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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星年轻时霸着乐团钢琴首席的位置,到了现如今越老越吃香的年纪,卷累了反倒是悠哉得当起了钢琴老师,过着不排课就不工作的悠闲生活。

    早上送走了家里一大一小,季星按下那串手机号码,正犹豫着要不要拨。她平常不到万不得已,极少和季凝单独联系。

    非关系不好,也不是有难言之隐,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和季凝之间这层血缘总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季星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季凝是自己刚上高中的时候,自己本身长相来说显小,即使是年幼的季凝也看得出,她不过就是个半大孩子。

    “叫小姑。”

    季星见季凝的父亲手指怼她的肩膀,让她叫人。

    围着一圈的大人们好像都在等这一场“姑侄”相亲相爱的场面,满是期待的目光。

    只看到季凝小小的嘴唇动了动,做出了两下说出“小姑”的嘴型,似乎是在暗自琢磨这个词对着季星这个和她一样的小孩是否得当。

    年幼的季凝五官秀气,脸上却是肉嘟嘟的。

    好可爱……季星打心里这么觉得。

    听不到季凝叫人的礼貌,引来了在场大人们的不满。

    站在她身后的父亲首先做出了表率,眨眼间便一脚踹了过去。季星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季凝小小的身体就栽在了门廊旁的鞋架上,几双鞋掉了下来。

    季凝捂着自己的头站起身,一声不吭转过头直直盯着下脚的男人,眼里闪着些不多的水光,张着小嘴喘气。

    “看什么看啊!没长嘴啊你,哑巴了?啊?”

    男人不依不饶的骂骂咧咧,嘴里念着恶毒的话,手掌直接就要打过来,季凝的母亲站在最后面、离得最远,焦急的目光里满是痛意,却又不敢声张、不敢阻拦。

    季星从未见过这等场面,吓得呆住,旁边的大人象征性的口头劝解,根本无法阻止再次伤害。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勇敢的,这回身体却好像有了自己的意志,蹲下去就把季凝搂在怀里,自己的声音还有些抖:

    “不叫不叫不叫……叫什么小姑呀,以后都不许叫。”

    到如今,季星觉得或许自己当时是错看了,怀里年幼的孩童,那愣住的眉眼中满是泪光。

    季凝哪里是会哭的人。

    “哎啊好了好了,小孩子都这样,教育教育得了…”

    “就是,别跟小孩子动气,再把自己气坏了…”

    她虚虚地搂着面前的小女孩,护着她往自己屋里走,举着双手捂住了季凝的耳朵。

    ……

    其实作为同姓的一家人,她和季凝来往并不多。最初几年,她和林芷微在平衡彼此的事业和家庭、孩子中焦头烂额时,她怎会想到正处于自己的事业变革期的季凝,会为她们施以帮助,而带孩子对季凝而言又谈何容易呢,这份情意是任何一个季姓家人所不能及的。

    时过境迁,自己年愈半百,家庭美满、事业有所成就,季凝则靠着自己从一片薄凉的荆棘中拼出了一条血路。

    如今她们算的上是家人,更多的则是同为女性之间的惺惺相惜。

    她敬畏季凝,敬意远大于畏惧。

    从血缘上讲,季凝比她小一辈,是该叫声“小姑”的关系。只是这声小姑,别说现在季凝不叫,让她应她都不敢应。

    手一抖,号码播了出去,很快就接通了。

    “诶——”

    季星抢先开口:“你怎么周末不过来吃饭呀?”

    季凝点头示意同事先离开,伸手接过送来的拍摄场地资料,声音有些沉:

    “公司临时有工作。”

    季星举在耳边的手僵了一下:“你声音怎么这么哑,感冒了?”

    季凝闻言站起身望着视野广阔的窗外,清了清喉咙:

    “没感冒,你有事儿找我?”

    季星琢磨着关于林星雀的情感问题该如何跟她含蓄地打探。

    “就,也没什么大事…”

    “没事我挂了。”季凝边说边把手机拿远了。

    “诶诶,你别挂——”季星忙提高了声调,进入主题,“就是小星她吧,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谈恋爱的事情?”

    季凝握着手机的力量越发紧了,她抿着唇没答。

    季星不等她回应接着说道:“小孩长大了都不愿意跟我和芷微交流,昨天晚上问她什么,也不正面回答。”

    “其实谈恋爱多正常,尤其是小星这个年纪,我就是怕她在外面吃亏,哪怕对方是女生也应该注意保护自己…”

    “小星不愿讲我们也不能逼她,但心里就是悬着……”

    反应过来都是自己在说,季星终于停下来问道:“你听见了没呀?”

    季凝浅浅“嗯”了一声,低垂下头慢慢阖了眼睛,应道:

    “小星她,和我说过…”

    “我就说嘛,她跟你这么好肯定第一个和你讲!”

    季星语气带着轻快,果真被她料到了。

    “那个女孩怎么样小星有没有说过?你有没有见过呀?和她是同学吗?”

    季凝仰起头,吸了一大口空气,情绪在胸腔波荡:

    “季星,你是她妈我是她妈?”

    季星突然被怼却是不惊讶,咳了声:

    “我是、当然我是——,这不是她不愿意和我说嘛。下次见她,你就帮忙问问呗…”

    季凝觉得自己没办法再淡然地听下去,打断道:“知道了,没别的事我就挂了,还有工作。”

    季星收了话头,来回摸着自己手腕,别扭着道:

    “好……那你忙吧,也别太拼命,照顾好自己,拜拜。”

    说完,便听见一串忙音。

    别扭鬼。

    季凝坐回靠椅,向后的力量使得椅背与桌沿剧烈撞了一下。

    她手掌将眼镜推在了额头,掩着双目,明明胸腔剧烈上下起伏着,却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忍耐会有限度,细微的声响转变为略显粗重的呼吸,季凝低头咬着自己的指节,串串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