实则是他体谅她,想把它赶紧吃完,免得举着手酸。 毕竟自己也是罪魁祸首。 “玩这个玩这个。”孟温棠拉着徐闻柝来到这里。 徐闻柝抬头,看见招牌上的“奇趣碰碰车”,皱起眉头。 不由得他犹豫,孟温棠拉着徐闻柝,挑了个漂亮的碰碰车坐进去。 长身玉立的男人勉强塞进车里。孟温棠猛打方向盘。 “我来保护你。” 在场其他车频频相撞,他们这辆却毫发无损。 初尝到胜利的果实,孟温棠决定反击。 “坐好了。”她转头嘱咐徐闻柝。 徐闻柝会心一笑:“好。” 这里就像是孟温棠的主战场,厮杀掠夺,一切尽在掌控。而徐闻柝就像是她带的孱弱手下,一切全听孟温棠的。 下了车,邻座一位同龄年轻人朝她竖起大拇指,看口型应该是在夸她“牛逼”。 第48章 来玩碰碰车的大多是小孩,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将他们的车撞得歪七扭八。 这位大哥也是来陪女朋友玩的,没想到小孩的杀伤力能这么猛,一趟下来他的脚都软了。 更没想过会有这么一位精猛的小女子,替他报仇雪恨。 还带徐闻柝坐了海盗船。 孟温棠觉得自己快被甩飞出去,混乱中找到徐闻柝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浑身血液倒灌,徐闻柝正享受着肾上腺素急遽分泌的快感,忽然感到手心一热,反握着孟温棠的手。 叫喊声一同混在人群中,飘荡在十米高的半空里。 “喝水吗?” 孟温棠的脸色有些差,脸已经吓得煞白。 “海盗船怎么这么吓人啊!”孟温棠下了船,依旧心有余悸。 “你是第一次坐?”真看不出来。 孟温棠说:“也不算吧,小时候爸妈带我来游乐场玩过几次。长大后就再也没坐过了。” 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她很久没和孟光贤父女温情了,更别提能来游乐场玩。 几乎是奢求。 眼前这个男人,贯穿了她整个青春期。他会扎风筝,带她穿越漫山遍野,暂时忘却家庭带给她的痛苦和烦恼。 现在更是如此。 孟温棠忽然觉得自己很混蛋,当时怎么能利用他,把他当做刺向父亲奶奶的一把利剑。 事实证明,这并没有用。从头到脚爱她的只有徐闻柝一个人。 “谢谢你。”孟温棠认真说。 徐闻柝一头雾水,不知这句话从何而来。 她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孟温棠推他去买饮料。 “快去快去,我要喝仙草奶茶。” 徐闻柝端着两杯饮料回来,孟温棠已经修整好了。 仅仅喝了几口奶茶,孟温棠又恢复活力,拉着徐闻柝去坐旋转木马。 亚健康的办公室群体可经不住她那样折磨,一天下来徐闻柝已经腿软。 想着明天一定要休假休息。 孟温棠挑了一座漂亮的小白马,白马欢快地跳跃着,渐渐赶上徐闻柝的那匹黑马。 原来和爱人一起坐上旋转木马是这样的感受。 孟温棠掏出手机,没有告诉徐闻柝她在拍他。 风姿绰约的身影,和以往他冷酷精英的形象大为不同。 他是温暖的,对她有热情的。 天色渐晚,下了旋转木马,孟温棠在原地等他。 玩了一天,已经饥肠辘辘,两人决定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一天都没怎么碰手机,孟温棠打开微信,潦草回复着同事朋友的微信。 一直到最后。 一颗醒目红点出现在眼前。 如同指头上被针扎出的血珠,红的刺眼。 孟温棠连忙长按选择已读选项。连点都不忍心点进去。 爸:阿棠,最近工作怎么样,很久没打电话回来。奶奶又生病了,病得很重,你能不能回来看一眼。 又不死心小心翼翼发来一条:在吗阿棠? 徐闻柝的奶茶已经喝完了,三两步走到不远的垃圾桶扔掉。 回来时,被两位年轻女生拦住去路。 “你好帅哥,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 徐闻柝笑着摇摇头,正要说女朋友就在不远处。 另一位女生已经和她窃窃私语起来:“走吧走吧,他有女朋友了。” 徐闻柝正疑惑。 女孩被她的朋友拉走,临走前,视线落在他手里端着的奶茶杯上。 徐闻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吸管上还留着孟温棠红通通的口红印。 露出不知餍足的笑容。 孟温棠不知在发什么呆,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怎么了?”此刻徐闻柝已经走向她身边。 “没事。”孟温棠摇摇头。“徐闻柝,我们回家吧。” “好。” 从那回来之后孟温棠一直魂不守舍。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送她到家,徐闻柝正要离开。 “进来休息一下吧。”她拉着徐闻柝上楼。 孟温棠低头在包里找钥匙。找到钥匙,却发现对不上锁孔。 她低头说着抱歉,定了定神,又换了把钥匙,颤抖着插进锁孔。 徐闻柝一把抓住她的手,觉得孟温棠很不对劲。 “孟温棠,你怎么了?” 她却摇摇头:“我没事。” “咔哒”一声,门终于开了。 徐闻柝第三次来到这里。 室内窗帘紧闭,一片昏暗。 他什么也看不见,却在昏暗中被人吻住嘴唇。 孟温棠将全身都倚靠在他身上。两只手虚脱地挂上徐闻柝的肩膀。 情欲缱绻在唇中都渡向他。 孟温棠眼里氤氲着水汽,眼神对不上焦,混乱中摸上徐闻柝的脸庞。 吻得更深。 徐闻柝心里担忧更甚,不过此刻也全神贯注和孟温棠接吻。 他将孟温棠托举坐上鞋柜。孟温棠从上向下捧起他的脸,仔细端详着。手指灵巧穿梭在他的衬衣扣子前。 徐闻柝一把拉住她的手,喉结上下滚了滚:“孟温棠,你什么意思?” 孟温棠没说话,扣子在她手中一颗颗崩开解离,露出他裸露的宽阔胸膛。 第49章 答案已经明了。 听见钥匙开锁声,向湾从屋里出来。今天回家发现对门孟温棠屋子里的灯迟迟没亮起,他给孟温棠发去消息。 “温棠姐,你还没回来么?” 很晚才收到回复。 “没事,我和朋友待在一起。” 向湾并没有告诉孟温棠他在等她,他在客厅看了一宿的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耳朵仍能听见隔壁屋传来的动静,隐隐约约有男人的低声。 他醒了,好奇地走出去。 一时清醒。 他眼里的孟温棠从来不会对男人那样主动。 此刻,孟温棠裸露着一半的肩膀,胸前匍匐着男人的头。她仰起头,微微张着口,就像圣经里诱骗夏娃吃禁果的蛇一样魅惑。 向湾紧攥着拳,屈辱,面色潮红地看着这一切。 却和黑暗中的男人对上眼。 月光洒入窗子。 徐闻柝抬起头来,让向湾彻底看清他的模样。 他们曾经见过的,那个名字呼之欲出。 第27章 离群二十七 如果没有桌上手机的那几声振动,估计孟温棠能睡到地老天荒。 消息来自谢琳琳。来和孟温棠报告她和小奶狗的约会进度。 他们昨天一起去了网球馆。 他做她的教练。他们玩的很开心。 就算谢琳琳不会发球,好几次不小心扣杀。 他也没有生气,一直很有耐心,面对面纠正着她的发球姿势。 谢琳琳说她有预感,他们快在一起了。 强光刺激她的眼睛。孟温棠迷迷糊糊醒来。 伸出胳膊,只觉得浑身冷凉。掀开被子看着身下。 想起昨晚意乱情迷发生的一切。 昨夜徐闻柝将她拦腰抱到卧室,在身下,他喘着粗气问:“阿棠,搬来跟我一起住吧。” 孟温棠点头说“好”。 他高兴时会像以前一样喊她阿棠,叫个没完没了,孟温棠很喜欢听他这么喊。 也像撩拨似的,喊他:“阿柝,轻一点,我怕疼。” 他的眼角红通通的,点点头说“好”。 她就笑着吻他的眼睛,吻他眼角的泪。分不清是喜悦的眼泪,还是情动的眼泪。 起先是她引诱他,徐闻柝的眉头拧得很紧,担忧地问她。 “我们没有做措施。” 孟温棠附上他的耳朵,说:“我之前月经不调,一直在吃药。” 没了后顾之忧,徐闻柝弄她更加激烈。 娇媚柔声在空气中不断破碎。她在半空里挥舞着双手,嘶哑着叫喊。 一夜过去,孟温棠伏在他怀里,头发已经松垮,被徐闻柝扯开发带,瀑布似的长发散落在他身前。 徐闻柝端来一杯温水,递到她嘴边。 一早起来,徐闻柝还在。 他没想到之前两人间的玩笑话这么快就实现。 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一听说孟温棠今天请假,他特意驱车去市场买了一袋新鲜胡萝卜,给她做胡萝卜炒肉吃。 正切菜,身后贴上温热的孟温棠,像小兔一般可爱柔软。 “切菜呢。”徐闻柝像哄小孩似的摸了摸她的头。 孟温棠拦腰抱住他;“徐闻柝,再给我做好多个风筝吧。” 切菜的声音停了,徐闻柝怔了怔,哑着声说:“好”。 秦朗给他送来一套干净衣服。 徐闻柝阖上窗帘,薄衫在空气中抖了抖,套上裸露的背。 背上分布着暧昧不清的暗红色疤痕。 又爬上一座山坡,孟温棠将风筝线刻意放得很长。 “这个风筝就是我自己,它代替我去看很远很远的世界。” 孟温棠在茂密的山坡上张开臂膀,像飞鸟一样自由。 “在我离开之前,我每天给你扎一个风筝,一直能放到等着我回来。” 徐闻柝笑着说。 后来每个夜晚,他独自在小洋楼里扎满了33个风筝。 挂在楼下他开辟的工作室里。 孟温棠一开门就能看到。 不知道她看过没有。 到他大学毕业,徐晚岚曾征求过他的意见,问小洋楼要不要卖掉,当做他的创业资金。 徐闻柝说不,他赚得到那么多钱,根本没有卖房的必要。 何况会有只爱哭的小兔子,和家人吵架后会偷偷回到洋楼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徐晚岚拗不过他,就在国内找了个人替他们料理房子,缴纳水电费。 再回来,和孟温棠赌气,徐闻柝一次也没回小洋楼里看过。 不知道孟温棠有没有回去过。 出来时,孟温棠已经吃好了,一块把碗筷都收拾干净。 又换上一件高领的薄毛衣,将昨夜的吻痕遮的一干二净。 “你待会儿要出去吗?” 孟温棠点点头。 “那我送你。” 徐闻柝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两人在玄关接了一个悠长的吻,湿漉漉的。 孟温棠踮起脚,抬头看他。 徐闻柝的大掌穿过她的发丝。 分开时,两人都是汗津津的一片。 徐闻柝将孟温棠送到这里。因为孟温棠说,谢琳琳的家就在这里,她找孟温棠有急事。 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谎,孟温棠有些不安。 第50章 可看着面前男人真诚的眼睛,愧疚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临走之前,徐闻柝拉住她的手。 他本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情绪的人。和徐晚岚是,和徐西成也是。徐晚岚以为是他们母子分开太久的原因,徐西成也一直对他这位大哥又敬又怕。 徐闻柝和谁都不亲近。 却在此刻,说出他自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 “我有点想你,晚上能不能给我打电话?” 孟温棠怔了怔。 徐闻柝立马正襟危坐,理了理衣裳。 “好。”她答应了。 孟温棠解开安全带,和他拥抱了一会儿。 走出不远,徐闻柝的车还在那里。 直到她渐渐走远,仍旧觉得不安,心脏在痛。 在路边拦了一辆车,孟温棠报了她要去的地方:“师傅,去西南车站。” 徐闻柝调转车头,和孟温棠坐的计程车擦肩而过。 他驱车赶往裴止境的诊所,打算和他摊牌。 “你今天怎么来了?” 裴止境刚好闲着,泡了点茶。 徐闻柝才开了个头,说上次他问的事情徐闻柝能给个答案。 屁股还没坐热,裴止境就被助理叫走。 “我先去忙。” 徐闻柝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去吧。” 裴止境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总觉得他今天很不对劲。 谈了恋爱的人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浑身散发着温暖的光辉。 不到十分钟,裴止境就回来了。 “刚刚那个客人不小心把牙龈磕伤了,来上药的。”裴止境问:“你刚刚要说什么?” “我说,那天你不是还好奇我的女朋友到底是谁吗?” “所以是谁?”裴止境一下来了精神,却又瞬间像遭雷劈一样。 又重复一遍:“你说孟温棠?” 徐闻柝早猜到他会有这种反应,淡定点头。 裴止境很想冲出去拿他的器械,狠狠质问徐闻柝,他是不是什么受虐狂。那个女人都那么骗他,徐闻柝还要给她第二次机会。 可是他又有些心软,毕竟徐闻柝最近过得的确挺开心的,再也不是从前那副死样子,什么都不温不火,什么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所以为什么,十年了还是选她?” 谁知道呢?徐闻柝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在这十年里他从没真正放下过孟温棠。 有时候在梦里,孟温棠会出现。有时候她在山坡上放风筝,还会回头和徐闻柝说:“今天的风筝飞得好高啊。” 有时候在别的地方出现。比如他推着购物车经过一排排货架,目光停留一瞬。货架上摆着他只在国内见过的牌子。 一瓶草莓牛奶,高中时孟温棠会特意省早餐钱只为了喝上这瓶牛奶。 就连徐闻柝也好奇,到底有多好喝。 孟温棠插上吸管,递到他嘴边。 “你尝尝。” 徐闻柝喝过很多牛奶,各种味道的。 却唯独觉得那天的牛奶味道独特。 也许是吸管上孟温棠的齿痕一下让他无所适从。 他们在很早的时候就超过了朋友的界限。 徐闻柝和她接吻。 却在别人问起他和孟温棠的关系时否认:“我们只是朋友。” 他从来没问过孟温棠他们算不算在恋爱。 除了亲吻拥抱,他们并未越过界。有时候孟温棠给他一种错觉,那副眉眼天真无辜地看着他,像是提醒徐闻柝,你怎么能有超过朋友的想法? 就像孙悟空临走前给唐僧画的那道圈,只越雷池半步都会让他痛苦万分。 所有人都好奇,有钱成绩好的大少爷怎么会和孟温棠有交集。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相遇始于一条小河,夏日午后一位生气了往水里扔石头的女孩。 两个温暖孤单的小孩相互依偎。 所以在见过她之后,徐闻柝确认那颗心在分开十年后仍在跳动。他决定随心而走,此生非孟温棠不可。 “止境。”他郑重其事开口,“我离不开她。我弄不清为什么那么喜欢孟温棠。” “如果未来她和你分手呢?” “那就分开吧。”徐闻柝低下头,“那是我的命,我也该认。” 他也想过有一天孟温棠会提分手。 裴止境沉默地拍拍他的肩。 作为朋友,只要徐闻柝幸福,他也就没有可叮嘱的。 裴止境下了班,请徐闻柝吃饭。 叮咚一声,桌上手机响了一声。 裴止境以为是他自己的,看来看去才发现是徐闻柝的手机。 裴止境知道他在看谁的消息。却也没戳穿,只觉得有些寒心。他可很少这么阔绰,以徐闻柝的财力反过来请他才是他们的日常。 “别看了,手机要看穿了。”裴止境调侃着,却见徐闻柝眉头越来越深。 “怎么了?”很少见徐闻柝是这种表情,裴止境不由地问。 “我给孟温棠的卡,消费了五万。” 徐闻柝和孟温棠恋爱时给她的那张卡一共二十万,孟温棠还清十三万多,还剩下六万五千元。也将记录截图给他看。那时徐闻柝很不耐烦回她,钱给她了就是她的,花的每一分都不必报备。 后来那张卡再也没有动账信息。 第51章 徐闻柝背后冒着冷汗,是不是真的乌鸦嘴被裴止境说对了,孟温棠要离开他了。 他并不心疼这笔钱,只后怕这样的日子来的太早了。今早他们还在做爱。 查过流水之后,徐闻柝更显得不淡定。 他提起靠在椅背上的衣服:“止境,恐怕这顿饭吃不了了。” 裴止境没有生气,他点点头:“有什么要紧事你就先去。” 徐闻柝走后,裴止境叫来裴佳境一块吃。食至半饱,走去前台付账,却被告知已经付过了。 裴止境自嘲地笑着,这小子到底还是记着他的。 第28章 离群二十八 不知道孟温棠为什么回了塘镇。 徐闻柝查过消费记录,发现地点竟然是塘镇的镇医院。 他走高速一路猛踩油门。心里却怎么也想不通。 明明是他亲手将孟温棠送到谢琳琳的小区楼下,她怎么一眨眼就到了塘镇。 比起分手,他更害怕孟温棠出事。 一想到这,徐闻柝的后背冒出一身冷汗。 “阿棠,你又要走?” 父亲挽留她。而孟温棠只是冷笑,她被骗着回来,还被骗走了钱。 “现在天色很晚了,我怕你回去不安全。” 她只是冷笑几声不搭话,还有哪里,还有哪里比这更危险? 如果再停留一晚,说不定还会把她卖去深山老林榨干最后一点自己作为女儿的价值。 要不怎么说赌徒都是可怕的,她连一刻也不想和孟光贤待在一起。 她冷笑地睨一眼手足无措的孟光贤,眼神像是淬了毒,把他看得全身发毛。:“你连这个谎都要撒,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我要是不赶紧走,怕是你们能把我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你瞧你说的什么话,你可是我唯一的独生女。” 孟光贤正要拦,却拦不住。眼看着女儿艰难地提着蛇皮袋出门去。 隔壁屋的邻居闫光明在她走后也跟着进屋来,打探孟温棠的事情。 “老孟,你女儿最近在城里做什么生意?听说眼睛都不眨一下把你欠的赌债都还了。” 孟光贤伸手将他赶出屋外。 闫光明今年三十出头,也是混子一个,三十好几还没个正经工作。家里开了个麻将馆,让他去那管事,勉强才能栓得住他。 他和孟光贤是牌友,但运气比孟光贤好,麻将馆流水不错,勉强堵上他的缺口。 孟温棠还赌债的事是孟光贤打牌的时候说漏嘴的。 “你欠张老四三万块还没还上,他四处说要卸了你一条腿,你还敢赌?” 孟光贤手上垒着牌,嘿嘿一笑:“我闺女都替我还完了。” 牌友竖起大拇指,夸赞孟温棠是个大孝子。能忍气吞声替她爹还那么多赌债。 “不过你也别羡慕。我之前在工地干活,为了养家糊口摔断了腿,现在不能干活。她回报我也是应该的。何况她娘也走的早,可就我一个亲爹了。就算她和她外婆亲,外婆也在十万八千里外,哪还顾得上她嘞。” 牌友转而佩服孟光贤,向他竖起大拇指,这么没脸没皮的话也能说的出口。 他没明说,却在心里啐了他一口。 闫光明和他寒暄几句,话题又回到孟温棠身上,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问她在城里有没有谈男朋友。 孟光贤拿扫把驱赶他:“呸呸呸,我女儿以后是要做凤凰的,岂容你在这垂涎?” 闫光明扫兴地出了门,临走前不忘讥笑他一番。 “就这还当凤凰呢?野鸡就该嫁野鸡,也不看看她爹什么样。” “进了城可莫忘了本咯。” 乡下的夜晚风冷凉,孟温棠来得匆忙,没有穿够衣裳。 她在冷风里冻的直跺脚,打开手机,看见红通通标注的两三通未接电话,才想起来今晚约好和徐闻柝打电话,也因为今天的琐事抛之脑后。 连忙回了过去。 几乎是立即接起。 徐闻柝的话音在寒夜里给足她安慰。就像薄荷一样清爽。 “你好像忘了什么事。” 孟温棠吸了吸鼻涕,低着头看脚尖:“我忘了,所以我现在又打回来了。你生气了吗?” “在你眼里我那么爱生气吗?那你对我认知不够。” 车辆离镇子越来越近,徐闻柝打转方向盘,踏上熟悉的路。他已近十年没回过这里,借着夜色,房子模糊成一团,看不真切。 要分手吗?她想。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让孟温棠深感不安。她害怕让徐闻柝知道这一切,知道她不堪的过去。 现在他的钱能一时填补上她的困境。未来呢?难道未来徐闻柝要继续和她在一起,继续给她的家人花各种钱,等着在他们捅出事端以后跟着在后头帮忙擦屁股吗? 孟温棠不忍心,嘴唇噏动着,可电话里他的声音那样温柔,让她于心不忍。 “你在做什么?”她问。 话筒里夹杂着呼呼的风声,电话那头很安静,静的只剩徐闻柝一个人的声音。 孟温棠切了画面查看打车软件,也许是太晚了,镇子又偏,没人接她的单子。 孟温棠提着蛇皮袋往前走,塑料袋被风吹得哗哗响。 她打算去村外找个招待所住下。 就在这时,一辆车朝她驶来。 第52章 孟温棠不由得停住脚,正疑惑这么晚了怎么还有车子进村。 电话里传来徐闻柝的话音,裹挟着一阵风朝她吹拂,仿佛离她很近。 徐闻柝说:“孟温棠,我来接你了。” 什么?孟温棠听的云里雾里,很快便知道答案。 因为那辆车并没有路过她,而是直直向她开来。温暖的车灯亮的刺眼,照亮前方的路。 徐闻柝下车,先是脱下外套给她围上,温暖的大手捏了捏孟温棠冰冷的小手。像是火炉一般熨帖着她。 “我的阿棠挨冻了。”他说。 接过她手中的蛇皮袋,徐闻柝打开后备箱,将东西放了进去。 孟温棠窘迫地低下头,谎言被拆穿了。可他从头到尾也没问过她一句,这么晚,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那笔五万多的消费又是怎么来的? 孟温棠心里猜了个大概,徐闻柝看到她的消费记录,知道孟温棠回来了。 可是他怎么不问那笔钱的去处?他对她越是好,孟温棠心里越是愧疚。 越是想要分开。 “愣着干嘛,上车。” 孟温棠被他像拎鸡仔似的拎到副驾。 徐闻柝打开车内的暖气,孟温棠将手凑近出风口,搓了搓。 塘镇只是关城下辖的小镇,离关城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孟温棠将头枕向车窗,闭眼假寐。 她还没想好一个完美的解释,想借此逃过一劫。 就这样吧,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他。 到那时候,是走是留任凭他定夺。 趁他们在一起没多久,趁他还没爱她入骨。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还能抽身。 泪珠从眼角滑落,顺着真皮座椅一路滑下。 就在徐闻柝走进卧室换衣服的时候。 孟温棠的碗洗了一半,餐桌上的手机却响了。 她脱掉手套,接起来。 “阿棠,奶奶病的很重。你能不能回来看她一眼。奶奶再对不住你也是你的亲人。” 孟光贤的话字字泣血,在电话里卑微恳求。 孟温棠顿了顿,说:“再说吧。” “就见一面也不行吗?” 徐闻柝从卧室出来,已经换上一件温暖的薄毛衣。 孟温棠和他拥抱着,脑袋在他身前蹭了蹭。 “我刚刚接到琳琳的电话,她好像和家人闹矛盾了,我去看看她。” “那我送你。”徐闻柝说。 孟温棠心安理得坐上他的车,看着那辆黑色保时捷开远,又在路上拦了辆计程车。 一路赶到病房,发现奶奶好着呢。更可笑的是,她只是得了肾结石,刚从手术室被推出来。 这么多年,她还是没变。奶奶的麻醉还没醒,浑身动弹不得,只剩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她。 “那是…秀珠?” 她老人家糊涂了,错把孟温棠当做她早逝的母亲。 孟温棠耐心尽失,抄着手问一旁等候的孟光贤:“你不是说她病的快死了吗?” 孟光贤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是这样的。”身旁大汉代替孟光贤站了出来,他是孟温棠的堂哥,前几年打架犯事坐了牢,没想到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妹妹。我们商量了一下。哥们几个没上班也没存款,这段时间就在医院照顾奶奶。你在城里上班有存款,也不方便常常回来。不然你替我们把手术费结了吧。” 孟温棠冷哼一声,看向孟光贤:“所以你以为我很多时间,特地回来是因为这件事?” 孟光贤垂着头不说话。 孟温棠拎着包正要走,却被亲友们拦住去路。 打头的堂哥无意间露出胳膊上的纹身,盘桓在手臂上神气活现的龙被从中截断尾巴,上面有几道针脚,狰狞的突起。 “在我来之前,你们已经商量好了,有谁过问我的意见?” 大汉朝角落的孟光贤昂昂下巴:“三叔,你没和棠妹妹讲啊?” 孟光贤唯唯诺诺不肯说话。孟温棠谅解孟光贤,在这种情况下想必他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孟温棠并不指望他。 “我还要赶回去上班。”孟温棠想要突出重围,可那群男人离她愈加的近,将孟温棠堵在墙角。 在这群混子眼里,可没有什么不打女人的规矩。他们早年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又仗着塘镇小,亲戚间勾结成群,在当地混的风生水起。 如果孟温棠不照做,就算今天侥幸能走,以后也回不来了。 “我们待会儿送你去啊。”堂哥坏笑着。 一群人跟在她身后,一块走到交费处。 护士嗔怪地打量他们一眼:“一个人来就行了,这么多人围在一边干嘛?” 堂哥冲她流氓地吹口哨:“听说护士站的妹妹漂亮,特意过来多看两眼。” 护士冲他翻了个白眼。 孟温棠不情不愿掏出钱包,翻了翻里面的卡,都递了出去:“帮我看看能不能刷。” 护士将卡一张张都插了进去,朝她摇摇头:“妹子,加起来还差八千。” 孟温棠看见角落夹层里徐闻柝给的那张卡,本不想用。 将所有卡都给了出去,却还是不够。 身旁的人步步紧逼欺人太甚,毫无商量的余地。 孟温棠咬了咬牙,从夹层里抽出那张卡:“刷这张,里面的余额够。” 第53章 护士将卡送回来的时候,孟温棠在发呆,半天没接。 玻璃窗上倒映着徐闻柝的脸,他亲吻她时一脸缱绻的徐闻柝,在厨房切菜被她揽着腰的徐闻柝,两人大汗淋漓翻滚之后,扶着她的头,喂孟温棠喝水的徐闻柝 在银行卡插入pos机的时候,一同消失不见。 第29章 离群二十九 时间已经很晚了,如果回徐闻柝家能多睡一小时,回孟温棠那却要晚些时间。 问过孟温棠意见,徐闻柝带她回家。 陈姨睡在一楼的房间里,他们的声音很轻,并没有把她吵醒。 趁孟温棠在洗澡,徐闻柝踱步到阳台。 “秦朗,我给你带薪休假两天,你帮我查一件事。” 查镇医院里是孟温棠的哪位亲属住在那里。 早在高中时徐闻柝就领教过孟温棠家人的厉害。特别是她那泼辣的奶奶,孟温棠和他说过,如果不是奶奶,她不会那么早失去母亲。 后来无意间听到孟温棠的电话,得知她的窘境都是她的家庭一手造成。 今夜,如果他来的晚。孟温棠要提着那一件大麻袋走多远?非要她凌晨十二点都要离开,那一定是个一秒都待不下去的地方。 倘若今晚也是,那徐闻柝就要快刀斩乱麻,将她和这干缠人亲戚脱得一干二净。 很快浴室内的水声停了,孟温棠取出柜子里暂时放置的手表。手表很廉价,说不上是什么牌子,她却常年戴着,从不肯摘下。 包括那天和徐闻柝做的时候。 手表“哗啦”一声磕在床头,徐闻柝急切想替她摘下,却被孟温棠挣脱。 他以为孟温棠喜欢那块手表,还问她是不是喜欢戴手表。 孟温棠硬着头皮说喜欢。只是不想他再刨根问底。 孟温棠扣上表带,穿上浴袍,湿漉漉地从里头出来。手上还拿着电风吹,问:“徐闻柝,你房间的插座在哪。” 徐闻柝指了指他身旁。 徐闻柝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孟温棠却像触电一般缩回了手,有意和他保持距离。 徐闻柝并未察觉。 孟温棠插上插座,电风吹在手里呼呼地运作着,不知何时已经变换了主人。 徐闻柝接过电风吹,一双手游刃有余地穿梭发间,风筒在他手中时不时抖落。 就像发廊里上手的洗头工。 “有没有人说你很像专业的理发师?”她突发奇想。 徐闻柝摇摇头,失笑道:“没有,我没给别人吹过头发。” 滚烫的风蒸腾着她的脸颊,徐闻柝的手时不时碰上孟温棠的耳际,勾出天雷地火。 很快,他松开电风吹。 孟温棠两只胳膊搭上他的肩,一双清亮的眼睛离他越来越近,却被徐闻柝躲开。 他拔下插头,收了线。 “今天太晚了,你早点睡。” 孟温棠有些失望,点点头:“晚安。” 送走孟温棠的时候,徐闻柝在车内回味,从中品出一些蛛丝马迹。 那天在游乐场,徐闻柝丢了垃圾回来,孟温棠就开始心不在焉。 一切不对劲的根源好像就是从她低头看手机开始。 孟温棠和他接吻,那时他被浓稠的欲望包裹,看不见她眼里的哀楚。 今晚也如是。徐闻柝不愿看着她如此勉强,也许是因为花了他的钱,孟温棠心生愧疚,却不知怎么报答。 可是她忘了,徐闻柝是她的爱人。他永远不索求报答。 陈姨做好早餐,徐闻柝起的早,已经吃完了。 体谅孟温棠昨晚奔波一天,就迟些叫她。 “起床了。”徐闻柝刮刮她的脸庞。 孟温棠笑着躲避他:“好痒,徐闻柝。” 徐闻柝俯下身,亲吻似雨点般密集落下,落在她的脸颊上。湿漉漉的一下又一下。 “快起来,上班要迟到了。” 半梦半醒间,徐闻柝的话响彻在耳边,像是在水波中传递,一圈圈地荡漾开。 孟温棠笑着搂紧他的脖颈,将他捉到身前。 目光碰撞,来了个新鲜的热吻。 徐闻柝吻上她的嘴唇,品尝她的柔软唇瓣。 傍晚下班,徐闻柝本来说要去接她。 被孟温棠拒绝。 徐闻柝有些不情不愿。 “朋友失恋了,”她解释道。 “那好吧。” 谢琳琳抽抽搭搭地问:“谁啊,怎么还查岗?” 孟温棠摇摇头,收了手机。 “同事来问工作的事。” 秦朗去了一趟塘镇。 在镇医院里,他见到了孟温棠的奶奶。隔着病房门的小窗口,看见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嘴里骂着:“孟俊!我从小对你那么好,怕你磕着碰着,你帮奶奶倒个尿壶凭什么不情不愿的?” 那个叫孟俊的小孩坐在床边打游戏,不情不愿地关了手机,捂着鼻子将尿盆端进厕所。 秦朗隔着窗户,“咔嚓”一声。 照片传至徐闻柝的手机。 那时他在听一场无关紧要的讲座。 主讲人是他的生意伙伴,徐闻柝为了捧场来到这里,硬着头皮听下去。 讲到精彩部分,全场掌声雷动。他也跟着虚伪地鼓掌。 时不时打开手机,孟温棠一条信息也没发来。 有些失望。 第54章 正要按下锁屏,手机嗡嗡振动两声。 他看见秦朗发来的照片。 双指放大,瞬间就认出来。 那张刻薄的嘴脸,是孟温棠的奶奶。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 孟温棠在练字。徐闻柝托着腮在一旁逗她。 偶尔拿她的发尾缠上铅笔。 偶尔摸摸她滚烫的耳朵。 孟温棠怕痒,笑着躲开。 两人嬉笑一阵。 孟温棠忽然变了脸色,她听见木制阶梯上咯吱咯吱的响声,推开徐闻柝。 “我奶奶来了。” 上了高中,徐闻柝的个子窜的很高。窗帘明显挡不住他。 孟温棠将他推搡进柜子里,又关上门。 对着门缝比了个“嘘”。 “俊俊做作业要用到铅笔刀,你这有没有?” 作业本上还有徐闻柝信手涂鸦的画。画的是素描的孟温棠。 孟温棠下意识地用胳膊遮挡。 “我没有。” “你又藏着什么东西?” “没有。” “没有?”奶奶伸手就要抢,孟温棠抢先一步撕下那张纸揉成团塞进嘴里。 奶奶也拿她没办法,对孟温棠脱口大骂:“你这小贱种!到时候让你爹回来收拾你!” 她气急败坏地走了。 楼下传来她的大嗓门。奶奶安抚着堂弟:“俊俊乖,奶奶现在就带你去买铅笔刀。” 又听见一声闷响,门被阖上。 孟温棠这才解脱般趴在地上。 徐闻柝从柜子里出来,下意识地扒开她的嘴。 “你不会全吞进去了吧?” 孟温棠摇摇头,她已经全部吐掉了。 “徐闻柝。”她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他像哄孩子似的顺着她的背。 房间里静默无声。 那是徐闻柝接近那个老人最近的一次。她总是张牙舞爪颐指气使,从不给孟温棠好脸色。 现在已经变成这副憔悴模样。 那个坐在板凳上打游戏的男孩,他也认得。近十年没见,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孩已经长大,骄横更甚,不加收敛。 谢琳琳仰头将最后一口啤酒喝尽。脸上浮现着醉酒后的红晕。空了的易拉罐被她捏扁,扔在脚下。 抱着膝盖,谢琳琳无助地看向孟温棠:“我谈了这么多次恋爱,还是头一次听人说没想好。” “没想好,没想好他撩个屁呢!为什么要主动找我看电影,为什么要带我去打网球?” 李斯林请她看《大话西游》。 他们都很喜欢这部电影,甚至在至尊宝说出经典台词的时候默契地一起诵读。 话音重合到一块,他们互相看对方一眼,眼里笑意满满。 谢琳琳以为那是气氛的最高处。在放映厅的最后一排,旁若无人和他接吻。 却在靠近她的那一刻,李斯林犹豫了。 全场放映灯亮起,待李斯林回过头适应灯光,谢琳琳已经主动走到外面去。 他四下慌张地寻找她的身影,却接到谢琳琳的电话。 “李斯林,我和你发生的那些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琳琳,我没有玩弄你的感情,只是我还没想好。我得对我们的感情负责。”李斯林手忙脚乱地解释着。 “那在你想好之后再来找我吧。” 谢琳琳挂了电话。 谢琳琳将头靠上孟温棠的肩膀,眼泪将孟温棠的毛衣染成深色,像小花似的在肩头开成一片。 “没想好为什么要开始?”谢琳琳口里含糊不清地说着。 “不想负责那为什么还要开这个头?” 这让孟温棠心头一动。 没想好为什么要开始呢? 就像她和徐闻柝。 一想到这,又猛然痛心。 孟温棠爱每个清晨落在她脸上的吻,爱他为她做的每一道菜,爱旋转木马上的身影。爱的是每个模糊的瞬间,拼成的具象的徐闻柝。 徐闻柝口口声声说爱她不需要回报,可她哪能真的不付出,坐享其成他的爱。 孟温棠不想徐闻柝和她在一起之后,还要被她所谓的亲戚缠累。 而她太过孱弱,竟然轻易就将他的钱给出去。 他是苍鹰 应该盘桓在高远的天空,不该为她眷留。 分手吧。她想,她不该拖累他的。他们一直都不是一类人。 正想到这,孟温棠猫下腰,拿了罐啤酒,拉开拉环。 啤酒苦的发涩,涌入她的口腔,几乎是让孟温棠瞬间就清醒 。 可是怎么办呢,孟温棠痛苦地抱着头。 她怎么舍得?难道这几日的甜蜜当真是如梦泡影吗? 孟温棠坐在沙发上沉默流泪。 身旁的谢琳琳醉倒在沙发上,打了一声饱嗝。嘴里依旧在念叨:“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李斯林。” 第30章 离群三十 谈完一项合作,从餐厅里出来。迎面就是一家奢侈品店。当红明星的代言海报占据整座大厦,灯火辉煌。 徐闻柝不由得站住脚,胳膊弯里还披着他的西装外套,今天喝了点酒,热得他出了一身薄薄的汗,尽管包厢里开着低温空调。 “怎么了?”身旁的助理问。 徐闻柝未置一言,信步走进店里。 “欢迎光临。”店员齐声喊着。 “门口橱窗上的项链,能给我看看吗?” 第55章 “好的先生。” 项链展示在店员手中,小小的挂坠在灯下熠熠生辉,一颗漂亮宝石镶嵌在交缠的枝桠里,被包裹在内。银色项链顺着手心垂落。 她刚要开口介绍,就被徐闻柝打断,已经打好的腹稿生生吞了下去。 “可以刻字吗?”徐闻柝问。 “当然可以了先生。”店员又来了热情。 “那就刻begonia。”徐闻柝将卡递了过去。 店员开完小票,将卡交付给他:“好的先生,下周来取。” 一早醒来,谢琳琳头痛欲裂。身旁的孟温棠还在睡。 “早知道不喝这么多酒了。”她起身到客厅,该死的男人不值得她为他借酒消愁。 被客厅的场景惊呆了。 满地都是啤酒罐。 断片之前还没这么多哇!谢琳琳光着脚,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成群的啤酒罐里,身后不知道是谁的手机铃声响起,吓了她一跳。 谢琳琳想等机主自己不耐烦挂断,可铃声依旧不间断地响,在她的脑海里嗡鸣。 她接起放在耳边:“醒了吗?今天要做什么?” 谢琳琳吓了一大跳,那男人的声音酥酥麻麻温柔至极,听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喂,怎么不说话?” 电话那头自顾自地说话,谢琳琳翻覆着手里的手机,研究着。 这是孟温棠的手机。 顿时气急败坏冲进卧室,将孟温棠摇醒。 “琳琳,让我睡会儿,今天是周末。” “孟温棠,你是不是背着我恋爱了?” 如雷贯顶在她背后响起。 孟温棠一下清醒了,睁开眼。 “你…怎么知道的?” 谢琳琳委屈地坐在床边,孟温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背着她偷偷谈恋爱。 亏自己什么都和她说。 孟温棠拉住了她:“琳琳,你听我解释。” 谢琳琳一下甩开孟温棠搭着她胳膊的手。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了。”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孟温棠沉默地坐着,听着外面的门被关上。 谢琳琳走后,孟温棠也没了继续睡的欲望。瞥一眼床头的闹钟,现在只有九点。 孟温棠阖上窗帘,收拾出一套衣服,进了浴室。 哗啦啦的热水淋在她白皙的背上,才觉得如梦初醒。 这太糟糕了,她想。 浴室里蒸腾的水汽遮蔽她的躯体。热水从她的脸颊滑落,孟温棠不断冲洗脸庞。 将旧衣服扔进脏衣篓里。 孟温棠打开投影仪,找了一部动画片看。 倒霉熊,她上中学时最喜欢的动画片。以前总是被这只咋咋呼呼的熊逗笑,今天却没了心情。 关了电视,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一睡就是一整天。 她在想如何和徐闻柝提分手。 睡到傍晚,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 孟温棠急匆匆下楼。 徐闻柝已经在车里等了。 “今早我给你打了一通电话,好像是别人接的。” “哦—”孟温棠解释道,“是谢琳琳。” 怪不得她能知道孟温棠和徐闻柝在谈恋爱。 “她因为接了你的电话,怪我瞒着她谈恋爱,生气了。” 徐闻柝失笑,听语气孟温棠这是在怪他? 可徐闻柝才该是生气的一方,他们恋爱的事竟然瞒着她最好的朋友。 不过徐闻柝不斤斤计较这些,他在这场爱情里自得其乐,并不求孟温棠爱他甚笃。 他发动汽车。 在出示贵宾卡后,服务员热情带他们上楼。 “老板交代过,徐先生要来的话随时都有位子。”她解释道。 孟温棠还不明所以,不知道徐闻柝那张贵宾卡的来头。在这家餐厅只有十张顶级贵宾卡,徐闻柝手里的就是其中一张。 并不是因为他在这里消费,而是餐厅老板是他在英国的朋友,甚至落难之际徐闻柝还曾出手援助。 这是老板在中国的第一家店。徐闻柝给他汇款的时候没想过能回本,不过那小子一直记着他的恩情,就当徐闻柝是股东,定期给他打分红的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是一家高档餐厅,在正中间甚至还有管弦乐表演。 孟温棠坐的浑身不自在。 徐闻柝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神情自若地点菜。 样样避开孟温棠的忌口。 窗外就是关城著名的地标建筑,风景绝佳,孟温棠低头切牛排,顿时没了心情。 分手的念头一旦出现,她就再也没有心思和徐闻柝单独待在一起。她就像个感情骗子,每花徐闻柝的一分钱都觉得良心不安。 “我去趟厕所。” 孟温棠说。 离座之后,她像只苍蝇四处乱转。高档餐厅就像迷宫一样藏尽繁华,就连头顶的水晶吊灯都显得奢靡。 在找厕所的途中,孟温棠忽然发现自己和徐闻柝简直是不同世界的人,而她沉浸在徐闻柝制造的幻想里无法自拔,没有发觉。 最后求助于服务员。 服务员放下餐碟,笑着说:“你跟我来。” 孟温棠像只鸡崽紧紧咬在身后。 洗完手回来。远远听见徐闻柝说:“徐西成,你不要让我后悔我做出的选择。” 第56章 徐闻柝在和徐西成视频。 这几天徐晚岚没少打电话回来和徐闻柝告状。 说徐西成荒废学业,成天和朋友厮混在一起,在外花天酒地。 她远在公司,却常常收到信用卡的支付消息。 徐西成刚成年,英国的别墅地库里已经停了好几辆豪车。自成人生日徐晚岚送了他一辆兰博基尼以后,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徐西成成了伦敦区留学生圈子里著名的阔少爷,甚至很多人在打他的主意。 徐闻柝是过来人,也碰到过不少带着歹心接触他的人。只是那时年少不露富,少了很多危险。 “如果你再不知收敛,哪天被绑匪绑架索要赎金,我可不会把家产卖了救你。” 孟温棠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徐西成仗着自己年轻不知水深,口口声声应付徐闻柝:“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徐闻柝抬头,正巧孟温棠回来了。就将手机递给孟温棠。 “正巧你孟老师也在,你要不要见见她?” “哥!”徐西成惊喜地喊着他,“你现在难道不是在知声哥开的餐厅里吗?” “孟老师怎么也在?” 经验丰富的徐西成一下就猜到了:“你在和孟老师dating!” 不知道徐西成说了什么,徐闻柝笑了,笑得很开心。 两人手指相碰,孟温棠下意识地撇开。接过被他握得滚烫的手机。 “孟老师,好久不见。”徐西成热情洋溢地冲她打招呼。 毛头小子将自己的头发烫成羊毛卷,皮肤越来越白。穿着一身宽松大t恤躺在沙发上。 “不对不对,该喊嫂子了。中国都是这么喊的,我没说错吧?” 孟温棠讪讪笑着。 “哥。”徐西成四处寻找徐闻柝的身影,发觉孟温棠脸色不对,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总之,祝你们约会愉快。” 徐西成像是做错事的小孩,畏畏缩缩挂了电话。 在她回来之前,徐闻柝已经贴心为她切好牛排。 孟温棠似乎不太喜欢这种地方。徐闻柝暗恼自己怎么没早发现。 一顿饭吃下来,孟温棠总是兴趣缺缺,也疲于应付徐闻柝挑起的话题。 徐闻柝突然不说话了。 “不喜欢这里吗?”他问。 孟温棠犹豫了。 “在我面前你不用掩饰,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我会努力摸清你的喜好,前提是你得告诉我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喜欢的我不会让它再出现在你面前。” 多么诚挚的表白,换作普通的女孩一定会感动地流泪。 而孟温棠只觉得讽刺。 “你真有钱。”她阴阳怪气地笑着。“所以我喜欢什么你都能买来是吗?” 她把面前的男人当做什么了?当成她撒气的沙包。孟温棠将恶毒的话宣之于口。霎时间看见徐闻柝的脸色像是吹过一阵西伯利亚冷风,一层层地冻上。一开始还觉得畅快,再回过神却后悔了。 他并没做错什么,错的只是他们天差地别的身世。在交往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很有钱,所以可以随意出入高档餐厅,能在最低消费一百多的咖啡馆里遇见她,而那时候孟温棠作为别人的枪手出现在这,为了钱奔波疲命。 她不怪他。 孟温棠窘迫起身:“对不起。”随后夺门而出。 徐闻柝也跟着站起来,招来服务员。在小票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名字。 三两步追了出去。 是他思虑不周全,所以孟温棠生气也是应该的。 梁知声恰巧在餐厅里巡视,查看营业情况。眼里闯过一抹熟悉身影。 一条深灰色西装裤和擦的一尘不染的皮鞋,正是徐闻柝。 “闻柝!”梁知声出声叫他。徐闻柝恍若没听见,步子迈的又急又快。 第31章 离群三十一 在餐厅,梁知声拦住了他。 “真的是你,你今天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知声,我们改日再聊。现在我有急事。” 梁知声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徐闻柝追了出去。 在他印象里,徐闻柝一直是位沉稳的绅士。 今天这是怎么了?他将手撑在前台,问:“他怎么了?” 前台也一头雾水,强笑着回道:“这我也不知道呀梁总。” 徐闻柝终究还是没追上她。 视线里,孟温棠拦上一辆出租车,汽车绝尘而去,卷起残风。 孟温棠低下头,很快组织语言打下一串字发送。 删掉对话框后,他回的什么她也没看。 因为她压根就没有勇气点开。 徐闻柝无力地蹲在花坛边。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两声。 孟温棠说,这几天我们还是各自静静吧。 随便拦了辆的士,没想到司机是个话唠,旅程太安静,他不断挑起话题。 “小姐你是本地的吧?” “是做什么工作的?” 孟温棠嫌烦,脑袋靠上窗户,两眼一闭假装睡着。 司机看见她这副充耳不闻的模样,自然也没了搭话的兴趣。 孟温棠在心底长呼一口气。庆幸自己终于得救了。 不知是为徐闻柝,还是为她的一时清净。 出租车将孟温棠送往谢琳琳的家。 第57章 她诧异地开门,刚想开口责备。 孟温棠像来到自己家似的轻车熟路,一下瘫倒在沙发上,像条半死不活的咸鱼,连扑腾都懒得扑腾。 “琳琳,你什么都别问,可以吗?” “好。”谢琳琳守着她,坐在离她很近的沙发扶手旁。 时钟滴答滴答地向前走。黑暗里,孟温棠勾勾谢琳琳的手指,仰望她的脸庞。她的脸庞笼罩在一片阴暗里,看得并不真切。 “琳琳,你不要怪我。” “怎么会呢?我知道的,你有苦衷的,对不对?”谢琳琳轻轻拥抱孟温棠。 经她那样安慰,委屈像决堤一般涌了上来。眼泪在眶里打转,孟温棠啜泣着捂住脸。 “他明明没有对不起我。” “明明没有,我也想和他好好恋爱。” “可我没有钱,我和他相差的太大了。” 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谢琳琳长叹一声,紧紧搂住孟温棠。 孟温棠似乎忘了一件事。 再过不久就是徐闻柝的生日。她也曾计划过要给他怎样的惊喜,下班之后偶尔逛逛商场。发现他喜欢的她都买不起,遂作罢。 现在再想起来,彼时的甜蜜已成了扎在心上的一把刀。 徐闻柝将车停在地库,倒了车,拉下手刹。 正要上楼,在车里接到徐晚岚的电话。 “刚刚都被这臭小子打断了。我打电话来是想问你,要不要我和西成回去给你一起过生日?你看你前几年的生日都是和我们一块办的,一下没了热闹,会不会不太适应?” 徐闻柝拒绝了。 “止境和佳境都在这。雯曼也在国内巡演,不会太孤单。” 何况—他低下头,苦笑着说:“这是士诚在国内的第一年,根基并不稳。如果能通过生日会结识更多人脉,对公司的发展有好处。” 徐晚岚长叹一声:“你这样会让我后悔把公司交给你。” 她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徐闻柝自小内向孤僻,也许是因为年少那段经历将他锻炼成这样的心性,从来不屑于人情世故。何况还是生日,那么高兴的日子怎么能成为结交权贵的名利场? 可徐闻柝懂事的让人心疼。 “好吧,你的生日你自己看着办。” 徐闻柝笑着点头,并不让母亲看出他的勉强。 后来几天,孟温棠果真没收到过徐闻柝的消息。 她将手机翻了个遍,确认没有他的消息,又试探着给他转账,意外地没有弹出“你已不是对方好友,无法转账”的消息。 心中长舒一口气。 又不知道这算不算分手。 这几天都住在谢琳琳家里。为了照顾失恋人士,谢琳琳下班后都会带一些卤煮回来。 两人相依为命,而孟温棠颇有留守儿童的味道。 偏偏谢琳琳买的卤煮太好吃,是手指都想舔好几遍,做梦都会回味的程度。 “我能舔手指吗?”孟温棠试探着。 “你舔吧,我不告诉别人。” 谢琳琳憋着笑。又不知道是被谁点了笑穴,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就像开了戒,笑个没完。 两人笑得头碰头,痛的孟温棠直捂着头,想谢琳琳是不是背着她偷偷练了铁头功。 渐渐地也就忘了徐闻柝。 只是偶尔会无意间想起他。 比如有时候下班等公交,在公交站牌上看到了熟悉的广告。才想起来她曾在徐闻柝的车里看到过。那时两人并不熟悉,车内气氛冷凝得让人起毛刺。 她就看窗外的风景,一路看到家。 偶尔看见小孩被架在爸爸的脖子上,手里举着一串棉花糖,迎风飘扬,裹满路边尘埃和汽车尾气,几乎不能吃了。 孟温棠好几次想小跑着上前提醒,想着这样做颇有爱管闲事的嫌疑,邃做罢了。 又想到他在游乐场里给她买的棉花糖最后是他吃光的。 徐闻柝,徐闻柝,哪哪都是徐闻柝,叫她怎么轻易忘记。 孟温棠抓抓头发,对着电脑放空,始终无法接受这件灾难性的事实。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ps软件损坏了,只好再下一个。 摸遍全身口袋也没找到u盘。还好出租屋里还有备份。 “琳琳,我回去拿个u盘。” 谢琳琳在给自己涂脚指甲油,指甲油的味道太大,怕孟温棠的聪明脑袋被这股毒气熏晕过去就画不了图完成不了工作进度,只好把门关上。 门内,谢琳琳应了一声:“去吧,早点回来,快天黑了。” 孟温棠应了一声。 “u盘—应该在这。”孟温棠凭记忆拉开抽屉,u盘果然静悄悄地躺在上头。 拿了u盘推门而去,正巧碰上向湾。 才想起来最近见他的日子少了,孟温棠主动搭讪。 “最近怎么很少见你了?” “最近课题太重,我呆在实验室的时间更多一点。” 却发现向湾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躲躲闪闪,再也没有从前的率真阳光。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 寒暄几句,孟温棠说:“我走了。” 向湾却主动说:“温棠姐,我送你下去吧。” 在楼道里,向湾终于问出他憋在心里许久的困惑。 “温棠姐…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的?”孟温棠有些惊讶,又接上,“不过现在好像分手了。” 第58章 “怎么了?” “之前看到你和他了。” 孟温棠问他在哪见过他们,向湾却和她打起了马虎眼。 让孟温棠心中疑虑更重。 “还有…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他怎么了,但是有好几次我看到他站在这里。” “什么?”手里的u盘应声落地,孟温棠意识到是自己失态,连忙起身将u盘捡起来,揣进兜里。 又重复问一遍,心情明显平和多了。 “他是我们课题的赞助人,所以我认识他。” 向湾解释道。 向湾已经走很久了。 孟温棠失魂落魄地站在这,想象着他每天以什么样的心情从这向上望,一路数到第五层。 灯亮了,灯灭了。 就这样远远看着也知足。 孟温棠突然发觉自己是个很卑劣的人。在这段感情里,她本是那个不占上风的人,可是一次也没受过委屈,徐闻柝把她保护的很好,任她肆无忌惮地耍脾气。 却一次次将自己柔软的腹部亮给她,让她作践。 孟温棠蹲了下来,将头埋在臂弯里,把自己哭的涕泗横流。 夜晚九点,大厦的灯还亮着。 徐闻柝这几天都忙得很晚。 前天接到一通电话,是定制项链的店员。告诉徐闻柝字已经刻好了,却见他久久不来拿。 她小心翼翼地问:“您还要吗?” “当然,明天中午之前我会去取。”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电话那头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将抽屉拉开,那枚红丝绒的首饰盒就跟一堆文件放在一起。 盒子在静默的夜里被反复打开又关上。 徐闻柝对着璀璨的项链失神,项链某处刻着精巧的字母。 “begonia”。 也是他的微信后缀。 孟温棠对他来说是什么?也许是他生存下来的支撑。 在徐闻柝才接管公司的时候,士诚在他手上堪比一团废铁。 内部自由散漫秩序混乱,外围重重危机大厦将倾。 他咬咬牙将物理学抛之脑后再也不想,上任后就急不可待改造公司管理机制,剔除公司蛀虫,将这一团死物重新焕发生机,又用自己高材生的身份在酒桌上推杯换盏,换来重生的资源。 他们都爱看天之骄子跪地求饶的戏码,徐闻柝心里再清楚不过,却乐意奉陪他们玩这场游戏。 眼看公司有了起色。 好几次他被秦朗搀扶回家,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他背靠着墙,想要回到过去,回到小洋楼里。 徐闻柝醉醺醺地趴在地上。眼前模模糊糊是孟温棠的脸。 孟温棠拉起他的胳膊,声音犹响在耳畔。 “徐闻柝,别犯懒。快起来陪我放风筝。” 而如今,爱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睡觉的少年变成了爱醉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烂酒鬼。 冥冥之中孟温棠不知道救了他几次。 后来公司好起来了,徐闻柝戒了酒,逢年过节有人送的酒都被锁在酒柜里。因为他平常滴酒不沾,只在气氛好的时候意思意思小酌两口,所以极少人知道他酒量好。 他怕一喝醉,又做一些虚无缥缈的梦。 徐闻柝宁愿从来没有拥有过,也不愿醒来发现她不在身边。 这比死还难受。 第32章 离群三十二 徐闻柝将年假提前休了,回了趟塘镇。 在酒店里,他见到了秦朗。 “闻柝,我调查清楚了。住院的病人叫张盼娣,是孟小姐的奶奶。因为住院费和手术费,孟小姐和她的亲戚起了口角。” 这是徐闻柝第一次委托秦朗做这种事。秦朗战战兢兢伪装成隔壁床的亲属,和孟温棠的奶奶攀谈起来,这才将事情都弄清楚。 借此缘由,秦朗有了新的想法,或许他有做商业间谍的潜质,倘若有天在徐闻柝手下干不下去,就跳槽到对家公司窃取机密,卖给老东家。 “所以你也认可他们为难你亲孙女?”秦朗惊讶地问。 “小伙子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孙女不差钱,她爸欠了十三万的赌债,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还了。这点钱对她来说算什么?” “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阿棠以后迟早要嫁人,我们养了她三十年,这叫回报娘家。” 秦朗脸上陪笑着,却被这家人恶心的起一身鸡皮疙瘩,心里不由得骂一句:真是畜牲一群。 徐闻柝听到这里,手上的青筋已然爆起,几乎不能自控。 这么多年,她果然没变,依旧尖酸刻薄。他难以想象从前孟温棠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也渐渐明白孟温棠当初为什么会去北方念大学。 “还有。我之前从别的病人嘴里打听到,那天孟小姐是被她的堂哥一干人等威胁,让她付医药费全款。” 孟天航像往常一样守着他家的小超市。超市开在城镇里,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几乎能满足小镇居民的生活需求。 这天他躺在太师椅上打手机麻将,听见脚步声,连眼皮都不抬,烟头随着他开口,在嘴里一翘一翘。 “买什么?” 年轻人穿一身休闲西装,在这开在大马路上,蒙上厚厚粉尘的小卖部里,显得矜贵十足,纤尘不染。 连谈吐都极有涵养,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不带乡音。 孟天航立马来了精神,从太师椅上弹起来,点头哈腰道:“老板,要点什么?” 第59章 “回来看亲戚,来的太急忘记买酒。你这有没有适合送人的酒?” “有。”孟天航小跑着跑进仓库。回来时拎来一瓶红酒。徐闻柝瞄一眼标签,是他没见过的牌子。 孟天航生怕徐闻柝是懂行的,在他面前露怯。就抢先开口:“我们乡里人懂什么好酒,喝到嘴里不涩口就成了。” 徐闻柝点点头,接过酒,端详瓶身。问了孟天航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以前见过我吗?” “我哪能见过您这种大老板呀?”孟天航谄媚地笑。 徐闻柝漫不经心来了一句:“这种下档次的酒,也就配你这种下档次的东西了。” “什么?”孟天航愣住了。 徐闻柝却回头说:“秦朗,站远点。” 只听见“哗啦”一声,酒瓶在收银台上炸裂,汁液迸溅得四处都是。 孟天航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个闹事的。不知道他最近得罪什么人了,特意来他这不起眼的小超市里闹,看着还是文质彬彬的大老板。 徐闻柝冷笑一声:“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还能心安理得花我的钱?” “什么钱?” “给张盼娣缴的手术费。” 孟天航一下退后好几步,直到撞上墙才清醒自己无路可退,不可置信地瞪着眼。 “你…你就是孟温棠的姘头?” “我说嘛。”他猥琐下流地笑着,“那婊子哪来那么多钱,能把她爸欠的无底洞都填上,原来在外勾搭了有钱的大老板。” 气氛僵持,孟天航被他盯得全身发毛,明明那双眼睛温润清和,看久了却看见里头一片血海翻涌。 孟天航顶不住压力终于开口,说的话却让徐闻柝的眼神瞬间凝结成冰。 “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看上她的?我是她的哥哥清楚她的德行,孟温棠就是个婊子!我劝你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早点脱身吧。” “够了!”徐闻柝怒斥一声,额角爆出青筋。不仅孟天航,把秦朗也吓了一跳。 他的手里还捏着半截酒瓶。乜斜地横瞟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孟天航一眼。扔了酒瓶,用纸巾仔仔细细地擦拭弄脏的手。 “我不管你是借还是抢,三天之内把欠款补齐原封不动打回卡里。否则就不是砸一瓶红酒那么简单。” 孟天航唯唯诺诺点头称是,左胳膊上纹的龙也像被灭了威风似的,没了神气。 徐闻柝洋洋洒洒在纸上写了银行卡号,扔进他怀里。 孟天航低头捡起纸条。 “还有,嘴里放干净点,别去找孟温棠的麻烦。” 上学时,徐闻柝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从来没有打过架,最多只是旷课出去玩。他从没想过有天自己会干出威胁别人这档子事,还挺像模像样。 “嘶!”碰到伤处,徐闻柝疼得呲牙咧嘴。才发现手心被酒瓶碎片划了一道。 秦朗驱车带他去医院上药。 后视镜里,秦朗一路憋笑,被他白了一眼。 “你笑什么?”徐闻柝没好气地说。 “认识你这么久了,还真没见你和谁急过脸。”秦朗笑着说:“看出来你是真喜欢孟温棠。” “那当然。”那一刻,徐闻柝像是打赢了架的毛头小子,得意地冲秦朗晃他的伤手。 汽车行驶在荒郊里,却格外轻快。 “和我去个地方。” “去哪?”秦朗问。 徐闻柝不答。 汽车停在院子前。 纱布层层叠叠包裹着手,徐闻柝踩上石头,轻车熟路翻进后院。 秦朗百无聊赖地等再门口,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 “进来吧。”他说。 徐闻柝走在前。 秦朗不明所以跟在身后,心想徐闻柝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仅带着他打架,还带头翻进别人的后院,难道他的叛逆期来的比别人格外晚? 徐闻柝听出他的心音,一脸黑线解释道:“这是我的私人财产。” 正好得空回来,顺便来小洋楼一趟。 徐闻柝推开门,被迎面而来的粉尘熏的睁不开眼。 定了定神,才发现墙上的风筝已经不见了。 “怎么了?”秦朗问。他并没有看出这间屋子有什么不对。 徐闻柝淡淡凝视着墙上空荡荡的钉子,伸手抚摩冰冷白墙,也猜到是谁搬走了这些风筝。 如果不是她,这些风筝悬挂在这,迟早有天也会变得脆弱不堪。 那时是徐闻柝单纯无知,幻想过他离开后孟温棠会像从前一样,在他们常去的公园里,将缠绕的线解开,将风筝放飞。 却忘了什么都有个期限,风筝会风化脆弱,孟温棠会有新朋友,也会逐渐忘记他。 秦朗本以为徐闻柝会在塘镇待很久。 “没什么好待的。我不想回来见到我爸爸,这里也没我的亲人,只有一栋房子在这,也很久没人住了。” 徐闻柝的父亲倪岭三年前曾来求过他。不知道他有什么执念,明明不是做生意的料,还大刀阔斧投资各种产业,赔的血本无归。一大把年纪欠了一屁股债,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想到自己还有个儿子,打听到徐闻柝接手了徐晚岚的产业,现在坐拥上亿资产,走投无路来公司找他。 徐闻柝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因为倪岭被徐晚岚大骂一通撵了出去。 第60章 将秦朗送回去,徐闻柝驱车到孟温棠的住处。 断联的这些天里,他独自站在这里,仰望这栋破败小楼,孟温棠的房间正亮着灯。 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首饰盒,用指腹轻摩着,却没了见她的勇气。 谢琳琳今天脱单了,所以带回家的不是卤煮,而是一小块蛋糕。 “他今天见我了!”她喜滋滋地说。 孟温棠赶了一天的设计稿,早饿得饥肠辘辘,看见谢琳琳手里提的蛋糕,眼里都发光,猛虎扑食般抢过来,急不可耐拆开上面的丝带。 边吃,边含糊不清地问:“你们说清楚了?” 谢琳琳将事情原委说给她听。 接到李斯林的电话,谢琳琳不耐烦地挂断。她发誓自己一定不做最先低头的那个,所以一定要等到他打第二通才接。 没想到李斯林很快又打来电话。 “有屁快放。”她没好气地说。 李斯林无奈扶额,他知道这就是谢琳琳真实性格,可他一点儿也不讨厌,反而很是受用,觉得她可爱极了。 “琳琳,你还要不要我了?”他委屈巴巴地问。 谢琳琳几乎是酸了鼻子,穿上拖鞋就去找他。 “你什么意思?”谢琳琳向来不屑弯弯绕绕,红着眼问。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吗?”李斯林从身后变出一大束花。“我说过,我要对我们的感情负责。我一直觉得我欠你一个表白。” “我翻过黄历,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李斯林顿了顿,将花束捧到她面前,“琳琳,做我女朋友吧。” 谢琳琳连连点头:“好,我答应。” 两人动情地拥吻着。 “所以你们今天抛下我去约会了!”孟温棠又气又急,顿时觉得嘴里的蛋糕不好吃了。 “不止—” 谢琳琳扭扭捏捏。 孟温棠被她逼急了,上手挠她痒痒。面对如此酷刑,谢琳琳实在招架不住,全盘托出。 “恋爱第一天就打炮了?!” 谢琳琳连忙捂住她的嘴。 等孟温棠彻底冷静下来,这才松开。 孟温棠急不可耐问他床上表现。 谢琳琳比了个大拇指,虽无言,却像什么都说了。 “那你和徐闻柝呢?” 既然孟温棠知道了她那么多事,谢琳琳也要点秘密来交换,不然这不公平。 “他?” 发丝擦过脖颈,沙沙地晃着。孟温棠低头掰弄手指,头靠着膝盖。脸却一寸一寸红了。 “他也很不错。” 第33章 离群三十三 谢琳琳谈了恋爱,孟温棠也不好再继续借住在这里。 和谢琳琳说了一声,就搬回自己家。 电脑越来越卡,软件只打开到一半,鼠标在原地连续转了好几分钟的圈。孟温棠烦躁地抓着头发,桌上的手机却响了。 来电是徐闻柝,她犹豫一番,最后接了起来。 电话里他问:“方便见一面吗?” 态度诚恳,话音温和。 有多久没听见他的声音了?孟温棠闭上眼睛,将手机拿远,也不至于听到他的声音就心软的不成样子。 但是时机不对。孟温棠瞟一眼腕表:“已经十点多了徐闻柝。你就不能挑个好一点的时机吗?” 何况她还穿着睡裙。 “我现在不在家,我在谢琳琳家。” 谎言瞬间被拆穿。 “你家灯还亮着。” 孟温棠连忙拨开窗帘,探出头。 徐闻柝和她安静对视,原来他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讲电话。 “我们只隔着窗户见一面也可以。”孟温棠只怕见到他又心软。 “就见一面,可以吗?”可他仍旧求情。 孟温棠只好无奈认命,说:“那你等我一下。” 换了睡裙下楼。 她站在他面前,问:“什么事。” 平静无波的情绪,已经是孟温棠努力抑制后的结果。 在他取出一个精美漂亮的首饰盒后,瞬间溃不成军。 他不会想在这里求婚吧?孟温棠突发奇想,又猛然打断,发现这个念头很荒唐。 可是更荒唐的事也有,比如徐闻柝大半夜拿着个首饰盒在她眼前晃。 有那么两三次徐闻柝送她回家,两人都会缱绻地抱上一阵。 徐闻柝会揉乱她的头发,轻声哄着:“你要抱上多久?” 孟温棠摇摇头。头发擦在他的胸口,痒痒的。 两人站在楼下大眼瞪着小眼,孟温棠欲言又止,嘴唇翕动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脸上写满尴尬。 直到徐闻柝将首饰盒打开。 孟温棠显然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一条项链。 小小的宝石镶嵌在银色牢笼里,就像萤火虫的尾部,在黑夜里散发式微的光芒。 就在这一瞬间,能在孟温棠的脸上见证风云变幻,沧海桑田。 甚至从这条项链延伸想象,徐闻柝未来也会送别人项链,和孟温棠一起做的那些美好的事,也会发生在别人身上。说不出的酸楚。 “你是要送我项链吗?”她问。 徐闻柝点点头。 “我之前就买好了,只是放在店里刻字,今天才到。” 两人已经快一周没联系,用谢琳琳的话说,如果是她和李斯林,那和分手无异。 第61章 于是孟温棠将项链连带盒子推了回去。 “我不能收。” 她不能再要徐闻柝任何东西。 “你的手怎么了?” 徐闻柝的手上缠了厚厚一圈纱布,在黑夜里尤为扎眼。 他不自在地背过手:“没什么。” “徐闻柝。”孟温棠问,“和我在一起,你有没有后悔过?” 如果他说有,那孟温棠内心的负罪感就会减轻一点。她闭上眼,等待审判。 几乎是瞬间就得到答案。他答的干脆利落,又是那么坚定。 “没有,你怎么会那么想?” “我不知道。” 徐闻柝又反问她:“那你呢,你后悔了?” “我不知道。” 静默一瞬。 孟温棠没把话说开,但徐闻柝已经猜到了。 她问的那些问题究其根本不过就是分手。 徐闻柝拈起项链,绕到她身后。 手指灵巧地穿梭在冰凉的链子里,“啪嗒”一声扣上。 热气熨帖着她的背,他的呼吸时隐时现喷薄在她敏感的脖颈。 “回去吧,晚上冷。”徐闻柝说。 他的眼神干净纯粹,就像他来见她的目的只是送条项链如此而已。就像他猜不到她内心的龃龉。 连温存的拥抱都没有。 孟温棠的身影没入昏暗的楼道里。让徐闻柝想起成年后他们的第一个吻。 仅仅只是一个月前。 他快失去孟温棠了吧,徐闻柝想。 孟温棠失眠一夜,差点上班迟到。 最后是被一通电话叫起。尖锐的铃声猝不及防响起。 孟温棠接起来,带着手机进卫生间。 她发誓这绝对是她这辈子最快的手速。 以往父亲给她发消息,无非都是拐着弯要钱,孟温棠一概不回。不知道今天犯了什么神经特意打一通电话过来。 孟温棠嘴里还含着牙膏沫,含糊不清隔着话筒问:“什么事?” “你交男朋友了?” 一道电流从大脑流过,将她电的清醒。孟温棠并没有探究孟光贤是怎么知道,害怕他找徐闻柝麻烦,下意识地撒谎:“没有。” “没有,那他怎么知道你堂哥的小卖部开在哪?” “你说谁?” 孟天航就在一旁听着,越听越上火,责怪孟光贤乱说话,到时候得罪人了可不好,一把抢过电话,好声好气地哄:“棠妹。我不知道那笔钱是妹夫给你的,你跟他求求情,能不能宽限我点时间,三天我上哪凑六万,超市也要进货,周转不开。” 什么?孟温棠一口吐了泡沫,气急败坏冲电话里喊:“所以他手上的伤是你弄的?” “什么伤?”孟天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说的是那五万多块钱。” “活该。”她说,“谁找你的你就自己和他说,我不是你的传话筒。” 挂了电话。 洗漱完,孟温棠连早餐都来不及吃,低头穿鞋。胸前的项链就在眼前摇晃,她定了定神,一把抓住,挂坠静静躺在手心里。 孟温棠很少戴饰品,就连腕表也是迫不得已才戴着。 又想起他说在项链上刻了字。 刻了什么?孟温棠有些好奇。 徐闻柝的审美一向很好,钻石项链衬得她肤如凝脂。 到了公司,同事也注意到她胸前的项链,自作主张上前抚摸。 “哎呦,孟温棠。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你男朋友眼光真好,这条项链真漂亮。” 孟温棠局促笑着,没有接话。 “诶。”同事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我记得这个牌子好像蛮贵的,最近老找大明星代言,广告我都快看吐了。你男朋友真有钱,我怎么很少见你在朋友圈发他,他不会也是大明星吧?” 这哪跟哪呢?孟温棠不禁佩服她的想象力。经由她的嚷嚷,人群渐渐围了过来,对孟温棠问东问西。 “你男朋友做什么的?怎么都没听你说起他?” “什么,温棠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谈恋爱也不告诉我们。” “不会真跟珍珍说的一样是大明星吧?” 同事们七嘴八舌八卦着,将孟温棠的工位围个水泄不通。 反正他们也将分手,多说无益。孟温棠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我男朋友和我一样,都是平平无奇的打工人,没什么钱的。” 切~众人扫兴,还以为能有什么内情,毕竟这些八卦小料可比工作报表有趣的多。 上班时间很快到了,有人悄声喊了一句:“张总来了。” 人群做鸟兽状散开。 孟温棠抽空给孟光贤发消息。 这是长大后第一次,不是关心他的日常,而是找他要孟天航的电话号码。 孟光贤并不轻易给,和女儿周旋了一阵。直到孟温棠威胁他,说断了他这个月的生活费。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孟光贤这才妥协,发来一串电话号码。并不断叮嘱孟温棠和堂哥好好聊,毕竟还是亲戚,为了面子上的交情得饶人处且饶人。 孟温棠说,我会看着办。 午休时候孟温棠偷偷溜进厕所,照着号码打过去。 孟天航一听见电话里是个女声,立马来了精神,正想调戏她一番,荤段子到了嘴边却被噎得结结实实。 孟温棠冷漠打断他:“是我,孟温棠。” 第62章 “你打电话来有事吗?” 孟天航的语气格外的好,不知道是不是被徐闻柝收拾过的缘故。 孟温棠大概猜到那天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听孟天航亲口说出来,又和现实截然相反。 她没想过徐闻柝会为了她打架,甚至将手也给伤了。 “我不知道他的手怎么了,我连碰都没碰他一下,他进了店就把那瓶酒砸了。” 孟温棠宿舍胸口松了口气,还好徐闻柝没被占了便宜。 “棠妹妹。我不知道你这男朋友来头这么大,是做生意的大老板。我前天在电视上看到他,才知道他是士诚的大老板。麻烦你帮我求求情,这五万多他肯定不缺的,我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那么多钱。家里的超市要进货,我还欠着赌债。” 孟温棠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将电话挂断。 挂断电话,孟温棠魂不守舍回到工位。摸了摸胸前项链,才发现自己欠了徐闻柝太多。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她想分手他也知道。 她被威胁他也知道。 却还是不动声色为她解决眼前障碍。就像当初寒冬时递到她眼前的银行卡,就像来的及时的救命良药。 这让孟温棠想起从前和徐闻柝一块放风筝。 孟温棠问徐闻柝为什么总将风筝线放的很长。这样风筝线容易被风刮断收不回来。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他说只有这样风筝才能飞得更远。 记忆犹新,而人早就变了。 夜晚,洗了澡。孟温棠坐在床边研究徐闻柝送她的那条项链。 项链随着肢体不断晃动,滑落在身前。孟温棠终于看清他刻的字,就在靠近锁扣处的某段链条上。 begonia,竟然是秋海棠的意思。 第34章 离群三十四 孟温棠也不知道那天以后她和徐闻柝是不是断了,可他的项链还在她这。 等了好多天,徐闻柝再没打过一通电话。 看出孟温棠的心不在焉,谢琳琳常常找借口强硬留宿,只为了陪她。 李斯林常有抱怨,谢琳琳瞪他一眼:“我和温棠可是有过命的交情,你和她哪有的比。” 李斯林吞了吞口水,不说话。毕竟女朋友是天。他们刚谈恋爱,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和谢琳琳吵架。 终于点到自己最喜欢吃的那家水煮肉片,孟温棠低头扒食,连一小块肉掉在茶几上都能心疼半天。 谁让这家店生意太好,几乎不做外卖单,孟温棠抢了好几次都没抢到。 正吃着,两张小票在她眼前晃了晃,又收了回去。 谢琳琳笑得合不拢嘴:“我抢到陈奕迅的演唱会门票了!” 还是两张。 谢琳琳记得孟温棠也喜欢陈奕迅,明明是安静灵巧的姑娘,在ktv唱他的歌能唱到嗓子发哑。 这天半夜,谢琳琳发现被窝里还亮着光,孟温棠还没睡,就从被子里伸出脚踢了踢她。 “怎么了?” 孟温棠收了手机,摇摇头:“没事。” 在谢琳琳的认知里,嘴里说着没事,那就是有事。 她这几天都住在孟温棠这,偶尔才回去。 孟温棠也问过她,李斯林不会有意见吗? “他敢?”谢琳琳恶狠狠地说。 孟温棠躺得笔直,沉默地望着天花板。几经犹豫,她沉沉开口:“你说我还要和徐闻柝继续在一起吗?” 谢琳琳急了眼,问:“为什么不呢?” 她翻了个身,用手枕着头,面对孟温棠。 “你爱他吗?” 黑暗里,只看见她轻轻点头。 “那不就行了。”谢琳琳说。她想问题就是这样简单粗暴,所以才能那么顺利和李斯林在一起。 “孟温棠,你怎么这么迟钝呢?经济差距身份差距那都是后来的事,先谈了再说。你很难再找到比徐闻柝更爱你的人了。” 这给了孟温棠启发。 坐在湖边,孟温棠鼓起勇气拨去电话。电话里忙音如湖面上的涟漪回旋反复。 出乎意料的是,熟悉的声音没再响起,这让她不免有些挫折。 反正已经走到这了,干脆一鼓作气,孟温棠敲开别墅的门。 是陈姨开的门。 她招呼孟温棠进门。又烧了一壶热茶。蒸汽将壶盖顶开,时不时“砰砰”地叫嚣着,打断孟温棠的遐想。 水流缓缓注入陶瓷杯里,陈姨给她倒了杯茶。 “最近怎么没看见你来了?” 孟温棠赧着脸,搪塞道:“工作太忙了,和闻柝的联系少了。” 陈姨是过来人,自然很快猜到了原因。 不然她也不会不知道徐闻柝已经出国的事,贸然过来找他,扑了个空。 孟温棠手一抖,差点将茶杯打翻。水洒在深灰色沙发上,洇开一片。 她慌慌张张抽了两张纸巾,用力擦拭沙发上的茶渍,却怎么也擦不干。 她的心变得很乱,从陈姨告诉她徐闻柝回英国开始,像是蚂蚁啃啮一番。 陈姨叹了口气,只怨自己话说太慢,孟温棠又太心急。 “闻柝只是暂时回去处理点事,很快回来。他把国内的卡和手机都留在家没带去,所以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他也情有可原。” “我记着他在国外的电话。”陈姨转头从茶几上找了支笔,想要将电话号码抄给孟温棠,左顾右盼怎么也找不到一张白纸,可她已急不可耐,伸出白净手掌。“陈姨,就写在这吧。” 第63章 笔尖写在手心上,沙沙的有些痒。孟温棠不敢搓它,将号码存进通讯录,和陈姨告别。 咔哒一声,门被关上。 此时是伦敦早上六点。徐闻柝的飞机早已抵达英国,而他几乎没怎么修整,扔下行李,忙不迭地赶往医院。 重症监护室里,浓密的睫毛遮蔽眼睛,女人安静睡着。尽管在脸上花了不少的钱来维护,女人的眼周还是无法避免地起了细小皱纹。 徐闻柝不忍心告诉她,对于她这样视美貌如生命的人,无疑是个残忍的事实。 徐闻柝去找医生了解情况。 “you know,her situation is very dangerous.and i often persuade her to accept therapy but she refused.” 你知道的,她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我经常劝说她接受治疗,但是她都拒绝了。 “she is a person like that.”她就是那样的人。 徐闻柝解释道,无奈摇头。 医生耸了耸肩。 隔着玻璃窗探视她。医生在他身旁说,他们已经用上最好的药,能暂时稳定她的病情。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陈姨告诉他,孟温棠今天下午来过别墅找他。 陈姨将徐闻柝在英国的电话也一起给他了。 徐闻柝闷闷地应了一声。才想起来事发紧急,他忘记告诉孟温棠一声,不过好在她不算太笨,懂得找他。 徐闻柝苦笑着。 又问到他那情况如何。 徐闻柝隔着一扇窗朝里望,病床上的女人奄奄一息。情况有些糟糕,他和缓了语气安慰陈姨:“不用担心,医生说好好调理就行。” “哦,那要辛苦你一阵了,闻柝。” “不辛苦。” 陈姨担心徐闻柝在忙,打电话耽误了他的时间,嘱咐他在国外好好吃饭,就将电话挂了。 隔着医院雪白的墙,他的身影缓缓落下。胸口涌现出一股猛烈的脱力感,像是生根发芽驻扎在心口。 孟温棠不舍得擦掉手心的电话号码,也不敢真的打电话过去。两人依然保持沉默。和他的微信消息停留在四五天前,徐闻柝给她转账了五千块钱,孟温棠没收,转账已经过期。 他似乎很忙,朋友圈也长时间没有更新。徐闻柝是个不爱发朋友圈的人,所以单靠微信状态很难判断他在做什么。比起徐闻柝,裴佳境则更加夸张,一溜烟下来刷到的全是她的旅游照,蛮横霸道地攫取人们的的视线。 忙归忙,孟温棠安慰自己,她自己也没轻松到哪里去,完成工作任务不说,累的腰酸背痛。最近又在外接了设计稿,赚点零头小钱,全都攒了起来。 终于点到自己最喜欢吃的那家水煮肉片,ipad里放着下饭综艺,孟温棠低头扒食,连一小块肉掉在茶几上都能心疼半天。 谁让这家店生意太好,几乎不做外卖单,孟温棠抢了好几次都没抢到。 正吃着,两张小票在她眼前晃了晃,孟温棠一把抢过。定睛一看,竟然是演唱会的门票。 谢琳琳笑得合不拢嘴:“我抢到陈奕迅的演唱会门票了!” 还是两张。 谢琳琳记得孟温棠也喜欢陈奕迅,明明是安静灵巧的姑娘,在ktv唱他的歌能唱到嗓子发哑。 “怎么样,去吗?” 孟温棠不假思索,可谢琳琳连一秒也不想等,抓起孟温棠的手摇摇晃晃,和孟温棠撒起娇来。 “你就去嘛去嘛。” 孟温棠还在被她和徐闻柝的事弄的心焦,而谢琳琳扑闪着可怜楚楚的大眼睛看她,孟温棠只好答应谢琳琳。何况她私底下还在接私活,出远门看一趟演唱会绰绰有余。 何况—就当出去散散心也好。 李斯林来这接谢琳琳,是孟温棠开的门。 两人第一次见面。孟温棠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谢琳琳连忙来打圆场。 “这是我的好朋友孟温棠。” “温棠,这就是我的男朋友。”她亲密地搂着李斯林的胳膊。两人站在一起很是般配。 谢琳琳也没有夸张,李斯林长的很好看,走的是运动大男孩的风格。他搂着谢琳琳的肩,笑着和孟温棠告别。 “谢谢你这几天照顾琳琳。” 孟温棠礼貌笑着:“分内的事。” 谢琳琳怪他手脚不老实,踹了踹李斯林的小腿肚:“用得着你谢谢吗?” 临走之前,谢琳琳回头朝孟温棠挤眉弄眼,比着口型说明天还来。 谢琳琳走后,屋内一片寂静。天就快暗了,黑夜像是长了双手,从阳台爬进屋子里。屋内渐渐被黑暗淹没。 孟温棠打开电视,放映自己喜欢的电影。 她喜欢看电视的时候喝酸奶。 打开冰箱,却发现平时的存货已经光了。应该是这几天和谢琳琳住在一起,两人喝的频率比平常快。 便利店离这还有好远,孟温棠换了家居服下楼。 提着一板酸奶走出便利店。 周边大厦灯火通明,霓虹香波照的她睁不开眼。在大厦正中的巨大屏幕里,放映着士诚最新的牛奶广告,男人面对镜头,自信从容地接受采访。 那个男人孟温棠从未见过。 就在两人对话同时,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男人从身后经过,他微笑和身边人说话,只那一瞬间被镜头捕捉。 孟温棠不敢确定。 第64章 广告放映结束,换上最新一期的珠宝海报,明星珠光宝气展示手上的钻石戒指。 孟温棠站在原地,将所有广告都看一遍。 最后重新循环到士诚的牛奶广告。 这次她认真看了,那一闪而过的镜头里,徐闻柝和身旁人走过,两人谈笑风生,并未发觉自己已经被镜头拍到。 大厦下面人来人往,也有人站在大厦下面让朋友给她和电子荧幕上的明星海报拍张合照。 泪水充盈眼眶。 她是如此,如此地想念徐闻柝。 第35章 离群三十五 下了飞机,徐闻柝让保姆来医院取走他的行李箱。自己则是快步奔向急救室。 他来的太晚,急救室的大门紧闭着。 门口座椅上,男人垂头丧气,低着头。 他们很少见面,也许一年都难见上一次。他是徐西成的亲生父亲,徐晚岚的丈夫。却因为常年在利物浦做生意,和妻儿甚少联系。 来了英国之后,徐闻柝发现自己对这位继父并不了解,以为徐晚岚一时冲动和他结婚,后来发现并不是,他们之间并无感情。 听说他开了一晚上的车赶到这里,比徐闻柝更详知徐晚岚的病情。 沉默良久,秦时衷开口:“晚岚已经在里头八小时了。” 徐闻柝的眼神黯了黯,在他身边坐下。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走廊上的灯光刺眼,徐闻柝的眼睛酸疼。口袋的手机反复振动。 他来的急,又因为徐晚岚想隐瞒她病重的消息,并没有用国内电话卡,手上用的还是他在英国的手机。 不知道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找他。 徐闻柝面对不断闪烁的来电显示,仍有些犹豫。 “接吧。”秦时衷说,“这里有我守着,你妈妈出来我会喊你。” 这才放心走开接电话。 电话那头吵吵嚷嚷,巨大的音乐声震聋欲耳。 孟温棠扯着嗓子冲电话里喊:“徐闻柝你听得见吗?” 徐闻柝微微一笑,说听得见。 暗恼自己怎么连孟温棠的电话号码都不认识了。 “我们在听陈奕迅的演唱会。”她解释道。 陈奕迅走在台上和歌迷互动,谢琳琳激动地抓着孟温棠的手:“eason真是太帅了!” 差点将孟温棠的电话挥出去。她重新抓紧电话,却生怕徐闻柝把电话挂了。 或许他现在很忙,她只是撞个运气才打电话过去,没想到徐闻柝那么快就接了。 两人沉默半晌。听着电话里沉稳的男声深情唱着: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离开的时候, 一边享受 一边泪流。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 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 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 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歌曲来到最高潮,陈奕迅在台上挥舞双手,全场大合唱。隐隐约约听见孟温棠小声的应和。 一曲终了,也许是被热闹喧嚣的氛围挑拨,孟温棠莽撞地和他表白:“徐闻柝,我爱你。” “我很爱很爱你。” “那你爱我吗?” 谢琳琳说得对,她已经想过,什么家庭参差都应该抛在脑后,她不可避免对徐闻柝动心,想要知道徐闻柝对她是否如此,如果他的回答也是,那他们就好好在一起。 电话里沉默一瞬,怕她听不清,徐闻柝一字一句说着:“孟温棠,我爱你。” 血液在血管里滔滔奔涌,陈奕迅仍在台上唱歌,但唱的什么已经听不真切。 明明是她要听的回答,徐闻柝说出口,竟然有些害羞又紧张。 “那等你回来再说吧。” 电话中断。 一滴清泪从眼底落下。徐闻柝伸手抹了抹,不可置信他竟然哭了。 寂静的病房走廊,只有机器的嗡嗡鸣响,不断冲撞他的耳膜。 徐闻柝扶着墙,堪堪站定。 却有些仓惶。 一晚上过去,徐晚岚的病情已经稳定,被转到普通病房。 徐闻柝为她安排了单间病房,担心其他房间她住不惯,毕竟是从小被呵护备至长大,到老也是一身精致。 徐晚岚已经醒了,眼神是枯槁的,左手指尖还戴着监护器,一双手虚弱地攀至床沿,紧紧抓住徐闻柝的拇指。 徐闻柝这才醒来,折腾一夜,身上干净衣裳也变得凌乱不堪,这不像他平时的模样。 “你醒了,要喝水么?”徐闻柝正要起身倒水,却被她拦住。 “不用了,太麻烦了。” 徐闻柝怔了怔,什么时候他们已经生分至此。 于是又重新坐下。 房间的电视在播放新闻,他们不约而同转过身去。 随着昨晚最后一台演唱会的顺利结束,著名歌手陈奕的巡演完美落幕。 徐晚岚开口:“你们小年轻好像还蛮喜欢他的。” 徐闻柝笑着不说话。他并不关注这些资讯。 握着他的手又逐渐加深力道,她语重心长嘱托着:“你也别老被公司的事情绊住脚。你还年轻,别活的像个小老头似的,要有自己的人生。” 第65章 徐闻柝一一应承,本想和她提他和孟温棠的事,又担心她刚从鬼门关走一遭,就不刺激她了。 徐晚岚在病床上絮絮叨叨,徐闻柝担心她体力不支太疲惫,借口说秦朗找他,可能是公司的事需要他处理,借口走出病房。 絮语停住了,徐晚岚沮丧地叹了声气。以为是自己找的话题太生硬。 离开她身边十三年,到底还是不如在她身边从小长大的亲。 演唱会带来的热情到第二天都还未消散,一早醒来,孟温棠累的骨头几乎要散架。 翻开手机通讯录,徐闻柝没给她打回电话,不免有些失望。 好不容易主动一次,徐闻柝却退缩了。 明明平常最主动的也是他。孟温棠烦恼地抓抓头发,她快摸不清他的想法了。 徐闻柝在医院呆了一晚上,嗅了嗅空气中的消毒水味,觉得自己也被腌制的差不多了。 徐晚岚的病情稳定许多,他给保姆打了电话,让她来医院照顾徐晚岚。自己则是赶回家简单收拾一番。 再回病房,徐晚岚已经不在那里。 护士回答他,有个男人推着她去花园散步了。 不过常常走动也好,对身体恢复有好处。 徐闻柝来到花园,并未惊扰徐晚岚。 秦时衷推着她慢慢走,踩在柔软的草坪上。徐晚岚依旧一头乌发,从头到脚的精致,脚上盖着薄毯。 “晚岚。”秦时衷劝慰她,“人都会老的。” 他摊开手,给她看手背上的皱纹。“你看,我也老了。” 那年是1990年。雪夜里他推自行车经过。徐晚岚崴伤了脚,一瘸一拐往前走,双脚陷落在雪里,又冷又疼。 “你怎么了?”秦时衷问。 走近才知道是徐晚岚。 她蹲在路边走不动路,脚实在疼得厉害。 徐晚岚并不认识他。 可全校有谁不知道徐晚岚?元旦晚会她登台献唱一首《红日》,还是钢琴自弹自唱。在这年代里,会学乐器的少之又少,徐晚岚漂亮自信的面容不知道掠夺了多少少男芳心。 秦时衷不敢看她的脸,眼神瞟向别处。用袖子擦干净后座,反复查看座位是干的,才开口询问:“你坐我的自行车吧,我带你去医院。” 徐晚岚是娇娇大小姐,他担心她从来没坐过自行车,就让徐晚岚扶着点,他也慢慢踩脚踏。 他们穿梭在雪夜里,鼻尖冻的通红。 徐晚岚紧张地搂紧他的腰。秦时衷的自行车骑得很稳,开出一段距离后,徐晚岚也不害怕了,还大着胆子打趣他。 秦时衷好像很容易害羞。 “你的自行车骑的这么好,是不是没少载女孩子?” “没~没有。”秦时衷磕磕绊绊应着,“这是第一次。” “没谈过女朋友?” “没有。” 徐晚岚哈哈大笑,她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在这个年纪没谈过恋爱?在她这个年纪里,身旁的人男女朋友早就换了一茬又一茬。 一番打听,才知道秦时衷和她同是金融系,还是她的同班同学,可徐晚岚怎么对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秦时衷腹诽着,徐晚岚是校内的当红美女,围绕她的莺莺燕燕不知有几许,哪还记得他这号平平无奇的小人物。 借故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秦时衷要做生意缺钱,四处拉拢投资,可朋友们都怕他亏钱,何况大家都是穷学生,哪有钱借来借去。徐晚岚只问了金额,要了他的卡号,当晚钱就入账了。 徐晚岚打死都想不到秦时衷这个大男人,竟然为她雪中送炭流过眼泪。 徐晚岚劝他好好干。 毕业之前,秦时衷眼睁睁看着她换了好几任男朋友,在一众优秀的爱慕者里挑挑拣拣,最后瘸了眼睛和倪岭在一起。大学毕业之后,更是一门心思要嫁给倪岭。 他没参加徐晚岚的婚礼,秦时衷也不知道自己存的什么心思,竟然不忍心看她嫁给别人。 知道秦时衷不出席自己的婚礼,徐晚岚还有些失望,刨根问底之后才知道他想趁年轻去英国闯荡。 秦时衷离开了。 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五年之后同学圈里掀起大浪,盛传徐晚岚离婚了,还让倪岭分走了大半财产。 时隔五年,秦时衷给她打电话。电话里徐晚岚沮丧地告诉他,同学们说的都是真的,她离婚了。 “那你要不要到英国来,以前都是你帮我,现在我来做你的依靠。” 徐晚岚说她在国内还有个儿子。 “到时候等你在这稳定了,孩子一起接过来。还怕我养不起么?” 于是徐晚岚欣然前往。 人到中年,秦时衷三十五岁,一直没结婚,甚至没有个女伴。 “你现在不结婚,也没子嗣,以后老了谁照顾你?” “那你要不要和我结,正好我未娶你未嫁。” 本来是个玩笑话,被徐晚岚认真听了去,她发觉这个主意不错,竟然答应了。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再去别处走走。” 秦时衷推着轮椅,带徐晚岚四处转悠。 第36章 离群三十六 酒吧内灯光暧昧,徐西成和朋友勾肩搭背在舞池中间跳舞。 镭射球在天花板上转动,五光十色投映他们年轻的脸庞,喧嚣的音乐震颤着五脏六腑。 第66章 徐闻柝冷着脸,钻进层层叠叠的人群里。有人急了眼,用脏话问候他。 徐西成正蹦的一身汗,朋友越过人群挤到他身边:“西成,你哥好像来了。” “来什么啊,他人在国内,还和他的小女朋友你侬我侬呢。” 朋友无奈摊着手,他不信那也没办法。 直到有人拎着徐西成的毛衣后领,将他拉了出来。 徐西成以为是醉酒闹事的,正要发火。 回头看见徐闻柝冷若冰山的那张脸,一下熄了火,唯唯诺诺地喊:“哥…哥。” “你怎么在这?” 徐闻柝将他提出酒吧,扔进后座。 又闻了闻衣服领口,一股熏人的烟酒味直冲脑门,脱下外套扔在副驾上。 “砰”的一声,关门声比平常大了不少。徐闻柝艰难保持理智,启动汽车,紧踩油门。 车内幽闭,落针可闻。徐西成等着徐闻柝开口骂他,可是全程没有。徐闻柝专心致志看路况。 他并没有带徐西成回家,转头去了一家医院。那家医院和徐家有合作,甚至就连他们专属的家庭医生也出自这里。 徐西成不解,却也没有勇气开口问。 他看国内刑侦剧,警察常常会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徐西成不知道严是什么宽是什么,光从字面意思觉得还是尽早坦白的好。 徐闻柝扯着他的衣袖,路过一间间病房。最后停在门口。 病房的小窗口里,家里保姆在给徐晚岚喂饭。在徐西成眼里,母亲一向追求精致,从头到脚都被真丝皮革包裹,妆容完美得无可挑剔。 从来没有如此憔悴出现在他面前。 “看清楚了吗?”徐闻柝冷声问。 不理他的讥讽,徐西成干干开口,问:“妈这是怎么了?” 他害怕极了,母亲在他心里的存在无异于家里的顶梁柱。如果她倒了,徐西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知道为什么妈当初会那么着急让我进公司吗?” 徐西成迷茫地摇摇头。 “因为她病了。”薄唇轻启,告诉他这样残忍的事实。 徐西成不问也能猜到,一定是很严重的病,否则当年徐晚岚不会低声下气求他。 那时仗着家底深厚,徐闻柝闲散度日,读他最喜欢的物理系,以为之后能进研究所。 大家也都默认他未来会成为科学家。 直到毕业之后徐闻柝进公司实习,不止徐西成,也让裴止境一众人等大跌眼镜。 徐闻柝是自小长大这群公子哥里过的最为潇洒的一个,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读自己喜欢的专业,让裴止境羡慕不已。 结果他是继承家业最早的那一位。 那时公司出了点事,差点濒临破产。就像开出铁轨的火车头,徐闻柝的管理能力十分出众,力挽狂澜将岔道的火车头拉了回来。 徐闻柝年纪尚小,董事会正对他的管理能力存疑,借此一事,徐闻柝在公司里安稳扎根,一路平步青云到了今天。 徐西成不太清楚内幕,却也知道当初徐闻柝进公司是迫不得已,是徐晚岚求他。 那时他还在上中学,某天经过书房,听见徐晚岚声泪俱下求他,徐西成像个国王一样挺着笔直的身姿,高高昂首,身影模模糊糊被窗帘遮蔽。 “好,我答应你。但从今以后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干涉。”他说。 徐晚岚闭上眼,泪水泡发她完好的妆容,从嘴里溢出气声:“好,我答应你。” 徐西成在门口发愣太久,最后还是徐闻柝拍他的肩,唤徐西成回神。 “进去之后好好说,她的身体太虚弱,受不了气。” 门咔哒一声打开,徐西成被推了进去。 他像提线木偶似的僵硬朝她走去,接过保姆手里的碗筷。 “我没看到哥哥打的电话,来了晚一点,妈,你不会怪我吧?” 徐晚岚不答话,探头去看门外,徐闻柝的身影消失在门缝里。 不忍打扰徐西成和徐晚岚母子温情,他无处可去,只好坐在车里。 看一眼手机屏幕的时间,国内时间正十四点。 孟温棠在做什么呢?于是试探地发一条消息过来。 对方很快打来电话。 电话里是孟温棠充满活力的笑音。 “这么有空还能发短信,在做什么呢?” “在想你。”他说。 孟温棠轻巧地笑着,问候他: “忙吗?” “有点,不过看来还是不够忙,还有空想你。” 孟温棠笑了,徐闻柝好像被打开了恋爱开关,嘴巴变甜了。 没说两句,徐西成的电话就进来了。徐闻柝担心是徐晚岚那边出事了,和孟温棠打了声招呼。 “快去吧。” 恋恋不舍挂了电话。 “妈问你去哪了。” 徐闻柝不耐烦地敷衍:“出来走走。” “闻柝是不是不愿见我?” 徐晚岚仰躺在病床上,叹了口气。秦时衷紧握着她的手,悄悄捏了几下,叫她安心。 “归根结底是你儿子,感情还是有的。那天你在手术室里,闻柝比我还着急。” “真的吗?” “真的。”望见秦时衷坚定的眼神,徐晚岚不疑有他,心安地躺下。 徐闻柝拉开车门,听见有人喊他。 第67章 杨雯曼提着滋补品朝这奔来,在不远处朝他招招手。 “闻柝。” 好不容易追上徐闻柝,杨雯曼累得气喘吁吁。 “听我妈说,徐阿姨生病了?” 徐闻柝点点头:“现在好些了。” 杨雯曼长舒一口气,说:“带我去看她吧。” 三家人的母亲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徐晚岚于他们来说就是干妈一样的存在。 裴止境和裴佳境都在国内,等得干着急。正好杨雯曼休假回英国,就赶了过来,代替他们探望徐晚岚。 一路上,杨雯曼问:“阿姨生了什么病?” “乳腺癌,她不肯化疗。” 找到病房,徐闻柝推开门。 进门后杨雯曼就给徐晚岚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 “雯曼来啦!”徐晚岚摸摸她的脸颊,“长漂亮了不少。” 从门缝里看见徐闻柝的身影,徐闻柝又要走,徐晚岚叫住他。 “闻柝,进来吧。” 环顾四周,病房里乌泱泱挤满了人。杨雯曼和徐晚岚热络聊天。病中徐晚岚还不忘传授杨雯曼她平常的护肤方法,比起事业上的成就 这些心得恐怕更让徐晚岚引以为傲。 周围的大男人听着云里雾里。 “闻柝。”徐晚岚看向他,“如果你有女朋友,要给她买礼物。可以问问妈妈,妈妈给你出主意。” 毕竟她大学时就是校花,更懂女孩的心思。 徐闻柝正疑心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徐晚岚就像随口提了一句,并未放在心上。又转头和杨雯曼聊天。 “雯曼,你帮我多操心操心闻柝感情上的事。他一直这样孤零零的,我不太放心。” “好啊,徐阿姨。” 杨雯曼笑着冲他挤眉弄眼,徐闻柝被她看的不自在。 杨雯曼朝他挑了挑眉,这让徐闻柝确信,裴止境这个大嘴巴肯定和她也说了。 徐闻柝没有回家,他住在酒店里。 夜晚回到酒店,他急不可耐给孟温棠打电话,把两人中断的话都说完。 他脱了外套,解开衬衫扣子,一下躺倒在床上。 孟温棠在做晚饭,剁菜声“唰唰”通过电流穿越几千公里外的英国。 她将手机架在流理台上,忙碌的身影在灶台上穿梭。 徐闻柝想起自己忙了一天,也没怎么吃饭,只吃了面包和水充饥。 于是点了外卖。 画面抖了抖,孟温棠伸手调试机位,一张脸怼得很近,近的能看见她的脉搏,正强壮有力地跳动着。 就像近在眼前。 徐闻柝伸手摸了摸,就像真的摸到她似的。 “怎么了?” 徐闻柝缩回了手,摇头道:“没什么。” 孟温棠先舀起一勺凑近屏幕。 “第一口先给你吃。” 徐闻柝张开大口。 这是两人永远乐此不疲玩的游戏。 没过多久,门外铃声响起。 徐闻柝的外卖也到了。 拆开包装,米饭热气腾腾,将镜头熏的昏花,徐闻柝的脸在雾气后迷蒙不清。 他先是擦了擦镜头才开始吃饭。 孟温棠在手机里探头探脑:“你吃的什么?” 徐闻柝用筷子夹起一颗西兰花,只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 “难吃的白人饭。” 他想,回去一定好好吃饭,来补偿损失惨重的胃。 孟温棠轻笑着。 “阿棠!”客厅门被撞开,谢琳琳提着一盒小蛋糕回来。 “又是李斯林买的,我一个人吃不完。” 孟温棠差点没来得及将手机藏起来。 “诶,这是谁?” 一颗大脑袋凑近屏幕,徐闻柝低头吃饭,又一抬头,差点被吓出魂魄。 很快镇定下来,冲她露出得体的笑容。 毕竟要给女朋友的闺蜜留下一个完美印象。 谢琳琳哪还记得吃蛋糕,她好奇地盯着屏幕里的人,又回头撞了撞孟温棠的肩膀。 “可以啊你孟温棠,深藏不露。” 冲摄像头伸出手,谢琳琳活泼开朗地说:“你好,我是孟温棠最好的朋友。” 徐闻柝笑着点头:“你好,我是孟温棠的男友。我现在人在国外不方便,等我回国一起吃个便饭吧。” 孟温棠特别紧张。却没想到将男朋友介绍给朋友是件多么愉快的事,没有那些狗血插曲,谢琳琳也衷心祝福孟温棠。 她对着镜头亲密地搂孟温棠的肩。 “我们阿棠是个特别好的姑娘,你可要好好对她。” 第37章 离群三十七 徐晚岚一生都是独立自主的女强人,因为生病被人每日嘘寒问暖,她还有些不习惯,甚至觉得丢人。 被秦时衷从花园推回病房,看见屋子里塞的满满当当的人,一众朋友都在,徐晚岚眼前一黑,在某一刻已经自暴自弃想好,装睡好了。 结果被徐闻柝一下看穿,她的头歪在轮椅旁,长睫毛微微颤抖。他站在人群角落,流露出隐约笑意。 得亏徐晚岚人到中年,偶尔还有这样一面。 “晚岚,怎么生病也不和我们说?” 徐晚岚讪讪笑着:“我怕你们担心。” “那自己憋着能好吗?”裴妈妈低头旋开保温壶。将奶白的鱼汤盛入碗里,香味四溢,馋得人直流口水。 第68章 “我们能是外人吗?”裴妈妈絮絮叨叨说着。 然而徐晚岚一点也没听进去,她早被这碗鱼汤收买了,馋得流口水,目光盯着瓷碗片刻不离:。 “芳枝,还是你好。” 好不容易送走一群人。徐晚岚疲惫地躺下休息,秦时衷将床放低。 夫妻夜话,秦时衷说:“晚岚,接受化疗吧,我想你在我身边久一点。” 秦时衷知道她的担忧,化疗会掉发,会变老,这让一向爱美的徐晚岚接受不了。 可是,他最开始爱的就不是漂亮的那个徐晚岚,那时的徐晚岚鬼灵精,喜欢和他谈天说笑。 大家喜欢吃门口的大排档,一众人喝的醉醺醺。徐晚岚和秦时衷爬上店家的二楼天台。 葱白的指间夹着香烟,风将烟头上的火光吹得愈亮,红唇艳丽又张扬,乌黑头发在她脸上扑腾。 烟把上沾着徐晚岚鲜艳的口红。 他们在那个天台上聊金融,聊股票,有时候因为观念不合免不得拌嘴,但隔日就和好。 秦时衷跟在徐晚岚背后买股,赚得盆满钵满,这笔钱成为他创业时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徐晚岚就是他的启明星,抬头就能看见。 就这样吧,就这样让他陪她过完一生。 徐晚岚正要开口,被秦时衷打断,凭着多年默契,她一开口他就知道徐晚岚要说什么。 “没关系的,在我眼里你永远漂亮。我也找医生了解了化疗流程和副作用,整个过程我都会在你身边,你不用担心。” 秦时衷握了握她的手。 “那能不能瞒着孩子们,不要让他们看到我这副样子,我不忍心。”徐晚岚说,“特别是闻柝,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般脆弱的模样。” “好,都依你的。” 徐晚岚轻轻闭上眼,说来可笑。折腾半生,看错过人,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拥有幸福的机会,一心投身事业,才发现最爱自己的人一直都在身边。 她怎么就看不见呢?秦时衷眼里的火光一直未曾熄灭。 这几天裴妈妈送来各种补汤,可徐晚岚生病之后就没什么胃口,可惜了汤。 她有些心疼,但裴妈妈并不介意。 “喝不了就不喝了。” “闻柝。” 探视的客人一多,徐闻柝就主动走到角落给他们腾位置。 听见母亲叫他,徐闻柝走上前。 “国内的工作忙吗?” “还行,我都交给秦朗了。” 徐晚岚若有所思。 “交给别人总归是不放心的,我这几天也好多了,你不用记挂着我,回国去吧。” 徐闻柝正要拒绝。 难得的是,秦时衷也在一旁帮腔。 “闻柝,这里有我,你不必担忧。” 将徐闻柝正要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又瞄到一旁的徐西成。 他正和杨雯曼聊得火热,杨雯曼说家里正好有位漂亮的小辈,学单簧管的,两人可以认识一下做个朋友。 徐西成立马兴奋地抓着杨雯曼的手。 “好啊,雯曼姐。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被徐晚岚劈头盖脸骂一顿。 “徐西成!” 徐西成立马滚过来,点头哈腰道:“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住哪。你赶紧给我滚回学校去,否则这个月零用钱减半。” 在徐西成看来,克扣他的零用钱和让他去死没什么两样,连忙唯唯诺诺应承:“好。” 徐闻柝直奔酒店收拾行李,买了最近的一班航班回去。 杨雯曼嘴里喝着饮料,闲闲散散在一旁看着。 “怎么这么心急要回去?” “我担心有些事秦朗应对不来。” 少来,谁不知道秦朗是他多年助理,一年前徐闻柝暂时回中国,英国的事务都扔给秦朗打理,也没见他这样一万个不放心。 肯定是国内有谁牵绊住他。 于是试探地问:“是…孟温棠?” 叠衣服的手停了。徐闻柝没说话。 听裴止境说徐闻柝恋爱了,杨雯曼起初还有些震惊,直到见到人才知道是怎样一回事。 有几次她去茶水间帮徐晚岚煨药,看到徐闻柝一脸甜蜜地趴在阳台上打电话,没有半点不耐烦,手机里女孩的声音娇媚可人。 他明明不喜欢这样的女生。 像是解决了一个世界未解之谜,原来徐闻柝谈了恋爱是这样子的。 “这么快就回去,也不和我多待一阵。” “你不还有david吗?”徐闻柝轻松笑着。 他们俩谈起恋爱来,不知道谁比谁夸张。 就知道david是她的死穴,一提起david,杨雯曼脸上浮现羞赧的笑容。 最近四处奔波劳累,徐闻柝闭上眼很快睡着。空中小姐朝他走来,将毯子盖上他的肩膀。 下了飞机,司机将徐闻柝送到孟温棠的胡同口。 徐闻柝提着并不轻的行李箱,对着昏暗的楼道放空。 他忘了,孟温棠的房子没有电梯。 为了给她个惊喜,徐闻柝咬咬牙,独自一人将行李箱扛上五楼。 孟温棠喝着酸奶,一边改稿。 她交给公司的设计稿被打了回来,说画面太压抑,明明是个情侣用品,画的像是分手纪念礼物。 某人不在,她哪来的灵感来源,没画成黑寡妇就行了。 第69章 孟温棠托着下巴,叹了声气。 对这个失败品无处下脚。 正烦恼,门外响起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孟温棠瞥了一眼电脑右下角。 竟然是晚上十一点了。 她担心是谁喝醉敲错了门,毕竟以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让她心有余悸。 徐闻柝依旧有耐心地敲门。 下一秒,眼前的门被打开。 孟温棠搂住他的脖颈,惊喜地问:“你怎么回来啦?” “快下来。”徐闻柝眉眼含笑,“我这一身都是臭汗,别把你也弄脏了。” 进了门,徐闻柝打开行李箱拿了几件干净衣服,先去洗澡。 淋浴声隔着一道浴室门传来。 孟温棠坐到电脑前,再看自己的设计稿,有了灵感,却再没耐心画下去。 丝毫没发觉淋浴声已经停了,徐闻柝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他套着一件宽大t恤,白皙锁骨若隐若现。 徐闻柝蹑手蹑脚朝她走去,孟温棠没发觉。直到温热的气息熨帖她的脸颊,热热的像火似的滚烫。 徐闻柝像只吸血鬼,对着她的脖颈啃下去。 两人交颈相糜,已经太久没有亲近,只用一个吻便能擦枪走火。 徐闻柝将孟温棠托在怀中,两人忘情拥吻,台灯将逐渐光裸的身体照映白墙。 “还有在吃药么?”他缱绻温缠问,耳边落下一枚枚湿吻。 孟温棠昂着头,断断续续地回答他。 “没有…” 徐闻柝骤然清醒,将孟温棠抱上床,用被子裹好,自己则在手机上点单。 “叮咚。”门外响起铃声,徐闻柝前去开门。 回来时,手里提着一大袋花花绿绿的盒子。 像拆礼物似的拆开被子里的孟温棠。 划过她粉红的皮肤,停留在她的肩颈前。 徐闻柝一眼就看见那条漂亮项链,心里自夸着他的眼光真好。 他的阿棠戴上这条项链更加漂亮。 许久未开荤的男人一旦吃到了肉,就会不加节制反复索取。 徐闻柝便是如此人也。 直到后半夜,孟温棠经不起他折腾,某只不老实的手刚伸过来,“啪”的一声,手背就被孟温棠拍的通红。 徐闻柝从背后搂着她,下巴靠在她肩上。 “所以呢,可以跟我说说吗?上次为什么闹脾气?” 还是没有拆穿孟温棠,那时她想的是分手。 孟温棠以为这一茬可以轻易过去。 她不知道,徐闻柝的恋爱理念就是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不留隔夜仇。有些误会不能不解开,也不能囫囵糊弄过去。 “是你家人吗?”他问。 孟温棠默了默。 那看来是了。 一阵沙沙声传来,徐闻柝擦着被子,离她更近,几乎是相贴。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 我会解决所有让你担心的一切?” 孟温棠思索一番,摇摇头。 唉,徐闻柝叹了声气,兴许是两人那时都在冷战,他连这件事都一起忘了。 “没说过,那我现在说,你要一直记着。” 他一字一句说着:“孟温棠,你也不用觉得欠我什么,我的就是你的,不用愧疚。” 孟温棠就快哭出来了。 孟温棠转身,吻上徐闻柝。 他自如地应对着。 “孟温棠。”气音喷薄在耳边,徐闻柝伸手和她五指相扣,“搬来和我一起住。” 孟温棠没回答。 “好不好?” 徐闻柝的眼神是那样真挚,粗粝的食指揩去她的眼泪。 孟温棠笑着点头。 第38章 离群三十八 孟温棠要搬的东西很少,家具几乎是出租屋自带的。 孙奶奶带着小孙儿站在门口。他走过去,揪了揪孟温棠的衣角。 “小孟姐姐,你要搬走了吗?” 孟温棠放下物件,笑着摸摸他的头:“嗯,但是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毕竟在这住了两年多,孙奶奶和她亲如家人。 工人将她收拾出的大箱子一件一件往下搬。时间即将过渡到酷暑,天气已经热起来,就连孟温棠自己也热得湿了t恤。 徐闻柝还在楼下等她,因为孟温棠说想和房东聊会儿天。 “婆婆,我想问一件事。” 孙奶奶笑眯眯地:“你说。” “能不能帮我留着这间房子,我会按时交房租的。” “为什么?”她有些不解。 “因为我想有个自己的容身之处。”孟温棠低下头,倘若她和徐闻柝过不下去了,也不至于被扫地出门,还有自己可去的地方。 徐闻柝和她说,将他的当做自己的,孟温棠却从不敢听进去。 甚至和徐闻柝在一起之后,还在接设计稿,赚的钱全存起来,也有一笔不小的数目。 孙奶奶答应了。 这样无理的要求,也因为孙奶奶打心里将孟温棠当做亲人,才同意的格外顺利。 从地铁站出来,向湾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一路驰骋,终于到家。 他气喘吁吁跑上楼,万幸的是孟温棠还没走。 她看见浑身流汗湿透的向湾,有些诧异。 “你怎么累成这样?” 向湾喘了会儿粗气,问:“温棠姐,你为什么要搬走?” 第70章 “和我男朋友同居。”孟温棠简洁明了答道。 怪不得,上楼前向湾在楼下看到徐闻柝的车了。 向湾自嘲地笑着,时至今日他还在肖想一些不可能的事。 “他爱你吗?”他不死心地问。 “爱。”孟温棠答。 “那你爱他吗?” “我想也是爱的吧。” 孟温棠并非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只是她的不回应给了向湾太多希望,她无法再继续装傻。向湾正年轻,不该在她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那如果他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去接你回来。”向湾恳求着。 孟温棠忽然冷笑起来,笑得向湾莫名其妙,连连后退几步。 “你是我的谁,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因为…”向湾吞吞吐吐,半天找不到个借口,涨红了脸。 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孟温棠只是丢下一句话。 向湾喜欢她,孟温棠一直都知道。那个教她骑自行车的男孩,那个会等她下班的男孩,一直都对孟温棠存别样的心思。孟温棠从不点破,也从不给他无谓的希望,只是现在他们中间的窗户纸即将捅破。 孟温棠必须及时刹车。 “向湾。”孟温棠叫他的名字,就像上学时被老师点名,向湾莫名紧张起来,“那是你没见过别的女孩。你很优秀,未来也会有很多的女生爱慕你,不要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暗示到这种程度,孟温棠只期待他能回心转意。 向湾却忽然暴怒:“我见过!见过!你不要把我当成小孩!” 他也曾见过不同的女孩,在篮球场上,有女孩为他欢呼,会在赛后争先恐后给他送水。 做演讲时,也有女生臣服于他的博学多才,以讨教的名义私下请他吃饭。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孩,可不知道为什么,向湾的眼里只装得下孟温棠一个人。 他比孟温棠还想知道答案。 两年前他在楼道遇见孟温棠,她搬着比她人还高的行李箱艰难上楼。 “我帮你吧。” 孟温棠抬头,撞见一双清澈温暖的眼睛。 “给我吧。”向湾朝她伸手。 向湾扛着行李箱上到五楼,两人三两句聊着天。 到了门口,向湾才知道这就是外婆新的租户。 这是两人的初见,他一直当做缘分天注定,直到一位陌生男人的出现,屡屡进出孟温棠的家中,他扎眼地让向湾无法忽视。 徐闻柝比他优秀太多太多。 “向湾,你冷静一下。” 孟温棠拉不住他,向湾则破罐破摔,猛地冲下楼。 向湾知道此刻的他极不冷静,像只暴怒的狮子。 其实孟温棠有没有想过,那样温文尔雅又乖巧的向湾只会在她面前出现。 这才是他的真实模样。 徐闻柝坐在车里,车厢里放着维瓦尔第的《四季套曲 冬》。他躺在车里睡觉。 车窗蓦地被敲开,徐闻柝惊醒,降下车窗,向湾一脸怒气冲冲,说:“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看着并不是能好好说话的模样。 徐闻柝还是下车,看在孟温棠的份上。 没想到向湾直接揪住他的衣领,拳头停在离他十公分的地方,最终还是没有挥拳下去。 他问:“你到底爱不爱她?” “你以什么名义来问我?”徐闻柝冷睨他。 向湾执意又问一遍,几乎是怒吼。非要得到个答案才肯善罢甘休。 徐闻柝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着:“该做的都做了,你说有多爱?” 面对找茬的失败者,他不必客气。 就像那夜向湾撞见他和孟温棠的温存。 徐闻柝只允许孟温棠的眼神看他一人。 向湾重新攥起拳,正要挥下去,被及时赶到的孟温棠拉住。 她将徐闻柝推搡到身后,嘱咐道:“你先回车里。” 徐闻柝坐在车里,看见孟温棠拉着向湾的手离开。 心底隐隐担忧。 向湾已经冷静下来,却还是难以置信。 “你说他爱你,为什么还要租下我外婆的房子?” 孟温棠敛下眼眸,沉默不答话。 “你说他爱你,真的爱吗?你又有多爱他?” 终于,她抬起心如死灰的一双眼,那双眼睛红通通的,却像闻见血味的狼崽似的,狠狠攫住他的眼睛。 “无论我爱不爱他,也不影响我和你不会在一起。” 向湾像只石像愣在原地。 孟温棠借此时机离开。 回到车里,孟温棠并无多余的话:“走吧。” 向湾垂头丧气回到家,外婆早在门口等他,叹了声气,早知道他会这样。 “你以为人家傻?温棠就是早看出来,才回避你,怕你受伤。结果你还傻乎乎地撞上去。” 她凉薄地说着。 听说孟温棠搬来别墅,陈姨忙活一下午,就是为了能让她吃上丰盛的晚饭。 孟温棠还在楼上收东西,将衣服都挂起来,和徐闻柝的西装t恤放在一起。 他的衣服色彩少的可怜,孟温棠无可奈何地摇头。 徐闻柝临时有事去了一趟公司。回来时已经很晚。 孟温棠吃过饭上楼,却不在徐闻柝房间。 第71章 在房间里并不自在,那里全是徐闻柝的生活气息,看起来有些太过亲密。 孟温棠在徐闻柝的书房里忙工作。听见楼下有动静。 徐闻柝回来了,陈姨将饭菜都摆上桌,正招呼他吃饭。 “如果你不习惯的话,可以先搬到隔壁间。”徐闻柝仰起头,看见正下楼的孟温棠。 “好。” 这是孟温棠住在别墅的第一天,因为尴尬,他们之间鲜少交流。 孟温棠觉得这样怪异极了,明明他们连睡都睡过,却觉得住在同一屋檐下太尴尬。 吃完饭后,徐闻柝带孟温棠上楼。 “电风吹放在这。”他打开卫生间的柜子。“如果有找不到的,就问问陈姨。或者告诉我,我下班回来帮你带。” 孟温棠在房内巡梭一圈,最后指着空荡荡的角落,问:“我可以在这摆个梳妆台吗?” 从前的出租屋太小,放不下梳妆台,何况在这边上有扇巨大的窗户,想必每天清晨在这化妆,光线一定不错。 徐闻柝背着手,欣然点头。 “这是你的房间,你随意布置。” 孟温棠压抑着内心的欣喜,点头说好。 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借由这张梳妆桌,终于缓释了些。 “呜呜呜呜,温棠。我才知道你男朋友是个富豪,上次请客世界大饭店的不会也是他吧?” “是啊。”孟温棠将她推进更衣间,“所以你快试试这件衣服合不合身。” 知道徐闻柝要请他们在高档餐厅吃饭之后,谢琳琳一通紧张,担心她的衣服都不合适,就拉孟温棠来服装店。 “可是我第一次和他来这里的时候也穿的很朴素。”孟温棠不理解谢琳琳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可不行。”谢琳琳掐了掐她的腮帮子,可怜兮兮地,“毕竟你是他的女朋友。你穿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好看。” “好吧。”孟温棠耸耸肩,在沙发上等。 不知换了几身衣服,谢琳琳从更衣室出来,孟温棠无数重复点头的动作。 “哪件好看?” “都好看。”孟温棠托着下巴,实在无法分辨出现在谢琳琳手上提的那些衣服有什么不同。 谢琳琳垂头丧气,一屁股坐上沙发。 “你男朋友,到底为什么这么有钱啊?” 孟温棠摇摇头,她也一无所知,何况这些事她从不过问。 只知道在他们年纪很小的时候,徐闻柝就是有钱公子哥。但是和学校里其他的公子哥不同,他学习好,性格乖巧,受老师喜爱。 所以那时他逃课,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孟温棠知道,那些钱都是徐闻柝的母亲给他的补偿。她自小不在徐闻柝身边,常年在国外。两人在徐闻柝四岁时离婚,那时徐闻柝年龄尚小无法选择,于是跟了父亲。 父亲花光了母亲的钱,又和别的富家女纠缠不清。哪有空管徐闻柝。每个月打在他卡里的钱数以万计,徐闻柝没有铺张浪费的习惯,他花不完,就用这笔钱请班上同学吃饭,借他们玩psp,以为这样就能交到真心朋友。 只落得人傻钱多的名声,偶尔能听见那些他自以为是朋友的人在背后的肆意嘲笑。 所以更多时候,他还是独自一人呆着。 后来孟温棠在小河边遇见他,才教会徐闻柝朋友并非用金钱收买。 然后那些请同学吃饭的钱,用来给孟温棠买草莓牛奶。 “温棠?”谢琳琳怪异地看她一眼,撞了撞孟温棠的胳膊。 “喊你半天了。” 这才回神。 “你觉得这件怎么样?。”谢琳琳指着沙发上的衣服。 孟温棠说不错。 得到她的中肯评价,谢琳琳转身对服务员说,“就这件,刷卡吧。” 第39章 离群三十九 徐闻柝深谙待客之道,招待周全。没让谢琳琳不自在。 将他们送到餐厅门口,谢琳琳和孟温棠笑着说再见。 孟温棠低下头,手机响了一声,是谢琳琳发来消息。 “你男朋友人不错,我这一关过了。” 孟温棠心领神会,淡淡笑着。再抬起头,谢琳琳醉的东倒西歪,被男友搀扶着坐进出租车。 “好了好了你别动了,我们就快到家了。” 正出神,徐闻柝揽着她的肩。 “我们也回家吧。” 昏暗的地下车库,徐闻柝刹了车,转身问孟温棠:“你有驾照吗?” 孟温棠点点头:“有。” 只是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嘛。 “车库里这些车你选一辆开吧。我最近可能经常出差,不能接你去上班。你练练车技,早上就不用挤地铁。” 孟温棠顿时目瞪口呆。越是和徐闻柝深入相处,越觉得这些有钱人简直变态到发指。 不过徐闻柝并不追求名车,他和他那二世祖弟弟可不同。生意人手上无可避免要有几辆看的过去的车,徐闻柝也同样。 不过好在他的车也不多,偶尔还能借给秦朗和裴止境开,最常开的是一辆卡宴。 “没有你喜欢的?”徐闻柝问。 孟温棠下意识地摇摇头,后知后觉自己传达错意思。 “我觉得都好,选不出来。” 如果真的要选,孟温棠还是喜欢这辆卡宴,毕竟寒来暑往徐闻柝都开的这辆车接她,从座椅到内饰她都习惯了。 第72章 孟温棠从大学时拿了本就很少开车,听徐闻柝突然问起,她也才想起来,是时候该捡起荒废的车技。 两人在车内温存一会儿。 旖旎的氛围渐渐蔓延。 分开后,孟温棠只觉得嘴唇酸麻。徐闻柝套上外衣,轻描淡写说着:“下周是我生日。” 只见她一脸错愕。 徐闻柝被她气笑,揉了揉孟温棠的脸庞:“你该不会忘了吧?” 孟温棠连忙打哈哈:“我怎么可能忘了。” 事实上,她真忘了。那阵子忙着和徐闻柝冷战吵架,哪还记得买礼物的事。 在工位发了一整天的呆,都没想出要给徐闻柝买什么。 他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缺的样子。就算真缺什么以她那杯水车薪的工资也买不起。 “买什么呢?”孟温棠翘着脚趴在床上,全然没听见徐闻柝的敲门声。 半天没见人应,徐闻柝说:“我进来了?” 于是推开了门。 孟温棠连忙将手机藏起来。 徐闻柝坐在床边,用商量的语气和她说着:“我的生日可能会布置成一个商业聚会。” “商业聚会?”孟温棠有些茫然。 “对。”徐闻柝点点头,“公司正在发展的重要阶段,需要拉拢人脉。我怕那样的聚会你会不自在。” 孟温棠捧上他的脸,睫毛扑朔着,像只轻盈的蝴蝶。 “累吗?” 一时怔住。徐闻柝点点头:“累。” 他闭上眼,躺在孟温棠怀里。 越是富有就要付出更多。徐闻柝年少成名,他的恒心毅力非常人能比。那时孟温棠在做什么呢?孟温棠二十三岁,还在北方工作,无缘见证他的繁荣兴起。 虚与委蛇推杯换盏正是徐闻柝曾经最唾弃的行为,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不得不遵守成人世界这套不成文的法则。 孟温棠任他躺着,冷不防被徐闻柝偷袭。 一股蛮力朝她袭来,再回神孟温棠已经在他身下,胸前扣子一颗颗崩开,露出黑色的蕾丝边胸罩,胸线若隐若现。 徐闻柝将手绕到身后摸索一番,雪白的胸再也没了庇护,展露面前。 像是品尝一道绝佳美味,徐闻柝一路往上,鼻尖擦过她的细嫩肌肤,所有知觉都被放大,孟温棠痒的头皮发麻。 或许除了痒,还有别的感受。 他捆着她的双手扣在床边。 只听见“啪嗒”一声,孟温棠的手重重摔向床头柜。 孟温棠和徐闻柝同时睁开眼。 徐闻柝握着孟温棠的手腕,也许是手表替她挡了一灾,孟温棠的手才能幸免于难没有受伤。 徐闻柝愧疚又心疼。 “我下次一定轻些。” 孟温棠说没事。定睛一看才发现腕表的表盘裂了。 “不脱下吗?”徐闻柝正要替她解开腕带。 孟温棠却警戒地缩回手,仿佛那是一片禁地。 徐闻柝只好作罢,以为那是一块对她很有意义的手表,因为从未见她摘下。 “只是一块普通手表,戴什么样的都可以。” 心中的愧疚才减轻几分,徐闻柝又打着商量。 “不然我们买对情侣手表吧?” 孟温棠也拒绝了。 前段时间徐闻柝正想定制一对情侣对戒,终于让他找到时机,却被孟温棠不留情面拒绝。 那时徐闻柝只觉得她的表情古怪,兴许是心疼他的钱,于是再没有问她,私底下偷偷托秦朗去预订。 从没想过一块手表承载着孟温棠最痛苦的秘密。 孟温棠定了定神,重新搂上徐闻柝。 “继续吧。”她说。 谁知道她主动招惹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晚上让她不得安睡。 一直到下半夜,孟温棠终于累倒,骨头像各自散成206块似的,躺在徐闻柝怀里安眠。 徐闻柝看见桌上的手机闪烁,回了几条跨国的消息,发现怀里的孟温棠已经睡着,像只柔软可爱的猫,别提有多乖巧。 不由得低头吻她脸颊。 孟温棠却像受了惊吓似的不断朝后缩,嘴里不断梦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噩梦,竟然能说这样的重话。 徐闻柝像哄小孩似的轻拍她的背,低声安慰道: “阿棠,我是阿柝,不是别人。” 孟温棠仍在退缩,甚至几欲哭泣。 “我们开始吧”徐闻柝抬头,照例环视一圈会议室。 眼神却落在那位年轻女孩身上。她悄悄朝徐闻柝吐了吐舌头。 没人发现房间里异样的气氛,徐闻柝的眉头却越锁越紧。 工程师上台介绍项目,讲到一半,无意间瞥到徐闻柝严肃的脸庞,以为是自己的宣讲出了什么问题,顿时胆战心惊,就连说话也磕磕绊绊的。 可他记得自己之前已经反复做了多次练习,连ppt都是特意找的精美模板,花了他两个小时。 下了会。纪扬栀问过前台,径直到徐闻柝的办公室,推开门。 听见声响,徐闻柝抬头。看见是她以后,继续低头做事。 纪扬栀也不气馁,热情和他打招呼:“你好闻柝,好久不见。” 徐闻柝却不给她好脸色看,冷声问:“你是怎么进我办公室的?” 纪扬栀亮了亮胸前工牌:“我给他们看过这个。” 第73章 办公室一片寂静,徐闻柝不曾说话。纪扬栀就坐在沙发上跟着他耗。 中途秦朗过来送文件让徐闻柝签字,回头好奇地打量一眼纪扬栀。 “纪小姐怎么在这?” “不用管她。”徐闻柝说。 来者是客,何况这还是纪总的女儿,秦朗哪能真不管她,不过徐闻柝倒是很少这样不知礼数,不知这位纪小姐做了什么事惹到徐闻柝,他一向是好脾气。 秦朗不知道,她惹的不是徐闻柝。 沉默被打破,纪扬栀再也坐不住,伏在办公桌前质问着他: “裴止境为什么不见我?” “这要问你。”徐闻柝淡淡开口。 “难道你也觉得当初是我的错?” “我对你们的感情不置可否。” 纪扬栀却再也坐不住了,她感到绝望,一向好脾气的徐闻柝也和她冷脸相对,那她更想不到裴止境会怎么看她。 “闻柝,你听我说。当年的事我有苦衷,是他们逼着我…” 徐闻柝扔下笔,抬头看她,又冷冷重复一遍:“你出去吧,扬栀。” “闻柝!” “别让我翻脸。”他冷冷吐字。 纪扬栀不甘心地提起包出门。 到楼下,她那位体贴入微的未婚夫又给她打电话了。 “喂,什么事?”纪扬栀不耐烦地接听。 没想到纪扬栀对他是这种态度,程浩有些受阻。 “你在哪呢,要不要我开车去接你。” 下一秒,听筒没了声音,电话被纪扬栀挂断。 裴止境不在,前台解释道:“裴医生在给客人补牙。” 徐闻柝点点头,坐在沙发上等。 没过多久,他接到一通电话,站起身来,和他打声招呼。 “我有些事先走了,待会儿告诉止境,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徐闻柝前脚刚走,纪扬栀后脚踏入店里。 孟温棠折腾一番还是倒不进去,像只蛤蟆似的四仰八叉躺在驾驶座上,想着倒车入库怎么这么难。 车库里照来一束光,徐闻柝滴滴朝她按喇叭。 “怎么了?”他停好车,拉开那辆卡宴车门钻进来。 “我倒不进车位。” 孟温棠自觉给他腾出驾驶座的位子。 徐闻柝拉动车档,打转方向盘,一手熟练很快将车停好。 看得孟温棠着实羡慕。 “你的驾照开了几年?” “我成年就去考了。” 怪不得能开的这么好。 被徐闻柝敲了个栗子壳。 “走吧上楼。”徐闻柝牵着孟温棠的手。 “今天我心血来潮想要练练车技,就把车开出去练了练,中途都很顺利,就是倒车入库有些不熟。” “没关系,等我有空教你。”徐闻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裴止境戴着口罩,从诊室里走出来,对前台的小刘说:“下一位是谁?” 在看清沙发上坐着的人时,太阳穴突突跳着。裴止境以为他看错了。 快步走出去,质问道:“你怎么在这?” 纪扬栀以为两人见面都会有些感慨,却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欣喜的神色。 裴止境转头向小刘,冷声道:“她不是我的客人,把她赶走。” 说罢,走回诊室,再也没有出来。 纪扬栀冲他的背影喊:“难道你不想见我吗?” 没有人回答。 小刘硬着头皮上前,从业好几载,他是第一次赶客。 手足无措地说:“你好小姐,建议您换一家诊所,我们的诊所可能不适合你。” “不适合在哪?”纪扬栀抄着手,轻蔑地看着他。 小刘吞吞吐吐,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八…八字不合。” 第40章 离群四十 一大早,裴佳境给徐闻柝发消息。 “我来给你送生日礼物,你方便吗?” 半天没人回复,徐闻柝在开会,没看手机。 于是自作主张过来,反正伸手不打笑脸人,徐闻柝难道还跟她生气吗? 从出租车上下来,裴佳境抱着一个巨大盒子,站在别墅门口,敲开了门。 “裴小姐?”陈姨笑吟吟接过她的大箱子,拎到客厅里。 给裴佳境倒了杯热水。 裴佳境手里握着热水,四处张望。 徐闻柝是和人同居了吗?进门前,她分明在鞋柜上看见女人的鞋子。 等徐闻柝结束会议,再看手机,连忙给孟温棠打电话。 今天孟温棠调休,昨天被徐闻柝折腾惨了,她还在睡。 顿时被铃声吵醒,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了摸,将手机贴上耳朵。 “喂?” 楼下隐隐约约传来话音,孟温棠举着手机穿过走廊。 “喂,怎么了?” 听见头顶有动静,裴佳境起身,好奇地抬头看楼上。 正好和孟温棠对上眼神。明明就是刚睡醒,孟温棠还穿着睡衣。 在看见裴佳境的那一刻,孟温棠彻底醒了,怔怔地站在那,这下要是想躲也来不及了。 徐闻柝在电话那头扶额叹息,他和孟温棠恋爱的消息并没有告诉裴佳境。她是著名的大嘴巴,什么都往外捅,如果被他远在国外的母亲知道,还不吵着要见她? 他并不想让孟温棠过早面对这些琐事。 第74章 这下好了,彻底藏不住了。又转头安慰自己,丑媳妇也有见公婆的那一天。 这是迟早的事。 “你你你…”裴佳境惊得连话也说不清楚。 “我我我…”孟温棠正要编个理由,可眼下铁证如山,她还穿着睡衣拖鞋,总不好说是梦游过来的吧? 只好下楼。 像是动物园的动物似的接受裴佳境的审视。 她已经习惯。 孟温棠不知道徐闻柝前二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每位徐闻柝的亲朋好友见到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徐闻柝的女朋友竟是这样的。 难道他是性冷淡吗?可是某人昨晚的行为又身体力行地告诉她,绝对不是。 裴佳境已经热切地和她攀谈起来,对着孟温棠问东问西。 “原来闻柝哥的女朋友是你!我说呢他怎么藏着掖着不告诉我。” 裴佳境并没有生气,意料之外的友善亲和。 正说话,陈姨端来一盘水果。 裴佳境亲昵地握着孟温棠的手:“那我哥就交给你啦!” 温热触感让她一下无所适从,朝沙发后面缩了缩。 “你不担心他和我在一起不快乐吗?”孟温棠试探地问。 “为什么会呢?”裴佳境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你不会不知道吧,他最近变了很多,变得比之前开朗多了,肯定是你的功劳。” 没想到徐闻柝的家人朋友都很喜欢她,孟温棠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换来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 就像十年前遇到徐闻柝。只要和他在一起,孟温棠就会无比幸运。 现在也是如此。 徐闻柝抽空回了趟家,裴佳境已经离开。才进门,就被人团团抱住。 “怎么了?”他问。 “徐闻柝,遇见你真好。”孟温棠抱着他不想松手。 徐闻柝的商业聚会交给专业的派对公司布置,所以他乐得清闲。 秦朗也是,以往这些事都是他来联络负责,这下肩上没了负担,还被批了好几天假飞到英国看女朋友。 “阿朗。” 正喝着茶,徐闻柝忽然叫他名字。 “忙完今年,我就调你回英国总部,怎么样?” “真的吗?” “真的。” 秦朗喜出望外,天知道他和女友这一年半的异国恋是怎么谈下来的。果然徐闻柝谈了恋爱就学会体恤下属了。 全靠孟温棠转了他的运。 秦朗一时觉得孟温棠真是个小紫微星。 那天纪扬栀被驱逐,正打算要走。裴止境龟缩在他的诊室里,最终鼓起勇气走出去。 那张脸他已三年没见,时时刻刻出现在梦中,如今看来却觉得她面目可憎,蛇蝎心肠。 “等我弄完这些客人的牙。如果你等不及也可以先走。” 裴止境冷声道。 纪扬栀深知自己今天如果走出这道门,他们再无这样好好坐下谈话的机会。 她点点头,说我等。 电钻声从里头的诊室屡屡传来,听得纪扬栀牙疼。 不知道等了多久,纪扬栀等的无聊,打了好几把游戏,胜局寥寥无几,扫兴极了。 没发觉什么时候电钻声已经停了,诊室内空空如也。裴止境拽着她的手,进了茶水间。 “止境,你拉的我手疼。”纪扬栀挣开他,揉了揉通红的手。 过了这么多年,一听见她怯怯弱弱的嗓音,他还是会心软,裴止境果然松开,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们真的不能回到过去吗?”纪扬栀急切地问。 “回到过去?”他冷笑着,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 裴止境垂下眼眸:“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去?” 是他对她所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限宠溺她到失去原则的那几年吗? 可惜现在他已经不这样了。 “不是这样的,止境。”柔软的手掌握住他的,却被裴止境一把甩开。 他压抑着内心巨大酸楚,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门大敞着,裴止境做了个“请”的手势。 “回去吧,要是你再在我面前提这种无聊话题,那我想我们连见面的必要都没有了。” 徐闻柝是从小刘嘴里知道那天纪扬栀先一步找到裴止境了,两人貌似聊得很不愉快。 因为裴止境已经好几天没去诊所。 “老板不会在家里活活饿死吧?” “不会。”徐闻柝冷嘲热讽着,“他不会亏待自己。” 谁懂徐闻柝一推门差点被酒味熏的快背过气的痛苦。 他的脚灵巧地穿过地上的瓶瓶罐罐,满地狼籍让他这个重度强迫症患者萌生要将裴止境扔出家里的想法。 罪魁祸首就躺在沙发背后,傻兮兮地冲他笑:“你怎么来了?” 见他没说话,又自顾自地接下去:“你现在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哈,怎么看都感觉像是在可怜我。” “裴止境。”徐闻柝气得咬牙切齿喊他大名,“你喝醉了就喝醉了我不跟你计较,别和疯狗似的逮人就咬。” 这是裴止境认识徐闻柝以来,他骂过最重的话,裴止境翻了个身,自得其乐地笑着。 抓抓徐闻柝的裤管,“你上次不是问我,为什么我和纪扬栀感情那么好还要分手?” 第75章 徐闻柝没耐心听,他朝角落的保姆使个眼神,两人将他背上二楼。 听到这里,徐闻柝制止了她:“就让他这样睡吧,让他落个枕长长记性也行。” 裴止境忽然暴怒地大喊:“为什么要分手呢?因为她在我和那个男人面前选了他,他能给她利益,而我给不了。” 他苦笑着重复:“我给不了。” 裴止境忽然清醒,蹲在沙发角落,他的房子是地段很好的江景房,一偏头就能看见夜里奔涌的江面,和川流不息银河般的绮丽车流。 “我活到二十四岁,第一次有人告诉我,我的家境其实并不算有钱。” 原来在几年前,纪扬栀的父亲投资失误,家里濒临破产,债台高筑,曾经交好的朋友纷纷倒戈再不联系。纪扬栀和他描述这一切的时候,眼里还有愤恨和不甘。 某天上午她提了分手,毫无预兆。明明前一天裴止境还和她一块看了电影。 在讲述这段过往时,中间还掺杂着裴止境个人的宣泄。 纪扬栀牵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他眼前,那时裴止境还有些愣神。不肯相信这种好笑的烂俗小说桥段竟然发生在他身上。 “所以你要分手吗?”他问。 纪扬栀在前几天已经排练好他们见面的场景,已经决定如果裴止境实在太痛苦,她就跪下痛哭流涕求他原谅,说自己别无他法走投无路。 结果她并不按套路出牌。 全家都做好了破产清算的准备,谁知道天降了个程咬金。纪扬栀突然多了个未婚夫,只要和他结婚,不仅债务有人偿还,还能和丈夫一起出国生活。 多好的事,纪扬栀开口:“求求你,会有人比我更爱你的,你就放我走吧。止境。” 裴止境绝望地闭上眼:“我从来都没有不让你走,腿长在你身上,你想去哪我也拦不住。” 徐闻柝居高临下看着他,看在裴止境是个可怜的失恋酒鬼,语气也软了两三分。 “那你还要和她复合吗?” 裴止境摆摆手,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回头了。” 听得徐闻柝心里真不是滋味。 没想到裴止境絮絮叨叨说完,自己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佣人上前,询问徐闻柝该怎么安排他。 徐闻柝则是指了指楼上:“送他上楼。” 安顿好裴止境,徐闻柝正要走,小刘就打来电话问他情况。 “那老板明天还来上班吗?” “会的。” 得到徐闻柝的回答,小刘顿时松了一口气,解释道: “诊所里只有裴医生技术最好,他的预订单都排到下半年了。要是让顾客知道他不做了,能闹到把诊所的屋顶都掀开 ” 小刘丝毫不夸张。 徐闻柝点点头,却说:“我知道了。” 第41章 离群四十一 徐闻柝并没有骄奢淫逸的习惯,但也一次次有意无意刷新孟温棠对他的财力认知。 比如现在,戴着白手套的侍应将衣架一排排推进来。华丽的礼服被套在袋子里,被他们展示在手中。 裴佳境镇定自若地坐在沙发上,这样的场面她从小见过许多次,已经得心应手。 “试得完吗?”孟温棠头皮发麻,回头问。 “一个早上应该绰绰有余吧。”裴佳境事外人似的耸耸肩,“徐闻柝也不想的,穿礼服麻烦死了。这些衣服都是赞助的,能为品牌带来曝光量。何况这也不是简单的私人聚会,就是披着生日聚会的招商会罢了。” 孟温棠听得背后一凉,有钱人的世界这么复杂吗? 在她发愣的空当,裴佳境已经朝那排架子走了过去,随手翻动着上面昂贵的礼裙,像菜市场买菜一样随意。 没过多久,裴佳境从试衣间出来,在镜子前转动几圈,侍应为她拉上拉链。 孟温棠有样学样照做。 只是她不知道,她站在镜子前顾影自怜的模样已被裴佳境偷偷拍下,传给徐闻柝。 那时他正进行一个访谈。 手机盖上桌面,看得徐闻柝气血翻涌。 孟温棠将头发披散在身前,露出一对漂亮的蝴蝶骨。她将自己套进华丽的礼裙里,礼裙裁剪得当,完美地凸现她的身线。 接下来的访谈里,她那美艳的身姿时不时从他的脑海里闪过,再难忽视。 徐闻柝调整呼吸,自如地应对着对面抛出的问题。 “怎么样?”孟温棠转身问,身后已经不是裴佳境。 “很美。”低沉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际。 徐闻柝搂上孟温棠的腰,温热的手掌擦过她的小腹。 裴佳境在沙发上抄着手,默默翻了个白眼。 真是好心没好报,她把某人叫过来,某人却在她面前秀恩爱。 又想起来她那半死不活的亲哥,好几天没给他传信息,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我也想去徐闻柝的生日会,你到时候能不能带我去?” 程浩觉得疑惑:“你们不是认识吗?他怎么没给你请帖?” 纪扬栀一下撒开他的手,赌气道:“不想带我就直说。” 程浩犹豫了,以他的身份,带她进去是轻而易举的事。 程浩心里再清楚不过纪扬栀一直看不上他,这可是难得的可以讨好她的机会,也欣然答应。 第76章 徐闻柝的生日聚会在他另一处家中。 孟温棠也是第一次来。 她揽着他的臂弯进门,没想到这里乌泱泱挤满了人,甚至比徐闻柝告诉她的还要隆重许多。 孟温棠有些不自在。 徐闻柝低下头,悄声对她说:“如果在我身旁不自在你就去找裴佳境,她那没有需要应酬的地方。” 也提早和裴佳境打过招呼。 她跟在徐闻柝身旁,尽管手里捏着香槟,徐闻柝也没给她喝的机会。 “江总。” 两人握了握手,江总抬起眼打量他身旁的女伴。 “这是?” “我女朋友。”徐闻柝淡然说着。 江总哈哈大笑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见你带女伴,恭喜恭喜,好事临近了吧?” 徐闻柝不置可否。 “是哪家的掌上明珠,这么有福能被徐总看上?” 徐闻柝笑着摇摇头:“我们是自由恋爱,不讲究门当户对。” “也是也是。”江总打着圆场,“毕竟以徐总的能力,早就不走家庭联姻那一套了。” 孟温棠了然,他们还没谈多久的恋爱,还未涉及到结婚的话题。 再有人问难堪刁钻问题,也被徐闻柝挡了回去,场面话信手拈来,脸色自信从容,是她未见过的模样。 孟温棠觉得这样的徐闻柝陌生,又有点心疼。 杨婷和丈夫相携走在庭院里,她指了指桌上的精致蛋糕,娇媚地摇他的胳膊:“老公,我想要吃这个。” 江跃不耐烦地夹进她的碗里,问:“还有什么?” “我还要你喂我。” 江跃翻了个白眼,勉勉强强将蛋糕舀下一角,塞进她嘴里。 好一对塑料夫妻。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她,孟温棠惶恐地拉起裴佳境:“佳境,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裴佳境嘴里的蛋糕还没品出味道,就被孟温棠急急拉走。 迟了—杨小姐远远看见她,正挽着丈夫朝这走来。 “没想到真的是你。” 孟温棠硬着头皮和她打招呼,讪讪笑着。 杨婷又上下打量她一眼,孟温棠身上穿的可是她排了半个月都没排到的某品牌当季新款,杨婷顿时愣住了,心里暗自发酸,不由得拧了拧这个塑料丈夫的胳膊,江跃不明所以,疼得他呲牙咧嘴。 这个没用的东西! “你是怎么进来的?”也许是说话太直白,让孟温棠有些难堪。 她犹记得这张熟悉的脸,唇红齿白,长睫毛扑朔着离她很近,曾求着孟温棠将设计稿卖给她。 哪有人这么说话的?裴佳境挺身而出,正想开口替她解围。 “江先生,江太太。”徐闻柝信步朝这走来。 从孟温棠不在他身边开始,徐闻柝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未聊几句,他就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失陪一下。” 他说。 不知如何应对杨婷的诘问,孟温棠困窘地站在原地。 温热触感在指间弥漫,未发觉什么时候徐闻柝已经来到她身边,和孟温棠十指相扣,未置一言,但答案明了,轮到杨婷尴尬。 “江先生江太太,好久不见。” 江跃和他握手:“好久不见。前天我刚包下一块高尔夫球场,正找不到球伴,不知徐总何时有空赏光?” “这几天都有些忙,不好意思。” 江跃遗憾地摇摇头:“那只能改日了。” 待江跃走远,徐闻柝捏了捏她的手指,笑着说:“没事,我在这里。” 孟温棠和裴佳境走散了,误打误撞走上三楼大厅,隐隐约约听见几句争吵。 孟温棠无意撞破,正想离开,只觉得那男声听得熟悉。 停留半刻。 “你怎么来了?” “你别忘了,不止你一人认识徐闻柝。” 裴止境顿时明白了,是她那好未婚夫程浩带她来的,那她还有来找他的必要么? 他转身正要走,纪扬栀唐突地从后揽住他的后背,这样滚烫的身躯是她日日夜夜都想拥有的。 “我们真的没有一点半点和好的可能吗?”她痛苦地问。 裴止境嗳声。 打心底承认,在纪扬栀揽上来的那一刻他曾有过后悔的想法,想带她从这逃走。 小楼上冷凉的夜风将裴止境冻得一激灵,顿时清醒。 裴止境冷漠地扒下她的手,疏远地喊她名字:“程太太。即使我们分开得并不愉快,到时你好事将近,我也会将礼物带到。” 纪扬栀泪流满脸,怔怔看他。 他明明知道,分开是她是迫不得已。 今晚她费劲各种心机让程浩带她来,也无非是想把话说开,告诉他,如果他愿意,纪扬栀会不由分说取消婚约和他走,到时候两人一起回英国,谁都找不到他们。 现在就连这些话也不敢告诉他。 裴止境静默站立。当时分手,徐闻柝问他是否真能放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撒谎。 其实一连三年都未曾放下。 一直到今天,才是真正的释怀。 孟温棠听得一时唏嘘,没想到平常看着亲和开朗的裴止境还有这么一段痛苦的往事。 匆匆离开,在楼梯拐角处,终于找到裴佳境。 “你怎么在这?宾客都要走了,我和闻柝哥正四处找你。” 第77章 宾客散尽,徐闻柝和他们一一告别。今晚备的酒度数不高,可徐闻柝喝得太多,险些有些站不稳。 直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孟温棠来到他身旁,徐闻柝将头埋进她怀里。 “你肯定喝醉了。”孟温棠说。 徐闻柝摇摇头:“我没有。” 孟温棠才不和酒鬼犟嘴。 再回庄园里,家政在收拾残局。 裴止境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说:“剩下的时间是我们的了。” 一行人登上三楼露台。 这里干净如新,未曾被人染指。 桌上摆着香槟酒瓶,金黄酒液在杯里晃动,裴止境仰头一口喝下。 裴佳境嫌热,信手将头发用抓夹固定住,又帮孟温棠盘起头发。 这样的画面太过美好。 杨雯曼不胜酒力,没喝几杯就开始说胡话。 问到孟温棠有没有考虑过结婚的想法。 徐闻柝指挥裴止境把她的嘴捂上。杨雯曼明显喝高了,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孟温棠只是笑着没有回答。 晚风轻柔吹拂脸庞,别提有多畅快。 徐闻柝已然醉倒,趴在孟温棠的肩上,脸颊红彤彤,香水味盖不住一身酒味。 总算不用推杯换盏讲着漂亮的场面话。朋友都在身旁,徐闻柝自由自在。 很快,墙上的石英钟开始整点报时。 裴止境点燃烟火,捂着耳朵跑上楼,只听见“砰”的一声,烟花争先恐后从身后蹿上天,璀璨烟火在天空迸开。 火光照映脸庞。 裴佳境将蛋糕车推了出来。 蛋糕上赫然插着“27”的生日蜡烛。 徐闻柝闭上眼虔心许愿。 希望年年如今日。 一口吹灭蜡烛。 趁徐闻柝不注意,“啪”的一声,裴止境将蛋糕糊上他的脸,奶油大战一触即发。 徐闻柝也追着他抹,将奶油扣上裴止境的脑袋。 裴佳境趴在沙发上锤着地板,笑得肚子疼。 价值三十万的沙发上被抹上奶油,变得五彩斑斓,可他们谁都没有在意。 第42章 离群四十二 时过半年,孟温棠和徐闻柝在一起已九月有余。 某天被谢琳琳着急忙慌喊出来。 她搅动着杯里的咖啡,手里的钻石戒指璀璨夺目。 孟温棠来的时候就看见了。 谢琳琳扭扭捏捏和她说:“李斯林和我求婚了。” 孟温棠瞠目结舌:“这么快?” 他们恋爱也没多久。 “现在有结婚想法的人可不多了。”谢琳琳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又问;“徐闻柝没跟你提过吗?” 孟温棠茫然地摇摇头。 “他没和你幻想过结婚以后的事吗?” 她想了想,好像的确没有。 “那你可要小心了,小心他是不婚主义者。”谢琳琳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我前男友就是这样,还是我自己去问的。知道他的想法之后我们就分手了。” 徐闻柝如果是不婚主义者,那他不婚的来源似乎也有迹可循。 孟温棠将疑惑藏在心里,继续淡定和谢琳琳聊天。 两人东拉西扯聊着,谢琳琳千叮咛万嘱咐孟温棠一定要来当她的伴娘。 又想到什么似的,沉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们的结婚钱还没攒出来呢。”谢琳琳沮丧地说。 孟温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经她提醒,也才想到结婚这事还挺麻烦。 半年前预订的一对情侣手表,现在已经到了。 正摆在徐闻柝的办公桌上。 徐闻柝决定将它当成惊喜。 从酒店出来,徐闻柝和客户热切寒暄。 “有机会再聚。” “好,” 信步走到停车场,却被人拦住去路。 老人挡在车前,秦朗正要伸手驱赶。 他问: “你是不是徐闻柝。” 徐闻柝颔首:“我是。” “那就对了。” 不知道这句“对了”从何而来,徐闻柝莫名其妙。 直到孟光贤说:“我是温棠的爸爸。” 这才明了。 两人对视那一刻,彼此心知肚明他的来意是什么。 孟温棠有一半长得很像她爸爸。 徐闻柝早该见他了,只是工作太忙一直耽搁。 于是让他上车,就近找个餐馆。 孟光贤第一次来这样豪华的餐馆,有些无所适从。侍应生将菜单递给他,他看了看什么也没点,最后又递给徐闻柝。 徐闻柝从容地报菜名。 孟光贤忽然有些欣慰,想他的女儿跟他在一起,应该也过的不错吧,像这样的饭店或许早就吃腻了。 耐心等他吃完,徐闻柝用手撑着下巴。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瞧你说的什么话,我还不能来看看我的准女婿吗?” 孟光贤吃完最后一口汤,抽了张纸巾擦擦嘴。 徐闻柝轻笑一声,当然知道他的目的绝不在此。 “你不会没想过和我女儿结婚吧?” 徐闻柝直直地盯着他,没说话。 “我们阿棠今年二十七岁了,再不结婚就成老姑娘了,以后没人娶她。” 徐闻柝在心里发出疑问,难道在他眼里,他的女儿就像一件可以肆意贩卖的商品。 第78章 于是逐渐变得不耐烦,说:“不如我们都不兜圈子了。你来找我应该没和孟温棠说过吧?” 一下撕开孟光贤的伪善面具。 服务员莽撞地推开门,看到的却是这样的场景。 孟光贤将裤子挽上大腿根,露出已经变形扭曲的膝盖。 尴尬地连连道歉,退了出来。 “我的关节炎很严重,在我们那个镇子上看过很多次,一点也不见好,关城是大城市,一定能把我的腿治好。反正你和我家阿棠迟早也是要结婚的,所以这点小忙你不会不帮吧?” 徐闻柝厌恶他这样拐弯抹角的暗示。 “我会帮你安排。” 又问他住在哪里的招待所。 将孟光贤送回他住的招待所。 招待所的灯牌一闪一闪,几乎要晃瞎人的眼睛。 孟光贤提着巨大的蛇皮袋上楼去,望着他的背影,徐闻柝想起孟温棠住的筒子楼里同样漆黑的楼道。 于是下车把他喊住。 “明天我帮你换个酒店,但是你不许告诉孟温棠你来关城。” 秦朗开着车,嘴里抱怨着:“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人,你和孟温棠还没结婚呢,就上赶着认领女婿,还来勒索你了。” 徐闻柝没说话。 孟光贤的举动提醒了他,他和孟温棠迟早要结婚。未来会面对更多的麻烦。 如果想要和她长久地在一起,必须快刀斩乱麻,什么爸爸什么堂哥,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眼前才好。 书房里正亮着灯,孟温棠还在忙。 于是他悄悄走近,从后拥抱着她。 “你回来啦!”孟温棠惊喜地搂向他的胳膊。 徐闻柝没说话,却离她愈来愈近。 两人蜻蜓点水吻着,到后来吻如雨点密集落下,落在她的耳后,落在她的额头,到脖颈。 逐渐向下,她逐渐暴露在他身前。 徐闻柝脱了扣子,也露出光洁的胸膛,覆上她的身躯,压的孟温棠快喘不过气来。 每道吻都带着他满溢的爱。 今天的徐闻柝看起来比往日疲惫更多。 因为孟温棠在他眼里看见许多细微的血丝,愁苦似千斤重压弯了他的眉梢。 却不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两人热烈做着,直到下半夜,孟温棠瘫软身子,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徐闻柝松开她,手指拉开抽屉,从里头拿出一个丝绒盒子。 “啪嗒”一声打开。 手表在他手里流光宛转。 半年前,徐闻柝不小心弄坏了她的手表。 于是托秦朗订了这块手表,一块男表,一块女表,今天正好到货。 他小心翼翼脱下孟温棠的那块旧表。 正要将新的戴上。却摸到她手腕上的突起 本以为是压痕,却在彻底看清的那一瞬间,猛地滞一口气。 细嫩白皙的手腕上,分布着一条狰狞疤痕,针脚像蜈蚣脚似的横亘在那,看起来可怖,让人望而生畏。 他的眼里不由自主渗出泪来。又将她的旧手表戴好。恍若从来没有见过这条疤痕。 如果从来没有见过这条疤痕,那么在他们分别的那些年,他可以当做那段日子孟温棠只是偶尔不顺,却不是这样的—这样的日复一日的无比痛苦。 他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孟温棠颤抖着睫毛,她一直是醒的。 听到徐闻柝的动静,她同样在期待徐闻柝要送给她什么惊喜。 却没想到自己精心伪装的秘密就这样轻而易举被撞破。 明明徐闻柝刚叮嘱他,孟光贤却不守信用,给孟温棠打了电话。 知道他来了关城,下了班孟温棠就立马直奔酒店。不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竟然打听到孟温棠住在哪里。 她循着孟光贤发的地址,来到酒店。 孟光贤在外只住便宜的招待所,不知道怎么来了大城市就转换了性子,好巧不巧,这家酒店徐闻柝还有股份。 于是试探性地问他。 “你是不是找徐闻柝了?” 没想到孟光贤更是不知廉耻地点头。 他收拾出一张干净椅子招呼孟温棠坐下。 “我昨天试探过这小子了,他看起来不太想和你结婚。可你们不是谈很久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孟温棠已接近崩溃。 孟光贤还是逼问她:“你是怎么想?你别告诉我你也顺着他这样?” 半天没得到她的回话。 “我告诉你孟温棠,你二十七了,再过几年你就嫁不出去了,你还想和他耗几年?有这种金龟婿看上你就算咱们祖上烧高香了,你抓紧时间逼他结婚。” 孟温棠一时脚软,只有靠着桌角才能让她站稳。 她知道面前的父亲一向自私,无赖,蛮横。却没想到他比她想象中的更恶心。 发了疯似的开了门,将孟光贤的东西摔出去,顺带拎着他的衣服,将他一起赶出去。 整栋走廊回荡着她发了疯似的哭喊。 “你给我滚!” “别说什么徐闻柝,谁我都不想结婚!谁都不想!” 此时秦朗已经来到酒店,寻找孟光贤住的房间。 听见一阵嘶吼,徐闻柝的名字意外出现在这。 在他发愣时刻,安保和酒店服务员已经先他一步跑上楼。 第79章 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孟温棠。 “小姐你先起来。” 电话里,徐闻柝清晰听见那段泣不成声的自白。 他无法再淡定。 孟温棠披头散发坐在地上,看见出现在走廊的秦朗。 顿时心如死灰,却还有精力冲他微笑。 像是宣判死刑。 徐闻柝一路猛踩油门赶到酒店。粗鲁地将孟温棠拦腰抱起。 那样的姿势并不舒服,孟温棠在他怀里挣扎。 挣扎无用,于是她狠狠冲他肩头咬下去。 饶是如此,却还是没有放手的意思。肩头已经有血珠冒出,疼得他渗一身冷汗。 将孟温棠摔进车里,徐闻柝给车上锁,冷硬道:“说说吧。” “说什么?说我没想过结婚吗?”孟温棠冷笑着,看着他皱的越来越深的眉,和痛苦扭曲的脸,她确信终于戳中他的痛处。 “你还记得我们交往第一天你说的话吗?” 徐闻柝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凶恶地让她别卖关子。 “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因为从来没有人那么干脆拒绝你。而我每天在等,等你哪天腻烦把我一脚踹开,重新找下一个。” “看来我等到了。” 她故作轻松地耸肩,徐闻柝的脸已经“唰”得变白。 第43章 离群四十三 见她翕动嘴唇欲言又止,徐闻柝知道她要说什么,卑劣地恐吓她。 “分手?又是想说分手?半年前那次你就想过分手是吧?” “除非我死了,不然你想都不要想。” 启动汽车,把孟温棠吓了一跳,猛地抓着安全带,当做救命稻草。 徐闻柝近乎失控,带她回别墅,将她扔在大厅里。 “收拾好东西,今晚就滚。” 孟温棠强颜欢笑抹去眼泪:“好啊。” 她进屋收拾东西。 收拾一半,孟温棠瘫软地坐在地上。 也许她就该在堂哥找上门时和他分手。 只怪自己一时陷入徐闻柝的温柔乡里,以为他会替她解决一切。 凭什么呢?凭什么呢?徐闻柝又做错什么要和她共同面对这些像橡皮糖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的无赖亲戚? 孟温棠和孟光贤相处多年,知道他就是这样贪得无厌的小人,每个月打给他的钱,就像杯水车薪,滋啦啦地浇进火里,可火只会越烧越旺,将孟温棠的积蓄烧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也许是和他的甜蜜时光过够了,孟温棠竟然真把自己当成他未来的妻子,坚信他们总有一天会结婚。 直到谢琳琳的话提醒她,徐闻柝一次也没和她提过结婚的事。 想必他也厌倦了。 那何不尽早分开,对他们彼此都好。 终于打定主意要走,孟温棠推开门。 “徐闻柝,你这是做什么?” 孟温棠推着行李箱出门,徐闻柝在她面前单膝下跪,戒指盒里钻石戒指璀璨夺目。 原来在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徐闻柝去了附近的首饰店,买下拥有最大钻石的戒指。 “先生,再大就要调货了。”店员为难地说。 徐闻柝却还是嫌这颗钻石小,不过姑且死马当活马医,他将银行卡递了出去。 他听惯了周围那些有钱公子哥的风流趣事,听他们抱怨女朋友只喜欢大钻戒,也只是笑笑,自诩不懂女孩的心。 没想到终有一日,他也沦落至此,只看钻戒的钻石大小,鲁莽地刷卡付账。 因为他不敢确定,孟温棠会不会在看见这颗硕大钻石回心转意。 在灯火倒映的巨大落地窗前,她看见她的影子,又看见徐闻柝的影子。 他长跪在她面前,沉沉开口,眼眶却不由自主红了。 “反正和谁结婚都是结。孟温棠,跟我吧,我这有你想要的未来。” “徐闻柝,你又何苦这样?” 孟温棠惊讶地捂住嘴巴,眼泪从她掌上不断流淌。 也许是太想和她有个未来,徐闻柝才会如此慎重。本打算将这些事处理干净再和她求婚。 给孟光贤找个体面工作,不至于每天找孟温棠要钱。又知道孟温棠一直都想靠自己自食其力,所以下班到家还在忙工作。她也并没有退掉出租房,一直在续租。他都知道,并没有戳破。 也许这就是孟温棠要的安全感,那么他尊重她。 书房的桌子里还有这间别墅的过户合同,徐闻柝已经办好一切,只差她的签字。 还有那辆车,那辆她唯一开的惯的车也是。 如果这样还不够,那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徐闻柝。”孟温棠解开表带,将他们心照不宣彼此痛苦的那条疤痕展现在他眼前。 “你不妨听我说个故事,说完再考虑要不要继续求婚。” “你先起来。” 她说。 两人面对面站着。 “你知道为什么当年我要和你断开联系吗?”孟温棠一脸轻松地问。 徐闻柝茫然地摇头。 那她解释给他听。 “因为高考结束,你走之后。有天我爸喝醉酒,我听见他问村里有没有适婚的男的,他觉得女孩读书没用,不如早早嫁人。所以我没等你回来,就报了北方的大学。” 奶奶在背地里怂恿孟光贤赶紧给孟温棠找个男人嫁了,因为女孩读的书多了翅膀就硬了,何况她嫁人也能给家里省一碗口粮。起初孟光贤还会骂她老糊涂,说自己只有这一个女儿,还想等她有出息以后接他到城里生活。 第80章 后来他欠了赌债,也想过奶奶的说辞,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孟温棠在屋外听的瑟瑟发抖,连夜跑到网吧里把志愿改了,改的越远越好。 “你不知道北方有多冷,冻得能把骨头一把捏碎。” 孟温棠笑着抽了抽鼻子,仿佛落地窗外就是北方的冬夜,而她穿行其中。 害怕他们真的把孟温棠嫁人,上了大学之后孟温棠把所有人都删光了,担心父亲借此知道她的消息。 只在放假时回去,住在外婆家。 而最初徐闻柝举办同学聚会能通知到孟温棠,也是因为孟温棠久不用qq,竟然忘了把qq上的他们一起清空。 “那你知道这道疤的来历吗?” “后来他们替我找了个如意郎君。说只要我给他们生儿育女,就给我十万彩礼。他们因为这十万,差点要把我卖了。” 孟温棠兼职回来,看见客厅里摆着一箱箱昂贵的酒和茶叶。 家里在宴请宾客,满桌狼藉,碗和碟堆的老高。 而孟温棠正饿得饥肠辘辘,没人喊她吃饭。 家里出现陌生人,一位沧桑老妇,在酒足饭饱以后。她不怀好意上下打量孟温棠,趁其不备捏了一把孟温棠的屁股。 她吓得跑进房间关上门。趴在门里听门外的动静。 听见他们聊天,大喇喇地聊她的屁股,说她一定能生个大胖小子。 孟温棠听的瑟瑟发抖。 原来他们想要先斩后奏逼她结婚。 从房间桌子上找了把美工刀,孟温棠像发了疯似的撞开门。 手上还拿着刀,于是所有人都忌惮她。 奶奶好声好气劝她别冲动,说这件事还有的商量。 这是奶奶第一次如此温和对她说话,不再恶语相向,竟是孟温棠用刀逼出来的。 “不会,你们不会变的。” 孟温棠那时候真想过一死了之。于是闭上眼,冰冷的刀锋划开手腕,鲜血如注从她的胳膊流下。 落在“傻子烧烤”的字样上,那时她还穿着兼职的工作服。 “我说你们真的疯了。”婶婶实在看不下去,冲上前,背起孟温棠去镇医院缝针。 这一闹,家里再也没人敢逼她结婚。 奶奶依旧贼心不死,私底下还撺掇过孟光贤,却被他大骂一通.:“你还真想我绝后哇,我可就阿棠这一个女儿!” 曾经对她最好的外婆也已经去世一年,再没有人能护着她,孟温棠无处可去。 徐闻柝却不忍再听,怒斥着让她不要再讲下去。 “至于我为什么会从北方回到这里—” 孟温棠毕业后在北方工作一年半,某天接到父亲电话,他的那只跛脚一到雨天就疼,疼得没完没了。 孟温棠听不得他的抱怨,抽空回了趟家。 父亲絮絮叨叨抱怨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而他只有孟温棠这一个独女。劝她不如回家工作,北方离家太远了,孟温棠一个女孩子也不适合呆在那里。 孟温棠一时心软辞职回家。 就是在这时,发现孟光贤赌得越来越大,债务像滚雪球似的越欠越多,他开始不断朝孟温棠要钱。 亲情如何割舍,就这样,孟温棠源源不断给他钱,并不只是因为他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依靠。 她只期望哪天这些钱能唤醒他的良知,让他能像小时候一样抱抱她,抱抱他唯一的女儿。 告诉她他错了。 可时至今日,她依然没能等到。 故事至此全部讲完。 “大一到大二的寒暑假,我都去的外婆家。外婆家离塘镇十万八千里,是个避难的好地方。” 那天外婆把她喊起去村里最灵的庙里上香。 孟温棠不情不愿跪上蒲团,对上佛陀那双平静温和的眼睛。孟温棠郑重其事在他面前磕上三个响头,诚心诚意许下三个愿望。 前两个都没有实现。 直到最后一个,孟温棠愧疚自己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他的感情。所以跪在佛前赎罪。 如果从前是沾了徐闻柝的光,让她一个瘟星变得幸运。 那就把借他的好运气还给他。徐闻柝一个人在国外,需要一些好运气。 从那以后,像是失去所有庇护,孟温棠被家庭折磨的痛苦不堪。 再也不敢奢求恋爱。 尽管有男生追求过她,孟温棠惶恐至极,不敢接受。 更遑论和人结婚。 孟温棠在他面前,将纱布下溃烂的伤口撕开给他看。 你看,这就是一直痛苦不堪的我。 故事被她艰难讲完。 “听完这些,你还想和我结婚吗?” 孟温棠苦笑着。 以为他会后悔。 “叮—叮—”戒指和戒指盒一同被甩出去,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徐闻柝再也不管那枚钻戒,紧紧搂住孟温棠。 能见到现在还活着的孟温棠,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他还和她生什么气呢? 孟温棠在他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徐闻柝,我想你。那些痛苦日子我都好想你在我身边。” 没有一天不想。 “所以我考虑过了。”徐闻柝重新拾起那枚戒指,单膝下跪。 “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贫穷亦或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会永永远远在你身边。我承诺,我将毫无保留爱你,尊敬你,尽我所能供应你的需要。” 第81章 “嫁给我好么,孟温棠。” 孟温棠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没想到原本沉到低谷的关系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本做好分手搬家的打算。 徐闻柝仍旧跪着,孟温棠却犹豫了。 第44章 离群四十四 “你是来赶我走吗?” 孟光贤一瘸一拐来开门,孟温棠站在门前。 “不是。”孟温棠踏进屋,环视一圈。酒店的环境不错,徐闻柝对孟光贤固然有偏见,但对他也不差。 “托你的福,我和徐闻柝分手了。你的金龟婿没了。” 她一脸轻松说着。 孟光贤叹了口气,但经昨晚孟温棠那么一闹,他也不敢再劝,只好干干地开口安慰:“分就分了吧,指不定以后还能找到个更有钱对你更好的。” 他是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并不敢逼她太紧。 孟温棠并未接茬,又继续说:“我打听过了,c市市一院的医疗水平更高,我送你到那里看病,看完了就回去。” 孟光贤连连点头,他哪还敢提意见,昨晚战战兢兢睡了一晚,还以为孟温棠会把他赶回家。结果没有。 孟温棠没给他丢在这就算好的了。 将东西收拾进蛇皮袋,孟光贤提着蛇皮袋下楼,孟温棠在门口等他。 打开后备箱,孟温棠将孟光贤的蛇皮袋毫不怜惜地扔了进去,关上门。 “闺女,你哪来这么好的车开?” 诚然孟光贤年纪大,眼睛可是好的,一眼就看出这是保时捷。 “分手时他送给我的。” 孟温棠低头摸索仪表盘,启动汽车。 孟光贤尴尬地住了嘴,坐正身子,张望车内环境。 不愧是豪车,坐感十分舒适,车身也宽敞,还能塞好几个人进去。 孟光贤一边感慨,又暗自后悔着,倘若昨晚没闹这一出,说不定徐闻柝还是能和他女儿结婚的。 只能说孟温棠命里无福消受。 “何医生。” 医生抬起头来,热切招呼着孟温棠。又打量身旁局促的孟光贤一眼。 “这位就是病人吗?” 孟温棠点点头。让孟光贤去坐下。 何医生拉开他的裤腿,往患处按了按,疼得孟光贤直哼哼。 “膝盖肿得太高了,变形也很严重。有手术的必要。” 孟温棠将孟光贤安顿好,说:“我去办住院手续。” 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他一句:“对了,你带户口本了吗?” 孟光贤迷茫地摇摇头:“住院需要用到户口本吗?” “不知道,以防万一吧。”她不耐烦地答着。 不知为何,看着孟温棠忙前忙后的身影,孟光贤竟有些愧疚,没来由地冒出一句:“阿棠,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孟温棠停滞一瞬,并没有回答,很快朝前走。 这让他有些失落。 有徐闻柝的安排,孟光贤的手术格外顺利。 手术后在床上躺了几天,他被孟温棠扶着下地走路。 孟光贤活动几下关节,顿时喜出望外,以前走路关节总是会疼,现在疼痛感竟然消失了,他能自如走路了。 他激动地抓着孟温棠的手:“你一定要替我谢谢徐总!” 孟温棠的脸上却浮现出尴尬的神色,没有接话。 孟光贤这才想起来,孟温棠和他已经分手了。连忙掌自己的嘴。 “那算了,不说也没事。” 病好之后,孟温棠在老家给他找了个班上。 在工厂看大门,虽然工资不多,但胜在清闲,能自给自足。 孟温棠特意在电话里叮嘱他,千万别再赌了,她不会再帮他还债了。 工厂里鱼龙混杂,大多是闲散人士。看门的活又清闲,孟光贤禁不住诱惑,就靠和他们打牌打发漫漫时光。起初玩的是素的,后来渐渐加大筹码。 好不容易戒赌,又有故态复萌的趋势。 某天在下班路上,孟光贤接到警告电话。 语气熟悉,他隐隐约约在哪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明明是年轻人的声音,听起来又是那么的凌厉凶狠。在秋天凉爽的夜晚里,孟光贤竟无端起了一身冷汗。 “听人说你最近又在赌,是吗?” 孟光贤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没再赌了。” “没有就好。”年轻人慢条斯理说着,语气像刀子一样尖锐。“我不是孟温棠,没有替你善后的义务。如果你再赌下去,可就没人替你还债了。” 徐闻柝受邀参加大学里的创业分享会。 有学生好奇他的创业经历,问如果当年他没有跨出那一步会怎么样? “鲁莽的冒险者也许会失败,但畏畏缩缩的保守派注定不会成功。” 徐闻柝硬着头皮念完这段话,心里却暗自吐槽秦朗都上哪抄的这么肉麻的句子。 意料之外,反响竟然很好。 全场掌声雷动,向湾坐在嘉宾席,跟着一块儿鼓掌。 在向湾的学生时代,他曾将徐闻柝视为榜样,他的精神支柱。诚然后来知道徐闻柝就是孟温棠的男友,向湾是不甘心,但也承认徐闻柝在哪方面都比他优秀的多。 现在他作为受邀嘉宾坐在这里,虽然还是比不上徐闻柝,向湾也走到了他人生的最高点,作为生物工程研究所的工程师来到这里,有了和徐闻柝并肩而立的资格。 第82章 早在上台时徐闻柝就看见向湾,两人隔空眼神交汇,徐闻柝朝他淡淡点头,眼里满是欣赏和钦佩。 下了会。向湾走在最后,和徐闻柝碰上头。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他说。 “我也没想到。”向湾开朗地笑着,两人寒暄一阵,无可避免又问到孟温棠的近况。 “温棠姐…她最近还好吗?” 徐闻柝点点头:“她很好。如果知道你现在这么优秀,恐怕也会替你高兴。” 就在此刻,徐闻柝看见手机传来的讯息,和向湾告别。 走到车里,他拨了个电话。 挂断电话后,徐闻柝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 四人小群里,杨雯曼凭借一张b超照,让沉寂已久的群聊重新活跃起来。 裴止境艾特徐闻柝:“我们要做舅舅啦!” “恭喜。”徐闻柝道贺着。 俩人在一起不久,david和她求婚,杨雯曼慎重考虑之后,接受david的求婚。 裴止境十分惊讶,问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婚姻,怎么还会有结婚的想法。 杨雯曼笑着说,婚姻就像一场赌博,每段婚姻都充满未知性。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真正明白到底值不值得。 时间证明,杨雯曼赌对了。婚后的她幸福滋润,就像在蜜罐子里泡着。 几人重新回到露台。 杨雯曼好不舒意地举着香槟杯,里面只装着橙汁。 众人碰杯,一块儿躺在躺椅上看太阳落山。 她歪过头,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她结婚?” 徐闻柝摇摇头:“还没商量。先谈恋爱吧,会不会着急了点儿?” “哪会着急啊!”杨雯曼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不定她也等着你提。” 天色渐暗,草坪上搭起烧烤架,裴止境撑着把蒲扇,时不时盯着火候。 david怜惜地扶着杨雯曼在一旁坐下,向她保证,她不用自己来,只要等着就有好吃的烤串送到嘴边。 “真羡慕。我以后也要找个david这样的男人。” 裴佳境不由的露出羡慕的神情。 “与其羡慕不如听妈的话去相亲,在这空想是没有好男人送上门的。”裴止境忙不迭地烤肉,还不忘取笑她一番。 “你欠揍啊你!”裴佳境追过去,不断用拳头打他。 草坪上充斥着一片欢声笑语。 徐闻柝不轻易喝酒,为数不多喝醉也是和裴止境他们一块。 这天叫了代驾回去。 徐闻柝回到家,家里静悄悄的。推开卧室门,房间内空空如也。连被褥都折得整整齐齐。 床头柜上还摆着他和孟温棠的情侣合照。 因为喝了酒,所有情绪都被轻易放大。 “喂?我刚回酒店呢,怎么了?” 孟温棠将手机夹在耳朵里,怎么够都够不到身后的拉链。 好不容易摸到,“刷啦”一声,将伴娘服脱下,挂在衣架上。 “没什么,就是有些想你了。”徐闻柝含糊不清说着。 “你是不是喝酒了徐闻柝?”孟温棠皱起眉头,很快察觉事情不对。 徐闻柝向来内敛,这种话除了刚谈恋爱时听过,后来就像销声匿迹似的再也没有出现。 不过好在他都用行动一一表明了。 “陈姨在家吗?” 徐闻柝摇摇头:“不在。” “厨房柜子里有一罐蜂蜜,你烧一壶水泡着喝,早点去睡,不然明早起来又要头疼,明天你不是还有会要参加吗?” 他自己的事,孟温棠记得比谁都清楚。 徐闻柝不禁笑了。又想到刚刚杨雯曼的话,就试着提了一句。 “孟温棠,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脸“唰”地红了一片,孟温棠摸了摸滚烫的脸,羞赧道:“结婚可是人生大事,我们回去再商量。” 徐闻柝却有点不开心了,仗着醉酒胡闹,让孟温棠也拿他没办法。 “你放心,收了你的戒指,婚肯定会结的。” 就算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可徐闻柝仍是怕孟温棠说不想结婚是出自真心。 尽管她解释过,这只是一时气急说的话,并不能当真。 孟温棠仍记得那天徐闻柝求婚的情景。 她流着泪不断点头。 这次竟是幸福的眼泪。 指环小心翼翼穿过戒指,徐闻柝紧张地为她戴上戒指。 “这枚戒指是我匆匆忙忙买的,可能有些大了。” 他笨嘴笨舌地找补着:“结婚戒指我一定好好买。” 孟温棠含泪带笑。 十年千帆过尽,孟温棠自诩早已面目全非,而面前的男人竟能十年如一日地爱她。 孟温棠来了外地不在家,作为伴娘参加谢琳琳的婚礼。 站在台上,在那么靠近幸福的地方听着神圣的结婚誓词,说心里没有感慨是假的。 后来复盘的时候,谢琳琳说她原本紧张死了,直到司仪宣布交换戒指,孟温棠端着戒指盒上来。 在看到孟温棠后,谢琳琳顿时心安。 两人的友谊来的本就莫名其妙,不知道中途如何发展,到最后竟然坚如磐石。 孟温棠送谢琳琳出嫁,也跟着哭的稀里哗啦。 第45章 离群四十五 “什么,你和徐总要结婚了?” 从徐闻柝治好他的腿开始,孟光贤就徐总徐总地叫他,现在孟温棠忽然和他说,她要和徐闻柝领证,下意识很难改口。 第83章 “怎么了?” “没怎么。”孟光贤犹犹豫豫地说,“可是户口本不在我这,在你奶奶那。” “为什么我们的户口本会在奶奶那?” 孟光贤没有多说,只说问问奶奶。 “要户口本?”老太太年事已高,身子还算硬朗。肾病治好之后,甚至还能每天扛着锄头去田里犁地。 她摔下筷子,否决道:“绝对不行。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见过她男朋友没有,就帮他们要户口本跟着他们一块胡来?” “况且你这女儿本来就水性杨花,以前小小年纪就早恋。谁知道她现在在外都做什么工作,找的什么老公。” “她那男朋友我也见过,就是他给我找的医院动手术。”孟光贤手足无措地解释着。 张盼娣一记眼刀横飞过来,孟光贤不再说了,只顾埋头吃饭。 酒足饭饱后,张盼娣用纸擦了擦嘴,说:“总得先让阿棠把人带回来我见见,再谈条件吧。” 徐闻柝回了一趟家,拎了酒柜里两瓶好酒。又买了些礼品,将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 “至于这么隆重吗?”孟温棠问。 “对你当然值得。” 孟温棠当然不是问这个,张盼娣哪有那么容易把户口本拿出来,她巴不得把孟温棠视为商品,卖个好价钱。 “对他们不值得。”孟温棠说着,将酒又放了回去,将礼品盒堆在家门口玄关处。 “这些不如给雯曼姐好了,她才出月子,需要补补。” 这样一来,后备箱比刚刚空了许多。孟温棠太了解老家那群亲戚了,他们就像豺狼虎豹,如果被他们发现徐闻柝其实很有钱,刚进门就能将他扒得皮都不剩。 女朋友想替他省钱,那他也没办法。徐闻柝笑着点头:“都听你安排。” 开了两个小时,终于到塘镇。 张盼娣知道徐闻柝要来,早早就在门口迎接。 大老远看见她站在门口,威风凛凛。 周围有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问她是哪家的亲戚要来,能让全家都在门口迎接。 “是我准女婿来了。”孟光贤接话。 邻居恍然大悟,对孟光贤道一声恭喜。只听见老太太说着风凉话:“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怎么就成准女婿了?” 说罢,又转身走回家中。 徐闻柝打开后备箱,亲戚们帮着将礼品都提出来。 “还有几瓶好酒,是孝敬给叔伯的。” 这已经是徐闻柝能拿出的最次的酒,却也逼近上万块。 临开席,堂哥孟天航悄悄在老太太耳边讲:“奶奶,做事别太绝,也给妹夫留几分薄面。” 张盼娣轻嗤一声:“他来求娶阿棠,那就得带诚意。婚姻的事哪有面子不面子的。 徐闻柝没想到孟温棠的一众亲戚竟然比公司客户还难缠。 叔伯们争相倒酒,徐闻柝以开车为由险些逃过一劫。 酒过三巡还没进入正事,徐闻柝逐渐被磨去耐心。 “我这次来,是想请你们将温棠交给我。” 张盼娣冷不丁地问:“和你父母说过吗?” 徐闻柝点点头:“提起过。” 拜访徐晚岚一直在他们的日程里。 张盼娣又转向孟温棠的弟弟孟俊,在酒局前半场,他几乎是手机不离手,后来被父亲一个眼神制止,这才乖乖收了手机。 张盼娣暗骂他一句烂泥扶不上墙,又换上一副笑着比哭得还难看的脸。 “阿棠,你现在是飞上枝头了。也别忘了弟弟。他刚刚职高毕业,还没找到工作。如果有好的工作机会,也别忘了带上弟弟。” 孟温棠没接话,听着心里并不大舒服。 如果换作是别的家庭,巴不得女儿婚后能过的好。 可再看看他们家呢?明里暗里都在让孟温棠提携那不成器的堂弟,一点也不怕人觉得女儿掉价。 孟温棠委屈地低下头,几乎要掉眼泪。 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双大手朝这靠来,覆上她的手背,渐渐拢住。 婶婶说:“阿棠,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孟俊自己读不好书,那这就是他的命 难不成我们能帮他一辈子吗?” 孟光贤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觉得母亲做的未免太过分了点。 徐闻柝站起身来,径自往杯子斟满了酒。酒液滴滴清亮,被他仰头一口喝下。 “叔伯们可能不知道,我从小就在塘镇长大,就算后来不在这住,这也是我扎根的地方。所以我在这也投资了不少钱,这里每处工厂和我都有合作,尽管投入不多,也有说话的份。” “比如二叔你现在工作的木材厂,董事长姓林,我没说错吧?” 徐闻柝戒酒许久,酒量一点也没减。一杯白酒下肚,孟温棠以为他该醉了,徐闻柝的神智仍然清醒。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二叔。只见二叔缓缓点头:“是。” “还有大伯你的鱼类加工厂,你的直属领导姓田,是吗?” 大伯也点头。 徐闻柝笑了。 “我在里面也持有不少股份。不过员工去留由不得我决定,到时和田总林总打声招呼,或许能给孟俊谋取个差事,就看他们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气氛顿时冷了,任谁还听不出徐闻柝的言外之意,皆冒一身冷汗。 第84章 “闻柝。”大伯倒了满满一杯白酒,饮得一干二净,“大伯陪你一杯。” 二叔也接连起身陪了一杯。 气氛凝结至冰点,所有人都没了吃饭的心思。 “小徐。” 门板掩上,张盼娣坐在躺椅上,手里摇着蒲扇。 “想娶我们阿棠,那也得拿出点诚意来。我们村里婚嫁来往都是二十往上,你和他们不同,二十万对你来说轻而易举,看不出诚意。” “那一百万如何?”徐闻柝轻松说着。 老太太狐疑地打量他,以为是年轻人信口开河。 直到徐闻柝当着她的面给秦朗打电话,要他开徐闻柝的车去车行估价。再和银行经理约个时间去取现金。 “我有的都是固定资产,不好变现。也许要点时间,到时一定奉上。” “不过—”徐闻柝亮了亮手里价值连城的腕表,“不知道今天吃饭奶奶您看到没有,这块手表阿棠手上也有,我们戴一样的。我这人喜欢做些脚踏实地的事,所以这一百万我要保证每一分都花在阿棠身上,我才会心安。” “所以这一百万现金,我会亲自交给阿棠。” 半点好处都没捞着,要不怎么说这些有钱人算的比谁都精? 张盼娣气得七窍生烟。 徐闻柝凯旋而归,笑着负手走远。 电话还未挂断,裴止境一头雾水。 “喂喂,徐闻柝你糊涂了吧?秦朗走了你就真把我当成你的新助理了?” 徐闻柝这才想起来忘记挂电话了,“啪嗒”一声,通话终止。 裴止境对着一连串的忙音骂骂咧咧。 “阿棠。”远远看见父亲朝她招手。 灶房里,父亲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本子,塞进孟温棠手里。 “这是什么?”孟温棠摊开手心。 正是她一直想要的户口本。 “还有这个。”他将绣着鸳鸯的白布手帕揭开,金灿灿的镯子静静躺在手心里。“这也给你。是你妈给你攒的嫁妆。可惜是我从前糊涂,将家底都输光了,就剩下这个了。” “徐闻柝靠得住吗?”又担心地问了一嘴。“如果靠不住,我就将房子卖了换个小的,这些钱给你傍身用。” 孟温棠拭了一把眼泪,转过身去。 他们的父女情本就寡淡,孟光贤也没再说那些煽情的话。 孟温棠对这里没什么可留恋的,或许以后也很少回来。 “有没有要带走的东西?”徐闻柝问,“有就趁这次一起带走吧,不然下一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孟温棠拉着徐闻柝上二楼。这也是时隔多年,徐闻柝再一次回到这里。 窗外空荡荡的,曾经的参天大树轰然倒去,爬树的少年不见踪影。 孟温棠像变戏法似的从床底拉出一个大箱子,拂去上头灰尘。 箱子里装满了徐闻柝亲手做的风筝。 只是风筝已经老化,有的已经破损,没法放了。 孟温棠说:“我一个没扔,都留着呢。” 徐闻柝望着那堆风筝,心中感慨万千。 两人一块坐在地上回忆往昔。 高中时孟温棠就在那张红木桌子上写作业,现在再看,桌面斑驳不堪掉了漆。太久没回来,房间许多东西都易了主。曾经她在桌上刻的物理公式被涂去,边上画着滑稽的猪头。 徐闻柝调侃道:“我可算知道你堂弟为什么考不上高中了。” 高中时的孟温棠刻苦努力,再加上有徐闻柝的辅导,上的大学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校。 “走吧。”孟温棠牵着徐闻柝的手,环顾一番,只觉得眼睛酸酸的。“没有什么东西好带走的。” 孟俊住过孟温棠的房间,也将房间里很多东西都扔了。为数不多和徐闻柝有关的也被岁月抹去痕迹。 最值得收藏的人已经在身边了。 他们在夜黑风高时离开。 “户口本给出去了?”老太太诘问着。 “给出去了。” 孟光贤已经做好了被老太太劈头盖脸骂一顿的准备。 “活该你没出息,你一辈子都是废物,你那女儿也一样!都是等着吃软饭的东西!” “可是阿棠是我唯一的女儿。俊俊是个男孩,可以自食其力。她一个女孩,现在要嫁人,你不但不担心她会不会被婆家欺负,还胳膊往外拐欺负家里人?” “妈,你是不把我的女儿当孙女,还是一开始就不把我这个儿子当儿子,才一味地欺负我女儿?” 这是孟光贤第一次忤逆母亲。 这让他想起自己已经过世的妻子,如果自己早有这样的勇气,或许她就不会被折腾到死。 老太太拿起身边的不锈钢盆砸他,盆子落在地上,乒乒乓乓好一声闷响。 “不孝的东西你给我滚!” 第46章 离群四十六 徐闻柝喝了酒不便开车,也不放心孟温棠开长途。 两人就近在镇子上找了个旅店住下,打算歇一晚再走。 旅馆下面是麻将室,楼下搓了一晚上的麻将。 徐闻柝打电话给前台,提醒打麻将的小声点,不然就换一家店住。 前台支支吾吾和他坦白,说楼下的都是老板朋友,她是新来的,怕扫了老板的兴,工作不保。 徐闻柝扶额叹气,想是时候要过问他那些酒店投资怎么样了。 第85章 可惜天色太晚,不然他一定带孟温棠换家地方住。 只好硬着头皮下去敲门。 门开了,门里门外两人面面相觑。 徐闻柝记起他曾和裴止境说的,他和他的父亲长得很像,却厌恶别人这么说。 可那毕竟是无可厚非的事实。 两人就像照镜子似的,倪岭的身上染着浓厚的烟味,屋子里烟雾缭绕,颇似仙境。 “闻柝,是你吧?”倪岭终于开口。“你怎么会在这?” 徐闻柝不愿让他知道自己是带着家眷来的,含糊应付他,“回来办事。” 屋内的人在喊他,倪岭不耐烦地回头朝他吼:“急什么急,缺我一个会死吗?” 牌友也不知道倪岭哪来那么大的火气,再也不敢招惹他。 “你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倪岭手里夹着烟,被他抽的只剩烟把。“生意都赔差不多了,就剩这个旅馆还能挣点钱。” 父子俩再没可寒暄的,倪岭又问徐闻柝下来敲门是干什么的。 却再也说不出口。 徐闻柝转身离开,脚步似有千斤重。 遇见倪岭并不在他的计划表里,却轻易打乱他的所有思绪。 人到中年,倪岭再没有姣好面容能够骗到像他母亲这样富有又愚蠢的女子为他花钱,只得脚踏实地老实挣钱。 可他偏偏没有经商头脑,也没有想学的意思,所以混的惨淡,埋头在这座小旅馆里,搓一晚麻将到天亮。 看吧,父子连心。徐闻柝太了解他了,只需要简单推理就能猜到倪岭为何落魄至此。 一大早,徐闻柝叫醒孟温棠。特意躲着倪岭离开。收拾东西正要走,前台拦住他们,将戒指交到徐闻柝手里。 “这是我们老板让我送的。” 孟温棠还觉得疑惑:“怎么好端端的送这个?” 徐闻柝张开手心,凝视手里的黄金戒指,上面还有烟渍。看起来不值半点钱。 当晚徐闻柝上楼后,倪岭找到前台。 前台小妹在值夜班,连连打着哈欠,电脑上还开着蜘蛛纸牌,看见他来,顿时清醒了。 慌慌张张站起来,喊道:“倪总。” “帮我查有没有个叫徐闻柝的客人。” 前台操作一番,在客户名单里找到徐闻柝的名字,还有和他一起来的,是个女人。 倪岭一切明了,脱下金戒指交给她。 “明天将这枚戒指交给这位客人,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徐闻柝走后,前台敲开棋牌室的门。 “进。”倪岭手中“哗哗”摞着牌。 “倪总。”她为难地说,“客人没收。” 倪岭只是瞥一眼,接过戒指重新戴上。 难为徐闻柝一个公司总经理,眼里再难容下这种不入眼的东西。 徐闻柝给孟温棠办好签证,两人找了个时间去英国探望徐晚岚。 徐晚岚的家是一座僻静庄园,适合她这样的病人休养生息。 之前算命的说她的正缘来的晚,徐晚岚原本还不信,直到生病,她正责怪自己人老不中用,打算找个贴身保姆。秦时衷就像春雨后笋芽冒尖似的冒出来,替她忙活里里外外。 原先只是一时玩笑结了婚,没想到最后在她身边的只剩秦时衷了。 一语成谶。 化疗结束后徐晚岚身体恢复的不错,偶尔被秦时衷带出来四处转转。 今天回家,徐闻柝就没见到她的影子。问过家里佣人,才知道秦时衷带着她出去逛了。 孟温棠原先只以为,徐闻柝在关城的家已经壕气冲天,没想到他在英国的房子豪华更甚。 “徐闻柝,你怎么这么多家产?” “我是有很多房子,不过这栋是我妈的。如果你喜欢,到时候拟婚前协议,关城的别墅和塘镇的洋楼都打包送你。” “真的假的?”孟温棠左顾右盼看周围风景,并没把他的话放心上。 徐闻柝竟然一板一眼和她说:“我说真的孟温棠。” 两人牵着手四处逛。 徐晚岚回到家,听保姆说徐闻柝回来了,还带了人。 掏出随身的小镜子,用口红点了点嘴唇,弄出点唇色,看着也有些精神气。 谁知道从生病以来,徐晚岚有多久没化妆了。头顶的帽子遮盖她稀疏的,再也不是乌黑亮丽的头发。 如今徐闻柝带人回来,她更是害怕出了什么差错让人难堪。 “放轻松,晚岚。”秦时衷柔声安慰着她。“只是聚一聚吃顿饭而已。” 徐晚岚差点忘了,秦时衷还在她身边。 保姆煮了一桌好菜,比以往的病号餐丰盛许多,总算可以吃点油水,徐晚岚喜出望外。 她打量面前端正坐着的姑娘,怎么看都觉得她眼熟。 自化疗以来,徐晚岚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常常忘事。所以想不起人来也情有可原。 “十年前,小洋楼。”徐闻柝帮腔道。 “哦—”徐晚岚恍然大悟,“那时候和我儿子谈恋爱的就是你。” 孟温棠淡淡笑着。 徐晚岚还记得当年的情景。 她来接徐闻柝走。明明提前和徐闻柝说过,他却有些不情不愿。 磨磨蹭蹭地收拾行李。 徐晚岚抬头,疑惑地看楼上,不知道楼上有什么能牵绊着他。 第86章 直到看见二楼窗户上,有个女孩站在窗前,悄悄拉开窗帘,注视着楼下的一切动静。 和徐晚岚对上眼神,她慌慌张张放下窗帘,跑进屋子里。 徐晚岚觉得奇怪,但也很快猜到原因,她喜欢徐闻柝,徐闻柝也喜欢她。 上了车,徐闻柝努力克制自己不再朝后看。 车子开过一段距离,徐晚岚看见小洋楼,她就站在阳台上,目送着汽车驶离。 徐晚岚说:“她还在那,在看着你。” 徐晚岚其实是有些羡慕的,徐闻柝有个好运气,遇到了真心喜欢他的人。 可是他未来是要回英国的,谁有把握那个女孩会等他多久?三年,五年,十年? 或许他离开不久她就会把他忘了。所以他们其实一样也没有好的结局。 没想到转眼间那个女孩这么大了,就要嫁给她儿子。 饭后,徐晚岚在书房里和徐闻柝独自呆在一块,她絮絮叨叨说着:“我说你找哪里的女孩子不好,非要往回找?塘镇是有迷药是吧,一个两个都找这里的人结婚。” 这番话不止在骂徐闻柝,也在骂徐晚岚自己。 只见徐闻柝一副非她不娶的架势,又搬出那套说辞:“妈,你当年说过。” 徐晚岚叹了口气:“我也没这意思,只是怕你没想好。” “您当年说过,只要我接手公司,那其他事我可以随意去做,您不会干涉。” “其中也包括和谁结婚吧?” 徐晚岚怔了怔,却还是点头:“是,所以你和她结婚我并不阻拦。只是希望你考虑清楚。毕竟你们家境相差太多,你作为一个公司的领导者,也得考虑公司的结果,你们离婚后的财产分割是否会涉及到公司的利益?” 徐闻柝点头:“那当然。我会和她拟婚前协议。” 徐晚岚张口闭口就是公司,徐闻柝也并没有半点不耐烦,一一应承,让她放心。 他知道,对徐晚岚来说,公司就是她的命根子,毕竟是徐晚岚从无到有打拼下来的。 三年前徐晚岚刚查出乳腺癌,虽然医生和她说手术后只要配合治疗,复发率并不高,也有彻底治愈的例子摆在她面前。 可徐晚岚仍然害怕,她从小到大极少生病,如果不是一次普通检查,或许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罹患乳腺癌。 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公司未来。 那时徐闻柝正攻读物理学,一片大好前程。导师也看好他,说他在这条路上前途无量,还愿意为他写推荐信进研究所。 硕士毕业后,徐闻柝竟意外地没再继续深造,转而进入士诚,接手母亲的公司。 教授不知内情,只觉得有些遗憾。徐闻柝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 可徐闻柝也被逼无奈。 母亲将他叫进书房,徐闻柝还不明所以。 直到她坦白自己得了乳腺癌,担心公司安危。 “不是还有西成吗?” “西成才刚上高中,离大学毕业还有好几年。况且以他那性子,怎么管的住公司?” 徐西成初见叛逆苗头,三天两头不去上课,也因此和徐晚岚吵了好几次的架。 徐晚岚劝了徐闻柝好几次,他都不加理会。母子情本就岌岌可危,现在更加淡漠。 “闻柝,算妈求你,求求你好不好?公司不能没有人管,这可是我的心血。” 她多可笑,张口闭口都是公司。徐闻柝哑声问:“那你有没有想过,物理也同样是我的心血。” 他没有心思再和徐晚岚辩论下去。徐闻柝转身就要走。 只听见徐晚岚哭着喊他:“你自己是无所谓,毕竟你这人有天分,到哪都不缺饭吃。” “可你有没有想过西成?这里面也有西成的份!西成还这么小,以后怎么办?” 徐闻柝停住脚,果然心软了。 他的眼神黯了黯,心像死了一般,绝望而空洞地盯着她,好久才说:“好,我答应你。但是从此以后,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干涉。” “好。”徐晚岚泪水涟涟,同样痛心。 后来她耳提面命时时告诫徐西成,要对这位哥哥又敬又爱,毕竟他们全家都对徐闻柝有亏欠。 第47章 离群四十七 男人沉着冷静地开车,银色圆环在指间熠熠生辉。 正逢红灯。他刹了车,给妻子发了一条语音:“我在回去的路上了。” “好,你不用着急赶回来。我们还在布置场地。” 对方很快回了过来。 孟温棠蹲下身,和裴佳境一起给气球充气。 今天是杨雯曼儿子的满月宴。 杨雯曼抱着儿子出来,奶呼呼的别提多讨人喜欢。 孟温棠看得心都要化了。 “要抱抱吗?”杨雯曼将儿子递了出去。 “可以吗?”孟温棠问。 “当然。” 孟温棠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中的婴儿,轻拍他的背,小宝宝安睡在她怀中。 也许是环境太嘈杂,小宝宝蓦地醒了,哇哇大哭起来。孟温棠手忙脚乱哄他,哭声不止。 “给我吧。”杨雯曼接过孩子,只是拍拍他的背,那双手就像有了魔力,小宝宝顿时安静下来。 看的孟温棠目瞪口呆。 “当妈之后自然而然就会了,可能是母性使然吧。”杨雯曼笑着说,又问到孟温棠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第87章 “他喜欢女孩,我也喜欢。” 孟温棠想象不到徐闻柝带小孩是什么样子,反正肯定很有爱。 “你实在想不到david一个大块头平常哄小孩有多耐心。宝宝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他就给小孩做胎教。医生明明也说过,隔着一层羊水小孩听不到什么动静的,他不信,非要每天搬着板凳坐在上面给它讲故事。”杨雯曼虽然是抱怨,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孟温棠也跟着微微一笑。 正说着,徐闻柝朝这走来,一同将礼物交给杨雯曼。 一套打造精美的金饰,是给宝宝的,和一条璀璨非凡的钻石手链,是给杨雯曼的。 多亏孟温棠提醒,她说就算杨雯曼生了宝宝,也不该只给宝宝买东西,应该多关心关心初为人母的杨雯曼的感受。 手链是她挑的,也只有女人才懂女人,天知道这条手链多符合杨雯曼的审美。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看,惊呼一声:“谢谢你,闻柝。” “打住。”徐闻柝躲开即将扑上来的杨雯曼,指了指孟温棠,“先别谢我,挑手链的大功臣在这。” 孟温棠回到家。今天加班,晚了一会儿到家,却不见家里有动静。 以往回家更早的是她,每当孟温棠在书房工作,徐闻柝一回到家都会脱了外套,蹑手蹑脚走向背后将她抱住。 等了很久都没等到这套熟悉动作。 上了楼,在卧室里听见敲敲打打的声音。半掩着门,灯是亮着的。 孟温棠推门走进去,徐闻柝半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小锤,对着她的新梳妆台敲敲打打,将钉子盯进去。 孟温棠觉得诧异:“师傅没有帮忙装吗?” 空闲里徐闻柝回头看她一眼,摇摇头:“没有,他丢在门口就走了。” 前几天孟温棠照常坐在梳妆台前化妆,梳妆台竟然毫无预兆地塌了一半下去。原来是钉子松了。 徐闻柝当天就让工人将这张坏掉的家具清出去。 记得孟温棠搬进来第一天的时候,就和徐闻柝提过还住在胡同里的时候就幻想过在家的角落放一张梳妆台。 徐闻柝加快速度,将梳妆台装好。站起身来,才发觉蹲的太久,脚竟然软了。 一瘸一拐走到孟温棠身边,叉着腰邀功似的问她满不满意。 “好看,和我想的一样。 徐闻柝并不满意她的态度,讨价还价道:“没什么奖励吗?” “什么奖励?” “那当然是—”徐闻柝卖了个关子,将孟温棠拦腰抱起,一把摔在床上,自己也跟着压了上去。 徐闻柝伸手开始解领带,在她耳旁悄声说话,痒痒的,孟温棠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今天说的话我可记得。” “什么?” 徐闻柝捏了一把她的腮帮子:“再给我装傻?” 徐闻柝将她搂在怀里,温柔地抚摸孟温棠的一头长发,和她打着商量。 “不然我们生一个吧?怎么样?眼看公司稳定很多,我的工作量也能减轻一些,可以每天赶着回来陪你。” 也不是不行,孟温棠想。 “但是我们得先说好,最好拟个约定,到时候宝宝有疑问,就拿出这张协议给ta看。” “具体有什么内容?”徐闻柝在被子里踢了踢她。 “哎呀,我还没想好。” “那就慢慢想。”某只不老实的手已经伸进她的衣服了去解她的胸衣。 孟温棠被吻住,无法自主思考,不得不仰起头配合他的深吻。 徐闻柝向来说一不二,就像他们为了结婚来到英国,见到徐晚岚。 等到一切都定下来,本以为是句玩笑话,和她几乎分分秒秒都在一起,徐闻柝竟还有空和国内的私人律师联系,已经拟好婚前协议。 孟温棠刚回到家,徐闻柝就将文件给她过目。 “因为我好歹是上市公司的总经理,婚前签协议是必要的。” 孟温棠潦草浏览下来,这些条款几乎是有利于她的。如果未来离婚,孟温棠能分走他三分之二的财产,何况现在这栋房子连同那套小洋房的名字已经写着孟温棠了。 看出她的犹豫,徐闻柝说:“我这个人很不喜欢做一些有关未来的承诺。因为未来是动态的,就像车轮一样一直滚动不停向前。我不是圣人,无法预判未来,我的口头承诺不做任何效用。” “可能有些话你不爱听,有些刺耳,但我不得不做提醒。我父亲和我母亲结婚的时候也曾在宾客面前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还是免不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结局。我无法保证我未来会一直爱你,但当下的确是爱着你的,很爱很爱。” “但法律文书就不同了,它能保护你的权益,让你在这段婚姻受伤害的时候能给予你最大的经济补偿。” “徐闻柝。”孟温棠抬头看他,眼眶里已泪水涟涟,“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的时候特别欠揍,已经让我代入你出轨逼我离婚的场景了。说句实话,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甩你一巴掌再带着你的财产远走高飞。” 尽管那天的话题十分沉重,孟温棠有些不愉快。但不得不说,签了婚前协议之后,两人都一身轻松。 这天画完设计稿,孟温棠时不时停下来揉揉手腕。 徐闻柝还在关注自家公司的股票动向,一片红绿看的眼花缭乱。眨了眨眼睛抬起头,孟温棠一脸痛苦地搓着手腕。 第88章 “怎么了?”徐闻柝问。 “手疼。”说着,又停下揉了揉。孟温棠叹了口气,看来这画今晚是赶不完了,至少要等到后天才能交稿。 孟温棠熄灭台灯躺上床。徐闻柝主动抓过她的手,问:“哪疼?” “手腕。” 温热的手掌紧握着患处,酸疼奇迹般减轻了。 “还疼吗?” 孟温棠摇摇头:“好多了。” 又自顾自说着:“明天得去医院看看了。” “你要是再不减轻工作量,就还会疼。” 徐闻柝继续按着,嘴里也不闲着。 “我很支持你上班工作。但是不支持你过度工作。有些项目的deadline并没有那么紧迫,你完全可以缓一缓再做。” 孟温棠仰头,却只能看见他的下巴。 “徐总,徐大老板。你和我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自己?” 徐闻柝顿了顿,叹口气。他又有什么立场说这话呢。同样忙的好几天不见人影的也是他。 夫妻俩同步地叹一口气。 “照这个工作强度,小风筝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 孟温棠恶人先告状:“都赖你。” 徐闻柝觉得委屈,明明他每天再忙也有按时交公粮的。 孟温棠在他怀里絮絮叨叨地抱怨。 到最后,她含糊不清说着:“一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就昏睡过去。 徐闻柝熄了灯,黑暗里,依旧揉她的伤手。 在孟温棠的额头嘬了一口:“晚安,老婆。” 纪扬栀最后还是想开了,在圣诞节那天,和未婚夫程浩完婚。 在酒店化妆间,伴娘进来,递给她一沓厚厚红包。 “这是谁给的?” 伴娘摊着手,也一无所知。 纪扬栀发了疯似的,撞开椅子,从化妆间里跑出去,只看见一抹熟悉背影。 差点摔倒,撞进程浩的怀抱里。 “怎么了?”他问。 在看见程浩脸庞的那一刻,纪扬栀彻底清醒了。眼前这个人才是未来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 他注定要成为她的遗憾。 纪扬栀憋着将要流出来的眼泪,摇摇头。 和丈夫完成婚礼。 “哗啦。”助理错愕地看着地上的瓷杯碎片,没想到瓷杯在他手中就这样碎了。 他低下头正要捡。 徐闻柝扶额叹息:“没事,我让保洁进来收拾。” 助理一脸颓唐,没想到工作没多久就闯了一个大祸。 徐闻柝手上翻动着文件,说:“你出去吧。” “哦。”助理闷闷地应了一声,知趣地退了出去。 “没有我在身边的日子怎么样?”电话那头的秦朗问。 褪去徐闻柝助理的身份,两人说话都轻松许多,稀松平常地唠着家常。 “别提了,新助理早上刚刚摔坏我一个杯子。” “新人嘛,我刚工作也是这样。多体谅体谅。”听出他的抱怨,秦朗好声好气哄他。 徐闻柝小声吐槽着: “秦朗,没你不行。公司可能真的会倒。” 谁知道平常那些繁琐工作秦朗是怎么做的又快又好的。 又是一年新春。 孟温棠架着梯子将灯笼挂上屋檐,院子里被她装扮的红红火火。 等徐闻柝回家,看到这一幕,差点惊掉下巴。 连忙蹿了过去,扶起摇摇欲坠的梯子。 “好了没有徐闻柝?” “往左一点。” “再往右一些。” “偏太多了。” “现在刚好。” 挂上灯笼,孟温棠一把从椅子上调下来。 徐闻柝牵起她的手。 “走了,我们今天和裴止境他们一块儿跨年。” 和徐闻柝交往以后,孟温棠也一改从前独来独往的个性,交到许多朋友。 也经常和裴佳境在一起鬼混。 比如有时候和裴佳境一起逛街,裴佳境看中一款包,就会唆使孟温棠刷卡。 “刷你老公的卡,反正他不心疼。他赚钱不就是为了你们的小金库更充盈吗?” 徐闻柝知道之后,勒令孟温棠不准和裴佳境单独出去。 他并不心疼钱,只是心疼这钱不只花在孟温棠身上。 私底下不只警告过裴止境一次,让他看着点裴佳境,别让她把徐闻柝攒给孟温棠和小风筝的钱都花光了。 可惜裴止境那时还沉浸在白月光嫁人的悲伤里,充耳不闻。 徐闻柝亮相做了几盘拿手好菜。 从他在士诚工作以来,原本是必备节目,如今却越来越少见。 不过不曾退步。菜刚端上来,裴佳境就迫不及待尝了一口,被烫的直吐舌头。 徐闻柝统称为:“报应。” 谁让她花他的钱。 酒足饭饱,大家一块坐在露台上吹凉风。 “今天怎么不见你儿子?”裴止境问。 “新晋奶爸在家带孩子呢。反正生之前就说好了,不能让儿子束缚我的自由。” 杨雯曼或许是为数不多的生了孩子后原先生活不怎么受影响的妈妈。 这样幸福的关头,裴止境却提起那样伤感的话题。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认识闻柝也有十年了。” 那时裴止境十七岁,杨雯曼十九岁。某天被母亲叫到跟前,说介绍他们新的朋友。 第89章 徐闻柝刚来英国,怯怯懦懦站在母亲身后。 裴止境和杨雯曼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还是杨雯曼先示好。 “你好,闻柝。” 裴止境惊讶地问:“你就是晚岚干妈在中国的儿子?” 也许是问题太过尖锐,气氛一时变得尴尬。 徐闻柝不知如何答他。 杨雯曼捏了捏他的胳膊,裴止境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不过不打紧,真诚可化万物。 徐闻柝换了新的环境,有些不太适应。在学校里只有遇上事情才会找裴止境帮忙。 裴止境耐心替他处理好事。徐闻柝边学边看,很快适应这里的生活,融入当地文化。 也渐渐能和裴止境开几句玩笑。 和现在三天两头互怼的他判若两人。 而更加感慨的是孟温棠。 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参与徐闻柝和她分开后的十年,有时候听裴止境说徐闻柝在英国的生活,也能渐渐将缺失的有关他的记忆拼接起来。 比如读研时的徐闻柝忙到昏天黑地,为了省时经常吃三明治,换着吃。 公寓楼下的便利店,各种三明治都被他尝了个遍。 还有一些琐事,零零总总,拼凑出一个活生生的徐闻柝。 也许是这样的机会太难得,平常大家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好不容易有一个日子能将所有人都聚齐。众人谈天说地,话音杂糅几句笑声,被风吹得好远。 “嘘。”裴佳境做了个噤声手势,看着手表报时: “五。” “四。” “三。” “二。” “一。” 时针和分针都停留在“12”上。 烟火争先恐后在天空绽放,灿烂光辉映照在人们的笑颜。大家互道恭喜,嘴里祈愿来年会更好。 夜晚的立交桥,黑色轿车一同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流。 对面就是市中心,隐隐传来人群的喧闹声。 夜空就像是一幅巨大幕布,烟火从夜幕中垂落,灿烂又美好。 孟温棠趴在车窗上,憧憬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 这一片万家灯火里,也终于有了她的份量。 “徐闻柝。” “嗯?”他笑眯眯地应着。 “谢谢你。” “还有呢?” “还有—” 再回头,是她那张五光十色被烟火照映的脸庞,睫毛一颤一颤。 “我爱你。” 徐闻柝忽然停车,将孟温棠搂住,两人在烟火中接吻。 第48章 小风筝诞生记 孟温棠的月经延时了半个月。 她有些慌张。 推算一番时间,大概就在跨年前后。 那天他们都喝了些酒,兴致勃勃。也因为先前有了备孕的准备,一时冲动没做措施。 明明在计划之内,她竟有些紧张。 “徐闻柝徐闻柝!” 孟温棠将头探出卫生间,打发徐闻柝去买试纸。 徐闻柝紧张地守在门口,过了好久见她磨磨蹭蹭从厕所出来,拿着一根带着加号的验孕棒出来。 他顿了顿,脸上并没有孟温棠所期待的惊喜。 难道他后悔了?孟温棠想。 走过去戳戳他的肩膀。 一股蛮力钳住她的肩膀,徐闻柝喜出望外:“阿棠,我没看错吧。我是不是要做爸爸了?” 孟温棠笑着点头:“是啊小风筝爸爸。” “再喊一声。”徐闻柝连眼角都红了。 “小风筝爸爸。” 徐闻柝因为这一声称呼已经高兴了一整天,甚至在开会时不禁笑出了声,引来众人疑惑。 用裴止境的话说,已经是路上有人找他问路,徐闻柝都会说:“你怎么知道我当爸爸”的程度了。 裴止境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终于看破红尘去相亲。这天注定没有结果,裴止境坐在咖啡馆里,听了一下午对方侃侃而谈什么尼采什么黑格尔。这些人名就像牙钻似的嗡嗡钻他的脑子,裴止境正想找个什么样的借口离开才不显得刻意。 徐闻柝就传消息过来了。 “怎么了?”女生问。 裴止境立马收拾起自己的衣服,付了账:“店里来了病人。” 出门拦了一辆车。 打到别墅,才知道他已经来晚了。孟温棠正被人团团围住。 徐闻柝作为孩子父亲,竟然门庭冷落无人问津。 “恭喜你啊,哥们。”裴止境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裴佳境怎么看都看不出门道来。 “这么小的肚子真的能生出一个孩子来吗?” 杨雯曼朝她使了个眼色,逗着她玩:“你生一个不就知道了吗?” 裴佳境连连后退:“不不不我怕疼。” 谢琳琳早在去年就生了孩子,和李斯林回了老家。那时孟温棠还开了两天的车去她老家,陪着谢琳琳一块生产。 “问我可算是问对人了。”谢琳琳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 手把手教授孟温棠如何奶娃。 徐晚岚在英国听说了这事,给他们找了个可靠的保姆。听说当初徐西成出生,就是这位保姆照顾着。 毕竟徐晚岚对带孩子也没什么经验。徐闻柝刚出生没多久,她就出去做生意,把他丢给倪岭带。 还雇了一个专门做孕妇餐的厨师。里里外外都想的周到。 第90章 作为一名新手爸爸,徐闻柝的紧张程度肉眼可见,每天除了工作,剩余时间就是学习如何照顾孕妇和照顾宝宝。 平稳度过前三个月,孟温棠还觉得孕育生命没那么艰难。 三个月后来到第一道关卡。她开始频繁孕吐。 为了少吐点,她开始吃流食。刚摸进厨房,闻到一股蛋腥味,徐闻柝在为她做蛋羹。 一阵酸味涌上心头,孟温棠一转头,找了个垃圾桶吐。 “这么吐也不是个办法。”徐闻柝说,“如果吐的厉害,不然就不生了吧。我不舍得你那样受苦。” 看的他实在心疼。 在备孕前,他们只顾着考虑生出来的事,却忘了孩子不是皮球,不是一下就能蹦出来。这漫长十月的孕育过程,对妈妈们来说就是鬼门关,每一道关卡都无比重要。 “你不要你的小风筝了?”孟温棠问。 “如果要小风筝的代价是要牺牲你的身体健康,那我宁愿丁克。” 徐闻柝说这话的时候态度认真得就像明天就会去医院结扎似的。 孟温棠被他逗笑了。 可知道孟温棠怀孕的那天,开心的不止她一个人。 也许是气氛太沉重,孟温棠刻意打趣,想看徐闻柝笑。 “那等小风筝出生,我就和她说她爸爸不让她出来。” “好啊,我到时候训诫她也有借口。就说她在妈妈肚子里太不乖了,让妈妈受了好多苦。” 厨房里充盈着两人的笑声。 孟温棠的肚子大了,徐闻柝每天晚上都给孟温棠涂妊娠油。 她的头发也变长了,洗头这种小事也变得很不方便。有时候徐闻柝有空就帮着一块洗,打一盆热水,往手心挤一点洗发水,抹上头发,揉搓出满头泡沫。 力道刚好,孟温棠很受用。 “你的手法真好,不会偷偷跟外面的理发店学了一手吧?” “这叫无师自通。”徐闻柝得意地说。 “不会是孕期限定吧?” “说什么呢你?”按摩的手停了,徐闻柝有些不大高兴,“不管多少年,你想要我洗,那我洗多少次都愿意。” “这些孕期的待遇可以延续到我们的小风筝生小小风筝的时候。” 临产那几天,徐闻柝像神棍似的,总摸着孟温棠的肚子,说能听见小风筝和他说什么。 “说什么?”孟温棠好奇的问。 “小风筝说她是个女的。” “得了吧。”孟温棠后悔问他这个问题。徐闻柝真是女儿奴,想女儿想疯了。 蓦地,肚子一阵猛烈收缩,孟温棠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喊身旁的徐闻柝。 “徐闻柝。” 徐闻柝连忙将她抱起来,安顿在车里。 汽车呼啸着驶向医院。 收到消息,谢琳琳也跟着一块来了医院。 徐闻柝跟着担架一块跑动,全程紧握孟温棠的手。 直到看见旁边的谢琳琳,她才觉得心安,心底的紧张消去大半。 “我要琳琳陪产。” “为什么?” “徐闻柝,男人在产房不方便。何况我生过孩子,有经验。”谢琳琳丢下一大串解释,跟着一块进了产房。 留下失魂落魄的徐闻柝。 “温棠的朋友说得对。你不进去也是为了她好。万一温棠看到你紧张,一时使不上劲怎么办?何况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她自然有她的考量。” 杨雯曼知道徐闻柝正因为这件事,有些许不开心。没能陪孟温棠一起见证这一历史时刻,或许他会悔恨终身。 徐闻柝没说话,但浓稠的忧郁也渐渐散开。 产房里时不时传入孟温棠的惨叫。徐闻柝在产房外听得红了眼睛。惊慌失措抓着杨雯曼的手。 “怎么会这样?阿棠会不会有事?” 杨雯曼摇头,轻声安慰他,“等等吧,或许马上就能生出来了。” 话音落地,伴随最后一次用力,产房里传来婴儿清亮的啼哭。 孟温棠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累极了,想要闭上眼睡一会儿。 医生喊她不要睡。等过一会儿再睡。 医生将宝宝抱给她看。 “是个小公主呢。” 孟温棠有气无力地笑着,额发被汗打湿贴在脸颊上。 孩子泡在羊水里,浑身皱巴巴的。饶是如此,也能看出她漂亮的五官。小手掌活力生气地挥舞着。 护士将她抱走。 像救命稻草似的,产房门一开,徐闻柝抓着医生就问“怎么样了?” “母女平安,孩子6.2斤。” “那产妇呢?” 医生笑着回他:“产妇没事,就是需要休息。” 徐闻柝松了一口气。 他怎么能不关心孟温棠的情况。 她已经没了妈妈,从结婚到生产。亲戚全不在她身旁。 孟温棠也会感到害怕。 早在谢琳琳生子她去陪产,回来时就和徐闻柝说,她很羡慕谢琳琳。 夫家都在门口等着医生报喜。 只有谢琳琳的妈妈一人对着雪白的墙祈祷念经,保佑她平平安安。 孟温棠说一想到连为她祈祷的人都没有,她就不由得紧张。 “温棠。”杨雯曼来看孟温棠,悄声在她耳旁说,“你生孩子那天,徐闻柝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